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不了,我還是得走的
睡不着了……
馬車駛出圖顏部不久,趙羽就郁悶的坐了起來。
“怎麽不睡了?”娜音巴雅爾訝然偏頭。
趙羽扁了扁嘴,“馬車太晃,把我的睡意晃走了。”
自從趙羽學會自己梳頭後,娜音巴雅爾便沒有每天早上去她帳中了。也許是太久沒有看到趙羽起床的樣子,這一次,娜音巴雅爾竟覺得可愛得緊。尤其趙羽朦胧的睡眼配上扁嘴的動作,活像一只委屈的羊羔,簡直要把人心看化了。
娜音巴雅爾握拳壓住了想摸趙羽臉頰的沖動,關心道:“醉意也走了嗎?”
“醉意?你昨天不是告訴我有人敬酒都只喝一口嗎?我沒醉啊。倒是你比我喝得更多吧,你怎麽樣?”
“沒醉就好。”心知是自己小瞧了趙羽的酒量,娜音巴雅爾只是搖頭回道,“我也無礙。”
趙羽伸了個大拇指給娜音巴雅爾的酒量點贊,嘴上說道:“要外面停車吧,我出去騎馬。”
娜音巴雅爾知道趙羽讨厭坐馬車,今次卻反對道:“外面在下大雪,別騎馬了。你身體不好,別凍病了。”
“我的身體不下雨時挺好呀。”趙羽話是這麽說,揭開窗簾望見鵝毛大雪後,到底是老實留在了車內。
娜音巴雅爾滿意的笑了。
趙羽哀怨的嘆了口氣,任命的嘗試起了不同的坐姿,試圖找出一個舒服點的姿勢。沒有減震的木輪馬車,行駛在野外,那酸爽,真是誰坐誰知道。趙羽本來是很怕被馬踹的人,托馬車的福,生生成了馬匹的忠實夥伴。
娜音巴雅爾本來是很習慣坐馬車的人,托趙羽的福,也快覺得坐馬車難受了。
“它怎麽還在這?!”趙羽在馬車一角堆滿毛皮後,靠上去剛覺得舒服點,結果正望見了對面熟悉的狍頭帽。
娜音巴雅爾看着趙羽不可置信的模樣,壞心眼的笑道:“誰讓你招引人家小姑娘的?人家不肯收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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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還不回去?”昨天沒在晚宴上看到格木其,趙羽還以為娜音巴雅爾早就把這個所謂的“恩密塔蘇”還回去了。
“是呀。”
“這算什麽……”趙羽苦臉擺到一半,心覺不對。格木其的帽子要是還不回去,對巴雅兒來說更麻煩,她怎麽還能對我幸災樂禍?
眼珠一轉,趙羽換上了無賴的口氣,“那感情好呀,既然公主不介意自己的忽彥多娶一個別妻,這帽子我好好收着就是了。”說完,趙羽探出身體,做出了要拿帽子的架勢。
草原上是多妻制,除了正房以外的妻子,都屬于別妻。
娜音巴雅爾攔住趙羽,附送一記白眼。
趙羽收手抱胸,笑容得意。娜音巴雅爾也跟着笑了起來。兩人笑完之後,趙羽這才問道:“到底怎麽回事?”
“紮奈那布昨晚投奔了我,不過,他希望我能幫他給格木其安排婚事。” 娜音巴雅爾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一個心膂,還是發現趙羽能洞察世故又不泯天真後少了擔心,總之,她毫不避諱的将政事說給了趙羽。
“他幹嘛要你安排?”趙羽目露迷惑。就算紮奈那布想要格木其政治聯姻,他既是首領又是叔叔,自己安排就是了,何必求巴雅兒幫忙?除非是想嫁給嫁不了的人,希望巴雅兒用王庭的名義賜婚。可格木其的帽子是塞到我這來了的,紮奈那布要是希望巴雅兒給我和格木其賜婚,巴雅兒絕不會是這麽輕描淡寫的樣子。
趙羽不清楚圖顏部的底細,娜音巴雅爾見她疑惑也不奇怪,而是細細的說道:“圖顏部的老首領叫敖乞,是紮奈那布的哥哥,也是格木其的父親。敖乞無子,只有格木其一個女兒,卻有很多弟弟,也有很多侄兒。敖乞生前是一位很有威望的首領,他的弟弟和侄兒們,也一度很安分。直到前些年,敖乞滿五十歲了還沒有兒子,他的弟弟和侄兒們,才開始明争暗鬥。唯有紮奈那布那支一直不起眼,也很安分。”
說到這,娜音巴雅爾嘴角溢出了一絲諷刺,“而且據說紮奈那布因為沒有女兒的原因,自格木其出生起,就一直對這個侄女寵愛非常。後來敖乞打壓諸弟,唯獨把紮奈那布拉出來當繼承人培養。再後來,敖乞突然死在了漠北,紮奈那布在圖顏部還沒完全站穩腳跟,多虧格木其帶着敖乞的舊部,一門心思支持紮奈那布,才讓他坐上了圖顏部的首領之位。”
也許是昨天才發現岱勒的心機,今天再聽到紮奈那布對格木其的寵愛另有隐情,趙羽心中竟沒有産生太大的波瀾。她只沉默了片刻,便問道:“他想把格木其嫁給誰?”
