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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跟你說了,不能看的。”
我拿起照片,指着上面的阿素質問道:“她是誰?你們為什麽長得一模一樣?”
小蘇咬唇,支支吾吾的回答:“她...叫阿素,出車禍被燒死了,她是你的...前女友,我怎麽知道我們長得一樣。”
原來阿素真的是.....
我頹然的坐在地上,心裏卻沒有任何難過的感覺,因為我不記得那些事,所以感受不到痛苦。我抓起小蘇的手腕,質問道:“你跟阿素真的沒有任何關系嗎?!”
小蘇直搖頭,她的聲音越說越大:“你那年帶阿素回來的時候我也吃了一驚啊,你明明就喜歡我,怕我爸責罵,所以你就找了一個跟我長得像的人在一起,她出車禍是因為傷心喝酒,醉駕而亡,你自責你愧疚,你認為你背負了一條命,所以你失憶!!你根本就不愛她!你也欠了我啊!!”
我的腦袋像漿糊一般,亂糟糟的一團。我試圖理清關系道:“小蘇等等,我不能憑你一個人的說辭來判定事情的原委,我要去問師父。”
小蘇的眼角噙着淚水,她哽咽道:“我以為她死了,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你為什麽又要折磨我。”
我頓住了腳步,心裏充滿了愧疚,對小蘇有愧,對阿素也有。我摸了摸小蘇的頭發,低低道:“等我弄明白,我什麽也不知道。”
小蘇默然的跟在我旁邊,我把照片遞到師父面前的時候,他緊緊的皺着眉頭,許久,他嘆息道:“你知道了。”
我的語氣格外沉重:“阿素是因為我出車禍的麽?我傷了她的心是嗎?可是我最近見到阿素了,她白天的時候,跟正常人沒有區別。”
小蘇眼裏立馬顯露驚恐和害怕,她慌張道:“你見到她了?!難怪你身上有焦味兒,她一定是來找你索命的!”
師父讓小蘇稍安勿躁,他把我拉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下,抿嘴道:“是,你記起來了?”
“沒有,小蘇告訴我的。”
師父不悅地瞥了一眼小蘇,他娓娓而談:“阿素可以像常人一樣在陽間違命而存,是因為她身邊有個狗頭軍師指揮,那個道行不錯的道士想幫她害你。”
回想和阿素相處的日子,她從沒害過我。我替阿素說話道:“師父,我不相信她會害我,如果要害早就害了。”
小蘇憤憤的插.話道:“她死了還纏着你,就是大害,如果阿素真的愛你,她是不會這樣糾纏你的!”
“你少說兩句。”師父的話,小蘇多少會聽,她負氣的坐在一旁,偶爾擦擦眼淚。
師父拍拍我的肩膀,斟酌地問:“阿素有沒有跟你說過奇怪的話?”
我點點頭,“她說要帶我離開這個世界。”
師父一瞬恍然大悟,他的神情漸漸陰郁,他用推心置腹的語氣道:“千萬不能跟她走,她要帶走你,沒安什麽好心,師父護了你那麽多年,你的命本該是夭折命,我好不容易把你養大,你不能被那妖孽給害了去,死過一次的人已經沒有心了,你要是相信她,将來堕入萬劫不複之地,別怪為師沒有提醒過你。”
小蘇也轉過身來說,“哥,只有我們才不會害你,她的鬼話連篇,你別信。”
我消化了一會兒他們的話,始終不敢相信阿素是鬼。我心亂如麻的回房間裏靜一靜,小蘇輕手輕腳的進來,她靠在我肩上,認真道:“我會一點驅鬼的皮毛功夫,我以後跟老爸專心學習,我會保護你的。”
我捂着臉,無奈道:“大不了就是一死。”
小蘇深呼吸一下,執着道:“那我呢?我告訴你,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嫁,你死我也跟你一起去死,要麽你欠她,要麽你欠我,你仔細選好了。”
我沒有那段記憶,也不清楚我對小蘇是什麽感覺,我目前的感覺很混亂,分不清她們于我來說,誰是情愛,誰是責任。
我盡量的安撫小蘇,“你傻啊?非要弄個你死我活,我現在已經不是有記憶的我,心境不同了,你只是還沒長大,以後你就會覺得,你現在的執着是不甘心。”
小蘇像小貓一樣趴在我的腿上,她可憐兮兮道:“哥,我不是,你不明白我對你的感情,我會等你恢複記憶的,我不會變,我這個人認定了,就是一生一世。”
“為什麽?”
