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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月十五

一大清早，杜荷就來了雲錦閣，問了丫鬟們，知曉月瑤還未起身，就熟門熟路的去了帶壁爐的屋子。

剛喝了一碗醒神的茶湯，配着松軟可口的點心，還未吃幾個，月瑤就帶着冷風進了屋子。

杜荷見着幼妹冷的煞白的小臉，見着丫鬟們幫她除了披風，就把人帶到壁爐一旁的搖椅上坐下。

邊将挨着壁爐暖熱的毛毯給月瑤蓋上，邊埋怨自己的說道：“都是二哥，知道現在大清早的天冷，還這個時候就過來。”

“哪裏是二哥的錯，昨兒不就說定，今日你要帶我出府玩，瑤兒長這般大，除了寺廟和自家莊子，就小時候被大哥抱着，看過東市一角的模樣，如今也都忘幹淨了。”月瑤被塞進暖暖的搖椅裏，背倚着厚軟的棉枕，身上蓋着熱乎的乳白色純羊絨毯子，讨好的看着二哥勸慰道。

杜荷見月瑤是真的不在意，想着今日還有熱鬧可看，忍下心裏不舍，笑着說道：“那今日二哥就陪你逛高興，不過這難得出去，你穿的也鮮亮些，讓蘭兒給你尋了那件桃紅縫毛邊的襖子，再配上那件嫣紅厚襦裙，出去雖要帶着遮面巾，卻也可略施薄粉相襯。”

正月十五還未過去，這穿戴喜慶些也并無不對，月瑤低頭看着身上淡藍襖裙，确實有些太過素淨。

這哪裏是過節該穿的，也就不再多說，起身與其撒嬌說等她，就如來時一般匆匆跑了出去。

被月瑤留下的綠衣，見矮桌上的茶湯喝完，就去另端了碗暖胃的熱奶，并未多言的輕放桌上，就退到門邊候着。

杜荷雖未看綠衣一眼，可看着她做事不多言，心裏倒是覺得滿意，只是想着年紀太大，月瑤出嫁做陪嫁丫鬟是不行了。

不過府裏的管事不少，将其嫁給一人，一同跟了月瑤當陪嫁，倒是也能将人送過去。

人選為誰，杜荷一個兄弟，若管到妹妹院裏的丫頭，傳出去定可不甚光彩，倒是可以對娘親說幾句。

“哥哥，這樣可是太豔了些？”月瑤粉嫩的臉頰微紅，不知是妝點還是羞得，不自在的問着杜荷。

在府裏，月瑤有家人疼寵，自然是想穿什麽，就穿什麽。

而出府，不是去寺廟，就是到郊外莊子上散心，所穿自然也不需紅綠惹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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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年夜如此打扮，因着不出府還未覺得如何。

此時，頭上金釵玉扣的簪挂着，身上的衣衫裙子，繡着一團團似是雲霧中的嬌鮮牡丹，為她穿着不顯老氣，多是選了鵝黃淡粉的繡，連着那雙邊角帶着絨毛，鞋底墊高不沾泥雪的包腳踝的繡鞋，也是繡着同樣的牡丹花樣。

更就不用說耳上的兩粒米大小的紅寶石耳釘，加上頸脖上的暖玉，也帶着滾毛邊的袖口下，若隐若現間，能看到一對同樣是暖玉做的玉镯。

如此貴氣卻不失俏皮的衣裳，看的杜荷連連點頭，雖是極豔富貴的打扮，可趁着月瑤恬淡的氣質，竟讓人半分不覺得庸俗，很是賞心悅目。

只還想着前幾日，月瑤見着還是稚童模樣，怎麽轉眼間俏生生立在面前的，就已是初顯女兒嬌美的樣子。

想着那個日後會将她娶走的人，杜荷眉尾一挑，真想将人帶走，也要看他心性如何。

這些念頭都是在腦中一轉而過，杜荷看着月瑤臉上的不自在，上前笑着寬慰道：“你早就該如此穿，也讓長安城的人看看，誰家的女兒才是真的美人。”

