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打野雞

有人附和:“就是。要不是因為生不出兒子,憑她的長相人家會不要她。可邵營長有倆閨女,再找也該找個能生兒子的。”

陳月娥心說,你是沒見過邵營長的閨女,否則就不這樣說了,“邵營長的孩子小,急着給孩子找娘。”

“對。不然要她一個不會下蛋的母雞幹啥。”又有人接到。

杜春分的腳步一頓,忍,忍,再忍我就不是杜春分。

扭頭回去,心裏忽然有個主意。

撿個長長的樹枝,杜春分邊朝草叢裏敲敲打打邊往山上去,看到一串屎,停下,居然是野豬。

杜春分直直地朝北去,繞開野豬禍害的地方。

走了二十多米,聽到“窸窸窣窣”聲,杜春分往四周看了看,找到一棵百年老樹。撿一把石子裝兜裏,拎着魚三兩下爬上去,魚挂樹杈上,拿出腰後的彈弓。

對着晃動的草叢啪一下,露出幾根漂亮的羽毛,杜春分抓一把草,三兩下把野雞綁起來扔地上。擡眼看到山下低矮的青磚瓦房,冷笑一聲,不收拾你們真當我特娘的是病貓。

再次爬上樹,彈弓一通亂打,草叢又動了一下。杜春分屏住呼吸,拿出最後一個石子,拉開彈弓,砰地一聲,拎着魚跳下來。

杜春分打量着兩只肥大的公野雞,非常滿意地下山。

家屬區的房子雖然一排一排很整齊,但并不是連在一起的。每四家中間有個一米多寬的胡同。

杜春分東邊有兩家,西邊有一家,從西邊胡同繞去她家更近。但也繞開了陳月娥——陳月娥家位于他們四家最東邊。

到陳月娥家胡同,聽到東邊院裏有說話聲,西邊路上也有說話聲,杜春分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左手的雞換到右手,到四岔路口轉身向西,乖乖地打招呼,“嫂子。”沖幾人點一下頭就走。

“等等,春分妹子,拎的什麽?”

杜春分扯了扯嘴角,來了。轉向她,笑着問:“這個嗎?野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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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月娥眼冒綠光,咽口口水:“哪弄的?”

杜春分不假思地說道:“山上抓的。”

“山上有野雞?”其中一個女人驚呼。

這個聲音杜春分耳熟,說她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

杜春分:“特別多。我拿石頭往草叢裏一砸就砸暈一個。另一個吓的亂跑,撞樹上撞暈的。”

陳月娥舔了舔嘴角,“在哪兒砸的?”

杜春分眼中閃爍着興奮,恨不得摩拳擦掌:“你家屋後往北走到山腳下,再往裏走十來米,一直往東,一路上都有。”

陳月娥連忙看其他幾人,幾人心動。

杜春分大聲提醒,“嫂子要去別往裏去,可能有野豬。別太往東,邵耀宗說,部隊就在東邊。”

陳月娥道:“部隊離這邊遠,邵營長騙——怕你亂走迷路。”

“這樣啊。那我先回家了。”杜春分作勢要走。

陳月娥攆人:“快回去吧。”

杜春分越過她們,不禁扯了扯嘴角——蠢貨。

陳月娥連忙給幾人使眼色。

“我們又沒弄過野雞。要不讓春分妹子跟咱們一塊去?”不待陳月娥開口,“春分妹子,等一下。”

杜春分腳步一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不是我不想,我們家四個孩子等我回去做飯呢。”杜春分一臉為難,“要不月娥嫂子去跟邵耀宗說一聲,讓他做飯?”

陳月娥尴尬:“哪有老爺們做飯的。你可別為難嫂子了。”

“那咋辦?這魚也沒收拾。誰幫我收拾?”杜春分說着遞給那位“馬不知臉長”會下蛋的母雞。

那女人後退,“這活我可做不來。”

“那只能你們自己去。”杜春分一臉抱歉,“月娥嫂子,要不先去看看,哪天孔營長得空,讓孔營長打。”

孔營長打獵,看邵耀宗以後還敢不敢阻止她上山下河。

陳月娥心中一喜,“這倒是個主意。”

“那你們去吧。”杜春分往家走,到門口回頭看去,幾個人着急忙慌越過牆角,往北拐去。眉頭一挑,眼帶笑意,邁着輕快的步伐,推開門,“甜兒,小美,平平,安安,娘回來了。”

杜春分看到院裏多出的女人,猛然停下。

女人很年輕,二十出頭,麥膚色,一米六左右,圓臉,留着齊短發,不施粉黛,肚子隆起,有七八個月了。

杜春分找邵耀宗,啥情況啊。

她就走一會兒,咋還多出個大肚婆。

邵耀宗暗暗瞪一眼她,瞎想啥呢。

“姜玲,隔壁蔡副營長的愛人。小姜,這是你嫂子杜春分。”

姜玲正要打招呼,眼角餘光瞥到什麽,楞了一下,四個留着茶壺蓋發型的小孩?邵營長不是只有兩個孩子嗎。怎麽多出一倍。

另外兩個是杜春分的?

