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幹嘔

陸陸續續有人朝着陶丁蘭所在的小茶幾走過來問好，陸川本來想離開不打擾，被陶丁蘭默默用眼神制止，乖乖坐在一邊，聆聽陶丁蘭和人聊完後，順道介紹下自己。

後生可畏。

大家翻來覆去就愛誇他這個。

陸川笑得臉都僵了，趁沒人的間隙偷偷揉一揉臉頰緩解肌肉的難受。

陶丁蘭拍拍他的手：“難為你陪我這個老太太了，我這兒沒什麽人會來了，找你認識的人吧，我清靜一會兒。”

陸川鞠躬道謝後，悄聲離開。

沿着會場的牆壁走慢慢搜尋林鳴的身影，搜索雷達發動了一會兒很快找到人。林鳴遙遙用手中的酒杯向他示意。

“川兒。”林鳴特別喜歡兒化音把舌頭一卷的叫人方法，時常讓陸川有種想喊“喳”的沖動。

陸川聞言走到林鳴所在的位置，他身邊還有一個人。

陸川記得他，石野，那個像獵豹一樣矯健充滿男性侵略感的男人。

也是林鳴現任甜甜蜜蜜的姘頭。

并且憑借陸川多年對林鳴的了解，這位估計地位非常穩固，關系将持續很長時間。

“你好。”陸川打招呼，釋放善意的信息，都是經歷過林鳴唇槍舌劍社會主義國罵毒打的人，自然算一家人了。

“你好。”石野同樣和善地仿佛見到多年不見的好友。

陳語上回似乎無意間和陸川提起過，時星娛樂是石家的産業之一，而石野這位小少爺在歸國回來不久以雷霆手腕迅速上位，取得公司內的話語權。

“石野打算投資期徐旭江導演的那部戲。”林鳴攀上石野的肩膀，場面一時間特別像主人和他馴養的金毛。

“哦。”陸川在林鳴意料之外的冷淡。

“你這什麽反應？”林鳴斜眼，“石野作為投資人上去幫你說幾句話，你應該說謝謝。”

“謝謝，但哥，你別麻煩石先生了。徐導這部戲之所以拖了那麽久不啓動，就是因為每次投資人想往裏塞人，他都不肯，最後不了了之，投資暫停。咱們沒必要浪費這份人情，謝謝你和石先生了。”陸川剛剛從陶丁蘭那兒聽到的風聲，“我去試試，試不上也沒關系。哥你太辛苦了，我不能所有事都勞煩你。”

林鳴撇嘴：“那行，大不了石野投資一部新戲讓你和秦期去演。”

陸川被如此大手筆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的鈔能力震驚，好在石野一點也不介意，反而一副“你說的都對”的寵溺樣子，恨不得把萬貫家財都奉上。

這是另一種有錢人的他難以想象的愛情。

他望着兩位微笑，林鳴打拼了這麽多年，能找到歸屬他更開心。那種老父親的慈祥不禁在他的臉上展露出來，哪怕他一張俊臉，同樣看得林鳴和石野一陣惡寒。

“收起你的笑。”林鳴虛虛踹了陸川一腳，提問道，“不打算上去打個招呼？”陸川哪怕再怎麽在狀況外，現在也該明白本次宴會的重點在徐旭江，不管是徐旭江找人，還是人找徐旭江，重點就在即将開拍的電影上了。

徐旭江身邊簇擁了許多人，看臉判斷有投資人也有演員，陸川眯眼觀察許久，憑着他從小在孤兒院看人來人往混出的人精本色來看，徐旭江很不耐煩。典型的皮肉都在笑，但是內心的獅子在咆哮。

“不去了，總有機會見到的。”陸川聳肩，就當自己來吃東西的，何況陶丁蘭介紹給他那麽多人，他此行不虛。

“你啊，進娛樂圈這麽多年，還跟小孩似的覺得一切憑實力說話，公平就好。”林鳴哪裏不清楚陸川不愛社交的懶癌基因犯了，正裝得一臉深沉為自己找借口。

陸川讨好地笑：“哥人真好。”

在角落多塞了幾口甜品，這家酒店的廚師廚藝極好，幾道甜品譬如楊枝甘露、桂花糕、杏仁豆腐等做得甜而不膩，入口爽滑，陸川留給那些交際的人們一個只知道吃的倔強背影。

吃完當然要開溜，林鳴得和石野一起應酬，無法提前抽身，陸川和他還有陶丁蘭打完招呼後決定偷偷溜走。

酒店長廊彌漫着清新的柑橘香水味，陸川謝過為他指路的工作人員，在紙上簽了簽名微笑遞還給對方。

途徑分外豪華的衛生間時，他在門口遇見了一個人。

“陸川？”

陸川本已走遠，聞言回頭。

一位大約五十多歲的男人叫住他，看眼神似乎對他頗為熟稔。

他回憶半天，暫時沒從腦海中翻出這號人的相關信息，禮貌疏離地點頭：“你好。”

