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還一份情

墨水河邊,天空一片霞紅,暈染了河水,天水相接處,是一道濃烈的殷紅。

三人舍了坐騎,等船西去。

抵達岸邊時,天色已微暗,涼風陣陣,蕭成瑜穿得是女裝,有些單薄,不由得緊了緊衣領,轉身道:“雲墨崖在何處?”

阿美一時愣住,這麽晚了還要去尋他?

“在城南小鎮上。”

蕭成瑜一聽便知不是一時半刻能到的地方,不着痕跡地瞥了撇嘴,冷冷道:“明日再說吧。”

這一夜,蕭成瑜覺得少有的心安,宮外終究自在些。

“去拿壺酒,叫幾個小菜。”蕭成瑜吩咐了阿美,便閑閑地坐在窗邊,望着漆黑月夜中的清冷。

獨自靜坐,淺酌一杯,隔壁房間裏,突然傳來一陣孩子啼哭聲。蕭成瑜心中莫名一動,她也聽過嬰孩啼哭,也曾小心翼翼地撫摸那張小臉。

因為昨晚多喝了幾杯,第二日蕭成瑜睡得太沉,醒來已近晌午。

打開門時,阿醜笑眯眯地端着清水候在門外。

“怎的不知道敲門?”蕭成瑜并沒有責怪,只是随口說說,側身讓他進來把臉盆放下。

“敲了半天,您沒聽見。”他聲音不大不小,到最後卻越來越弱。

蕭成瑜洗了手,轉身道:“許是出了什麽事,就不知道進來看看?”

“能出什麽事,而且您這也不方便,萬一進去看見……”最後幾個字在蕭成瑜的冷冷眼神裏,拼命咽了回去。

“阿美呢?”洗漱完畢,蕭成瑜又問道。

“看着那個神醫族少主呢?”阿醜上前端過盆準備出去。

“放這裏吧,先去看看情況。”

阿醜傻傻地放下了水盆,問道:“不吃飯了嗎?”

“不吃了。”

說是不吃,不過是一早起來就聞到了樓下飄來的香味。果然,出了門就看了旁邊一家包子鋪,蕭成瑜每個餡的都來兩個,一路吃的很是滿足。

見到雲墨崖時,蕭成瑜遠遠看着,那個一身清雅的男子,溫潤如玉的人,如今提着破舊不堪的藥箱,一身邋裏邋遢。但是,那一臉的肆意純真的笑,卻是讓人心生嫉妒,圍着窮苦鎮子裏的老人孩子轉悠,他似乎很滿足。

阿美跟上前來,在蕭成瑜耳邊簡單說了他這些日子的境況。

“幾天沒洗澡了?”蕭成瑜走上前,一臉嫌棄地望着他。

雲墨崖擡頭,眼裏有一瞬間的欣喜,轉而被冷漠取代,轉過頭去淡淡地說道:“姑娘來這裏做什麽?”

“看看你死了沒。當日抛下你,也是家中有急事召喚。現在不是回來找你了嗎?”她拿出懷裏還熱乎的包子遞給他。

雲墨崖沒有伸手去接,只是客氣地道了謝。

“這鎮子上的病人都治完了?”蕭成瑜簡單問着,很恨地咬了一口包子,“那我們回去吧。”

雲墨崖沒有問回哪裏,沉默不語,然後木然地搖搖頭。

“你不回去報仇嗎?”蕭成瑜看着他心如死灰的樣子,不免有些焦急。

雲墨崖擡眼看了她一眼,望着遠處奔跑玩耍的孩子,似乎完全沒聽到她的話一般。

“你不去救你那可憐的小表妹嗎?”蕭成瑜轉到他眼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他終于躲避不開,沒了笑容,沒了幹淨的衣裳,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心疼不已。

“過去了,何必再提。”心知回去也是無謂,他才是被衆人遺棄的那個。

雲墨崖漠然地轉身離去,不顧蕭成瑜的一腔怒火。

“你這個懦夫!父親被害,表妹為了你受盡折磨,你卻在這裏茍且偷生?是不是男人?”蕭成瑜有些激動,站在他身後大聲地罵道,引來一旁圍觀孩子的嘲笑。

走開幾步的人,身形一頓,卻還是沒停住腳步。

“你以為,雲墨染為什麽沒有派人來追殺你?是你表妹苦苦哀求,求他放過你!你該回去看看,現在的神醫族變成了什麽樣子。”蕭成瑜的語氣變得清淡,卻字字誅心。

“你也知道你的表妹身子骨柔弱,怕是經不起他多久的摧殘,到時候,還是要來殺了你的。所以,你就在這,每日祈求,祈求她為你多活幾日,多遭些罪……”

蕭成瑜的話沒能說完,就看到轉身回來的雲墨崖,紅着眼,差點對她拔尖相向。

當晚,他們就出發奔往神醫族去了。

一路快馬加鞭,風塵仆仆,到達神醫族時,也已是幾日後。

“如今,神醫族原先的入口已經被封死,我們沒辦法進去了。”

山腳下,雲墨崖臉色黯然。

“雲墨染正在搜羅珍奇藥材,巧得很,他要的我都有。”蕭成瑜半真半假地說着。

山腳下的小鎮上,果然多處張貼了神醫族尋藥的告示,這正是他們的機會。

“那還等什麽,走吧?”阿醜急着就去撕了那張告示,卻被阿美果斷地攔下。

“連續趕路多日,太累了,先好好休息。”已然到了神醫族,就不急于這一時半會了。

更重要的是,他們這幾張面孔,對于神醫族的許多人來說,都不陌生。

所以,認真地喬裝打扮一番,才是當務之急。

“我們只有三張人.皮面具。”阿醜把所需裝備全部整理妥當,面露難色地朝蕭成瑜說道。

“這東西何其地珍貴,有三張就不錯了,本來也沒打算多帶。”蕭成瑜并不在意,她心裏早已做好了打算。

“你就不必去了,留在外面接應。”蕭成瑜笑得狡黠。

阿醜可憐兮兮地望着她,希望讓阿美留下接應,蕭成瑜假裝沒有看見,畢竟他的可憐相比起正常的臉,更難看了。

“還有,你來試試這個。”蕭成瑜先為雲墨崖弄好面具,再轉而遞給他一瓶藥水。

雲墨崖一臉迷茫,他怎麽說也是神醫族的少主,可是這藥水卻聞不出什麽名堂來。

在蕭成瑜的鼓勵的目光下,他艱難地猶豫着喝了一口。

然後,張開嘴講話時,沒了聲音。

蕭成瑜和阿醜一臉得逞的小人相,笑得前仰後合,阿美也忍不住跟着笑。

看着雲墨崖越來越冷的臉,阿美先收了笑聲,略顯尴尬地解釋道:“神醫族的人對你太熟悉,就是刻意變了聲音,留意觀察也容易被識破,所以就委屈你當個啞巴了。這藥水,喝一次只可以持續兩個時辰。”

雲墨崖拼命地搖着頭,像是要說什麽,無奈說不出聲音來。

阿醜适時地遞上了紙筆,讓他寫下來。

“我可以不說話。”雲墨崖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道。

“不行!你不光不能說話,還要佝偻着身子走路,扮成我的家仆。”蕭成瑜堅決地否定,“你要降低存在感,也不能激動,一切都要聽我的安排!我們再來合計合計。”

其實,臨行前,蕭成瑜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帶上雲墨崖不過想順手還他個人情罷了。她有自己的目的,不是什麽大發善心的好人。

雲墨崖現在說不出話來,只能默默地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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