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4)

疑惑,懷瑜肅正臉色:“青柳,我不舍你回去,想留下你做個忠仆,你怎麽說?”

懷瑜說這話時,一雙眼眸緊緊盯着青柳,仔細觀察青柳的表情。

青柳聞言甚是動容,姑娘性子好,夫人待人甚寬厚,她在這裏生活很順心。只是家裏已經在替她說親了,她雖舍不得小姐,但是女孩子總該有個歸宿。

再者,這次婚事乃是嫂嫂牽線,她嫂嫂說的人家家境殷實,對象能幹。像她這種窮人家的孩子說一門好親不易。

且青柳進童府簽訂五年契約,就快到期,她此刻求去正相宜。故而她已經決定聽從嫂嫂勸慰,尋機跟夫人請辭。

青柳是個爽快人,已經決定要走,縱然錦衣玉食,她也不再留戀。忽聽小姐此話,青柳很高興,也是為難,夫人和藹,小姐待她不薄,拒絕的話兒在舌尖上滾來滾去,難以出口。

懷瑜知道青柳清純女兒思嫁之心,不是非常人事,哪個姑娘不想求個好歸宿。

懷瑜自己換好衣衫,坐着慢慢梳頭:“青柳,你不樂意?”

r> 青柳嘴唇蠕動,半晌卻說不出拒絕話來。

懷瑜決定透露一二,青柳應該不知道自己所嫁非偶。

懷瑜看着鏡子裏有一下無一下替自己梳頭青柳,莞爾一笑:“青柳,你可去過王家壩子?”

青柳臉色一紅,忙搖頭。

懷瑜輕笑:“我去過,那一回王家壩子有人賣地,爺爺帶着父親下去看地,我也吵着去了,口渴了在村口一戶人家想找水喝,他們家大兒子,嗯,似乎是叫王大成......”

懷瑜說這話瞅着青柳的臉色,果然,青柳一臉緊張。

“他見了我們家大駿馬,呵呵拍手直樂,‘東家騾子好大個!’懷瑜笑道:“你說可笑不可笑?苕大個子,竟然分不清楚騾馬,活像個傻子!”

青柳聞言,面色煞白。

Advertisement

懷瑜故作不知,擡眸睨着青柳關切問道:“怎的了?”

傻子?難道是自己的定親對象是傻子?青柳心裏亂極了,這些日子種種遐思,瞬間化為沮喪。

懷瑜叫她幾聲,她癡癡呆呆方才驚覺:“啊?”懷瑜勾勾唇:“幫我梳頭吧。”

青柳集中精力,細心替懷瑜梳了一對漂亮雙丫髻,在簪上米珠流蘇點翠蝶釵,又幫懷瑜配上一對珍珠耳墜,只是手兒有些發顫,一時用力過大,梳子刮得把懷瑜耳朵生疼生疼。

青柳吓得手忙腳亂:“小姐,我,我不是故意!”

懷瑜皺眉起身,拂拂耳朵,只抽冷氣:“歇着吧,不用跟着。”

青柳一俯身:“恭送姑娘。”

青柳這樣家裏貧家女子,一生最大心願就是說個好婆家,相夫教子。這是祖祖輩輩根深蒂固的思想,刻在血液一般,很難攻破。

若是時間充裕,懷瑜大可以買幾個小丫頭來培養,無奈懷瑜時間緊迫,一年時間,很難重新培養心腹。青柳聰明爽直,忠心不二,正是最好的幫手。

懷瑜看着青柳,還想在勸說幾句,又忍住了,自己已經抛出誘餌,也暗示了她的歸宿是個火坑,倘若這樣青柳無動于衷,不知道反抗奮進。這樣爛好人,即便忠心耿耿,也不堪大用。

懷瑜很希望有個幫手能夠替自己分擔一二。

她擰着眉遠眺:青柳會心甘情願為自己所用麽?

☆、誠實童白氏

懷瑜丢下一個炸雷,青柳芳心破碎,自己也不輕松,想着今後種種危機環伺,只覺得千頭萬緒無着落,糾結萬分。

小丫頭福兒在門口候着聽差,見了懷瑜巴巴上前動問:“姑娘要去見太太麽?”

