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一條校規(三)

疾風呼嘯。

白霜行真正領略到了什麽叫“風頭如刀面如割”,當冷風掠過側臉,像是銳利的刀。

臉上被吹得生疼,雙眼更是很難睜開,滿天狂風夾雜着白茫茫的飛雪,哪怕竭盡全力睜了眼,也只能見到一片朦胧雪白。

如果僅僅只是風和雪,倒也不至于有生命危險,奈何他們偏偏站在狹窄的懸崖上,狂風一吹,每個人都好似伶仃的浮萍。

要是摔下去,就完了。

所有人都對這一點心知肚明,努力穩住自己的身形。就算是一直打着哆嗦的眼鏡男,也在求生意志下拼命站穩腳跟。

白霜行扶着身邊的一塊絕壁,盡量不去看腳下的萬丈懸崖。

她有點恐高,被架在這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高度,只覺得腦子嗡嗡,一陣眩暈。

“這裏路太窄,只能容許一個人通過。”

在場的幾個高中生沒經歷過大風大浪,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吓得手足無措。

白霜行用手掌擋住一部分冷風,沉聲開口:“我們很難轉身,不如就按照現在面對的方向往前走——扶緊身邊的山壁,注意腳下,一定要小心。”

學習小組中的陌生女孩站在最左,按順序,她排第一個。

恐懼感幾乎将她吞沒,直到聽見白霜行的聲音,才終于恢複了幾分安心。

人的情緒能夠傳染。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所有人都戰戰兢兢、亂作一團,恐懼感只會在人與人之間無止境蔓延,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出現一個較為冷靜的主心骨後,如同打了一針安定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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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害怕得厲害,女生還是深吸一口氣,含着眼淚緩步向前。

白霜行看一眼身後的沈婵,确認她安然無恙,也邁開腳步。

這樣的滋味并不好受。

風雪之後,是急劇下降的氣溫。

他們都穿着秋天的衣服,身邊的溫度卻在不斷往下降,從最初的冷意森森,到現在的寒氣刺骨。

氣溫直逼零下,崖壁上的野草結出冰碴。

這讓白霜行一陣恍惚,不禁想起在百家街裏滅掉三盞陽火的時候。

當時她也覺得冷,鬼氣幽幽,骨髓發麻;與之相比,大自然的侵襲更猛烈也更殘酷——

這是一種擺在明面上的殺意,讓人戰栗發抖,四肢幾乎凍僵。

眼鏡男膽子很小,嗚嗚咽咽,小聲哭了起來。

沈婵走在她身後,戳戳白霜行肩頭,被冷得說話都在發抖:“你還行嗎?我記得你恐高。”

白霜行點了點頭。

但很快,她意識到不妙。

肚子裏的感覺,越來越空。

紛紛揚揚的大雪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直至此刻,她才察覺到自己身體中的變化。

小腹中的饑餓感越來越強,就像有一只饑腸辘辘的野獸發了瘋,在不停啃咬她的五髒六腑。

是“入門聞號啕,幼子饑已卒”。

令人絕望的饑餓。

“靠。”

即便在大風中很難開口說話,沈婵還是憤憤然吐槽一句:“擱這兒送缤紛全家桶,大禮包一起丢給我們呢?!”

“我、我看到了!”

最前面的女生顫聲說:“不遠處有個山洞!”

風太大,她的嗓音如同飄飛的柳絮,只能被耳朵捕捉到微弱一點。

但即便如此,這句話還是給了所有人求生的希望。

“別急。”

不久前扶住眼鏡男的少年開口:“前面路很危險,不要被打亂速度。”

在這群涉世未深的高中生裏,他顯然是最冷靜的一個,自始至終沒怎麽說話,連抱怨都沒有過。

他說完一頓,略微轉過頭來,看向隊伍末尾的白霜行等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語氣有些拘謹生硬:“你們還能堅持嗎?”