月瑤看着二哥臉上的驕傲神色，心裏那份不自在都不見了蹤影，這些年來，都是他們在前面護着她，讓她竟忘了也該有些回報。

笑看着杜荷，月瑤對其得體的施了一禮，微斂下颚，低眉順目的輕聲言語道：“哥哥，該去給爹娘請安了，晚些妹妹還應了房家姐姐之請，與一衆姐妹玩耍。”

“好，好。”杜荷一聲應了請安之事，一聲卻是為月瑤肯交閨友，面露歡喜的喊道。

見兄長如此模樣，月瑤心中一暖，臉上的笑也越發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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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正月十五，月圓人團圓的日子，這東西兩市還是熱鬧的緊。

不說東市富貴人多，唯恐有鬧事者作亂，一路走來不時能見着手持兵刃的衙役。

一家布莊後院，身形略顯肥胖的外族男子，捏着嘴邊翹起的美須，砸吧着嘴不甚滿意的小聲嘀咕着，“怎麽用了上好的脂粉養着，臉也只是比着以前略白了些許。”

想着這個時候，也沒法子再找新的人，布朗不悅的瞪着一雙兇目，說道：“哭。”

那女子似是被吓着，單薄的身子輕顫，擡起她巴掌大的小臉，五官雖算不上驚豔，可被那一雙含淚驚怕的眼睛看着，再是鐵石心腸的人，也恨不得化成繞指柔，只想将她捧在手心，再不讓其受到絲毫傷害。

看着這雙眼睛，布朗挑眉總算滿意的點點頭，擡手輕拍兩下，門外就進來一男一女。

布朗擡手指着那怯生生站着的少女，看着那進來的男女吩咐道：“要你們跟着，不是真為了護着她，是讓你們尋了機會，讓她與那人見面，給我好生記下了。”

“是，主人。”兩人低頭回道。

平凡毫無表情的臉上，在站到那怯生少女身旁時，竟好似還了人一樣，女的眼中的機靈好奇，不用細看就能感覺的出；而男子，一臉的忠厚沉穩，就該是忠奴的模樣。

布朗看着三人，連聲喊道：“好好好。”

心中倒是希望那人，能安穩過的了第一關，畢竟越到後面才越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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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門禁并不是一日不斷，似這元宵燈會，若沒了晚上的燈宴，可還有什麽意思。

西市長街上，剛剛日落，街道兩邊就搭了架子挂上了花燈，不止花紋圖樣不同，還有小人或是小動物的。

大多燈下都系了木牌，上面多事謎語。

“二哥，這燈會真有意思，要是每年都能出來看就好了。”月瑤看着各式模樣的花燈，知曉定是看不完，就開口奢望說道。

自來到大唐，月瑤真是許久沒見過這麽熱鬧的場景，雖還是不及現代的燈紅酒綠，可也別有一番古樸韻味。

杜荷見着月瑤喜歡，也覺得他的心思沒有白費，之前雖說這燈會也有，可多是零散幾家擺了鋪子外面應景，并不似今年就是沒有鋪子的街角暗處，也搭了架子挂上各式模樣的花燈。

“看你這貪心樣兒，今年這些花燈還未看完，就肖想其以後每年的了，不過這些花燈也就是圖樣不同，看上兩三年就厭了，若你想看明年二哥再帶你出來。”杜荷不願在這團圓日子說分離的話，就拿花燈模樣說事，道。

月瑤該也是想到什麽，不願兄長擔心，拽着二哥的衣袖，撒嬌的笑說道：“我就知道二哥最好了，那咱們現在就說定了，明年你一定還要帶我來看花燈。”