懷瑜點頭:“帶上提籃跟我來。”

籃子裏是懷瑜專門跟外公讨來送給爺爺藥酒。

“好咧!”

福兒見姑娘吩咐自己差事,忙着應了一聲,喜滋滋提起一籃子瓶瓶罐罐,一張小臉笑盈盈的,心裏甚是得意。她母親打聽清楚了,青柳要回家嫁人了,小姐跟前必定要補上一個,自己做不得一等,二等應該不錯了,做小姐貼身丫頭,與看門清掃相比,可謂糠籮米籮了。

福兒跟在懷瑜身後,喜滋滋打着算盤,只要自己在姑娘身邊盡心服侍,慢慢升個一等,那時就可以一如桃紅青柳,穿綢吃蜜了。

懷瑜卻不知道自己成了身邊這個小丫頭神往對象,她心中有事,腳下生風,飛奔母親上房。

松濤苑是個四進院子,頭一進三間倒座房,是三房客房,左右各有一個跨院,右邊院子正房童如山做了書房,是他平日接待外客小息場所。廂房則是長随小厮平日值夜所在。

左邊有一個小院子,放置着三房的車馬軟轎,也是平日男仆值夜場所,住着三房幾位男仆,門方,馬童,車把式。

第二進是松濤苑的上房,懷瑜父母居所。

懷瑜出了漱玉軒,穿過一道游廊也就到了父母正房。懷瑜進門之時,白氏正帶着懷瑾用餐。見到懷瑜,白氏笑問:“不是說累了,怎不歇息?”

懷瑜一笑:“一番沐浴梳洗,瞌睡倒沒有了。”

白氏便喚杏花:“給大姑娘添一雙筷子來。”

懷瑜忙道不餓,坐下看着杏花:“姐姐與我一杯淡茶即可。”

白氏忙道:“晚間莫吃茶,當心夜裏醒神。”

懷瑜一笑提醒母親:“少時去給爺爺請安,不知要絮絮叨叨訓教許多話來,不飲些茶水,必定會被被唠叨的恹恹嗜睡了,豈不更糟!”

白氏挑眉,不及答話。林媽媽笑道:“姐兒真是孝順。不過方才老壽頭剛來傳了老爺子話,說太太姑娘哥兒一路幸苦了,各自用餐歇下,明兒再見不遲。”

懷瑜轉眸看着母親:“是麽?”

白氏點頭:“你祖父卻是這般傳話。”

懷瑜嘆息,母親太忠厚耿直了。爺爺耍個心眼子她就信實了,想爺爺這種走南闖北做生意的主兒,哪一句實話那一句虛,全得自己領悟。真正意思隐藏在話裏深處。

再者,離家一月,總要見過親長才成,否則大伯母那臭嘴不知道又要如何嚼舌。

這話懷瑜在心裏又不好實說,微微皺眉:“爺爺前後寫了兩封信件催促,十萬火急的樣子,怎的到了家又不急了?我們明日一早要上東山寺替父親去進香祈福,今晚正要聍聽爺爺訓教才是呢。”

白氏是個實誠之人,對老爺子一項孝敬伺候猶如親生父親,今日到家有些晚了,本來有些疲倦,老爺子體諒,她也怕老爺子歇下了,故而就順水推舟了。

此刻聞言聽女兒之言,很以為是,看着林媽媽道:“大姐兒這話很是,是我疏忽了。派個小丫頭去瞧瞧老爺子睡下沒有。”

小丫頭少時彙報,老爺子之前在廊下喂雀兒,這會子正在看書打棋譜。

懷瑜一聽暗地就撇嘴,真叫自己猜着了。老爺子嘴裏吩咐叫歇下了,暗地卻等着自己一家去磕頭問安!

懷瑜不由想起前生,老爺子也是這般作興,母親次次都溫順的領命,按着老爺子指令行事。如今想想,老爺子巴望着看孫子孫女去請安,等得都無聊去打棋譜了。若是探聽三媳婦一家子好吃好喝酣睡去了,老爺子不知道如何失望了。

懷瑜看向母親,難道母親從沒想過,仗着自己是幺媳婦,去跟老爺子套套近乎多得些好處麽?