沈婵有氣無力:“謝謝,還行。”

繼續往前,視線穿過朦胧飛雪,白霜行明白了他口中“路很危險”指的是什麽。

迄今為止,他們走過的崖邊小路勉強算是平坦,只要穩住腳下,不會有危險。

然而通往山洞的道路,惡意就大了很多。

山勢陡峭,崎岖不平,中間位置是個垂直的石道,仿佛被巨斧劈砍過。

旁側的石壁光滑無物,讓人很難扶穩,峭壁高聳,投下黑黢黢的倒影。

前面幾人有驚無險地走過,漸漸輪到白霜行。

她沒出聲,手中滿是冷汗。

腳底的石道幾乎有九十度垂直,寬度極窄,一不留神就會摔下去。

她要想平安通過,必須緊緊盯着地面,但只要一低頭,就望見叫人頭暈目眩的萬丈高度。

更不用提身旁呼呼的冷風,以及身體裏不斷叫嚣着的饑餓。

白霜行抿緊唇,謹慎邁出第一步。

石道很滑。

踩在上面,像路過一層薄薄的冰面。前所未有的失重感将她包裹,狂風洶湧,随時能把人掀翻。

再往前時,目光不經意間掠過身旁,白霜行微微一愣。

在漫天純白的大雪裏,她瞥見一抹純粹的黑。

那是沈婵外套的顏色。

細細去看,原來是沈婵伸出了一只手,牢牢護在她身邊,如果她腳下不穩,能被對方一把抓住。

沈婵記得她恐高。

心頭的窒息感莫名消散許多,白霜行眼睫輕顫,繼續往前。

不止她,身前的陳妙佳似乎也格外恐懼這樣的高度,一邊走,身體一邊發着抖。

——為什麽偏偏是她遇上這種倒黴的事情?學校裏究竟發生了什麽?還有班主任秦老師,她怎麽會變成那種樣子?

今天……他們會死在這裏嗎?

視線又一次瞟過腳底,她的眼眶已被淚水占據,小心翼翼邁出下一步。

忽然,陳妙佳屏住呼吸。

是風。

原本的冬風雖然冰冷透骨,但只要身體發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腳上,就不會被吹得七颠八倒。

就像一個無比殘酷的惡作劇。

當她擡起右腳,狂風驀地狂湧而至——

好似滔天巨浪,将她陡然掀倒!

她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來。

踩在石道上的左腳随之一滑,失重感鋪天蓋地。

身體斜斜倒下的瞬間,陳妙佳看見深不見底、被雲霧籠罩的斷崖絕壁。

她完蛋了。

一個念頭匆匆劃過腦海,但也正是在這一秒,另一股力道不期而至,穩穩按住她肩膀。

陳妙佳身形晃動,被用力一摁,整個人重新站直。

“別着急。”

身後傳來白霜行的聲音,很輕,卻也篤定:“萬一有事,我會拉住你。”

眼淚終于止不住地落下來。

陳妙佳重重點頭。

于是她們三人形成了一種奇妙的默契,沈婵時刻留意白霜行的動作,白霜行則把右手搭在陳妙佳肩頭,給她一點心理安慰。

置身于絕境,每個人都會心生驚怖,大家彼此間相互有個照應、逐一分擔恐懼,總要好過一個人孤零零地擔驚受怕。

走下石道、好不容易來到山洞前,白霜行長舒一口氣。

不知由于饑餓還是緊張,她的雙腿有些發軟。

洞穴是他們唯一能栖身躲藏的地方,眼鏡男沒有猶豫,徑直走入其中。

白霜行經歷過一場白夜,對這種挑戰擁有下意識的防備心,進去之前,把山洞打量了一遍。

不大,洞口前爬滿藤蔓,這會兒遭到霜雪侵襲,被染成白茫茫一片。

從外部看去,沒什麽特別的地方。

眼鏡男、陌生女孩和陳妙佳依次走入,也許因為覺察到白霜行的遲疑,高瘦少年腳步頓住,站在迷蒙風雪之中,回頭看她一眼。

他的眉眼被雪霧模糊,看不清晰,白霜行向他禮貌颔首,轉頭望向沈婵:“走,進去吧。”

走進山洞,白霜行往手心哈了口熱氣。

不得不說,現在的感覺猶如重獲新生。

找到一處隐蔽的角落後,風雪大多被攔在洞外。洞口仍有風,但只要離得夠遠,就不會感到刀割一樣的疼。

最重要的是,不再行走于峭壁之上,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了一絲安全感。

“我、我以後再也不喜歡語文了。”

陌生的短發姑娘哇地哭出來:“這種課誰想上啊?”