“因為我是蘇...羅蘇。”
“你出去吧,我想安靜一會兒。”
小蘇噢一聲,戀戀不舍地走了。
☆、紙片
小蘇把門關上後,我打開手機想撥一通電話給阿素,拇指徘徊在手機屏幕的綠鍵上,阿素的電話不知不覺中已經爛熟于心,我認識的人不多,手機裏存的電話號碼少的可憐,他們幾個人的電話我倒背如流。
我咬牙撥了電話過去,手機裏傳來冷冰的女聲: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一連打了幾次都是無法接通的情況,我的情緒有些沮喪,我不知不覺地回想起過去曾經和一個女鬼卿卿我我,渾身上下就開始發毛,可是在情感上,我想親近阿素,這很矛盾。
我發了一條短信過去,希望阿素能盡快回複我。
阿素一直沒有回短信,夜裏我在床上輾轉反側,只要一去想記憶,就仿佛碰到了身體的禁區,頭疼欲裂的感覺我不想再體驗第二遍,可是我很想記起不知道的往事。
我煩躁的翻身,看見了一個小小的紙片人正走近我的床邊,紙片人薄薄的一片,手腳像哆啦A夢一樣的圓,我吓得立馬坐了起來,又慌慌張張的開燈。
那個紙片人要是不動的話,肯定卡哇伊,它走起路來的姿勢和人分毫不差,直叫我毛骨悚然。
我冷靜的看着紙片人,它走到我的鞋邊後就歇菜了,我趴在床沿邊觀察它,它一動不動,薄薄的一片,仿佛我剛才所見是個幻覺。
我深吸一口氣,壯起膽子去戳它,它沒有任何的反應。我環視一圈木房子,房間裏溫馨幹淨,沒有怪異的東西,除了這個紙片人。
我拿起紙片人之後,才發現它的背面有字,上面寫着:西邊田埂見,阿素。
這大半夜的,我不敢出去,萬一阿素變成了惡鬼索命,豈不是要吓死人?可是一想到,阿素因為感情傷心,喝酒出車禍死亡,我就自責。
阿素為什麽不直接進來找我?難道她忌憚我師父?
既然欠了她,我還是去見她一面為好,我披上厚實的黑衣外套,塞上廉價的人字拖,一副屌絲模樣,将就出了門。
每走一步,心裏就有巨大的壓力,我是個正常人,我怕死。
我朝西邊的方向不緊不慢地走,遠遠望去,雜草搖曳的田埂似乎與閃爍耀眼的星辰連接成了一條線,月光投下,大地鋪仿佛穿了一層銀衣。
一個棉裙女人立在田野間,她的背影單薄唯美,那烏黑的秀發随風飄動,拂動的綠草也在飄動,她那柔美的裙擺像極了一片花瓣。
仿佛有個精靈仙女定格在滿天繁星的田野上。
看見這麽美的背影,我腦中的妖魔鬼怪一一消失了。那風景如畫如夢,阿素的美好不差月亮,不差星辰,不差整個夜色。
我如何能讓這樣的女孩兒為情而死?
我的心平靜了許多,我慢慢走過去與阿素并肩而站,她的側顏冷傲清素,氣度動人,她就像一顆散發着亮光的夜明珠,引人注目。
我啓口道:“我害了你是嗎?對不起。”
阿素颦起婉約的峨眉,她伸手輕輕勾住我的手指,“你知道我不是人了?”
“嗯。”
“有時候人比鬼可怕,臻,我不會害你。”
我詫異的擡頭,“小蘇和師父說,我把你當成替身,所以你傷心喝酒,醉駕身亡,你不報複我麽?”