想着母親出身,卻也怪不得,母親自小跟着外公行醫,外公是神醫,母親所見都是恭維恭敬,家裏連□仆人也沒有,嫁人之後又無婆婆教導一二,母親到哪裏去學勾心鬥角呢?

母親所會,就是赤誠待人,孝敬長輩,順從夫君。

這是美德,卻不适應宅門生存。

懷瑜不由嘆氣,不得不說,門當戶對也很重要!

母親不是嫁進這樣有錢人家,而是嫁給做醫家娘子,以母親性格,必定是個賢惠媳婦,活得滋潤惬意。

不說懷瑜心思白轉,卻說白氏聞聽老爺子尚未安歇,甚為慚愧,老爺子這般時節尚未安歇,必定是在等待自己商議明日上香之事。

白氏是個誠實守禮之人,回家卻沒拜見長者,甚是自責。

她匆匆收拾一番,帶着懷瑜姐弟出了三房山尖側門,穿過通道自小角門進入主宅,一路上細細叮囑懷瑜,不要随口插話,要謹言慎行。

懷瑜連連點頭,心中卻是甚是膩味,謹言慎行,倒地是對是錯?

自五歲起,懷瑜就跟着一幫姐姐在閨學上學,學習如何笑不露齒,碎走蓮步,務必輕盈飄逸,不許顧盼搖晃。交際應酬,如何與人答話,如何轉移話題,化解尴尬。

總之,是站立坐行言語都有一定規範。表情要恬淡貞靜,忌嗔驕怒。就連學針線,讀書寫字,也要坐姿優雅,不許歪斜旁逸斜出。

懷瑜前生謹言慎行,何曾少了溫恭禮儀,最終落得個橫死。

白氏絮絮叨叨,卻見女兒岔神,不由把懷瑜腦瓜子一拍:“這孩子可聽着呢?”

懷瑜擡眸,已經到了前宅老爺子居所。

童老爺子正在書房打棋譜看閑書,聽見老壽頭探頭探腦通報:“三太太帶着哥兒姐兒過來了。”

老爺子心中歡喜,瞟眼老壽頭:“你怎麽傳的話?”

話裏意思很明白,老爺子懷疑老壽頭多嘴提醒。

老三家裏孝敬溫順,因為生在鄉野,雖不瑟縮,倒地少了一份心機。老爺子喜歡她誠實品行,嫌棄她太過質樸。老三原本赤誠率真,娶個媳婦又是質樸耿直,這兩口子倒和諧。

老爺子甚擔心,自己走後,這三房一家子如何裏的起來?

老爺子當初看中白氏本分誠實能幹,如今憂心也是這一點。如今老爺子很希望白氏變得圓滑些,狡黠些。

只可惜,這十幾年來三房兩口子毫無進益。似乎絲毫不覺大房二房虎視眈眈。

誠實質樸本沒錯,只可惜老大老二兩個是心狠手辣得主兒,對老三這個異母弟弟一直耿耿于懷,當年老爺子續弦,他們兩個鬧妖出走威脅,一計不成,铤而走險,設計後母,給後母下巴豆,差點一屍兩命。

老爺子查清詳情,心頭滴血,即為了後妻受害,也為兒子走上歪路。童老爺經過思索,把兩個兒子私下教訓一頓,狠狠打了二十板子。

老爺子怕他們再次為惡做出殺母誅弟之事,把十三歲長子,十一歲的次子送去上京書院讀書了事。

老爺子私心希望,時間能夠沖淡一切,卻不料,事與願違,這樣行為越發縱容得兩個前房兒子心懷怨怼。

後妻卻因此壞了根基,拖了三年沒熬住。這件事情老爺子一直瞞着三兒子,怕他因此憎恨兄弟。老大老二卻是心懷鬼胎,生怕三子報複,只想滅之後快。

> 這也是老爺子後來不再續弦緣故,更是老爺子格外嬌慣老三緣故。他對老三有愧,沒有保住其母,又不能替其母報仇。

張姨娘被老大家裏下藥絕育,童老爺子也心知肚明,張姨娘不是什麽聰明主兒,老爺子也不再需要兒女,遂聽之任之。

老爺子明知其老大老二虎狼之心,無奈三個都是親生兒,手心手背,不忍鏟除。唯一希望,自己臨死之前,老三兩口子有所進益,變得強大些,能夠自保,不要再步其母親後塵。

老壽頭深知老爺子心病,老爺子因此才懷疑老壽頭為了讨自己歡心而作弊,用假象瞞哄自己。

老壽頭聞言雙手忙忙亂搖:“這且不會,小老兒一字不漏,絕沒更改。”

童老爺子見老壽頭不似作假,抿嘴凝眸,暗暗思忖,這三媳婦一貫順服,慣愛直來直去,這會如何長了心眼了?

