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怎樣

此次出行的車隊,是以志澤為起點,安排了十輛豪華單間車,專供提前去往禁制之地的優等生出行所用的。

學生們聚集在看臺上,無不滿面好奇崇敬地望過來,歡呼聲、奏樂聲、七嘴八舌的議論聲,這些都是專門賜予優等生的萬衆矚目的獎章。

走在隊伍中間,秦徐莫名有些心虛。

他知道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周遭的鮮花與掌聲也都并不屬于自己,他不禁開始想像——如若自己仍是戰鬥科的學生,那麽再次站在這個地方,會不會如周遭的其他優等生那般,自豪地挺起胸膛。

老遠,秦徐便在隊伍裏望見了身高樣貌俱出挑的霍尋南,編號安排,秦徐站到他的身側。

沒有找到駱清溪,或許就連秦徐自己都未曾察覺——自他抵達這個場地以來,他的目光便一直在尋找着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惜,并沒有。

他望見了在看臺處遙遙凝望着自己的哥哥,那一刻,他們的目光不期而遇,哥哥沒有做出任何誇張的動作,只是沖他所在的方向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

霍雨和尹水燈不在看臺上,秦徐轉過頭去,果不其然,宿舍樓的頂端,兩個芝麻大小的身影,正直直地面對着這邊,雖然看不清他們的臉,但秦徐知道,那就是他的朋友們,而這麽遠的距離,秦徐不知道對方能不能望見自己,不過,能不能望見本身也并不重要,反正三個月之後,他們仍舊會再見面的。

“哦,原來在那兒啊。” 霍尋南的聲音悠悠然地傳來,秦徐以為霍尋南也看見了霍雨和尹水燈,轉過頭,卻發現對方正擡起下巴向正前方極目望去,循着霍尋南的視線,主席臺的方向,秦徐望見了身着禮儀軍裝,手持演講稿的駱清溪。

當他登場的那一瞬間,整個場地都沸騰了起來。

駱清溪是作為志澤最驕傲的學子、成就最高的年輕軍官上臺演講的。

白色的軍裝,襯着他俊美無俦的面龐,近乎令人不敢直視。

身旁的霍尋南啧了一聲,“他倒是風光了。” 說完,還意味深長地盯了秦徐一眼。

秦徐也不知此刻的自己是什麽心情,但那一刻他心中對臺上那人陡然生出的憧憬卻也是不能作假的,原來不知不覺間,駱清溪已經變得如此閃閃發光了啊,恍然間,秦徐憶起了不久前還信誓旦旦想要打敗駱清溪的自己,怎麽說呢?

雖然并沒有嫉恨,但不甘,總是存在的。

這樣的駱清溪,是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子,他身邊的人、他的未婚妻,應該是跟他一樣家室顯赫、血統優秀的 omega。

而不是像自己這樣的人。

秦徐原本是一個很少會自卑的人,但老實說,自從他分化成 beta 以來,這種情緒便一直揮之不去地在他腦海中頻頻出現。

他不甘承認自己就是大衆口中平平無奇的 beta,但他卻也無法改變自己是 beta 的事實,說什麽要靠自己的努力慢慢證明自己,可實際上呢?

演講完畢,遠遠地,秦徐仿佛與站在主席臺上的 alpha 對視了。

仿佛是天使悄然無聲的眷顧。

秦徐賣力地鼓着掌。

罷了,罷了,頹喪又有什麽用處呢?不如做好自己該做的事,平凡…… 也就平凡吧。

這一刻,秦徐這麽想。

他能聽見周遭讨論駱清溪的聲音。

說什麽,年紀輕輕,得到了許多尋常人這輩子都無法得到的嘉獎和成就。

“聽說還是丁家的人。”

“不是吧,那個丁家?”

“那也難怪了。”

不…… 他們懂什麽?秦徐攥緊拳頭狠狠瞪過去,人就是這樣,相同的年齡相同的性別相同的條件,當對方拿出了遠超于常人的成就,他們便會想方設法地找一個 “決定性” 的借口。

他們并不明白駱清溪經歷了什麽,又有什麽資格說什麽 “怪不得”?

像是被秦徐的眼神震懾到了,那兩人很快閉了嘴。

走在秦徐身邊,霍尋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好兇喲。”

秦徐給了他一拳,并不用力。

停靠在場地後方的車隊,早已等待多時了。

雖然有條件能夠讓全部的提前批學生都坐上飛機快速抵達目的地,但禁制之地那邊十分明确地要求——要讓學生感受到沿途的意義。

霍尋南的六車很快便到了,上車前,他嘆了口氣,“這可跟一車不一樣,沒有床位也沒有齊全的設備,恭喜你啦秦徐,代我向駱清溪問好,不過,你偶爾來陪陪我,我也是願意的。”

