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崇文館內一處偏殿,描金嵌銀的物什多不勝數,可絲毫不見半分庸俗。
冬日風勁,壓着淡黃色垂帳的玉牌,早早換了金珠玉牌串成的珠串,配上風一吹過,千層薄紗翻湧的金霧,讓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嵌金描紅的書案前後,一站一坐兩人。
“聽說吾好心讓你大雪不需入宮,你倒是又出府倒騰東西送人了?”跽做書案後,身着淡黃衣裳的冷面少年,停下翻看手上的書冊,好似想起什麽,擡頭看着殿下站着,穿着淡藍綢布長袍的少年狀似無意的問道。
杜荷聽太子這般問,眉頭一緊,壓下心中的不安,拱手恭敬回話道:“幼妹身子骨弱,平日被娘親拘在府裏,難能與房家幾位小娘子玩耍,某是在心疼,這才出府幫她尋些玩耍之物。”
長安城內,誰不知杜家兄弟寵妹如命,杜構年長如今也已定親,稍稍還有些避諱,杜荷可就自在的多,日日下學出宮就已近宵禁之時,卻還是要快馬前去幫幼妹,買些吃食玩耍之物,才會回府。
杜荷回話低頭細想,那日出府并未遇到什麽貴人,且西市雖說古怪稀奇東西甚多,但城內富貴之人,卻鮮少會有人去那淘蹬玩耍的物什,見着太子擡手讓他平身,定定神又退回一旁。
李承乾手上并未放下書冊,聽完杜荷的回話,擡頭不着痕跡的環視殿內一眼,看着只有兩人的空曠殿內,目光又轉回杜荷身上。
還是稚子一團的幼童,不知何時竟長成如此挺拔壯碩的模樣,只那張老實的面容,還似從前一樣。
自知曉世事起,他就知道這諾大的宮殿中,竟沒有一人可以相信,哪怕嘴上說看中他,日日賞賜華美貴重器物的父皇;和一臉慈愛,只對他教導好好生研讀書本,好為父皇分憂母後。
可明知無人可交心,但看着這諾大空曠的殿內,竟只有兩人獨處,若說他不信眼前之人,又有何人會信。
“父皇明日會在宮中設宴,母後也會一通邀請各府家眷入宮,在禦花園內款待衆人,吾會前去陪伴母後。”想着竟讓他不自知信任的杜荷,不知那引得“烏鳴”日久不忘的杜家小娘子,是否也能讓他相信,李承乾心中暗暗思量,脫口提醒道。
陛下宴請朝中重臣,并不是什麽稀奇事,只皇後因着心疾,卻鮮少宴招各府家眷,在東宮伺候日久,杜荷雖面容憨厚,卻不是真的單純無知,跟何況與太子日日相處,知曉他雖帶人冷淡自傲些,卻也實乃君子,是以他才會就留東宮。
“不知可是及笄之女,才會需得前去?”杜荷心中一動,問道。
“不需,去馬廄看看烏鳴,這幾日不吃不喝的,也不知又在折騰什麽,今日無事,看完就出宮回府吧。”李承乾不願多說,轉開話把人支走道。
杜荷聽他這含糊不明的回答,張了張口還想再問什麽,卻看着太子看着書冊,那很是入神的模樣,片刻無法開口,只無聲拱手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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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在殿外的一衆仆從,見着杜家小郎離開,才放輕腳步進去殿內,各司其職的低首立于殿內各處。
有些年月未曾聽聞太子提及烏鳴,杜荷心中隐隐覺得有些難安,快步前去東宮偏角的馬廄,想早些回府問問父兄。