眼鏡男生也在掉眼淚:“只要讓我從這裏離開,我願意連續做一個月的語文卷子——不,一輩子!差一年一月一天一小時,都不算一輩子!”

陳妙佳的神色悲恸而絕望:“學校是想告訴我們,學等于死嗎?它明明可以直接殺死我們,卻讓我們來上課。”

這群高中生幼稚得有些可愛,白霜行揉了揉眉心,看向四周。

阻隔風雪後,他們面臨的困境有兩個。

饑餓與寒冷。

肚子裏空空如也,饑餓快要把身體掏空;逼近零下的溫度令人難以忍受,每一次呼吸,都有冷空氣沁入血肉。

她默不作聲,看向腦海中的系統商店。

壓縮餅幹是1積分,每袋三塊。

至于寒冷——

視線掃過山洞,停留在一個陰暗的角落。

這裏的山林曾經枝葉繁茂,除卻洞口瘋長的藤蔓,洞穴中同樣散落着深褐色的樹枝。

陳妙佳也發現了這一點:“樹枝是木材……難道我們還要鑽木取火?”

話剛說完,就見白霜行拿出一個打火機。

還有兩袋壓縮餅幹。

陳妙佳呆住。

她不太理解。

這……這是真實存在的物件嗎?就算白霜行的上衣有口袋,誰上學會帶兩包壓縮餅幹?而且,看樣子,她打算把這兩樣救命的東西分給他們?

“吃這個填一填肚子,每人一塊。”

白霜行将一袋餅幹輕輕抛去,被滿臉茫然的陳妙佳伸手接住,緊随其後,從角落裏拾起幾根木柴。

高瘦的少年很有眼力見,沒有多問,起身幫她一同尋找柴薪。

“餅幹、打火機……”

眼鏡男生弱弱開口:“白霜行同學,學校裏禁止抽煙,和吃零食。”

“人家明明是我們的救星!”

陳妙佳已經緩過了神,被冷得顫抖不停,自覺撿起身邊的樹枝:“新同學別聽他瞎叭叭,他是我們班的紀律委員——都這種時候了,誰還管你打算幹什麽?我就是要抽煙吃零食談戀愛,破學校,呸!”

短發女生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新校規裏,好像沒禁止這些。”

她說着擡頭,感激地看向白霜行:“謝謝你。”

所有人都饑腸辘辘,壓縮餅幹數量不多,白霜行要想獨吞,他們也沒辦法。

但她選擇了平分給在場的六個人,給他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沈婵對陳妙佳的話表示贊同,也開始尋找木柴:“你說得對,破學校!我和霜霜才剛入學一天啊,這什麽運氣!嘶,凍死我了!”

白霜行抿唇笑笑,走到山洞比較不透風的地方,用打火機點燃木柴。

高瘦少年默不作聲,站在冬風吹來的方向,為她擋下幾縷寒潮。

火光明亮,瞬息間照亮洞穴。

大家一起湊上前來。

火苗起初只有小小一點,随着不斷有人添柴加薪,火勢漸大。

久違的溫熱悄然擴散,驅逐四肢百骸中針紮般的冷意,不多,卻叫人安心。

在寒風凜冽的霜雪中,溫暖将他們慢慢包裹。

“活下來了。”

眼鏡男又一次掉下眼淚:“如果能出去,我要把這個打火機供在家裏。”

白霜行無聲笑笑,想到那個一直在幫自己的少年,側頭看他一眼:“謝謝你。”

擡眼的霎那,她愕然愣住。

對方坐在她身邊,聽她出聲,也轉過頭來。

眼前的高中生膚色很白,雙眼狹長漆黑,五官清隽,隐隐顯出幾分成年後的堅韌與硬朗。

之前他們置身于雪霧裏頭,看不清每個人的面部輪廓,直到現在,白霜行才發覺,這是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

讓她想起某個十年前的小孩。

心口倏地一跳,白霜行脫口而出:“你……江逾?”

那人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下一秒,彎起幹淨的眉眼。

躍動的火苗倒映在眼底,如同含蓄微弱的光,他有些拘束與緊張,笑起來時,露出潔白的牙。

“……真的是你。”

江逾眨眨眼睛,聲音很低:“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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