“什麽?”阿素的眉頭越颦越深,“我的确是出車禍被燒死的,但是與你無關,你師父和小蘇的話不要信,他們在騙你,在誤導你,想讓你覺得我會害你。”
我一個頭兩個大,我此刻覺得兩邊的人都不會害我,那他們誰在說假話?暫時不去糾結誰的話是謊言,我稍微碰了一下阿素的涼手,勸解道:“你去投胎吧,別再貪戀今生的一切了,下輩子有緣,咱們再續。”
阿素把手抱在前面,她勾唇冷笑道:“你不跟我走,我無法投胎。”
我一瞬警惕起來,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我結巴道:“既...既然你說了不關我的事,你纏着我幹嘛?人鬼情未了那是電視上的事,咱們不可能,你第一天接近我就故意穿的跟小蘇一樣,你的臉該不會也是照着小蘇弄的吧?你到底什麽居心?”
阿素鄙夷的看着我,她撫了一下自己的臉龐,不屑道:“我的臉是真臉,我呢,沒什麽居心,我就想要你相信我,僅此而已。”
“相信什麽?”
她貼過來抱緊我,又開始說莫名其妙的話,“你要相信你所處的世界不是你該呆的地方,它對你來說是假的,只有我能帶你逃離,你願意跟着我走的話,我會把你送回屬于你的地方。”
我現在很抗拒阿素碰我,我稍微推了她一下,她反而把我抱得更緊了,我談實際道:“什麽世界假不假的,你有證據嗎?”
阿素擡眸,一雙瞳眸如琉璃那般瑰麗,她微微颔首,“有,只要你今晚肯跟我走,明天我就給你看,這個世界的虛假。”
我怕阿素騙我走,我明天就回不來了,我轉身拔腿就跑,“不看,我回家睡覺了。”
我跑到哪裏,阿素就擋到哪裏,她的身影閃現的十分詭異。
我因害怕而惱怒地吼道,“滾開!”
阿素的神情一時怔仲,她的眼裏浮起氤氲水霧,但她的眼淚就是沒掉下來,她低啞地說:“我以為你愛我,所以不會怕我。”
“你搞清了,他不是他。”有個渾厚粗啞的聲音響起,草叢裏發出窸窸窣窣的走路聲,師父踱步過來,他神情警惕道:“小臻,過來。”
我此刻的确很慫,慫的躲在師父的背後才能安心,師父和阿素在原地對峙着,他們看彼此的眼神只有冰冷和敵意。
阿素搶先出手對付師父,師父手裏拿着一個枯黃的藤條,他的藤條毫不客氣地朝阿素甩去,兩個人異常淩厲的過招,他們的身手閃動的很快,看得我眼花缭亂,我不希望他們之中哪個人有事,我跑來跑去的勸架,又沒人聽。
阿素突然被甩了出去,她虛弱的趴在田野上,那張蒼白的臉憔悴虛弱,她滿額頭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我竟能看見她的靈魂若隐若現,十分不穩。
我連忙過去擋在阿素的面前,替她求情道:“師父,算了,放她走吧。”
我敢說師父的真功夫沒有露出五成,我以為阿素有多厲害,原來是個弱兮兮的小鬼。師父倒沒有繼續為難阿素,他氣勢十足的威脅道:“再靠近小靜山一步,我讓你魂飛魄散。”
阿素真是不要命了,她挑釁一笑,冷聲道:“你敢麽?”
師父的眼眸如刀鋒般銳利,他陰沉沉地盯着阿素,如果眼神能殺死鬼的話,阿素現在可能灰飛煙滅了。
我在中間擋着打圓場,師父轉身喊我走,但我的手被阿素給拉住了,她困難地站起來,微微斜頭往我嘴上輕柔一吻,接着,她一瘸一拐的就走了。
那個吻,驀地讓我心悸。
我的思維很混亂,師父在前面粗聲粗氣道:“還不走,小心魂給跑了,魂一丢,一般招回來後,人也變成了傻子。”
師父三言兩語就能唬住我,我走上去跟在師父的身後,偶爾回頭看一看身影單薄的棉裙女人,她拿起手機朝我揚了揚,她的面容溫柔和美。
師父在前面念叨道,“害人鬼擅長迷惑人,騙到手了,她就會露出真面目。”
“她騙我幹啥?”我靠到前面去看師父的老臉,他通身有一種關公爺的浩浩然正氣,長得就是一張青天大老爺的好人臉,一看見他的長相,我就安心。
師父先是沉吟不語,過了許久,才透露道:“你的體質罕見特殊,一半純陰一半純陽,軀體大有用處,阿素生前接近你也不單純,他們那派的歪門左道,要的是你的軀體。”
我聽不懂師父的術語,他又神神叨叨的說了很多我不懂的事,他說我是煞星命,還容易招鬼,他早就幫我改過了煞星命,要我留在小靜山安度一世才是最周全的。
籬笆裏的院子有禁制,什麽鬼物也進不來,師父叫我安安心心的在家裏呆着,盡量不要出去。但是紙片人能進來的事,我沒有告訴師父。
我在房間裏百無聊賴地觀察白色紙片人,上面的原本字跡竟然消失了,不久,又重新浮現了幾個字:明天,步行街,阿素。
我拿手機給阿素打電話,電話裏還是打不通,信息發出去,她也不回。
難道手機聯系不了,她才用紙片人的?
