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
Alpha裹着薄毯,從前精心打理的柔順大卷此刻蓬亂纏在一起,活像哪裏逃出來的難民。
她要是伸出手掌,可憐巴巴祈求:“好心的太太,給口飯吃吧……”
宋姣都不覺得違和。
然而許今朝卻指着紙上微笑的中年夫妻,無比肯定的緩慢重複先前那句話:
“這是我爸媽。”
遲遲沒有收到應答,Alpha甚至露出點茫然和委屈來,好像不明白宋姣為什麽不信自己。
宋姣哪裏是不相信。
正因為她一瞬間想通了太多的事情,而隐約判斷出的那個結果又過于颠覆三觀、讓人難以消化,她才被震撼的情緒支配,陷入失語。
任誰從小熟識的人突然指着一對陌生夫妻,神态自然的介紹說是自己爸媽。
而那兩個人和自己記憶裏她的父母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大多數都會因為錯亂感而頭皮發炸,毛骨悚然。
宋姣卻早對Alpha産生了些許懷疑,她沒有往靈魂轉換的方向思考,那過分玄學,不切實際。
可Omega的确察覺得到身邊人的種種異樣,畢竟在她們關系緩和後,Alpha自己都不甚用心去隐藏了。
現在一切疑問都可以套用這答案解讀,盡管具備太多不可思議的奇幻色彩,竟也是最好、最合理的那個結果。
宋姣終于找回了自己失去的語言能力,她注視着Alpha透出醉意的淺色眼眸,輕聲詢問:
“你叫什麽名字?”
Alpha仍有些不忿,但還是回答了。
“我叫許今朝,”她又要繼續講自己的名字出處,“你知道沁園春·雪吧……”
宋姣問她:“你今年多大?”
許今朝一時被問住了,她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具體的年齡數字,只回憶起是2打頭,就篤定道:
“我……2歲了。”
宋姣:“?”
許今朝:“我2歲了!我拿我身份證給你看!”
Alpha說的特別大聲,當真要爬起來去找自己身份證。
宋姣只好把人按住:“我信你,你2歲。”
這個許今朝有自己的身份證,駕駛技術娴熟,至少該是個成年人。
造型很不體面的某個成年人卻不肯安分,仍然不斷反抗,堅持要找自己身份證。
宋姣已經徹底把眼前人和[許今朝]分割看待,她放下那張畫像,手掌落在Alpha發頂,先是安慰的撫摸,又用指尖為她梳理亂發。
很久以前她媽媽還在的時候,偶爾會這樣撫摸宋姣的頭發。
喬楚總是很忙,這樣做的次數不多,但宋姣很願意被如此對待,這是少數能讓她産生一點快樂情感的行為。
宋姣輕柔的理開那些發絲,将它們一绺绺細致梳順。
Alpha在她的動作下漸漸變乖,她不再掙紮,而是依賴般的将身體更貼近宋姣,把腦袋往Omega的掌心裏送。
這一刻,先前關于大型犬的某些聯想又浮現在宋姣腦海裏。
雖然這樣比喻不太禮貌,可能冒犯到許今朝,但她現在真的好像一只粘着人撒嬌的長毛大狗勾。
失去小金魚後宋姣就知道了,小動物的壽命與人類對比非常短暫。
她雖然不會感覺悲傷,卻本能的不希望再遭遇這種永久性的分別,此後再沒養過什麽寵物。
宋姣不讨厭動物,實際上,或許她還有一點喜歡它們。
于是她的手指忍不住落在Alpha發絲間露出的粉白耳尖上,用指腹輕輕捏了下。