白氏一行很快來至景頤院前院,老爺子書房,拉着一雙兒女在門口廊下停住,等待丫頭通報。按照懷瑜心意,一頭闖進去就是了。親生爺爺,又不是皇帝老子,擺什麽譜兒!

只是白氏歷來守規矩,且不會允許懷瑜胡亂行動。

老爺子不知道幹什麽,遲遲不傳召。

懷瑜無聊之極,便跟廊下鳥雀兒打招呼,望着這只噓噓嘴,看着那只呼哨一聲。耍子之間,懷瑜忽然心念一動,眼珠子骨碌碌轉悠:這是下馬威麽?哼哼哼哼,這些雀兒可是祖父的寶貝喲!

懷瑜嘴角翹翹,伸手拿着竹片,笑吟吟在一排排鳥籠子刮過去,小竹片在鳥籠上彈跳,發出輕微啪啪,叭叭的脆響聲,幾只矜貴了不得鳥雀兒受到驚吓,一只只跳上跳下,上下翻飛跳躍,發出驚慌叫聲。

陡然而起的驚叫打破了白氏吓得不輕,沖着懷瑜擺手搖頭,殺雞抹猴給懷瑜使眼色,叫她安靜,且別幾惹怒老爺子。童家婦孺皆知,兩個鳥奴曾經因為遛鳥不盡心,吓着鳥雀兒,挨了老爺子板子,扣了當月月例!

“哦!”

懷瑜搭着眼簾,不甘不願住了手,低眉順眼,必恭必敬站着。及至糊弄得母親白氏轉眼過去,懷瑜卻眼眸炯炯盯着這些吓壞的小家夥譏笑。

這些家夥一貫婉轉妩媚,在老爺子面前可有面子了。老爺子甚至特特買了兩個小厮負責遛鳥,他們可是悠閑得很,一個子年輕不好,還要連累小厮受責罰,如今栽倒自己手裏,懷瑜一時心情倒大好。

一只八哥歪着腦袋看了懷瑜半天,似乎認得似乎不認得,懷瑜前生曾經喂食過雀兒,沒想到今生還能得見,不由自主就給他們舔食。八哥兒一對眼睛盯着懷瑜,眨巴眨巴,似曾相識。

人說鳥雀比人靈通,可是感受生老病死,天地變換。懷瑜是重生靈魂,被八哥一雙火眼金星盯得發慌,握拳威脅:“看什麽?拔你毛,去喂貓!”

八哥似乎想起來這個惡劣之人了,撲棱棱亂飛:“啊,救命,救命啊......”

八哥兒撲棱棱一陣亂嚷嚷,周邊剛剛寧靜鳥雀兒又跟着吵吵起來,上下亂竄,那叫一個熱鬧。

懷瑜笑微微瞄着老爺子門口竹簾。

老爺子屋裏也終于有了動靜:“哪個猴根子惹我的鳥兒?”

☆、童老爺子

老壽頭出門之時,懷瑾已經丢了手裏竹片,變成微笑盈盈乖乖女。

老壽頭是老爺子第一心腹,兒女都在外面買田置地做了小地主,他卻甘願帶着小兒子留在童家伺候老爺子。

童老爺子曾經發話,誰若欺負老壽頭,不啻欺負老爺子。老壽頭在童家有着特殊地位,是個受人尊敬的長者。

老壽頭出得門來,謹守本分,見了白氏恭敬施禮:“老奴見過三奶奶!”