我把紙片人揣進了香囊裏,裹着被子悶頭強迫自己睡。
豎日清早我被小蘇給鬧醒了,她想吃我做的牛肉面,因此掀開被子把我拖了起來,我洗漱過後,才去廚房給她做早飯。
師父一向自己吃自己做,他起的最早,我從來不知他什麽時候起床的。反正早上醒來,他就坐在院子裏雕刻木頭了。
小蘇時時刻刻的膩着我,吃完早飯,她又拉着我去小河邊踩水。我雖然陪着小蘇,滿腦子都是阿素在步行街等我的事,我不知道該相信誰,她說過今天會給我看這個世界的虛假。
好奇害死貓,我搖搖頭不去想阿素,可是越不想,她的話越會鑽進我的頭腦裏。
我轉移注意跟小蘇聊天,她就像一個開心果,她不會去在意以前的事,也從不跟我提起阿素,在她的眼裏好像只有我。
看着爛漫無邪的小蘇,我越覺得自己混蛋,我理清了思路,對小蘇說道:“沒有記憶的我,沒辦法給你任何交代,我們還是照十九歲以前的來,我是你哥,你是我妹,我會照顧你。”
小蘇聽了這話,沒有像平常一樣兇神惡煞的嚷嚷,她坐到我旁邊的鵝卵石上,靠在我的肩上,乖巧道:“別慌,我會等你,只要你最後選擇的是我,我等多久都沒關系。”
小蘇這時候的善解人意對于我來說,是一種壓力。
我去樹林裏解手的時候,忍不住把紙片人拿出來看了看,上面的字又變了:不論晝夜,直到你來。
阿素的音容笑貌不斷浮現在我眼前,加上紙片上面的話,我鬼使神差的偷偷坐了公交車下山,上車前我觀察過裏面的人,車上的人有說有笑,司機還不耐煩的叫我快點上車。
吃一蟄長一智,我的小命坐不起陰路公交車。
我撇下小蘇時,已經做好了回去被她大罵的準備,她不鬧的話,太陽會從西邊兒出來。
☆、缺陷?