見趙羽一點就通,娜音巴雅爾眼底了閃過一抹欣賞,“嫁給誰都好,只要不嫁給圖顏部的人。”
“他想把格木其趕出圖顏部?”趙羽終是皺眉,“我看紮奈那布在圖顏部的架勢,應該已經坐穩了,為什麽連一個小姑娘都容不下?”
“這恐怕與我有關。”
“你?”
“大抵是紮奈那布看我可能會成汗皇,怕格木其以後威脅到他的長子巴赫臺蘇吧。”
趙羽看着娜音巴雅爾臉上的淡然,想起她身在皇家,周圍的爾虞我詐,只怕比圖顏部有多無少,這才能有現在見怪不怪的模樣。不禁嘆道:“處處都可能被算計,真不知道你是怎麽長大的。”
娜音巴雅爾沒想到趙羽會突然關心到自己頭上,一愣之後,她高興的笑了,“其實我幼時有姑母護着,沒人敢算計到我頭上。至于其他人勾心鬥角,看習慣了就好了。”
語罷,娜音巴雅爾摸着自己臉上的笑容,又愣了半天。這是漠南失陷後,她第一次笑着提及姑母。
“看習慣了嗎……也是,不管別人怎麽樣,我們自己活得問心無愧就是了。”
問心無愧?
娜音巴雅爾清楚自己只能為巴魯爾特的利益而活,問心無愧這種話,早已與她無關。只道:“是,你問心無愧就好。”
“嗯,巴雅兒,如果可以的話,幫格木其安排一樁好點的婚事可以嗎?”在一個監國公主都掌握不了自己婚事的時空,趙羽不至于白癡的談論婚戀自由。
娜音巴雅爾挑眉,似笑非笑的問道:“小姑娘送過你帽子,就讓你記挂上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份。”老被說得像個色狼似的,趙羽這次終于忍不住瞪了娜音巴雅爾一眼。
“好好好,我不拿這事笑你了就是了。”娜音巴雅爾也奇怪自己老揪着格木其不放,語罷還真的換成了正經臉。
“我只是覺得你們這生活不易,尤其對女孩子來說。”
只看收繼婚,便可知草原女性地位之低——說白了就是純粹把女性當物件,所以可以像財産一樣被人拿來繼承。趙羽雖然不喜歡格木其驕縱的性格,但憶及小姑娘那天說出“抓着我叔叔就會放你走了”時的純真,還是希望她能繼續無憂無慮。
“說得是呢。”
娜音巴雅爾突然又想起了姑母。草原上誰都以為“公主汗”媼敦格日樂和“呼屠達王”蘇勒和克珠聯璧合,只有她知道,姑母和蘇勒和克婚姻中的博弈。
不想陷入壞回憶裏,娜音巴雅爾很快提起精神說道:“我們成婚時,紮奈那布會帶着格木其來觀禮,我打算到時候把她留在魯勒浩特。至于她的婚事,等她長大些了再說。不過你得留神,不能讓她纏住了。”
趙羽點頭,“放心吧,小女孩的喜歡長不了,你不是說草原姑娘都喜歡威武的勇士嗎?說不定她過兩天就後悔給我帽子了。真要是來纏我,我就說我對永生天發過誓,只娶你一個妻子。”
“竟然想拿永生天當借口,也不怕永生天怪罪。”
“哪裏是借口,我昨天對你求婚時,不是說了讓永生天作見證嗎?”趙羽眨了眨眼。
也許是趙羽的表情太過可愛,娜音巴雅爾情不自禁的傾身向前,将趙羽抱了個滿懷。她終于在她耳邊說出了半年多前那句想說卻沒說出口的話,“要不你就一直留在草原吧。”
“快起來,巴雅兒,重,重,重。”娜音巴雅爾靠近時,趙羽正半靠在皮毛堆上。娜音巴雅爾突然的擁抱讓趙羽感覺壓迫,甚至身下的馬車都好像更晃了。
“我有那麽重嗎?”
娜音巴雅爾順勢坐在了趙羽旁邊,想到趙羽連說三個“重”字,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伸手在趙羽手臂上拍了一巴掌。
趙羽賠笑,“沒有,挺輕的,挺輕的。”
不滿趙羽破壞溫馨氣氛,娜音巴雅爾沒好氣的問道:“我方才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一直留在草原?”
“嗯。”
“不了,我還是得走的。”趙羽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別的不說,只說留在漠北,只能一直吃奶肉,她就受不了。在吃了半年多奶酪烤肉後,她做夢都經常夢見蔬菜水果。若不是整個草原都冰封着,有時候她恨不得拔幾根牧草吃。
“為什麽?”
“這有什麽為什麽?我們雖然是朋友,但是我不能一輩子在你這吃閑飯呀。”趙羽答得好笑,頓了一頓,她又補道,“放心,我會等你這安穩了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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