白氏微微額首回禮:“壽大爺幸苦了。”

前生懷瑾對老壽頭不曾輕忽過,卻也很少理睬。懷瑜骨子裏有着主子驕矜,不屑跟下人糾纏。

如今想來,懷瑜甚是慚愧。

當初父親出事,爺爺病重,大伯落井下石。是老壽頭帶着銀錢将父親贖回。

老壽頭因此沒有見到老東主最後一面,很感遺憾,當時在靈前哭暈過去。

爺爺辭世,哭暈厥過去有兩人,一個是懷瑜父親童如山,一個就是老壽頭。

老壽頭自小就跟着老爺子,從小做書童,後來做長随,後來成了愛将心腹,最後成了親人了。只可惜,老壽頭因為爺爺辭世傷心,又為了父親奔波,身染風寒,卧病在床,後被大伯借故辭退,趕出了童家。

老壽頭不久郁郁而終,追随老爺子去了。

如今再見老壽頭,懷瑜心裏有了一份對待恩人的感激,懷瑜福身,笑眯眯道:“壽爺爺好!”

老壽頭愕然過後,毫不吝惜綻放一個大大笑臉:“七小姐好,這可是折殺老奴喲!”

老爺子門前竹簾搭起:“老太爺請三太太。”

白氏當頭,懷瑜随後,再後面則是奶娘牽着七歲的懷瑾。小丫頭木等等的低垂着頭,沒人準備拜墊。白氏只得帶領一雙兒女跪在地上請安。

老爺子頓時發飙:“都是死人啊,看着三太太小七小九跪在地上?白吃飯的東西,養你們做什麽?”

老爺子嘴裏罵人,快手把懷瑾抱在懷裏。

大丫頭秋霜,秋雲滿口謙辭,忙叨叨攙扶懷瑜母女。

這當口,門口進來一個四旬婦人,滿頭珠翠,滿身綢緞,一步一搖,脂粉飄飛,懷瑜鼻子直發癢,差點一個噴嚏打出來。

老花枝扭着身子走進來:“這是怎的了,怎麽又惹得老爺子動怒?”

懷瑾沒有懷瑜忍耐力,大大一個噴嚏。

老花枝正是童老爺子房裏張姨娘,她似乎這才瞧見懷瑜母女們,嘴裏一驚一乍:“哦,是三太太回了,哎呦,老爺子天天惦記呢,把我耳朵都念出繭子了......”

老爺子聞言眉頭就擰起來了。

懷瑜看着這個老花枝,心中五味俱全。

追根索源,算起來張姨娘也是懷瑜死亡路上一根稻草。這個張姨娘受了童羅氏蠱惑,一貫跟着針對三房。關鍵時刻駁嘴挑禍,所幸童老爺子根本不作興她。只把她當成個雀兒物件兒把玩。

當初,她一心幫着童羅氏,卻在老爺子死後不過百日,童羅氏帶人在她房裏搜出一個箱子古董,都是老爺子房中擺設。

張姨娘說是老爺子生前饋贈,童羅氏确說她盜竊,盜竊之最就是正房夫人也可以休妻,何況一個姨娘?張姨娘最後一床被褥,幾件舊衣衫子趕出門去了。

童羅氏着人把她被褥拆了,搜出來老爺子給張姨娘五百養老銀子。

張姨娘撞牆撒潑,童羅氏索性着人打了她一頓,威脅要發賣,她才認了命。臨行,白氏看她哭得可憐,看在童老爺子面上,幫助她十兩銀子。

張姨娘至此才知道誰是好人歹人,悄悄告訴白氏,老爺子當時一死致命,自知不起,心腹老壽頭帶着兒子去了歸州搭救三爺,一時之間老爺子難以托付他人,只得勉為其難,留下賬冊讓張姨娘轉交三房或是老壽頭,關鍵時刻拿出來幫助三房,得到應得財産。

老爺子打算的很精,他以為只要張姨娘幫助三房,以白氏的誠實,必定會奉養張姨娘,那麽張姨娘便會晚景優渥。

熟料張姨娘自以為是,拿着賬本子秘不示人,藏在手裏想要私下威脅威脅童羅氏,平分三房該得錢財,卻被童羅氏棋高一招,安上了盜竊之罪,把賬本子也搜去燒毀了。

回頭卻說張姨娘胡亂插口,老爺子擰起眉頭,她卻是既沒眼色。老爺子不得已只好重重一聲咳嗽,以示警惕。

張姨娘卻是領會有誤,扁嘴站在老爺子身後捶背:“您這是不是又受了涼了,說了教您別任性,就是不聽嗎,不愛惜自己,昨夜站在前門桂樹下,念叨三爺半夜呢。”

