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暗戀

校園裏的路燈昏黃清冷，路燈下的一對人影卻溫暖熱切，暖意融融。

肩并着肩，一路身影被拉長又縮短，再拉長，最後消失在宿舍樓的拐角處。

季桐倚着欄杆，神情沉靜如水，夜風習習，臉上的表情依舊平靜無波，心卻一沉再沉。

中文系的蔚然在追林霄凡，他知道；林霄凡對蔚然并沒有那意思，他也知道。

可他不知道為什麽林霄凡不回避蔚然的追求，還每天和蔚然在學校裏出雙入對？

不知道，不明白，卻不能問。他有什麽立場？

他不過只是林霄凡的舍友而已，林霄凡喜歡女生，上大學以來女朋友就沒斷過，上一段感情剛結束，立馬來了個蔚然瘋狂追求。

雖然，他知道，他喜歡林霄凡，卻注定不可能會有結果。

林霄凡性格外向，說話無所顧忌。常常和季桐開些不着邊際的玩笑。

“兄弟，你這腿又長又白，比我以前交的那些女朋友的都好看。”林霄凡坐在上鋪，眼神直白而熱烈，看得季桐将短褲換成了長褲。

他對鋪的莫安噗呲鼻子冒了個泡，滑稽又好笑：“兄弟，你還男女通吃？”

“有什麽不可以？我要是有一天喜歡男的了，我肯定追季桐。”

季桐俏臉一紅，怦然心動。

在大學二年級那個枝繁葉茂，蟬鳴不止的炎炎夏日，他的心被烈日鼓動，熱烈、焦躁于不安之後轉化為甜蜜的歡喜。

喜歡上一個人，心被填滿，自是歡喜。

然而夏日還未結束，他的歡喜就落了空。

林霄凡不知道什麽原因，不再住校，他們見面的時間變成了每天上課的短短幾十分鐘。

但林霄凡并不會難過，他在校外租了一套公寓，聽說已經有妹子約着去他那兒玩兒了。

他在學校裏有許多姐姐妹妹，都是平時認下的。

“拜拜！”

林霄凡搬完東西，有情有義和他們道別，然後頭也不回的投入到新的環境中。

季桐苦澀一笑，将包裏沒有開封的男士唇膏塞了回去。

算了，他想，就算他以後還要用唇膏也會有女朋友為他買，不會再用他的。

下午的課季桐沒有去上，去了籃球場看比賽。今天是他們專業與經管系的籃球淘汰賽。

兩個專業都很強，場上強強對決，場下氣勢絕不能輸。

林霄凡是主力，運球上籃得分，賽場上的少年青春肆意，張揚而快意。

額角的汗水在西沉的陽光下燦爛熱烈，驕傲自信是少年人獨有的魅力。

“那個男生是誰？”

季桐身後，幾個小一屆的學妹低聲讨論。

“法學系的林霄凡，帥吧？”

“嗯，挺帥的！”

季桐嘴角含笑，與有榮焉。站起身跟着大聲吶喊：“林霄凡，加油！”

籃球場旁邊的小樹林裏知了聲聲，卻壓不住青春的激昂。

場上的林霄凡奔跑着，跳躍着，球衣上24號數字被落日餘晖鍍上一層金邊，加持了青春。

比賽結束，季桐掏出早準備好的紙巾，還未打開，兩個模樣清秀的小學妹已經遞上了兩包心心相印。

林霄凡笑着道謝，笑容明媚，因為贏了比賽，也因為他一向如此，女孩子的好意，他從來尊重且珍惜。

季桐先一步回宿舍，接了滿滿一杯白開水。

林霄凡打完籃球都會回宿舍洗澡喝水，可一擡頭看到空了的床鋪才想起，他已經搬走了。

空出的床鋪和他的心一樣，沒有着落。

默默轉身，撞上一堵人牆。碰了一鼻子汗水味兒，卻不反感，因為這味道太過熟悉。

洗衣液被陽光曬透的味道，很好聞。

“給我的？”雖是問句，語氣卻相當肯定。

“不......”話未說完，季桐手裏的水已經被林霄凡搶了去。

“還我！”季桐看着林霄凡扔到桌子上的一堆飲料，醋意大發，“這是我給自己接的，你有那麽多飲料，幹嘛搶我的？”

林霄凡手一擡，杯子高高舉起，季桐比他矮一截，搶不到：“要不我用這些飲料換你的這杯水怎麽樣？”

季桐耳根發燙，瞪了他一眼：“誰稀罕！”轉身回到書桌前，心裏卻甜絲絲的。

但一想到相攜而去的背影，他心中又滿是苦澀。

蔚然熱情大方，敢愛敢恨，林霄凡說他拒絕了蔚然，他不喜歡蔚然那一款，可現在卻總是和蔚然一起，季桐莫名心慌。

卻也無可奈何。

晚上季桐回宿舍，林霄凡正坐在他書桌前和朱志傑聊天，他不動聲色，彎腰放書，卻發現抽屜裏有一個禮盒，一個天藍色的盒子。

心跳如雷，慌亂、甜蜜和期待攪拌成了巨大的無措，季桐擡頭，堪堪對上林霄凡投來的眼神。臉瞬間紅如雲霞。

林霄凡不知所謂地看着他，滿眼疑惑，最後順着他的手看到了那個禮盒：“送我的？”

“！”

不是他送的。

季桐眼裏的羞澀毫無痕跡地化作失落，再升起茫然。禮盒打開，裏面是一支英雄牌鋼筆，深黑色的筆身，在宿舍日光燈下耀着粲然的光。

“咦，季桐，誰送你的？”朱志傑湊過來打趣，“我記得你的生日快到了吧？”

季桐将鋼筆收起來重新放回抽屜裏，取了書：“應該是吳悅讓人放的吧。不過她沒那個心，估計是她媽讓她買的。”

吳悅是他表妹，只比他小兩個月，性格潑辣，人送外號男人婆。他們都在法學系。

“你怎麽在這兒？”林霄凡不是不住校了嗎？

林霄凡：“我就不能回來看看嗎？”

朱志傑：“得了吧，我們還不知道你啊，是在等蔚然吧？她們社團在準備藝術節的節目，你是等她結束一起回去？”

季桐心中一顫，看向林霄凡。林霄凡只是偏頭一笑，不承認也不否認。

宿舍大門關門前蔚然果然出現在了樓下，林霄凡收拾好背包，兩人肩并肩走了。

季桐趴在欄杆上，晚風繞在脖頸，癢癢的。

“你不會喜歡蔚然吧？”羅皓躍不僅是季桐的舍友，還是高中同學，兩人關系一直不錯，他對季桐很照顧，大哥哥般的存在。

季桐吓了一跳：“怎麽可能？”

“回回都能看到你趴在這兒目送她和林霄凡。”羅皓躍拍他的頭，像哥哥對弟弟那般，“傻子都看得出來。”

季桐沒想到會引起這樣的誤會，緊張窘迫：“你誤會了，我沒有，我只是習慣睡覺前出來站站，巧合而已。我和蔚然連話都沒說過，怎麽可能。”

“好啦，進去休息吧，你最近狀态不行啊。”羅皓躍沒有多說什麽，把他推進了宿舍。

季桐悄悄吐舌頭，心道，這哥們兒還挺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