想到這腳下的步子越發快了,看着前面不遠處的院子,杜荷還未開口謝過帶路的宮奴,就見着不知等在院門外多久的馬奴,見着他就快步迎上來,一臉谄媚的拱手施禮道:“杜郎君可算是來了,快些随奴進去看看那烏鳴,昨兒太子帶去宮外遛了會子,回來就不吃不喝的,可真是快愁死人了。”
杜荷看着那宮奴臉上的苦惱不似作僞,心下也有些着急,這烏鳴雖說主人已不是他,但救命之恩,卻是讓杜荷日日不忘,平日在東宮伺候,若是得閑時也會常來看看。
“先謝過這位公公,馬二快些帶我去看烏鳴。”杜荷對着那公公拱手一禮,就忙催促馬二帶他去那烏鳴。
對于這傷了太子,卻被格外開恩留下性命的寶馬,馬廄伺候的宮奴,都唯恐太子想留下它,只為等日後親自處置,初時讓他們這些人對其,細致不得,疏忽不得。
這幾年看來,太子對那寶馬也是愛的緊,卻是日日小心伺候着,可誰知難得出宮一趟,也不知可是把心跑野了,回來竟不吃不喝,真的把一衆馬館伺候的宮奴,愁的都要抹淚了。
“你說烏鳴出宮,掙脫缰繩竟追着一小娘子跑,還是太子出手才将它制住,那小娘子是誰家的,你可曾知曉?”本快步向着烏鳴在的馬廄過去,可聽着那宮奴着急無措的言說,提及此時,停下腳一臉吃驚的問道。
那宮奴看着杜家郎君猙獰的面容,吓得不自覺的後退一步,哆哆嗦嗦的回道:“聽,聽侍衛閑話說,說是杜家小,小娘子。”
“咯,呃!”杜荷忍住心中驚恐,睜大眼睛死死盯住那宮奴,喉嚨發出悶聲。
本性良善的他,實在無法拿眼前的宮奴撒氣,輕“哼”一聲,沒心思再去看烏鳴,只一心想要趕回去。
隔着幾道宮牆的邊角處,看着那攜帶烽火而去的身影,自暗處顯出身影,其一旁身着淺灰宮奴衣裳的拱手小聲問道:“太子,這杜家小郎最是疼寵家中幼妹,難道不怕他因此心生異念?”
李承乾眼睛無情的瞥過那多嘴宮奴,直到那人額上留下冷汗,才呲笑他蠢笨的說道:“就是因為如此疼寵,若吾得了那丫頭,杜荷才更不會背叛。”
宮奴聽見主人如此說,心中一驚,眼中也露出恐怕的神色,難道主人并不真心信任杜家小郎?心中的疑問越發多,卻再也不敢開口多問。
見将人吓住,李承乾心中頗覺得有些無趣,看着杜荷以不見蹤影,擡腳先向着馬館走了過去。
“小心跟過去看着。”在快要顯出身影時,李承乾腳步頓了頓吩咐道。
宮奴看着太子轉身,轉眼就收起滿臉的驚恐,平靜的收回擡起的腳,低頭無聲領命,側耳聽見恭迎太子的聲音,才退後一步隐去身影。
燒着上等木炭的閨房內,三個樣式相同,僅眼色略有差別衣裳的少女,圍着一個年紀不過五六歲的孩童,竟是一副讨教的模樣,看那繡架上些許就完成的錦繡山河圖。
那大氣滂沱的秀麗河山,青山碧水倒影出的虛影,水中還有游魚不時跳出水面,好似與岸邊的花鳥走獸玩笑。
守在一旁的丫鬟,看着還在收尾的小娘子,連大氣都不敢喘,只一雙眼舍不得眨上半下,眼中的恭敬崇拜,還有微張着吃驚的朱唇,若是讓門外候着的小丫鬟見着,定是會吃驚平日規矩嚴謹、蕙質蘭心的三人,竟還有露出如此模樣的時候。
最後一針刺下,底下的手還未将針線抽出,那本來安靜垂着的層層紗帳,竟“嘩”一聲被人自外撥開。
“瑤兒,你昨日可是,該死!”唯恐月瑤被那冷面太子惦記,杜荷竟難得失了分寸,可話還未說完,就看到幼妹自繡架下拿出的手,白皙稚嫩的指肚,被尖銳的銀針刺出的鮮血,失口罵自己魯莽。
杜荷幾步上前,忙吩咐丫鬟去尋上好的傷藥。
月瑤不等三人動作,就随手拿起一旁繡着碧草的白色錦帕,将傷着的指腹随意裹了幾下,擡手阻止三人說道:“綠衣且慢,這些許的小傷,就是放着不管也不會留下痕跡,你們先去門外守着,先讓我與二哥說些閑話,今日之事,誰也不許給我随處說道,可聽清了?”