公交車中途要停很多次,站點比較多,所以坐車比騎電瓶車要慢,要不是為了躲開師父和小蘇,我早就回去騎電瓶車了。
到了市裏,公交車會經過步行街,我則順路下車。
一個氣質婉約的女人孤零零地站在喧嚣的路口處,她固執的等待着什麽,她的站姿筆挺,宛若一棵蒼勁的柏樹。
看見我後,她明淨的雙眸登時亮了,眼底的喜色流露于外,她仍然是那麽的矜持,她沒有向前走一步,而是在原地等待我。
青天白日,街上喧嚣聲四起,大家熙熙攘攘,人流湧動的匆匆,電瓶車和汽車的喇叭聲像是催眠一般的響起,嘈雜極了。
在熱鬧的環境裏,我對阿素的懼意少了幾分,将要走近後,我保持了點距離,開門見山道:“說吧,你要做什麽。”
阿素一靠近,我就忍不住地往後退,她止步,眼神灼灼地盯着我,她緩聲道:“我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我們慢慢來。”
我低嗯一聲,她誠懇的敘述:“我出車禍被燒死,是你師父害的。”
我淡淡掃了她一眼,郁悶地看向人來人往的大街,“別試圖用誣陷來推翻我師父,如果是,拿證據出來,沒有證據,就別說。”
“嗯,我沒證據,只靠你信與不信。”阿素的神情很低落,接着,她又道:“你靠過來,我告訴你,這個世界的缺陷。”
我将信将疑的把耳朵貼過去,阿素往左右兩邊看了看,她悄悄道:“這個世界的人,沒有影子。”
我轉頭看向街上的每個人,快速順着他們的身體往下看,腦中轟然一炸,炸的我不知哪裏是天哪裏是地,每一個人竟然都沒有影子。
除了沒有影子,他們都很正常。
我馬上低頭看看自己的影子,還好,我有影子。
我又看向阿素,她沒有。
阿素坦然的提醒道:“不用看我,我本就不算人。”
我活了二十一年,竟才發現周圍的人沒有影子!!我不可置信的搜尋過往的記憶,我的記憶太模糊了,只記得事情,卻不記得什麽影子不影子的事。
我呆滞的站在原地,轉瞬我想起師父昨晚的唠叨,他說害人鬼擅長迷惑人,騙到手了,就會露出真面目。
我想,一定是阿素在迷惑我,她蒙蔽了我的視線,我所看見的一定不是真實的。
我拼命的逃跑,拼命的遠離阿素,跑了很久很久,我再去看人們的影子,他們還是沒有影子,或者說我看不見他們的影子。
我抓着短短的頭發,難受地亂跑,中途撞到了不少人,他們罵罵咧咧的樣子完全就是個大活人。
到底哪裏出問題了呢?是我的眼睛被蒙蔽了,還是世界的原本面目就是這樣??
我惶恐的像一只無頭蒼蠅,害怕地四處亂撞,街上的人都對我指指點點,他們竊竊私語地讨論我是不是精神病,那些向我投過來的目光,有的同情,有的嫌棄,有的不屑。
我逐漸鎮定了下來,走到一家水果店外面時,我蹲在地上閉眼抱着頭,我希望再睜眼的時候,能看見人們有影子。
下一刻,我期待的睜眼,可是路人依舊沒有影子,水果店的老板也沒有影子,我用眼睛所看到的真實讓我陷入了一場崩潰之中,不管我怎麽搓眼怎麽眨眼,都看不見別人的影子。
水果店的老板哼着歌在曬太陽,他惬意的躺在長椅上,雙手枕在腦後,就差袒胸露乳了。
我走到了長椅旁邊,盯着陽光之下沒有影子的陸地。
老板一翹粗腿,連忙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他熱情的介紹道:“小哥,随便看,水果都是新鮮的,剛進來的新貨,不新鮮不要錢。”
我繼續盯着老板周圍的地,我告訴他,“大叔,你看地上,你沒有影子。”
老板扭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後,他抽抽嘴,不悅道:“開什麽玩笑,不買水果別搗亂,神經病。”凝了片刻,老板神色恐懼地張大了嘴巴,他顫聲道:“我有影子,是你...你沒有影子,啊!你...你沒有影子。”
水果店老板的話引來了旁人的注意,大家紛紛看向我周圍的地上,有人開始尖叫,有人說見鬼了,他們驚恐的看着我,一個接一個地說:這個人沒有影子。
明明沒有影子的人是他們......
這些人把我當猴子一樣的觀看,有人拿出手機要報警,有人害怕的散開。
然而一種恐怖直沖我的頭頂,耳邊嗡嗡作響,我分不清誰真誰假,我處于精神邊緣的崩潰中,連跑也忘記了,突然有人抓住我的手臂,使勁的扯住我往外逃。
這個人便是阿素,她的手太冰涼了,即使沒有看見她的面容,聞到那股清香味兒,觸到那種冰冷感,我就知道是她來了。
她把我拉到了一個小巷子裏,小心地躲避開那些追尋我的人們,我緩緩回神後,使勁地掐住了阿素的脖子,我的聲音發顫道:“你做了什麽手腳?一定是你,你讓我看不見別人的影子,又讓別人看不見我的影子,你在迷惑我!!”
