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許今朝從許氏大樓出來,外面雨已經停了。
天空碧藍,可她心裏的陰雨卻未停止,厚重的灰雲沉沉壓下來,堵得人犯惡心。
那輛漂亮的勞斯萊斯SUV的塗層也失去了光彩。
它好像從一個強悍鮮活的大生靈變成了什麽死物,與其他同伴陰翳的軀體躺在一起。
許今朝知道這只是自己煩亂下的胡思亂想。
她深呼吸幾口,拉開車門坐進去。
這座《姣姣》虛構的省會城市其實極美,當許今朝駛上跨河大橋,蒼江水就在她腳下由西向東奔流。
她卻沒有心情去欣賞這條原文多次提起的大江。
許今朝只想快些回家,回到她與宋姣的房子裏,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有那麽點歸屬感的地方。
快要抵達碧灣時,許今朝下車買了一打啤酒。
這個該死的地方連啤酒牌子都是陌生的,還需要從[許今朝]的記憶中調取。
等将車停入車庫,踏上後院小園的路面,許今朝無處安放的心終于落了地。
她開門進屋,室內溫度比室外高,但雨後氣溫驟降,房子裏也很冷。
許今朝甩掉高跟鞋,她已經沒有上樓的力氣了,打開客廳空調,坐在沙發上把啤酒塑封拆開。
冰涼酒液從喉嚨灌下去,開始在胃袋中燃燒,緩慢擴散到四肢百骸。
許今朝覺得還不夠暖。
于是她裸|着足走到酒櫃前,又拿了一瓶紅酒出來。
許今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她的意識已經不太清醒。
她脫掉外套,拎着酒瓶滿屋子找自己的畫架和顏料盤,最後從抽屜裏翻出簽字筆和紙,趴在地板上就開始畫。
許今朝用筆尖勾勒出父母的樣貌,他們在紙上沖她微笑。
她還記得自己跟他們說的最後一句話:“拍攝忙就不用急着回來,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當時怕爸媽回國發現自己身上那一攤子爛事,竭力拖延。
許今朝吸了吸鼻子,把畫像折起來,胡亂塞進襯衣袖口,又在下一張紙面上描畫。
柔軟長發,純真神态,鑽石與珍珠也只能作為陪襯裝飾的姣美面容。
女孩眉眼間流露出審視的意味,安靜看向畫外人。
許今朝盯着‘宋姣’,對她說:“我會做給你看,我可是承諾過的,不會讓你失望。”
畫中定格的美人自然不會給予回應,依舊是那種隐隐懷疑的眼神。
許今朝就有些惱,搖搖晃晃起身,期間還踩到了空調遙控器,她從風衣口袋裏找出手機,給宋姣打電話。
醉鬼奇跡的找對了號碼,但對方并沒有接,撥了三遍始終是忙音。
Alpha沮喪嘆氣,落寞的坐在沙發邊的地毯上。
許今朝心裏難受極了,這個世界糟糕透頂,許博揚是最惡心的那個部分。
可這些苦悶她無處傾訴,甚至連對宋姣說都不行。
身為Alpha的她因為觀念問題就過得這麽痛苦了,那如果自己沒有來,宋姣的生活得多麽難熬呢?
她隐約這樣想。
夕陽西垂,屋子裏冷得像冰窖。
許今朝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迷迷糊糊伸手摸索。
她辨認出手機屏幕上宋姣的名字,朦胧想着自己好像打出去過電話。
許今朝全然忘記了原本是想告訴宋姣自己會一直對她好,接通後颠三倒四的哽咽。
“我好冷啊,宋姣,我都不知道該跟誰說,我真的好冷。”
許今朝的确冷。
身體冷,心更冷,她是那麽孤獨。
Omega告訴她:“等我回家就不冷啦。”
“真的嗎,可我覺得已經快死了。”許今朝說。
“瞎說,”雖然是訓斥的話,Omega的聲線卻很柔軟且甜,“你還能走路嗎,去找些衣服穿上暖一暖。”
許今朝就四下摸索,她扯過風衣,又拚命拽下坐墊和布藝沙發罩一起裹在身上。
宋姣聽着手機那頭窸窸窣窣的聲音,駛過一個紅綠燈路口。
等動靜不再,宋姣問:“現在好點了嗎?”
她聽見Alpha悶悶的嗯,以及一句‘還是很冷’。
宋姣問:“你穿了什麽?”
