91 女裝童子（五）

“公主, 請穿上白無垢吧, 這是您喜歡的顏色。”

“公主, 還有胭脂粉和唇釉。”

“公主……”

十幾個侍女忙上忙下, 帶進來的服裝和飾品一件接着一件。然後逐件逐件地往“竹姬”身上套，一刻都未有松懈, 生怕錯過了時間。婚禮舉行得有點突然，趕時間是一定的。

茨木童子就這樣任被她們一直擺弄着, 他頭一次覺得結婚是件麻煩的事, 說什麽女人在成為新娘的時候是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那都是假的。

從一個男人的角度來看待婚禮這件事，那新娘子就是太可憐。

現在替竹姬去嫁人，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

“你們都直接叫我名字。”整天公主公主地叫，這讓茨木童子不舒服, 他是堂堂男兒, 聽起來當然很別扭。

等拿到了草薙劍, 下次就再也不女裝了。

“可是……我們都不能直呼玉依公主的名諱。”侍女們擔憂道。

“那麽，叫大人也行。”茨木童子說。

侍女們：“是, 玉依公主大人。”

茨木童子：“……”

随便她們叫, 過了今晚，一切都要結束了。

“荒大人安好。”突然, 侍女們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紛紛轉身向荒問好。

荒叫她們都出去，然後目不轉睛地注視了“竹姬”很久。他的新娘會真的是竹姬嗎？他不确定今晚是否要如此草率地完成婚禮。

“準備好了？”大喜之夜，荒也不再板着一張冷冰冰的臉了。可是不知為何總不能用盡全部的溫柔去對待眼前的“竹姬”。

他的顧慮還是有的。

“我美嗎？婚服居然那麽合身。”茨木童子盡量地擺出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穿着白無垢轉了一圈。

“美。”荒僅僅吐出一個簡單的字眼。

他拉着“竹姬”坐下，捧來了一個精致的檀木箱子，打開一看，裏面裝着龍首的五色玉，這裏只有一半，另外的一半就戴在他的手腕上，這還是以前竹姬在蛭子井時送給他的。

除了龍首之玉，還有一封信函，一塊玉印。

“這是什麽？”茨木童子伸手拿出信，打開一看，裏面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因為這跟人類所書寫的文字完全不一樣，而更像是陰陽師使用的那種咒文。

荒将另一半的龍首之玉戴在“竹姬”的手上，但是他看不見竹姬拾回心愛之物的歡喜，反而從“她”臉上看出了疑惑。

難道她不知道龍首之玉了？不可能，那是她的随身之物。從這一點來看，荒對茨木童子的疑慮便産生了。

“是你父親送來的帖子，他剛剛來過這裏，但是又走了。”荒解釋這封信上的內容，換做是竹姬，她也應當會看懂信上的文字，而茨木童子這次怎麽也難以掩飾了。

“恢複神籍……”茨木童子低頭思慮了一會兒，再說，“嫁給你還真能一步登天，怪不得宮廷那些人類女子都那麽讨好你。”

他沒想到那個竹妖原來也有當過神明的。這麽來講的話，做錯了事受點懲罰又能重新回來，如果不是海原大神的女兒，估計幾輩子都得要完蛋。

“怎麽？生氣了？她們沒有實際接觸過我。”荒的聲音冷淡了許多。

“哼！大喜日子一個賓客都不請，就是為了不讓那群追求你的女人知道你要娶妻了。”茨木童子真的在裝作生氣。

關于這個問題，荒本不想理會。

他向來喜歡清淨，不擅長與人應酬，雖說是婚禮，但他也只想安安靜靜地簡單進行。既然“竹姬”提到了，他就将計就計地順着“她”說的去做。

“還有呢？”荒又問。

茨木童子望着荒腰間的兩把佩刀，撅着嘴說：“哥哥你都要舉行婚禮了還帶着刀！當然要生氣啦，多不吉利呀！”