這是暗示三房惹得老爺子受涼生病了。

白氏忙着俯身:“都是媳婦之錯。”

老爺子只顧握着手教導懷瑾順向磨墨,冷冷言道:“不是說了頭暈目眩,這會子嘴皮子倒利索?看來不用去找那個水月庵的通靈姑子,買什麽靈符水了,省下一筆銀子倒也不錯。”

這話無頭無尾,張姨娘卻知道說得自己,誇張一撫額頭:“哎喲,老爺子,我這不是看見七姑娘,九小子高興地嘛。将将都忘了,哎喲,您一提,我這頭又暈了。”

老爺子聲音滿是厭煩:“那還不快去歇息,明兒趕早去喝第一盅?”

張姨娘這會子終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了,砸吧着嘴退下了。

童老爺子鼻子哼一聲:“把那頭發洗洗幹淨,都熏死蚊子了,否則下次莫忘我這屋鑽!”

張姨娘腳步一頓,差點跌落,她可是塗塗抹抹半天,前來讨好,結果成了熏死蚊子。她恨得嘴角直抽抽,卻也不敢不答應:“是!”

老爺子這才擡眸看眼白氏:“你,親家公這些年還好呢?”

白氏忙這些拿上和螞蟻藥酒:“謝公公垂詢,家父安康,這是家父令媳婦轉增公公藥酒,臨睡一杯酒,補腎安眠!”

說着又一福:“家父讓媳婦代問公公安康!”

童睿抱着陶罐,鼻子使勁嗅一嗅,笑道:“難為他想得起我。”随即搭起眼皮子:“媳婦問過沒有,他可樂意進城與我合作?”

白氏低頭:“媳婦口拙,有負公公所托。”

“臭毛病!”白氏忙着低頭:“媳婦慚愧。”

再見老爺子,懷瑜沒了當初見外公的驚天駭浪。她對爺爺說不清楚什麽感覺,說他不好吧,又為了父親鑽天拱地面籌謀。說他好吧,分家事情弄得一塌糊塗。藏了金銀也不暗示一二,致使父親窘迫而死。

想到父親之死,便想到自己凄慘,懷瑜感觸可謂百味交織,一時眼眶濕潤,慌忙低頭,脖子梗一梗,把眼淚生生逼回咽進肚裏去了。

此刻聞聽母親白氏一再請罪,懷瑜心裏有些拱火,老爺子自己請不動外公,騙不來外公秘方,總是拈來撚去責怪母親做什麽?

懷瑜心中不忿卻不能跟爺爺翻臉,懷瑜要拒前生悲劇害得從爺爺身上打主意。

懷瑜暗暗閉眼,吸氣,睜開眼睛換上滿面甜笑。懷瑜上前福身,大聲給爺爺請安:“爺爺好,懷瑜給爺爺請安,懷瑜去了一月,可想念爺爺呢!”

老爺子本沒注意懷瑜,這個丫頭跟他母親有些像,生的且好,就是說話細聲細氣,除了老三,見誰都不敢說話。明明乞巧得了頭彩,被人搶了去,也不紛争,乖巧且乖巧,只是性子太綿軟了些。

童睿一輩子走南闖北,到安國收藥材,道江南販絲綢茶葉,精明算計,最失敗就是三兒子當年嬌慣了些,不通庶務,書生意氣。老爺子只為三兒将來操心。三門滿門都是綿軟的性子,将來要如何立足呢?

此刻聞聽一貫細聲細氣的孫女,忽然這般響亮說話,把以往的怯懦瑟縮一概改了了,話不出奇,語音裏直透出幾分铮铮之氣。

老爺子眉頭一掀:“哦,說說看,我們懷瑜怎麽想念爺爺呢?”

懷瑜心裏翻白眼,老爺子太不地道了。若是前生,懷瑜可不好意思說出口,肯定臉紅耳赤低頭逃逸了。

如今懷瑜歷盡滄桑,說一句肉麻的話算得什麽!

懷瑜仰頭,甜甜笑道:“哦,這個孫女想想喲?