Alpha說:“穿了,唔,好多铠甲。真沒用,一點都不暖和。”
宋姣知道她醉着,輕聲道:“我這裏有暖和衣服,一會兒帶給你。”
等宋姣到家時,天色已大暗,房子裏并沒開燈。
進門後寒氣撲面而來,宋姣蹙起眉,在門廊把一樓燈控全部按開。
客廳的空調大開,可卻往外吹着冷風。
Alpha身上裹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整個人蜷縮在沙發邊,可憐兮兮喊:“宋姣……”
她的聲音微弱發顫,臉蛋酡紅。
生來帶有三分媚意的眼睛水汪汪的,卻像只被雨淋了的大型犬,投來熱切又凄慘的眼神。
宋姣覺得Alpha快哭了,或者已經哭過。
她把空調制熱調開,要去檢查許今朝的情況。
可剛靠近,宋姣就嗅到了濃烈的酒精味道,與夾雜在其中的柑橘與海鹽香氣。
宋姣頓足,許今朝卻還在眼巴巴看她。
Alpha的長卷發堆在臉頰邊,從布沙發罩裏探出一點泛着潮粉的手指尖,帶了點乞求的望過來。
“我好冷,我好冷。”
她看上去醉糊塗了,後頸的阻隔貼可能已經松脫,喃喃念着。
Alpha冷甜的信息素對宋姣造成了一些影響,Omega的腦子開始發昏,心髒猛力一下下撞着胸腔。
宋姣罕有的無措和猶豫起來。
她理應立即遠離許今朝,畢竟現在只是一些很輕微的結合熱誘發征兆,離開有Alpha信息素的環境就會慢慢平複。
但看着Alpha濕潤的眼睛,想起她的那些話,宋姣發現自己做不到這件本該很輕易的事情——
不要管她,轉身離開。
這突然變得非常困難。
宋姣打開随身包,指尖在還剩一支針劑的藥盒上停留了下,轉為取出鋁塑藥板。
她把抑制藥片含進嘴裏,甜澀的片劑迅速在舌尖崩解開。
宋姣伸手觸摸後頸,确認貼片牢固粘在皮膚上,又噴了Omega信息素分解阻隔噴霧做雙保險。
她從客廳藥箱拿出Alpha用的阻隔劑,沖還在瑟瑟發抖的許今朝按下。
後者在藥霧中打了好幾個噴嚏。
口崩片起效極快,宋姣丢掉噴空的瓶子。
她俯身貼近,Alpha睫毛上挂了噴霧凝成的水珠,懵懵和她對視,神情委屈極了。
由于離得過近,宋姣能聞到隐約的一絲柑橘香。
但藥物阻斷了她對信息素的大部分感知,殘留的些許并不能構成過大影響。
她用手背試Alpha的額頭,發覺只略溫熱些。
宋姣自己的體溫比常人略低,而飲酒後人體溫上升,這樣看倒還算正常。
确認許今朝沒什麽事,可能只是空調開錯制冷被凍到了,才醉着打電話求助。
宋姣都沒發現自己略松了口氣。
她問:“你還能上樓嗎?”
許今朝不說話,只把身上布料攏緊,最外層的沙發罩下鼓鼓囊囊,也不知道還塞了些什麽。
室內的溫度已經上來了,宋姣輕聲道:“你說過,現在身上穿的不暖和。”
這是宋姣先前路上拖着她講話時,許今朝說過的。
醉鬼似乎在努力思索,然後點頭附和:“不暖和。”
宋姣微笑起來,許今朝暈乎乎看着這個笑容,就聽她道:“那你等着,我去拿衣服。”
漂亮的Omega上樓去,又抱着被子和衣裳下來。
宋姣把衣被放在沙發上:“換掉身上衣服吧,我給你帶了暖和的。”
Alpha并不肯動,只睜圓了妩媚的大眼望向她。
宋姣想了想,試探着掀開許今朝身上的沙發罩。
見她沒有抗拒,就又把絨面長墊子和風衣拿走,露出底下衣衫濕透的身體來。
Alpha白襯衫的前襟灑了紅酒,這會兒濕漉漉貼在胸前。
用來保護自己的小巢被拆除,她就孤零零獨自坐着,仰頭看宋姣。
宋姣指揮她:“把扣子解開。”
許今朝沒有動作,好像依然聽不懂宋姣的話。
宋姣看着她,她看着宋姣。
片刻後,宋姣說:“好吧,那你乖乖的,我給你脫衣服。”
Omega坐到許今朝身邊,心裏多少有些緊張。
但Alpha真就很乖,安靜的低頭看她為自己解開紐扣。
衣襟中是真絲緞料包裹着的雪白皮膚,那些大片隆起又收緊的美麗弧線随着主人的呼吸起伏,也晃得宋姣幾乎目眩。
Omega深吸口氣,手指停頓,花了十幾秒鐘讓自己鎮定。
她決定先把這濕衣服脫掉。
可當宋姣去拉許今朝左邊衣袖,突然發覺不太對,袖管裏似乎有什麽東西。
許今朝可能自己也不大舒服,伸手把袖子扯了下來。
一張皺巴巴對折的紙随之落在地毯上。
宋姣扯過薄毯裹住Alpha上身,才傾身撿起它。
那是副人物肖像,一對陌生的中年男女躍然紙上,對她溫柔微笑。
“他們是誰?”
宋姣只是在下意識的自言自語,旁邊拽着毯子的許今朝卻開口了。
“是我爸媽呀。”
Alpha的聲音篤定,仿佛這是什麽常識似的。
宋姣神魂俱震。
她慢慢擡起頭,看向了許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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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ps:老生常談的話題,酗酒有害健康,大家不要模仿哦,今朝姐姐這次酒後翻車,以後也不會輕易沾酒精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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