看着霍尋南嬉皮笑臉的模樣,秦徐不免嘆了口氣,他點了點頭繼續上前走。

不得不說,還蠻尴尬的。

一車理所當然地位于車隊最前方,随着學生隊列的前進,秦徐身邊的人自然也就越來越少。

沒有一個學生像他一樣直奔一車的車門而去,此舉仿佛就告昭了全天下——“我,秦徐,走後門。”

罷了,在心中嘆了一口氣,秦徐邁步踏入了那輛無論是外觀雄偉程度還是整體花色都要明顯區別于後方車輛的 “大 1 號” 車。

不同于後方的其他車輛,該車內部由一個個小隔間組成,每個隔間門口都貼有名字,秦徐按照號數找着那個專屬于自己的房間,而後果不其然,最終他站在了那間上面貼有 “駱清溪” 三個大字的門前。

拿出自己的卡片進行掃描,咔噠一聲,門開了。

的确,正如霍尋南所說,內裏設備齊全,甚至可以說是溫馨舒适的,秦徐略微觀察了一下,發現這套間約摸是按照雙人的标準來做,但只有一張大床,聯想到之前駱清溪所言——夫妻專用小房間,一時間秦徐心情微妙甚至産生了就此跑路的想法。

當然,最終他是沒有那麽做的。

将自己的東西扔到裏面,秦徐估摸着時間,駱清溪應該也快到了。

這時霍尋南來了電話。

“秦徐,我旁邊這位置沒人哎,說是忽然生病了,你有時間記得來陪我啊。” 霍尋南語氣悠悠然,秦徐蹙了蹙眉,“非要我去?你小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矯情了?”

“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 霍尋南笑出了聲,“駱清溪那家夥毛病挺大的,自從他回來之後,哪次你倆見面沒吵過架?我是為你尋後路呢,你還不領情。”

霍尋南沒明說,但秦徐知道這家夥籠絡自己一方面也是想尋駱清溪不開心。

“得了吧你,知道了,我有時間會去。”

挂斷電話,門便再次從外部被打開。

駱清溪身子微躬,走了進來。

不鹹不淡地瞥了秦徐一眼,也不說話,只默不作聲地将門關上,鎖好,而後把自己的行李放到上面的櫃子裏。

駱清溪越過自己走向床邊的時候,秦徐知道自己是被這家夥當做空氣人了。

被做那種事的是自己,這家夥在生氣個什麽勁兒?

“喂。” 坐到室內的小凳子上,秦徐擡了擡下巴,“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不跟我說話了?”

駱清溪表情淡漠,坐到床沿,“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看也不看秦徐一眼,随便拿起床邊書架上的一本書,翻開來。

差點被氣笑了,秦徐扯了扯嘴角,“那這三天我們都在這一個房間裏,你不嫌尴尬?”

駱清溪擡眸盯了秦徐一眼,又像是嫌多餘一般移開目光,并不搭話。

秦徐:“……” 火氣上來了。

“霍尋南說,他旁邊位置的兄弟沒來,邀請我跟他一起去玩。” 說着,秦徐站起身,“車還沒開,現在還能過去吧。”

駱清溪不動。

秦徐嘆了口氣,老實說,他挺受不了這種氛圍的,他想自己或許确實應該哄哄眼前這個 alpha,但他又怕之前的事情再次上演。

駱清溪這态度,八成也是不怎麽想跟他多言的。

“那邊人又多又擠,你去了也玩不盡興。” 就在秦徐手放在門把上的時候,駱清溪淡淡地開口了。

“我看我在這也怪難受的。” 秦徐這樣說着,有意或無意,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多難受?” 合上書,駱清溪站起身,他走到秦徐面前,臉上并無笑意,“跟我在一起你能有多難受?”

好吧。

秦徐嘆了口氣,回過身,面對着駱清溪。

雖說如今被駱清溪俯視的視角讓他倍感壓力,但他還是硬着頭皮,擡手,拽住了駱清溪的領口:“忽然被那樣對待了,你能指望我怎麽應付你?駱清溪,你生什麽氣呢?我說了不要,但你還是做了,我有點情緒怎麽了,你希望我是 omega,但我不是。”

駱清溪低着頭,臉上無悲無喜。

“好,那以後不做了。” 輕聲地,駱清溪說出了口。

秦徐緩慢放開了他,“抱歉,你是 alpha,我可能…… 我需要時間。”

“但你得允許我抱住你。” 駱清溪說完這句話的時候,秦徐還有點沒反應過來。

然而也不需要他反應了,因為下一刻,駱清溪就緊緊地攏住了他。

“标記消失了。” 駱清溪的聲音帶着些許撒嬌的意味,“難受。”

秦徐不知道這人有沒有把自己方才的話聽進去,他凝滞了許久,最終才嘆了口氣,“咬吧。”

就這樣,駱清溪再次咬住了他。

久久地,被壓在牆角,鼻間是 alpha 信息素的激蕩,秦徐感受着對方緊緊抱住自己的力道,看着車窗外逐漸後移的景色。

究竟要怎樣呢?駱清溪?秦徐在心中這樣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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