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喝藥後，楚紹琛很快睡着。

遲寧盡責守在旁邊，中途離開去吃晚飯回來，他都沒有醒過，連翻身動作都沒有。

半夜十一點，房門被輕輕敲響。

聞聲遲寧放下手裏的書，走過去打開門，不出意外是沃斯，手裏還拿了一床散發着清甜味道的毯子。

他不解望着沃斯，“這毯子是做什麽用？”

沃斯往裏看了眼，确定沒有吵醒楚紹琛後，放輕了聲音解釋，“遲少爺，毯子是為您準備的。”

遲寧下意識拒絕，“不用了，床那麽大，擠一擠就好。”

沃斯震驚，“這——”

上将還有傷，這樣怕是不行吧？

從沃斯的表情裏看到不可思議，遲寧反應過來，迅速接過毯子，“我的意思是，房間裏被子那麽多，我拿一床來蓋就好。”

毯子上的味道很好聞，不知道用的什麽清洗劑。

看不出來，楚紹琛家用品居然是這麽清新的味道，還怪少女的。

“但被子太重，還是毯子好，麻煩你了。”

沃斯表情恢複正常，點了下頭，又問道：“遲少爺，您真的不要我來守夜嗎？”

“不用不用，我擔心上将的，要親自照顧他，趁他睡着換人，有失誠信。”

出來混，還是要講信義。

難得有楚紹琛這種Alpha，他得好好珍惜這份塑料婚姻。

帝星各個家族之間的聯姻再正常不過，形成了自己的圈子，放到幾百年前，大概都能數出一門親戚關系。

但擁有道德感的人并不多，不少聯姻看上去風光無比，實際上亂七八糟，還有不少喜歡玩刺激的。

他大一的時候，他們學校就發生過一起很惡劣的虐/待事件，被虐/待的對象是Omega。

盡管就讀的學校是帝星裏最好的私立學府，大部分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人。

校方卻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美名其曰公平教育，每年會招收十幾個成績很好，家世普通的學生。

學校裏每一屆三百人，十幾個占比根本不影響什麽，甚至于未來就業并不會有太多幫助。

可還是有學生會報。

那件事就發生在他大一入學不久後，大三材料學院的一個Omega被人丢在了宿舍區後的山裏，瘋瘋癫癫跑下來。

衣不蔽體，腺體幾乎徹底損壞，身上有捆綁、抽打以及性/侵的痕跡。

警局很快介入調查，但後來好像并沒有什麽結果，不了了之，大概是賠錢了事。

“遲少爺？”

沃斯喊了一聲，“您有什麽需要的話，可以随時叫我。”

遲寧回神，抱着毯子擺擺手，“沃斯先生，你去休息好了，我會抽空眯會，不會死撐着。”

沃斯感受到了遲寧的堅定，再度被他感動到。

盡管結婚相處的時間這麽短，卻願意徹底看護，令人動容。

“那我下去了。”

“好的，沃斯先生晚安。”