我的手越掐越緊,阿素漲紅了臉,她沒有半點掙紮,她靜靜道:“你這麽掐,我會死的,我現在是半人。”
我什麽也聽不清楚,只覺得面前的女人在裝神弄鬼,她的面目定然可憎,那張漂亮的表皮下,一定是陰測測的猙獰。
阿素把涼涼的手放在我的手背上,過了片刻,她輕輕撫摸我的臉龐,臉上傳來的舒适感,不禁讓人放松,她掉着眼淚,嗓音沙啞:“臻,我不害你,我害誰,都不會害你,我只問你一句,你信不信我。”
我松了手,一拳頭砸在她身後的牆壁上,我怒吼道:“你閉嘴!!你總是問我信不信你,你有什麽可以信的?!自從你出現,帶給我的都是離奇古怪,我要你消失!別再出現在我的面前!”
阿素的眼睛變得如死水一般沉寂,她的背緩緩從牆上滑了下去,她坐在地上,自顧自的說道:“你聽我說...這麽說吧,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是個平行世界,而且是最低緯度的第十個平行世界,我得把你帶回第一世界去,你是第一個世界裏的人。”
我捂着耳朵不想聽見阿素的瘋言瘋語,我想離開這個令我壓抑的巷子,沒跑幾步,巷口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衣男人,他輕觸鴨舌帽,語氣清冷道:“林臻,你師父把你從第一世界,私自帶來了第十世界,我和阿素只是想把你帶回原軌道,在時空漩渦徹底消失之前,我們必須回去。”
我狠狠撞開了卞先生,出去後立馬招了個出租車回小靜山,他們沒有追上來,我撲通撲通直跳的心才緩和了下來。
前面的司機開着窗戶抽煙,我強迫自己放松,與司機笑着聊天道:“哥們,你相信有平行世界嗎?”
司機從反光鏡裏瞥了我一眼,他好笑道:“年輕人啊,就是想得多,有科學家的精神。”
司機跟我是一個思想,根本不信什麽平行世界,還有什麽低緯度我壓根聽不懂。
可是影子的事又怎麽說?我只能回去問問師父了。
我在出租車上胡思亂想的猜疑,小蘇和阿素長得一模一樣,她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只不過不是一個時空的人?那阿素才是師父真正的女兒嗎?他們為什麽又變成了敵對?
素和蘇字是諧音,如果平行世界是真的,她們或許就是一個人...
另一方面我不敢相信什麽平行時空,我得停止鑽牛角尖,這是阿素為了蠱惑我,胡謅八扯的話,我不能再想下去了!
我的神情大概有點神經兮兮,因此引得了司機的注意,他問我臉色怎麽這麽差,我強撐起精神,笑着跟他說,昨晚上夜班,所以精神差。
下車後,我給了司機一百塊叫他不用找了,我現在十萬火急的想知道影子的問題,我沖進院子裏後,小蘇上來就罵我,她生氣的質問我是不是去見阿素了。
我低頭想看小蘇的影子,卻發現小靜山這邊兒是陰天,所以看不出有沒有影子,我忽然又想起,小靜山的這處山脈好像一直都是陰天,根據我二十一歲的記憶來看,小靜山沒有出過太陽。
細思極想後,我對周圍感到越來越恐懼。
我不能打草驚蛇,我拽着小蘇往外走,去路口那邊等公交車。
“哥,你到底怎麽了?一句話也不說,你心虛了?!”小蘇不滿的抱怨,她又擡手幫我擦汗,道:“你滿頭大汗的,去幹什麽了?你有沒有見阿素你直說就是了,我不生你的氣,我生阿素的氣。”
摸到小蘇溫溫熱熱的小手,我稍微安心了下來,我的呼吸很濃重,“沒什麽,見沒見過阿素你都別問,你安安靜靜的跟着我就行了。”
小蘇聽話地噢了一聲,等上了公交車後,我耐心焦慮的看向外面,直到離開了小靜山,外面才有太陽。
我把小蘇往太陽底下拉,不禁松了一口氣,她的腳邊斜上去有一條黑黑長長的影子。我總算找到了歸屬感,我一把擁住小蘇,緊緊的抱着她。
“哥,你怎麽了?”