“你不記得我啦？”中年人的反應不像他的粉絲，反而更像久未見面的長輩，語氣帶着點埋怨和熱情，和電視劇裏過年遇見的三姑六婆有的一拼，“一晃眼你長這麽大了，阿沈知道一定很開心。”

仿佛打通了某個關節一般，陸川的臉色逐漸複雜，酒店昏黃的燈照得他眼神變換，先面無表情片刻，換上更加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笑。

“鐘叔叔？對不起，太久沒見面了我沒有認出你，實在抱歉。”

中年人連忙擺手：“不怪你，我們都十幾年沒見了，在電視前見到你的時候愣了好久，沒有想到你也走上了演戲的那條路。可惜十年前我就從導演改行到首都的一間藝校當老師，不能幫上你什麽。”

中年人回憶起什麽，眼中滿是光彩，竟在一瞬間年輕了二十歲一般，手舞足蹈地比劃道：“不過你會演戲也很正常，畢竟阿沈的演技那麽好，你和她生活過一段時間，肯定和她一樣有天賦。她當初帶你回來時，你才在我的腰間那麽高，沒想到現在你……”

“鐘叔叔。”陸川打斷他，“我有急事，得先離開了，不好意思。”

“哦哦哦，沒事，你快走吧，這是我的聯系方式，有空可以和我聊一聊啊。”中年人好脾氣地告別。

陸川失了風度，越走越快，消失在那人的視線之中。下了電梯走出酒店大門，他竟徑直對着垃圾桶幹嘔起來，胃裏一陣灼燒，口腔裏傳來莫名的血腥味。

過了好久，他直起身，打電話給陳語告訴她自己的定位。

“川哥，你怎麽臉色這麽差？吃壞東西了。”一見面陳語便驚呼出聲。

“犯惡心了，沒事。”陸川單手撐住車窗不欲多言。

陳語明白陸川心情不好，見狀不再多問。

一夜過後總會是個豔陽天，不管陸川昨天後半程心情多不爽，但今天他的心陽光明媚燦爛得不像話。

他要搬去秦期家了。

春節時兩人做好的約定，迷信地挑了個宜喬遷的好日子開始動工。

搬家不可謂一個能造成很大動靜的工程，但由于他倆必須隐蔽低調的身份，陸川款款收拾了一個旅行包，便坐上秦期來接他的車。

本輛車的人員由駕駛位的韓碩、副駕駛位的林鳴和車後座的陸川、秦期構成。

因為後座的兩位緊緊将手牽在一起，臉上毫無例外挂着一塌糊塗的傻笑，韓碩認為自己開了一輛婚車。

餘光一掃，林鳴正拿手機和人聊工作，手指在鍵盤上動得飛快，滿臉殺氣騰騰，他又以為自己開的是輛冥車。

他，一位正直又無辜的司機。

“被你家附近住宅的人看到怎麽辦？”陸川疑惑，畢竟接下來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怎麽可能不被發現兩人的戀情。

“他們心裏有分寸，你放心。”秦期安撫道。

住宅邊的人非富即貴或者也是娛樂圈的，大家心知肚明，頂多關起家門閑聊幾句，不會沒有眼力見地跑到網上大放厥詞。更何況秦期在娛樂圈這麽多年，這點薄面還是有的。

“嗯。”陸川将頭倚靠在秦期肩頭，“有你在我當然放心了。”

韓碩瞧見林鳴百忙之中抽空翻了個超大的白眼，他自己胃部也泛酸，兩個奔三老男人談戀愛和大學生沒有什麽差別，果然愛情使人年輕。

秦期家陸川不是第一次來，送走林鳴和韓碩後，秦期引導着陸川在門口的指紋鎖上錄入屬于陸川的指紋。

“我去客房放東西啦。”陸川熟門熟路地推開客房的房門。

“能不能不要客房了？”秦期嘀咕，但怕自己速度太快吓到陸川，咳了一聲，“好。”

客房的布置比上回來時更加精致，多了盆栽，窗簾被單等均換成亮色，活潑又靓麗。

“上回在我爸媽家我記得你很喜歡這種色調，臨時去買的，你來了我們可以一起把家裝飾成想要的模樣。”

忽然提到房子，陸川腦子裏和房子有關的土味劇情浮現，戲精上身了。

他收拾行李的手頓住，轉身飛奔到秦期面前挂在他身上，哼哼一聲：“房産證寫誰名字？救誰？保大保小？”

“寫你的，救你而且我媽也會讓我去救你。”秦期遲疑最後一個問題，“沒有那個功能？”

糙話說多了，陸川下意識回應：“你不行？”

忘記沒有那個功能應該指的是自己沒生孩子的功能，而不是秦期不行。

不給他解釋的機會，一陣天旋地轉，陸川被扔到床上，然後慢慢燒紅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一位幫忙拉燈的好心人默默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