遲寧等沃斯離開，就關上房門，抱着毯子回到床邊，脫掉鞋後整個人蜷在椅子裏。

毯子嚴嚴實實蓋在身上，捧着書認真閱讀，不時看一眼熟睡的楚紹琛。

目前看來，楚紹琛這個人十分不錯。

放眼帝星，甚至整個聯邦，應該不會有比楚紹琛更合适他的Alpha。

易感期間隔時間久，自控能力強，不會歧視他沒有信息素，還願意配合他在遲家面前做戲。

房間幹淨整齊，看上去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癖好。

最重要的，長得帥，身份地位又高，簡直堪稱完美伴侶。

所以，他還要什麽自行車？

直接單車變星艦。

視線從楚紹琛臉上移開，回到書上。

書封寫着「Alpha與Omega不同的社會習性」，社會學常見的專業書。

遲寧翻了一頁，表情逐漸變得緊張。

好驚險，竟然為了證明自己，獨自駕駛星艦去執行任務，潛入敵營擒拿将領。

太過瘾了。

劇情雖然驚險萬分，但在最後主角憑借自己的力量，證明了自己。

遲寧津津有味看着用假書皮僞裝的小說，對作者更好奇了。

這類讀物是不允許公開售賣，所以他都是高價托同學買回來，不知道是誰寫的。

翻到最後一頁，主角得到了愛情，也洗脫了身上的罪名。

一個家道中落，僞裝身份進入軍校學習的Omega，終于成為了與Alpha并肩的戰士。

他的愛人就是他曾經的老師，也是他的學長。

遲寧擡起眼，看向隐隐晃動的窗簾，外面的月色很亮，皎潔的月光穿過玻璃落在地面。

輕眨了一下眼，合上手裏的書，往後靠着椅背，心中一片寧靜。

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

不經意瞥到楚紹琛，一雙幽深的眼睛，如黑夜中的鷹隼般，直勾勾盯着他。

遲寧動作僵住，下意識往後一倒，連人帶椅子一起翻到，摔在厚實地毯上。

頂着毯子坐在地上，眼前一片漆黑。

胡亂抓掉頭上的東西，仰起臉看向床上一臉複雜表情的楚紹琛。

“上将，您怎麽醒了？”

一聲不吭，差點吓得他當場去世。

臉上表情乖順，遲寧眨眨眼，一臉鎮定從地上爬起來，幹脆趴在床沿，在楚紹琛還沒開口前，伸出手。

楚紹琛表情凝住，但很快恢複。

眼裏的銳利、防備撤去，只留下好暇以整的期待。

他覺得，遲寧是一個充滿驚喜的人，好像永遠都會給他帶來意料之外的感受。

微涼的手心貼在額頭，像是一塊瑩潤的玉石。

很熨帖、很舒服。

“噫，溫度正常，沒有發熱哦。”

遲寧收回手，笑彎了眼睛，“白醫生有交代，受傷的人夜裏可能會發高燒，所以我才守着上将，現在看來上将的身體素質真的很好。”

白忱說沒說過他不記得，但剛才那本書裏是這麽寫的。

強大的Alpha為了保護主角受傷了，傷口包紮後，夜裏發起高燒，兩人躲在廢棄的工廠裏，信息素仿佛擁有生命一樣，無聲無息的交織着、安撫着。

黑暗寂靜的夜晚，Omega交出了自己。

他沒有信息素，肯定安撫不了了。

但他有嘴有手，可以看看是不是發燒了。

為了救Alpha獻身什麽的，太老套了，醫學這麽發達，他一個電話就能call來一個醫療隊。

楚紹琛目光從遲寧的臉移到他的手上。

搭在深色床單上的手，顯得很白，也很柔嫩，看不出一點社會毒打的痕跡。

和他的不同，他的手上有繭。

是常年握槍和操控星艦、機甲留下的證據。

“上将？”

遲寧輕喚了一聲，“您怎麽了？”

楚紹琛垂下眼，無法壓抑住心裏的情感，開口時聲音變得喑啞，“辛苦你了。”

遲寧搖搖頭，“不辛苦，為了上将的健康，值得的。”

聯邦頂級Alpha，怎麽可以倒下？

至少不該倒在那幫糟老頭子前面，好人應該長命百歲。

楚紹琛呼吸停了一秒，又很快從遲寧的話裏回過神來。

“值得的？”

“是。”

楚紹琛閉上眼，一向冷靜的大腦，出現了許多早該被遺忘的記憶，一段一段閃過。

“遲寧，你為什麽會認為值得？”

他問遲寧，又像是在問自己。

遲寧不解，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的楚紹琛和之前的不太一樣。

很落寞，很孤單。

好像是茫茫宇宙裏，一顆沒有星軌、沒有星群的孤星。

“不為什麽，因為——”

遲寧頓了下，認真思考後才說：“只是我認為上将值得而已，這難道不夠嗎？”

楚紹琛倏然睜開眼，那雙灰色的眼瞳仿佛要看穿遲寧的靈魂。

空氣裏一股不屬于他信息素的清甜味道，若隐若現地混進了藍冰柏的界域中。

良久，楚紹琛說：“那你要記住今天的話。”

遲寧不自在地咽了咽，餘光瞥見床邊的那本書，瞳孔一震，一只手慢慢靠過去，将攤開的書合上。

好險，差點他學霸的身份就暴露了。

指尖慢慢推着書，再差一點，馬上就能回到屬于它的家了。

楚紹琛揚了揚眉，瞥了眼床頭櫃方向，“你大學專業是社會學？”

遲寧：“……”

指尖一抖，差點把書翻開。

他微微一笑，把書拿到膝蓋放着，動作極其寶貝。

擡眼望着楚紹琛，“不，只是課餘愛好。”

作者有話說：

遲寧：都怪我太愛學習；

楚紹琛：請個家教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