”随即,懷瑜掰着指頭:“一是想念爺爺這裏綠豆糕啊,核桃酥啊,再也想念爺爺那只紅眸灰羽的鴿子啊,再有爺爺廊下會請安的八哥啊,還有爺爺您罵人時候,胡子一翹一翹,也很有趣兒......”

童老爺子哈哈大笑起來。

白氏正在暗暗着急,懷瑜在巫溪一月滿山滿野跑野了,只怕公公見責,不想倒合了老爺子心意,真是喜出望外。

老爺子心裏頭舒暢,大手一揮:“老三家裏先去,我跟七丫頭再說幾句,少時我叫人送她回去。”

白氏一邊行禮卻記得正事兒:“明兒上東山寺的事情?”

老爺子‘哦’了一聲,道:“嗯,明兒祈福之事老壽頭會安排妥當,你無須操心。”

白氏答應一聲,微笑辭別去了,臨行不忘給懷瑜使眼色。懷瑜眉尖微蹙着,假作不明白。

童老爺子卻發覺了:”三媳婦還有事?“

白氏忙道無事,又剜了女兒一眼,告誡女兒謹言慎行,這才忐忑這心思去了。

☆、問計

目送母親離開,懷瑜捧起一個葫蘆形的白瓷瓶兒來,獻寶般遞給童老爺子。

老爺子直皺眉,目光在懷瑜與白瓷瓶兒之間逡巡,少頃,努努嘴:“什麽?”

言罷這話,童老爺子忍不住咳嗽幾聲。

秋霜忙着倒了茶水遞上,秋雲則很有默契的站在童老爺子身後,替老爺子撫背順氣。蓮心奉上痰盒,幾個人配合默契井然有序,顯見是做慣得。

懷瑜跨上一步,接了秋霜茶盞,随手将茶水潑了。反手将茶盅遞給秋霜,一笑:“勞煩姐姐搭把手!”

懷瑜小心擰掉白瓷瓶上包着白紗的泡桐塞兒,将瓷瓶中的液體倒了一小盞,雙手捧着,雙眼笑眯眯看着祖父:“您先品品滋味,猜一猜,那時孫女兒再說。”

“故弄玄虛!”老爺子輕輕喉嚨,咳嗽一聲,這才眯起眼睛,飲酒一般小飲一口,緩緩咽下。旋即面露訝異,皺眉嗅嗅杯盞,這才睨着孫女兒,砸吧嘴兒嘀咕:“沒酒味兒啊?”

懷瑜挑眉嗔怪:“瞧爺爺這話,哪有您咳嗽還給您喝酒呢,倒是孝順還是害人呢,孫女豈是這般狼心狗肺之人呢!”

老爺子瞪眼,擡手順着山羊胡子:“哼,不是狼心狗肺,也是個野麻雀兒,見到了外公就不想回來了,聽說你跟着外公學脈息呢,爺爺又不會脈息與人瞧病呢,當然不受人待見了!”

懷瑜笑盈盈忙着再倒一杯遞上:“爺爺您消消氣兒,保重身體最要緊!”

童老爺子板着面孔:“不生氣,我早生了氣了!哼哼,不三請四催,沒人想起要回來了!”

前生老爺子也是這樣逗趣過,那時懷瑜不懂這是老爺子格外鐘愛之舉,每每吓得嘴唇哆嗦,只有認錯的份兒。

“孫女兒下次不敢了,您別生氣啊!”

如今,活了兩輩子的懷瑜,終于以十六歲的心智,體察了爺爺對自己的慈愛。

懷瑜心裏暖暖的。

瞧着爺爺半真半假,惱怒吃醋頑童樣子分外有趣。

懷瑜勾唇暗笑,爺爺這般作耍,自己理當配合。她瞪大圓溜溜的眼睛,忽悠悠的,撲閃着:“哎喲,爺爺,您這話怎麽跟外公一個調調?”

這回輪到老爺子瞪眼了:“他說什麽?”

懷瑜嬌笑:“也沒什麽,孫女兒跟着外公采采藥,出出診,外公釀酒炮制藥材,孫女打打下手,外公本來蠻高興,天天誇獎孫女兒呢。結果您來信一催,母親着急回家。外公有些不高興了,想留下孫女做個伴兒。”

童老爺子聽得高興:“哦,怎麽又回來了?”