Alpha耳朵的肌膚觸感細膩,和她給人的感覺一樣是暖暖的溫熱。
許今朝好像把這當成了什麽有趣的游戲,也從毯子裏伸出手去摸宋姣的頭發。
宋姣沒有抗拒。
因為對方的眼神柔和友善,清澈見底,不帶一丁點的惡意。
這是與[許今朝]截然不同的一雙眼睛,宋姣覺得自己早該發現她們不是同一個人。
許今朝哪怕喝得大醉,撫摸宋姣發辮的動作也克制極了,像在小心對待什麽易碎的珍寶,必須要用如鴻毛落在錦緞上的柔軟力度觸碰。
宋姣并未從Alpha的動作中得到記憶裏那種微小卻鮮明的快樂,這多少有點讓人遺憾。
但也不礙事,她早已習慣了在情感真空中生活。
阻隔噴劑藥霧附着皮膚後,對信息素的高效分解只能持續半個小時,宋姣掃了眼落地鐘時間,視線轉回溫順的Alpha。
“抓好毯子,我給你穿衣服。”
許今朝卻只聽進去後半句,立刻要把披着的薄毯丢開,被宋姣眼疾手快一把抓攏回去。
Alpha現在可是……衣衫不整,再沒了毯子,就真無法蔽體了。
宋姣給她把薄毯攏緊,只露一張漂亮臉蛋在外頭,醉鬼的神情懵懵懂懂,臉上寫滿疑問。
Omega将毯子兩角分別塞進她手裏,讓Alpha自己抓住,擺弄關節娃娃一樣交叉拉起許今朝的雙手,托住手肘,示意她保持:
“不要動。”
許今朝真就很聽話的擡着手,用毯子撐起一個帳篷似的小小空間,眨着明亮大眼看向宋姣。
宋姣讀懂了她濕潤眼眸中的期待意味,誇道:“你好乖。”
Alpha開心笑了起來。
宋姣不明白許今朝為什麽總能這麽輕易的高興,之前分明還在電話裏哭訴自己的孤獨,現在卻為一點小事又重新變得快活了。
她搖搖頭,貼近對方。
Omega的雙手伸進毯子底下,她謹慎繞開Alpha的身體,指尖在視覺不可見處尋找真絲緞料背後的搭扣。
這樣的姿勢太像一個擁抱,還是Omega主動投入懷中索求的那種。
她的臉頰就貼在許今朝臂彎間,隔着薄薄的軟毯,貓咪撒嬌似的無意識沙沙蹭動Alpha的手臂。
許今朝的角度僅看得到宋姣不帶防備向自己傾過來、堪稱親昵的體态,嗅得見她柔軟烏發間萦繞的洗發水香氣。
她忍不住低下頭,在Omega發頂偷偷親了下,像親吻一只卸下防備蹭過來的小貓。
許今朝的動作那麽輕盈,一觸即離,又是吻在沒有知覺的發絲上。
宋姣也就毫無所查,摸索着為Alpha解開了搭扣。
她将那片染漬酒液的溫暖絲綢丢在一邊,又拽過來睡裙,囫囵從許今朝頭頂往下套。
“好啦,手可以放下了。”
宋姣莫名有些慌張,她套衣服的這部分動作稍顯粗魯,帶着點窘迫下的蠻不講理。
憑借肌肉記憶,許今朝直覺的知道應當去找袖子,卻忘了得先把薄毯扯掉,整個人在睡裙桎梏中掙紮起來。
宋姣只好幫她拽開毯子,又捉住Alpha拚命往領口外伸的胳膊,套進各自的袖管裏。
做完這些,她長呼出一口氣。
Alpha身上穿着睡裙,下半身的西裝褲卻沒脫,這模樣怎麽看怎麽滑稽。
宋姣不打算再多幫許今朝做什麽,她總覺得抑制劑可能沒充分起效,現在心髒一個勁的亂跳。
她戴上醫用手套,從藥箱取出未拆封的信息素阻隔貼,撕開密封膜,對許今朝道:“低頭。”
這種簡單指令對方倒執行的很好,Alpha乖順垂下頭,被宋姣親手打理好的卷發随動作擦過臉頰,滑落肩頭。
宋姣輕輕撥開仍壓在她後頸的烏發,露出底下雪色的肌膚。
