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駱家

他說得沒錯,暗暗比較着自己與眼前人的身高,秦徐內心算是承認了。

這小子長得倒是挺快。

不過,令人不爽倒是一如既往,“破小子,你在牛什麽?”秦徐擰眉,他不明白眼下駱清溪的眼中那股若有若無的嘲諷究竟是為何,但令他惱火卻是毋庸置疑的。

“秦徐。”被駱清溪叫了名字,秦徐很不習慣,因為以往駱清溪總是喜歡用“喂”來代稱他。

“喂,你剛剛出門怎麽不帶我?”

“喂!不許亂進我房間!”

“喂,剛剛秦穆哥哥給了我兩個果凍,我不給你一個,你不會打我吧?”

沒錯,駱清溪往往會乖乖叫秦穆“哥哥”,卻單單只叫他“喂”。

“以前我是很崇拜你,”此刻,已經不再是豆丁的駱清溪站在秦徐面前,看向秦徐的眼神已不再如當初那般閃閃發光,“但到了這個地方,我發現你也不過如此。”

他那輕慢中帶着挑釁的眼神令秦徐攥緊了拳頭。

“我早就不是你的小弟了,”說着,駱清溪轉過身,“你也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我。”

那種眼神?望着駱清溪的背影,老實說,秦徐并不知道駱清溪指的是哪種眼神。

照常理而言,若是有人敢這樣對秦徐說話,顧不得什麽面子,秦徐早就一拳照着人面門就掄過去了。

但此刻,他陷入了沉思。

他覺得駱清溪一定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才會像現在這樣性情大變。

或許他該跟那小子談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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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一般情況下在這種時候秦穆不會想着外出,畢竟人生地不熟,又坐着輪椅,行動不便。

別看他那樣,可是賊要面子呢,都說了推他出門不算麻煩事,卻還是堅持要在房間裏看書,歪了歪嘴角,秦徐邁着大步在駱家的後花園悠閑地晃悠着。

初到新地界,秦徐是按捺不住的,他就跟巡視領地的雄獅一般,決定先熟悉這處宅院的結構。

後花園大概每天都會有人來打理,秦徐撿起掉在地上的一根開着花的枝丫,擡眸看着這櫻粉色花樹,它掩映着懸挂于天邊的月亮。

這地方真美,秦徐想。

生活在這裏,心情不會變得更愉悅嗎?對于駱清溪的性情大變,秦徐愈發想不通了,他撚着枝丫上的花瓣,踱步往正廳走去。

這麽晚了,他本以為正廳不會有人在。

可端端正正跪在房間中央的又是誰?

那一刻,秦徐差點笑出聲。

冷冷地,駱清溪盯過來,迎着這樣的視線,秦徐坐在了距他最近的沙發一角,翹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對眼前人說:“喲,真乖乖來領罰啊?還以為你是個有铮铮鐵骨的硬漢,咋的,剛放完狠話,就跪在我面前了?”

駱清溪此刻的表情簡直可以用咬牙切齒來形容,并不回答秦徐的話,他死盯着秦徐手中帶花瓣的枝丫,說:“別折我家的樹。”

折?折個屁!一句話就能解釋的事情,秦徐并不打算費口舌,那枝丫不短,從他這個位置戳到駱清溪的肩膀,剛剛好。

“咋的?你家樹金貴?不能折?”看着駱清溪氣紅的眼眶,秦徐心中陡然生出大仇得報的快意,他惡意地将駱清溪的肩膀往後戳,不小的力道,樹枝末端傳來的,是少年肩部皮膚的韌性,“哎,跪穩了,別倒下去。”斜起一邊的唇角,不嫌事大,秦徐接着火上澆油。

駱清溪一言不發地縱身撲來,獵豹一般的速度令人猝不及防。

秦徐不是沒料到他會來這茬,本就支起身子做好了準備,可他沒想到如今的駱清溪力氣竟這樣大,直接生生将他按在了沙發上,青筋暴起的拳頭砸下來,要不是秦徐閃得快,估計明天得頂着個烏眼眶去學校裏報到了。

就這樣,久違地,他們扭打在了一起,從沙發上到地下,咚的一聲,沒人知道是誰先着地的,他們大概是都紅了眼,你一拳我一腳地向對方身上招呼過去。

駱明遠叫停的時候,駱清溪正騎在秦徐身上,而秦徐也拽着駱清溪的領子,時刻準備将這小子壓制在身下。

能贏。

秦徐的想法很單純,他知道不出幾個回合,自己就能打敗駱清溪讓這小子再次心服口服了,如果駱爸爸沒來的話。

枝丫上的花瓣此刻散落一地,被駱明遠的怒吼叫醒的時候,駱清溪看到的就是秦徐躺在地板上,眸子涼涼地盯過來,身邊卻灑滿花瓣的模樣。

駱明遠按着駱清溪的頭要他給秦徐道歉。

看着被壓着脖子躬身的駱清溪,其實秦徐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可算是知道為什麽駱家這父子關系不好了,身為一個高傲的alpha,要是總被這樣對待,不叛逆才有了鬼。

“不需要道歉。”秦徐擺手,“剛拌了幾句嘴,沒有大問題,兄弟之間打架是正常的。”

駱清溪卻依然被駱明遠按着脖子,此刻的駱明遠好像已經不在意事實究竟如何,他只要駱清溪一個認錯的态度。

然而駱清溪就是不說話。

“行了。”秦徐看不下去,直接抓住駱明遠的手臂,将這對父子生生扯開,後一擡手,将駱清溪攬入自己的臂彎,“哥我原諒你了,你也別跟哥鬧別扭了,成不?”