“沒什麽,我就是心裏不踏實。”
小蘇很樂意我抱她,她伸長了手臂環住我的身體,并且在我懷裏親昵的蹭來蹭去。我想,小蘇可能也不知道影子的事,我暫時不能把那麽恐怖的事情告訴她。
小蘇有影子,是不是就證明她跟這世界的人不一樣??
我帶着小蘇去了市裏一趟,這一次我還是看不見人們的影子,而我跟小蘇确确實實有影子。我已經迷糊了,難不成阿素的話是真的?
我又坐出租車回了小靜山,小蘇看到我沒頭腦的跑來跑去,她關心的問我話,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我靠在小蘇的肩膀上休息,心裏跳的很厲害。
小蘇跟我明顯是一類的人,所以在她身邊我會安心。
下一個任務就是要看看師父有沒有影子,小靜山沒有出過太陽,也是個匪夷所思的事。而且我沒見過師父下過山,由此我懷疑師父是何方神聖??
我的腦袋如一桶漿糊,亂七八糟的。
現在不論是誰,都會讓我感到懷疑。
師父在小靜山午睡,我暫時沒法打擾他,于是我在院子裏坐卧不安的等待,他睡醒之後是下午兩點。
我鎮定自若的請師父去市裏吃飯,他擺擺手說不去,他不花多餘的錢,還說在外面吃沒家裏吃的幹淨。
師父的說辭與正常的中年人沒有差別,他們那一輩的都不喜歡在外面下館子,也比較節約錢。
我死皮賴臉的要請客,師父就是不去,他本就是個犟脾氣,我也不好判斷他是不是心裏有鬼。
于是,我撺掇小蘇去跟師父撒嬌,小蘇是師父的小棉襖,她的話,師父一定會聽。小蘇撒了好一會兒嬌,師父才勉為其難的一起去。
我們三個人做了公交車下山,來到山下,太陽正是夕陽西下之時,還好沒有完全下山,我趕緊的就去看師父的影子,他有!
我瞬間松了一口氣。
還好我在太陽下山之前把師父給請下來了,剛一下來,太陽落山的特別快,天空變得蒼茫陰暗,月亮若隐若現,烏雲偶爾遮月。
在大排檔吃飯的時候,我支支吾吾地告訴師父,“今天...阿素來找我了,我就...我就看不見別人的影子,這是...怎麽回事?別人也看不見我的影子,是不是她搞得鬼?”
小蘇邊剝小龍蝦邊埋怨我見阿素的事。
師父一聽阿素的名字就要皺緊眉頭,他一臉嚴肅的觀察我,接着他從衣兜裏掏出了一張符紙,用掌心貼着符紙放在了我的眼睛上撫了幾下,中氣十足道:“長聰明了,就是她搞得鬼,你現在再看看外面,是不是能看見了?”
符紙離眼,我立馬轉頭看向熱鬧的大排檔,明晃晃的燈光下,那些人的腳下都有影子,我不安的心終于平靜了,我吐了很長的一口氣,不禁拍着胸脯順氣。
可是令我疑惑的是,如果阿素裝神弄鬼的讓我看不見別人的影子,又讓別人看不見我的影子,那我怎麽還看得見師父和小蘇的影子?這一點,讓人不得不瞎想,還是說阿素為了引我去懷疑師父,故意弄了雕蟲小技?
我出神不久,被師父給罵得醒神,他大概就是罵我不聽他的話,又偷偷摸摸的去見害人鬼。
小蘇和師父在飯桌上喋喋不休的批評我,我只埋頭吃飯,沒有跟他們頂嘴。
☆、陰天
師父給我下了命令,不許我再下山,他說害人鬼逮着機會就要蠱惑我,我現在被禁了足,只能呆在山上刻木頭藝術品。
我偶爾想起阿素,就會拿出紙片人看一看,上面的字跡又變了:你師父在,太陽不在,會陰天。
我掏出手機打電話給阿素,我想質問她處心積慮的到底想做什麽?