她突然憶起先前兩人在車廂狹窄的空間內,許今朝要載她回家,俯身去拿副駕駛座下的鞋子。
車裏燈光昏黃,宋姣記得許今朝穿了挂肩的灰綠塔夫綢長裙,香薰與真皮制品交雜出奇異的氣息,Alpha雪白的手掌就撐在她眼前,在她的注視中緊緊抓進皮革椅面裏。
而宋姣不受控制的順着黑色皮革間白到耀眼的手掌往下瞧,柔軟的臂膀背對她展開,帶動肩胛薄骨在肌膚下滑動、輕顫,晃得人頭腦暈眩。
唯一稱得上缺憾的是Alpha後頸處突兀的一角阻隔貼。
人工造物就不該出現在這得天恩賜的好皮膚上。這個念頭當時在宋姣腦海中一閃而過。
可現在,曾在黑暗中凝視的那片肌膚就在她手掌下,屬于柑橘的冷甜香氛透膚而出,氤氲在殘留的酒精氣味中。
她必須得親手把阻隔片覆上,貼牢。
宋姣将那些散落的發絲盡數撥走,才注意到Alpha頸側的紅痣。
它坐落在離信息腺極近的位置,自來水筆尖落在肌膚上那麽小的一點,卻也如同雪地裏的一瓣落梅般明顯。
[許今朝]不愛用阻隔貼,又習慣盤發,宋姣清楚記得她後頸沒有任何痕跡。
這是屬于許今朝的小記號。
宋姣撕掉貼片的防粘連層,用指腹輕按Alpha頸後的皮膚,确認腺體位置,壓上阻隔貼片。
貼片內部的化學劑會在接觸表層皮膚外高濃度信息素後生效,持續進行分解,起到阻隔Alpha信息素對他人影響的作用。*
小紅痣已經被阻隔貼一并蓋住,Omega卻又忍不住往它原來在的位置瞟去。
畢竟它好看又別致,讓人印象深刻。
處理掉用過的醫用手套,宋姣轉身看見Alpha還保持着低頭的姿勢。
“擡起頭來呀。”她只好發布新指令。
許今朝這才擡頭,又用那種大型犬讨誇獎的濕漉漉眼神看宋姣。
的确很乖,就是傻了點。Omega心裏這樣想,張口卻是好聽的贊美話語:“做的很好,真乖。”
好啦,這下那條并不存在的毛絨大尾巴要搖擺旋轉上天了。
宋姣再次問她:“你能上樓去嗎?”
Alpha正因為誇獎而興奮不已,臉頰仍泛着玫瑰色,連那小巧秀挺的鼻尖都紅紅的,簡直顯然易見的神智朦胧。
許今朝坐在地毯上,她的頭腦發鈍,慢慢反應思考了片刻,沖眼前的Omega搖搖頭。
她不要一個人上樓,她要和貓咪朋友待在一起。
宋姣以為她是表示沒辦法站起來。
酒精會損傷人小腦,失去平衡感是最常見的醉酒狀态之一,Omega有些無奈的譴責她:
“也不怕喝成傻子。”
許今朝毫不在意,反而露出讨好的笑臉。
擁有一張漂亮臉蛋的優勢就在這裏了。哪怕是這樣帶點傻氣的笑容,出現在她生來妩媚的臉上,也只顯出招人喜歡的天真嬌憨。
“……以後不要再喝酒了。”
Alpha就拚命點着頭,根本看不出究竟有沒有聽懂宋姣的告誡。
許今朝自己走不了,宋姣也扶不動這麽大只的成年人,只能任人在客廳裏睡。
Omega把布藝沙發罩和長坐墊重新安置回去,又折起毯子鋪好,扯過來抱枕給她當枕頭。
宋姣收拾完這些,坐下拍拍沙發,招呼道:“上來睡覺。”
許今朝的眼睛立刻亮了,歡喜的跌跌撞撞爬上沙發,她沒有枕在抱枕上,反而颠倒方向,蜷縮依偎到Omega腿邊。
Alpha的動作很小心,只有頭發擦碰到宋姣的牛仔褲,躺好後還偷偷看她的臉色,好像擔心這樣克制的接觸也會被讨厭。
宋姣忍不住伸手撩開一縷落在Alpha睫毛上的散發,為她順到耳後。
許今朝小聲的說:“你真好。”
這就真好了?