大概是二人離得太近,被秦徐在耳邊的熱氣一吹,駱清溪的耳廓開始泛紅。

下一刻秦徐被毫不猶豫地推開,“離我遠點。”撫了撫自己的耳朵,駱清溪露出一個在當時的秦徐看來十分奇怪的神情。

“看來還是沒罰夠。”駱明遠臉上含笑,繼續道。

“免了免了。”不喜歡別人在自己面前欺負駱清溪,就算對方是父親也不行,秦徐拉着駱清溪便往裏屋的方向走,“叔叔早點休息吧,我想跟這家夥談談心。”

走到駱明遠看不見的位置,秦徐才放開了駱清溪,他知道如果自己再這樣摟着他,他又會像之前那樣發起瘋來。

“說吧,咋回事。”看了眼自己鞋尖上的污漬,秦徐問,他是真心想跟這小子談心,“咋就忽然搖身一變,還跟我過不去了?我尋思着我也沒得罪你吧。”

果不其然,對方并沒有回答,這小子向來這樣,有事憋在心裏,某些好不容易展露出的情緒,往往藏有一些很深的淵源。

“沒有變,就是看清了。”抖了抖自己領子上的灰塵,目光平靜,駱清溪看過來,俨然一副清冷公子的模樣,“回屋去了。”

咔噠,是房門關上的聲音。

凝視着那扇被合上的門,秦徐想,難道真的是自己管太多?可他是真心将駱清溪當朋友啊。

這種莫名其妙的疏遠,他不能接受。

駱清溪這人,看似莫名其妙,但其實所有一切表現都是有跡可循。

秦徐還記得駱清溪第一次跟着他出門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倆并不熟,他對這個小牛一般暴躁的豆丁并無好感。

剛出門時,他并沒有發現駱清溪在他身後遙遙地跟着他。

那小子腳步很輕,走得也十分小心謹慎,盯他也盯得很近,十分遙遠的距離,并沒有跟丢。

但約摸是真的跟得太認真了吧,腳下有什麽東西卻未曾注意。

秦徐聽見啪嗒一聲,就在自己身後。

應當摔得很疼,但那小子卻未曾吭一聲,知道秦徐已經發現了他,哪怕疼得站不起身,他也能就着狼狽趴下的姿勢,不屈地望過來。

還帶着些堅毅的……渴望?

被那樣的眼神打動了,秦徐将他抱了起來。

駱清溪的膝蓋和手臂都滑出了血,走起路來應當很疼,但他卻堅持不讓秦徐抱。

因為是有組織的打架鬥毆團夥,秦徐的小弟那兒常備着處理傷口的藥劑。

看着面無表情凝視着自己傷口的駱清溪,秦徐覺得這小孩很有意思。

接下來的幾次出門,秦徐稍作留意,果然發現駱清溪在偷偷跟着自己。

将那小子從角落裏拽出來,厲聲質問他想要幹什麽,他卻不說話,只是盯着秦徐猛瞧,在秦徐走時跟在秦徐身後不放。

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秦徐不解。

直到某次自己的某個小弟在角落裏找到了暗中觀察的駱清溪,回頭跟秦徐說:“哎,大哥,這小子不會是想跟我們玩吧?”

身為秦徐的同齡人,按理來說駱清溪是足夠加入秦徐這一團夥的,但他長得太矮,臉蛋也過于秀氣顯小,總是讓這幫子說粗話的少年覺得他還是個小孩子。

所以起初,大多數人勸秦徐将這小弟弟帶回家。

秦徐走到駱清溪跟前,若有所思。

“所以你這幾天跟着我,就是因為你想跟大夥兒一起玩?”他問。

這回,駱清溪點頭了。

點得毫不猶豫,沒有一絲遲疑。

秦徐也就在這一刻下定了決心。

至此,秦徐算是順利将駱清溪納入麾下,在接受了駱清溪的年齡後,那些小弟們也漸漸地不再嘲笑駱清溪是小孩了。

哦,也不能說駱清溪是矮子。

因為“小矮子”這個稱呼,是秦徐給駱清溪的專屬稱謂,別人叫,就相當于平民說自己為“朕”,叫皇妃為“愛妃”。

·

第二日,走到秦穆房前,将老哥順利推出門後,兄弟二人被告知,駱家父子已經早早地離家了。

駱先生叫保姆為他們準備了早餐,并且對無法親自招待客人表達了濃重的歉意。

而駱清溪……據管家說,他是因為學校那邊有工作。

本還想着利用早餐時間好好聊聊。

很好,看來為數不多聯絡感情的渠道就這樣被無情斬斷了,秦徐心中略微有些無奈。

今天秦家兄弟會很忙,一方面是要去星城登記處錄入身份信息,另一方面……他們的入學考試,也就是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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