荒照“她”說的去做，把刀和劍都卸了下來，架在房間的刀架上。

“玉依……”荒試探性地撫摸“她”的臉。

果然，“她”果斷地別過臉去，說：“我還是喜歡你叫我竹姬，這名字有點難聽。”

“是嗎？記得你在神社裏說過，不管叫哪個名字你都喜歡。”荒竟然笑了，他這一笑是嘲笑，嘲笑想要假扮竹姬的這個人，在那之前都不好好地做做功課，現在就開始錯漏百出。

可他又不想立刻直接揭穿“她”。

這人能假扮成竹姬，身上又有她的味道，那麽這冒牌貨肯定是和竹姬接觸過的。既然如此，利用“她”來找到竹姬就會輕松很多。

“陳年舊事，不想提了。”茨木童子沒意識到荒的意思，随意便把剛才的問題糊弄了過去。

荒也不再說太多，他保持原來一貫的态度去配合“她”的演戲。

夜更深一些，他們便按照傳統的儀式舉行了婚禮，衆神們接到了荒的邀請後，都紛紛地趕了過來參加宴席。

一來一去，茨木童子童子被迫換上三套衣服，婚禮時一套白無垢，婚禮接賓客的是一套金抽絲和服，接着的一套是婦人穿的華麗衣裙。盤發和沉重的發飾就更不用說了，臉被抹得白如雪，走起路來的時候，臉上的粉還不停地震落，等掉得差不多了又得快速補上。

當新娘子麻煩透了，早知如此就應該多想過另外一種方法，讓真正的竹姬去嘗嘗這種滋味。

快到半夜，送走了賓客，荒便把自己灌得醉熏熏的，他就像個不倒翁，搖搖擺擺地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新房。

這個婚禮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新娘不是真正的竹姬，而賓客的喜悅和祝福，都是荒讓他們故意表演出來的。他大概能猜到，對方究竟為何而來了。

他有意地躺到被窩中，一手臂環住了身邊的“竹姬”，便假寐了過去。

“居然喝得那麽醉，真難得。”茨木童子毫不懷疑這樣的荒，因為他對荒根本不了解，他不知道荒是不喝酒的。

茨木童子等了許久，荒都沒表現出任何動靜，就判斷他已經是醉得難受睡着了。

就趁現在，茨木童子大方地走到劍架旁，随意掃了一眼，看出了草薙劍的原型。他迫不及待地拉開刀鞘，那雪亮的劍刃在夜中格外地顯眼。

“果真是神劍，吾所向之沒錯。”茨木童子低聲空吟，他很确定醉酒的人是沒有意識的，偷雞摸狗的事情他并不喜歡，但為了拿到草薙劍也得豁出去了。

因為他暫時還不懂怎麽使用草薙劍，又是在別人的地盤，凡是都得小心。

“去哪裏？”荒半開着眼睛問道。

這時茨木童子的心像是要跳出胸腔一樣，心髒随之劇烈跳動幾下，便又很快恢複了平靜。

無所謂發不發現，他都要保持一副大妖應該有的形象。

“想煮去杯醒酒茶，很快的。”茨木童子開啓了賢妻模式。

“不必了，你答應過我會在婚禮時跳祈願之舞，今晚就跳一支。”荒突然對“竹姬”提出了無理的要求。

竹姬擅長跳祈願之舞，這一點沒人能模仿，除非對方是巫女。一方面，荒要“她”為難，然後主動自覺地穿幫反抗。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有人在附近和“她”接應。

“我今天很累，以後有的是時間跳給你看。”茨木童子巧妙地回避了。

他還聯想到了竹姬的常态，抱着草薙劍，回頭微笑說：“哥哥都醉成這樣了，就應該好好休息，明天再要個白白胖胖的小寶寶。”

“嗯。”荒重新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放松茨木童子對他的警惕。

作者有話要說： 還沒抓蟲，明天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