宋姣眉梢不可察的微揚,她未置可否,把搭在沙發靠背上的薄被蓋到許今朝身上。
宋姣起身去拿沙發另一端的抱枕,又若無其事扯了下被角,蓋住原本可憐暴露在外的潤白足尖。
Omega将抱枕塞給許今朝,用自以為兇巴巴的語氣說:“快睡。”
許今朝好喜歡小貓甜甜的嗓音,她希望小貓也喜歡自己,于是乖乖閉上眼。
她現在的确困倦,腦袋裏昏沉沉一片,很快陷入黑甜之中。
宋姣放輕腳步走開。
她撿起地毯上那張屬于許今朝父母的肖像,視線在由線條勾出的溫柔笑意上停頓。
或許只有擁有這樣笑容的夫妻,才能養育出如許今朝一般無害天真的女兒。
她的餘光掃到雜物櫃,櫃邊地板上散着一張材質相同的紙,紙上似乎也有線條筆跡。
宋姣有點好奇,許今朝還畫了什麽?
她走近雜物櫃,俯身撿起,卻在看清紙面人物時忽然的怔住。
盡管只是水筆潦草勾勒,她也能一眼辨認出畫中人是自己。
穿着折領小禮裙的‘宋姣’看向畫外的她,Alpha親手佩戴上的華美項鏈裝飾在‘她’肩頸間。
宋姣對于美術技法沒有太多了解,可這張小像神韻抓得極準,眉目栩栩,更流露出一種含着審視的動态神采。
Omega指尖在畫中‘自己’的臉頰上微碰了下,垂下眼睫,将兩張肖像折在一起。
天光大亮,許今朝迷迷糊糊醒來。
剛恢複了點意識,她就覺得額頭和太陽穴突突直跳,渾身上下哪裏都難受,像被人從頭到腳毆打了一頓。
睜開眼睛,天花板上的吊燈模糊一片,許今朝頭暈眼花,又躺了一會兒才爬起來,蔫蔫的呆坐着。
“真要命……”
她捂着胃,整個人垂頭喪氣,完全打不起精神,放飛自我喝酒時多痛快,現在就有多難受。
等終于緩過神,許今朝才發現自己睡在了客廳裏。
上身真空穿着長袖睡裙,西裝褲卻沒脫,沙發下堆着大約是睡夢中被踹掉的薄被。
她的記憶斷了片,只記得昨天被許博揚這個老王八晾着教訓了一通,心情直跌到谷底,回家後喝了個爛醉。
再往後……就沒有了。
自己都醉的失去了意識,居然還能爬上樓換衣服,問題是好好的卧室有床不睡,又拖着被子回了客廳?
