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澄清

從天黑到天亮，又從天亮到天很亮，陸川快要結束今天一天的戲份，終于等到陳語風塵仆仆地趕到他身邊。

彼時陸川剛好走出鏡頭，滿頭滿身的灰，口中尚帶澀澀的苦意，狼狽不堪，看到陳語後愣了一下再點頭：“來啦。”

陳語貼心地遞上一杯冰鎮酸梅湯，她早就借着陸川的名義買了分給全劇組，面子工程要是有條件每個人都樂意做，畢竟多結一份善緣是好事。

陸川猛灌下一口酸梅湯，酸酸甜甜的冰爽氣息從舌尖蔓延到大腦的神經末梢，驅趕走全身心的燥意。

“鳴哥讓你來的？”

陳語點頭：“鳴哥讓我過來照顧你，讓你別擔心網上那些破事兒，咱們專心演戲，早日拍完早日解脫。”

林鳴素來刀子嘴豆腐心，昨夜打電話語氣不好地刺了陸川幾句後立刻後悔，誰都知道陸川這幾天因為演戲狀态不好，萬一受了什麽刺激崩潰了怎麽辦？他越想越害怕又一時抽不開身，連忙叫陳語前去安撫。

“我沒事，倒是辛苦你們了。”陸川的手指在塑料杯上微微用力使其變形，蒼白的指尖有些失去血色。

陳語默默掃了眼，在心中暗嘆一口氣，領着他到陰涼處歇下，努力尋找話題轉移他的想法。

“對了，川哥，之前鳴哥不是和時星娛樂的公子有瓜葛嗎？我千裏迢迢抱着瓜來找你了。”

許是一直一個人沒人分享憋壞了，又許是怕陸川興致缺缺直接打斷，她徑直自顧自地往下說：“石公子最近常常在鳴哥面前晃悠，我們談代言能偶遇他，我們拉贊助也能偶遇他，聽說時星娛樂最近想找幾個大咖做綜藝，他特意攔住鳴哥盛情邀請你參加。總之，從目前來看，霸道小狼狗掉進了鳴哥的坑裏暫時出不來，我們甚至能雞犬升天。”

“我不當雞也不當狗，你的特殊愛好不要牽扯到我，謝謝。”陸川眉眼淡淡地糾錯。

陳語吸了口氣總覺得哪裏有點不對勁，半天沒得出答案，甩甩腦袋接下去：“我企圖探索他們認識的起源，但鳴哥的嘴巴特別緊不肯透露一點消息。不過這阻擋不了我的熱情，有一天我碰見石公子把鳴哥按在牆上親，我覺得怎麽認識已經不重要了，我想知道他們到底進展到哪一步了！”

她劈裏啪啦地把所有信息一次性講完，滿足地長籲一口氣，可見這姑娘這幾天有多麽煎熬無法找到人傾訴。

然而唯一的聽衆陸川沒能體現出與之匹配的熱情，臉上殘留着劃上的傷疤，聲音平靜：“小陳，別公子不公子的叫石野，不小心就以為穿越到了古代，那別人把我們鳴哥會當作什麽啦？”

陳語哽了一下，乖巧地閉嘴，反正她發洩完了，陸川和林鳴之間的戰争她聰明地選擇不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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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他們心中沒認為這次的緋聞有什麽大風浪，陸川出道這麽多年什麽樣的新聞沒傳過，最慘的一次大大咧咧地杜撰他有金主，為什麽慘是因為陸川覺得自己沒有金主還遭受這麽多虧真的好虧。

虧得當時年輕氣盛的他想立刻找到一個金主坐實言論，後來被殘存的理智和死命揪住他頭發的林鳴拉了回來。

兩人躲在難得的僻靜處休息，陳語搬了個小板凳坐着和林鳴遠程交流，陸川稍微挪了點位置擔心自己身上的味熏到小姑娘。汗漬黏黏膩膩使人難受，但他一會兒還要補幾個特寫鏡頭，不能立刻卸妝沖涼。

何平衛端着個大茶杯朝他們這兒探頭探腦，陸川實在被那幾撮亂翹的頭毛煩得受不了，揮手叫他過來：“導演，有事快說。”

何平衛頓時踱着小碎步拉來一個椅子：“我在微博上澄清你只是在拍戲了，但是我微博沒有粉絲沒人理我。”

“沒關系，你很快就會漲粉了。”陸川意有所指。

在娛樂圈混了這麽多年，如果不趁着澄清的同時增加新電影的曝光度，典型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何平衛一臉茫然并不知所措，看得陸川分外鬧心：“導演，你怎麽能順利地活到……”