可是手機撥不通她的電話,依舊是那一句:您好,您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我以為我的手機出了問題,就打電話給晉宇試試看,晉宇的電話一打就通,他還色眯眯的問我有沒有跟小蘇在一起。
我打得通別人的電話就是打不通阿素的電話,這很奇怪,她似乎也是迫不得已的用紙片人跟我聯系。
師父在,太陽不在,會陰天。
這句話盤旋在我腦中,想讓我去證實。
我在院子裏望了望天,天上的确陰蒙蒙的,時而有烏雲,時而有細雨,回想從前就是沒有出過太陽,也許只是小靜山的天氣如此罷了,可是,天氣真的會一直是陰天嗎?
有一個法子就是把師父帶去山下走一趟,再看看天氣會不會變。
我請師父去山下吃飯,他忙着雕刻木頭,怎麽都不去。其實要證實師父有沒有古怪于我來說也沒什麽意義,反正他不會害我。
我要是順着阿素去懷疑師父,那不就合了她挑撥離間的意了嗎?
不知怎地,我有意無意的都會想起阿素,我覺得上次掐她的舉動有點過分,不管她是什麽居心,總歸是個女人,我跟女人動手,不像樣。
窗外的天色灰暗朦胧,小雨綿綿,微風習習,屋檐上不斷地滑落飽滿的雨珠,窗外的雨滴形成了一個接連不斷的水簾。
我坐在書桌前看着手裏的皺痕照片,這是我和阿素的那張合照,她明媚的笑容可掬可愛,一點也不像個壞女人。
如果她要害我,應該早就把我擄走了。但上次在小巷子裏,他們任由我逃離,沒有半點要抓我的意思。
我心裏糾結不已。
忽而聽聞門外有活潑的腳步聲,我立馬收起了照片,拿出圖紙繼續設計圖案。
“吱呀。”門被人推開了,小蘇先是把腦袋探了進來,接着,她端了一碗雞蛋面過來,“哥,我難得下廚哦,你一定要吃幹淨。”
我挪過那碗熱騰騰的面條,答應道:“好,我看看你手藝長進了沒。”
小蘇的手藝一言難盡,她做的吃食沒有一樣不難吃,我要是不吃的話,她就會露出委屈可憐的表情,我不忍心叫她難過,所以每次都會硬撐着吃下去。
這次的難吃級別還算可以,除了鹹味重,沒有其餘的怪味。
我囫囵吞棗的吃面,不是因為太香,而是因為不想嘗味道。一口氣吃完後,我端起水杯咕嚕咕嚕的喝了一整杯水。
小蘇歪着頭趴在桌邊,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她目光閃閃,期待道:“哥,是不是很好吃呀?”
我除了說好吃,還能怎麽?
小蘇親昵的抱着我的手臂,她語氣天真道:“哥,還有一年我就二十一歲了,到時候我們去辦結婚證,好不好啊?”
小蘇說起辦結婚證,我腦海裏第一個蹦出來的人竟然是阿素。我推開小蘇的頭,心不在焉地畫圖紙,“等我恢複了記憶再說吧,你沒事兒就下山多交交朋友,到時候你就會發現,比你哥好的男人比比皆是。”
她嘟着嘴,不悅道:“等一年我等的起,其他的男人我才看不上眼,我就跟着你。”
我啞然失笑。
輾轉,我對小蘇說道:“你有沒有發現,小靜山這邊兒一直是陰天。”
小蘇望了一眼窗外,她不以為意的說道:“陰天怎麽了?天要陰,能有什麽辦法?”
“不是,你不奇怪為什麽一直都是陰天嗎?以前的小靜山是不是也這樣?我不記得了......還有,天氣應該是一年四季都有變化,而不是一成不變的。”我停止了畫圖,滿心都是疑慮。
小蘇撓撓頭,瞟了我幾眼,她撇嘴道:“我也記不得,沒注意過,大自然的一切誰知道呢,北極還一直都是冰呢,有什麽好奇怪的。”
我突然發現小蘇的腦思維不像個正常人,是個人都會疑惑一直陰天的原因吧?旋即,我想,完了完了,我又跟着阿素的引導在走。
可是一旦有什麽奇怪的地方,我就會一直糾結的去想,而且細微的事情會無限放大在我腦中,不停的循環往複。
等小蘇端着碗走了之後,我打電話給晉宇吐露了心中疑慮,他告訴我,小靜山有個別稱是雲霧山,一年四季都是陰天,很正常。
晉宇那麽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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