可哪倆是她的啊。

打頭的兩孩子白白嫩嫩,後面倆面黃肌瘦。杜春分的膚色白裏透紅,姜玲不信面黃肌瘦的是她女兒。可更不信邵耀宗的倆孩子像小乞丐一樣。

沒法确定,姜玲幹脆裝沒看見,笑着跟杜春分打招呼:“嫂子。”看清她拎的東西,不禁問,“野雞嗎?”

“野雞?”

邵耀宗在杜春分西邊,杜春分左手拎魚,導致他最先看到魚,“哪來的野雞?”

“這話問的?當然山上弄的。”杜春分遞給沖到最前頭的甜兒,“拿着。晚上吃雞。”

姜玲眼底閃爍着羨慕,真厲害啊。

甜兒抱個滿懷,看清楚,大聲驚呼:“兩個?我的娘啊!你可真厲害!”

邵耀宗險些一鐵鍁砸自己腳上。

姜玲頓時忍俊不禁。

杜春分嫌她丢人,“你娘厲害還用你說?”

“不用,不用。”甜兒高興地晃着小腦袋轉身分享,“妹妹,晚上吃雞!”

兩只雞對她來說太大,平平忙幫一把,“掉了,姐姐。”

杜春分:“沒事。扔廚房裏,我收拾魚。”

“先別收拾,怎麽打的。”邵耀宗說着就往她腰間瞅。

杜春分早想好了,“石頭砸的。”

邵耀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信嗎?

杜春分面無二色,老實本分地說:“山上可能因為常年沒人去,我剛到山腳下就聽野雞叫。找個石頭随便一砸,沒想到砸暈一只。”說着,補一句,“也許是我運氣好。”

邵耀宗斂起笑,“還不說實話?”

這個傻子,呆子,就知道對付她。

杜春分眼珠轉了轉,計上心來,佯裝生氣:“你我夫妻,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那還有啥過頭。”

姜玲心驚,就要找個理由離開,聽到邵耀宗說:“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扔下鐵鍬朝杜春分走去。

杜春分大喊:“甜兒,小美,平平,安安。”

四個孩子從廚房跑出來。

邵耀宗不好當着孩子的面搜她的身,不由得停下。

“娘,幹啥啊?”甜兒好奇地問。

杜春分胡謅:“我讓你們把雞扔廚房裏,不是讓你在廚房玩雞。都回堂屋去。”

小孩頭發甩甩,屁股扭扭,小手揮揮,“妹妹,走!”

平平和安安不安地看看杜春分,沒她發話,不敢離開。

甜兒回身一手拉一個,小美在後面推。

“我去殺魚。”不待邵耀宗開口就往屋裏跑,到廚房門口想起一件事,她的老朋友們還在包裏。

從行李中翻出一個布兜,乍一看就是一卷粗布,綁在粗布上的繩子打開,內有乾坤——各種各樣的刀具。

杜春分一手拎半桶水,一手端着盆拎着刀具出來,刀具在太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到姜玲身上。姜玲條件反射般擡手遮陽,看到那一排刀,不禁低呼一聲。

邵耀宗順着她的視線看去,“我忘了說,你嫂子是廚師。”

杜春分點一下頭,注意到姜玲還看她的刀,“師傅傳給我的。”

姜玲又打量一番杜春分,看長相像大家小姐,看衣着像村婦,合在一起也不像廚子,“嫂子的廚藝一定很厲害。”

明明是恭維的話,說出來不由地帶出一點不自信。

杜春分點頭:“在濱海市,我稱第二,沒人敢——!”

“快中午了。”邵耀宗突然開口。

杜春分險些咬掉舌頭,“我不知道?要你說!”

姜玲下意識看邵耀宗,邵耀宗掄起鐵鍁繼續敲大塊大塊的土坷垃。姜玲不由地感到驚訝,邵營長的脾氣這麽好啊。

老蔡怎麽說邵營長很厲害。難不成是指上陣殺敵?肯定是這樣。

姜玲收回視線,看到自己的肚子,想起她娘的話,女人生孩子身子虧損的厲害,得吃點好的補補,不然身體虛的沒法奶孩子。

雞肉貴,豬肉要票。姜玲想買魚。可她不會做。她老家幹旱少雨,長這麽大攏共沒吃過五次魚,“嫂子,這魚,打算咋做啊?”

邵耀宗心說,紅燒費油,除了蒸就是炖,還能咋做。

“我看副食廠有酸白菜,邵耀宗,買幾顆,我做酸菜魚。”

邵耀宗眉頭微蹙,“酸白菜跟魚怎麽吃?別瞎折騰。”

“我是大廚你是大廚?”杜春分反問。

邵耀宗頓時想咬人,這個女人,當着外人的面,就不能讓着他點。

姜玲莫名想笑,“用白菜蒸嗎?”

“不是。”杜春分殺着魚發現她一臉好奇,“你吃就把魚切小塊,跟白菜一起炖,炖的時候放幾瓣蒜,魚湯能濃一點。嫌砌塊麻煩就整條炖。”

姜玲:“要是嫂子做,嫂子咋做?”

“我做的你不會。”

姜玲噎了一下,神色尴尬。

邵耀宗嘆氣,攤上這個女人和這張嘴,不是他少活十年,就是他提前轉業。

“小姜,甭理她,她的廚藝——”

“我廚藝咋了?”杜春分起身。

邵耀宗把後半句吞下去。

“說啊。”杜春分擡起下巴睨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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