後面的話他就不說了，再說就顯得他過于殘酷了。

“啊？”何平衛遲疑了片刻，根本不把陸川的出言不遜往心上去，“可能因為我運氣不錯吧？”

一邊的兩人默默交換了眼色：這傻白甜沒點後臺簡直天理難容。

顏青拍完也坐在附近的小板凳上休息，女演員注意保養，她的助理時時刻刻緊貼着她為她撐傘生怕她曬黑。

她最近和陸川講話越來越少，年紀輕還拎的清懂得避嫌，陸川挺看好她的。

忽然顏青忽然對着手機屏幕發出抑制不住的土撥鼠尖叫，一邊燒着開水壺一邊轉頭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老鼠愛大米的眼神緊緊鎖定住了陸川。

陸川被驚得微微張嘴，半天發不出一個音節。

他還從來沒見過永遠細聲細氣講話的顏青有這副不為人知的樣子。

“小顏？你怎麽了？”陸川被看得毛骨悚然。

顏青的助理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姑娘拼命掙紮，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助理的指縫間漏出：“我真是……真是……太開心了……”

陸川讪讪地抽了抽嘴角，而顏青看上去快要哭了，過了好半天平靜了點，死命拉開她助理捂着她嘴巴的手，語氣半是埋怨半是嗔怪，仿佛陸川對她做了些什麽，實際上開口卻是：

“陸哥，你還說你和秦影帝不熟？”

陸川：？？？

由于正主的反應太過迷茫，顏青漲紅着臉哆嗦着手一把将手機塞到陸川的眼下，眼睛迸發出從未有過的亮光，差點就想上手按住陸川的頭說“快給我磕！”。

陸川定睛一看：

秦期萬年不登陸的微博界面多了一條轉發，是他昨晚發的那條引起緋聞争議的微博，并配字“旁邊的那個影子是我”。

陸川再次：？？？

今天一天怎麽了？一個個都突破自己的人設作出難以理解的事？秦期寥寥無幾的自己發的微博裏，為自己的澄清居然占了一條，他能預感到一會兒他就會被秦期的粉絲們手撕上天。

但是。

陸川抓着顏青的手機愣愣地發呆，不得不說，秦期昨晚問是否需要幫助，今天就來了條微博幫忙。雖然他不确定秦期到底幫上忙沒有，現在事件的重點徹底轉移到他和他的關系上，剪不斷理還亂，營銷號一周需要的數據量都有了。

真是個好人啊。

他再一次忍不住發了張好人卡。

将手機還給顏青再拿出自己的，點進微信點開秦期的頭像輸入“謝謝”。

一旁虎視眈眈的顏青激情發言：“哥，你怎麽那麽客氣就回複了一句，顯得很沒有誠意诶！”

她助理早就放棄令她閉嘴，用歉意的眼神看向陸川希望他原諒一名被某種不知名東西沖昏頭腦的少女。

陸川思索片刻又發了個小兔子鞠躬的表情包過去，阻隔顏青的探頭探腦：“小顏，導演叫你去拍戲了。”

“哦。”顏青失望地應答，邊走邊回頭，“哥，記得語氣柔和一點啊！”

陸川苦笑不得地揮手，上回就猜顏青是秦期的粉絲，看來還真的是。

秦期可能在拍戲并沒有秒回他。

繼續在椅子上坐下，陳語貓着腰從外面接電話回來：“鳴哥說他會秦影帝一介入就好說了，讓你保持輕松的心情。”

在工作室的那群人眼中，什麽都比不上陸川的心理狀态重要。生怕這祖宗哪天心氣不順直接把自己作進了精神病院。

陳語還在盡職盡責地充當傳聲筒：“之前我們談合作的那位在業內公關手段著名的鄭成女士昨天的口風松動了不少，鳴哥誇你這緋聞來得特別及時，要是哪天我也能像鄭成女士那麽厲害就好了。”

語氣充斥着羨慕。

“你當然會了。”陸川笑着鼓勵，聽着認真誠懇，實際上挺敷衍。因為他的目光正緊緊盯着手機屏幕，聊天頁面最上端不斷顯示着一段話：

“對方正在輸入中”

暫停了一會兒再次出現。

又暫停。

循環往複好幾次“對方正在輸入中”，看得陸川都有些着急了，悄悄攥緊了握住手機的手。

終于消息發送了過來，隔着屏幕他甚至能想到對方可能漫不經心的帶笑口吻：

“那不如請我吃頓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