懷瑜看着爺爺得意,心裏也很得意:“孫女一想,父親祈福是多大事情啊,我是父親長女,怎麽能夠缺席呢?孫女兒恨不得奉上雙倍祝福呢,恨不得插翅飛了回來。外公惱了,就跟爺爺似的罵人了!”

童老爺子這一下子來了興趣:“如何罵得?”

懷瑜瞧着爺爺賣關子:“哎呀,我不說,反正您知道孫女為了回家來挨罵就是了。”緊着□笑臉:“結果呢,人家巴巴趕了回來,爺爺您又罵人 ,唉,孫女兒真是小老鼠鑽進風箱裏了!”

“你外公是什麽人我不知道呢,信你!”

童老爺子在孫女額上輕輕一彈,也不追究小孫女耍心眼,撸撸虎須,眼眸瞅着白瓷瓶兒,甚有興趣:“這個是什麽,可以說了咯?”

懷瑜讨好賣乖替爺爺撫撫胸口,一笑:“您覺沒覺得喉嚨這會子舒服多了?”

童老爺子咽咽口水,細心體味,良久點頭:“嗯,方才毛躁躁的,這回似乎強多了。”

懷瑜聞言笑眯了眼,忙着捧起白瓷瓶,把簽名轉悠到老爺子面前。

童老爺子很配合,随手拿起一旁鎏金環水晶鏡,嘴裏嘀咕:“青竹露?”

“嗯!”懷瑜一本正經介紹道:“正是外公獨門秘方青竹露,性味甘涼,有清熱、豁痰、潤燥、止渴之功效,對您這種老齁病冬病夏治,療效尤佳。”

童老爺子揚手要打人:“我打你個死丫頭,沒大沒小,誰有齁病?”

懷瑜正把瓶瓶罐罐往外揀,忽聽這話,焉嗒嗒往回收。

童老爺子擰眉,伸手阻攔:“嗨嗨嗨,放下,放下,這提籃子既然拿了來,難道不是你給爺爺禮物?哪有送了禮物收回去的道理?”

懷瑜皺眉睨着自個爺爺,撅嘴裝糊塗:“這些可是我跟外公磨叽許久才得四劑根治齁病秘藥,本想來讨爺爺乖,結果爺爺又說沒病,害我白忙一場。既然您沒病,我當然收起來了。外公可說了,是藥三分毒,不能亂吃的。孫女這就叫丫頭扔了去。”

懷瑜說這話只是搖頭惋惜:“唉,枉費我與外公整整忙了三天呢。早知如此,不如當初跟着外公去郊游,看一班子老祖宗垂釣鬥酒,吟唱作耍呢!”

童老爺子一聽這話,喜不自禁,雙手接過一瓶翻看着,嗅來嗅去,眉開眼笑,又有些不确定:“這是你外公給你齁病秘方?”

懷瑜點頭:“是啊,且是四季不同呢。可惜您不是齁病,哎喲,我跟外公都瞎忙了!”

童老爺子暗喜,如今齁病患者多了去了,似乎看見白花花銀子流淌:“可有方子?”

懷瑜哂笑,這個爺爺什麽時候也不忘記賺錢,幸虧不吝啬。

“當然有,不過在外公手裏,我且不知道。孫女只帶回來四宗丸藥,這個是無味丸,專治療風寒發齁病症。這個八寶丸,治療風熱齁痰病。這個是冬日必備預防丸藥,名喚八仙丸。還有這一瓶,不能單獨服用,只需煲湯之時略加少許就可以補氣益腎。”

其實這方子懷瑜早記在心裏了,以備爺爺突發疾病,另外白老頭應懷瑜之情,還預備一個齁病激發之際救命蒙方。只是懷瑜不會拿出來。爺爺肯定又要交給大伯制成丸藥刮地皮賺銀子。

懷瑜才不會與人做嫁衣,便宜童老虎。

童老爺子看着一溜白胎瓷瓶兒,心裏暗罵倔老頭兒不是東西,連個不醒事小孫女也防備。

懷瑜瞧着爺爺嘀咕罵外公,心裏直替外公喊冤。

老外公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