明明是疑問的話,可綠衣三人竟是能聽出幾分威脅,知道自家小娘子心智已全,最是不喜那自以為是的,自然忙不疊的拘身應下,只紫芸仗着個子小,早跑幾步尋到傷藥,怯生生的将藥遞上前,月瑤見着笑着搖了搖頭,擡手接下後,再揮手讓人都退下。
杜荷如今哪有心思責問其他,只仔細的将染了星點猩紅的錦帕,皺着眉頭小心解開,見着上面還不停冒出的血珠,用力敲打自個兒的頭。
“二哥,這點哪裏算得上傷,你切莫如此自責,還是說到底我有何事,竟讓你這般着急找上來。”月瑤攔下二哥的手,忙轉開話說道。
想起還有要緊的事,杜荷只得先把手放下,拿出剛扔在一旁的錦帕,将又染紅手指的血擦淨,仔細的塗抹那有着淡淡香氣的傷藥,因着月瑤的傷,心略微靜下些來,輕嘆口氣說道:“瑤兒,你昨日可是出府,還遇到一匹湊上前來,頗有幾分靈性的白色駿馬?”
本就已是過目不忘的月瑤,僅是昨兒的事,她哪裏會記不得,看着難得正色的二哥,月瑤也收起臉上的天真僞裝,點點頭說道:“你知曉我每三月,就回去寺廟抄寫經書,為爹娘祈福長壽,昨兒正是日子,那馬是我在禪房呆悶了,去後山走了會子遇上的,不過那馬被丁大丁二攔下,我并未見着馬主人,就由着綠衣匆匆抱着我離開。”
杜荷聽着确實如此,不知是覺得無法改變,放棄再多想,還是靜下心來後,覺得事情并非他想的那般嚴重,只嘴角僵硬的勾了勾,後又滿臉不甘的咬牙說道:“那馬就是救了我,卻傷了太子的烏鳴,因它甚有靈性,如今已是太子的寵馬,平日出宮多事帶着他。”
“二哥,你是說昨日我見着白馬的主人,竟是太子殿下?”月瑤說話是吃驚馬主為何人,可心中卻是暗暗思量,那被她喂食一顆還神丹,時隔五年竟還能尋着它的駿馬。
看着幼妹那若有所思的模樣,還有臉上毫無吃驚的神色,就知曉她并未對太子上心,杜荷只得再提點道:“瑤兒,明日陛下宴請群臣,各府家眷也由皇後照應,太子殿下陪與一旁,一同設宴款待衆人。”
月瑤聽二哥這一番言說,一臉不信的皺眉看着兄長,說道:“該不會是給太子選妃?”
杜荷見妹妹想過來,忙點頭道:“就是選妃。”
将兄長拉起身,站于他身前比較一番,實在難以相信,滿臉疑問的看着杜荷,道:“連男女七歲不同席的年紀都未到,二哥,那太子可是腦中也有暗疾。”
聽月瑤這口無遮攔的話,上前忙将那張小嘴捂住,噓聲道:“這雖是在自家府裏,卻也恐防隔牆有耳。”
見着兄長這幅驚怕的模樣,月瑤暗暗撇了撇嘴,卻還是老實點點頭,露出怯生生的樣子,才讓杜荷将手收回。
頭對頭小聲附耳說了會子,直到聽門外候着的丫鬟傳話,說老爺回府,這才息了聲,忙手牽手去前院讨教。
昏暗的夜色,燈火通明的東宮寝殿內,一身着灰色長袍的男子,躬身立于床尾。
“腦中也有暗疾?”歪在床上,聽着宮奴禀報,李承乾神色不明的重複道。
作者有話要說:下夜班,頭昏昏沉沉的,老是寫不好,删删減減了好幾次,這才寫好一章,真是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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