“好，好，別再搖了，你就是想把這裏的花燈都搬進家中，我也一定應你。”自幼的相伴，兩人的兄妹情，比之旁人更是深厚，杜荷所言也句句是真。

“我還是更喜歡出來一起看，啊！那個花燈比我還高呢，我要去看。”月瑤難得看到那麽大的花燈，因着身邊熱鬧的景象，心情也跳脫了些，不等杜荷和身邊的丫鬟小厮，就拎着裙擺跑了過去。

“妹妹，慢些跑。”“小娘子，小心啊。”

月瑤如今的蠱毒已經練到四層，哪裏會怕拐子，自然不顧身後的叫喊，玩耍着躲起人來。

“哎呦。”樂極生悲，只顧着躲身後追她的兄長，竟撞到人身上，月瑤捂着額頭呼痛道。

“小娘子可是傷狠了？都怪小生看這花燈入迷，竟未能早些避開。”清朗的聲音竄入月瑤耳中。

見着自己撞的竟是男子，月瑤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忙試了試面上的面紗可還在。

見着并未露出面容，月瑤松了口氣，想着是她亂跑在撞到人，面紗遮掩下的唇微翹，想着不會再見，也就并未擡頭，借着身旁昏暗的燈火細看那人面容，只是得體回道：“是我亂跑才撞到你的，告罪的話該是我說才是。”

“妹妹，你在哪？”“小娘子，小娘子。”

月瑤未先聽見那人說話，反而聽見哥哥尋來的喊聲，忙轉頭向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喊道：“哥，我在這兒。”

“出府還是跟緊兄長才是，不然會擔心。”看到兄長的身影，月瑤身後那男子，湊近她說道。

只是那不然後面的字，因着身邊的吵雜未能聽清，等月瑤想轉頭再問時，那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瑤兒，你在看什麽？”已經尋來的杜荷，見着月瑤似是在尋什麽，問道。

被兄長喚回神來，想着該是囑咐她小心，唯恐家人擔憂什麽的，不想二哥擔心，月瑤笑着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謊道：“沒有，就是亂跑一通，找不到那畫着八仙的高大燈籠了。”

杜荷以為月瑤面上的害羞，是因為尋不到花燈的窘迫，伸手輕點了下她的額頭，見月瑤捂着額頭裝可憐，也就不再多說訓斥的話，帶着她轉回去尋那一人高的大花燈。

一行人轉身離開沒有幾步，在離着不願的一處小巷內，現出一個身形挺拔俊秀的男子，眼睛盯着那被半護在中間的俏麗身影，唇角微微輕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公子，之前被您拉了武二擋着，撞到他懷裏的小娘子，武二已經帶其尋着家丁，只是三人非得要來跟您道謝，不知？”男子身後半步，身穿灰色長襖的小厮，眼中閃過一絲戲谑，禀報道。

“杜青，你年紀也大了，卻還未定下親事，若你喜歡那女子，我可以回府幫你與乳娘說，她可早就盼着抱孫子了。”直到看不見人，房遺直才收回目光，轉而看向身旁的小厮挑眉說道。

杜青見公子這樣說，沒意思的撇了撇嘴，因是奶兄弟，又自幼一同長大，情分自然不比他人，兩人說話很是自在。

不過轉念想起，公子見着剛剛離去的一行人，就一路尾随跟着前來，學那女子故意先走一步，跑到前面等着被撞，卻還是有些不死心的，又湊上前小聲調笑問道：“你總歸是用了人家的點子，這樣用過就丢也太過薄情了吧？”

房遺直低頭思量片刻，點點頭正色道：“确實有些，不若就讓武二将人帶去乳娘家中，公子将你陪給她吧。”

“哎哎，公子，杜青說笑而已，本就是心思不純的，哪裏能騙得過公子的眼睛，小人看着小娘子身邊，那穿着綠色襖子的丫頭不錯，若公子願做媒，不若将她許給我，公子，公子，您行行好，我不喜歡淚包，那綠衣服的小丫鬟，那雙眼睛看人都是柔柔的，……”杜青求饒的話，一路念叨至房家。

作者有話要說：親們多多留言批評鼓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