許今朝伸手扯起熟悉的薄被,看向旋梯,不由得後怕。
樓梯那麽高,她沒跌下來摔斷脖子,簡直是奇跡。
這時一樓廚房的推拉門動了。
這門的隔音極好,被從裏面推開後,才傳出油煙機運作的聲音。
系了深綠色圍裙的Omega身影在餐廳搖動,隔音門顯然也阻隔了廚房外的動靜,對方沒發覺許今朝醒了,壓根沒朝客廳這邊瞧。
宋姣往餐桌上擺放了什麽,又折返回廚房。
她這次忘了關門,背對許今朝站在流理臺前,一身白絨絨的居家服,像只忙碌的小兔子。
許今朝忽然就被眼前場景深深的滿足到了,連酒後的不适都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感沖散。
她并不是一無所有,至少她有宋姣。
這是多好的女孩,自己只是做了一點有良知的人該做的事情,就從對方那裏得到了這麽多回饋。
醒來不用面對空蕩蕩的冷房間,而是在廚房裏準備早餐的可愛的人。
先前累積爆發而出的孤獨,現在似乎也變得不值一提了。
許今朝低頭看看自己的狼狽模樣,她怕驚動宋姣,都沒去鞋櫃穿拖鞋,做賊一樣蹑手蹑腳溜回二樓。
宋姣往煮到香糯的紅豆花生粥裏撒了紅糖,勺背推攪着微滾粥面,讓融化的深色糖液均勻散開。
廚房配置的油煙機噪聲不大,在這樣規律細小的背景音下她心裏反倒很安寧。
關掉燃氣,宋姣盛出一碗紅豆粥。
剛出鍋的粥滾燙,熱氣還在不斷的往上蒸騰,她拿瓷勺在碗邊小心撇出一點,輕輕吹氣降溫,送到唇邊品嘗。
花生、紅豆的獨特香味與谷物香雜糅,舌尖品得出紅糖的甜,後者并不過分突出,只為雜糧谷豆熬成的濃酽湯粥額外添彩。
宋姣很滿意,她将粥碗端出廚房。
餐桌上還有一碟煎好的鮮蝦餅,用保溫罩蓋住的煮蛋,切開擺盤的橙子。
宋姣往客廳看過去,這才發現沙發上空空如也,原本甜睡的Alpha不見了蹤影。
幾乎同時,在卧室火速洗漱完的失蹤人士沖下樓梯。
許今朝一臉無事發生的淡定,卻被自己的慌亂腳步出賣了個幹淨。
宋姣想起她昨晚的乖巧模樣,和後面種種粘着人撒嬌的舉動,再看那破綻百出的‘沉穩’。
Omega選擇假裝什麽都沒發現。
“醒了?來吃飯吧。”宋姣這樣說。
許今朝的确饑腸辘辘,昨天中午跟老東西吃的那餐把她惡心壞了,然後就喝得大醉,一直餓到現在。
她跟着宋姣進廚房,本以為還有沒端來的東西,誰想Omega拿了空碗要給她盛粥。
許今朝立刻道:“我自己盛。”
宋姣就把碗遞給她,又去取許今朝要用的那份餐具。
Alpha在身後叫:“我自己拿!”
許今朝很有不能恃寵而驕的覺悟。
起床吃到現成的早餐已經是走大運了,怎麽可以讓宋姣再忙前忙後幫着取東西?
誰知Omega只是微一停頓,就繼續抽出勺筷,并沒理會許今朝的推拒。
她轉身往外走,擦肩而過時輕輕瞥了Alpha一眼。
許今朝:“……啊,謝謝。”
是錯覺嗎,這個眼神好像很不客氣。小貓的膽子怎麽突然變大了?
許今朝盛了粥出來,坐到宋姣對面。
她努力攪動碗裏的熱粥,試圖讓它快點變涼,好暖暖的喝上一口。
宋姣伸手揭開保溫罩,底下是煮熟過了涼水的雞蛋。
她素白的指尖輕巧拈起煮蛋,用小勺背敲蛋殼,轉着圈擊出均勻的碎痕。
敲好兩顆蛋,宋姣把其中一枚放到許今朝面前。
畢竟這個傻乎乎的成年人可是真情實感說了‘你真好’,無端受到這樣的褒贊,她總得真的對Alpha好一點。
對方看上去驚訝極了。
那雙眼尾上挑的漂亮眸子閃閃發亮,紅唇緊抿起來,宋姣知道她是在壓着快樂的笑意。
好吧,更正前言,這個Alpha其實傻的有點可愛。
許今朝高興壞了,她不是第一次吃宋姣做的飯,但這次可是體貼到幫她把蛋殼都敲好。
她有點忍不住想笑,卻又覺得不好意思,于是低低埋下頭,把笑容藏起來。
等終于收斂住嘴角的弧度,許今朝拿起那枚蛋,又用餘光去瞧宋姣。
幸好Omega正在專注吃蝦餅,應該沒注意到自己歡喜的失态,許今朝小聲咕哝:“謝謝了……”
她聲音蚊吶似的,可宋姣卻回了一聲淡淡的‘嗯’,顯然有聽到。
許今朝剝開蛋殼,咬了一口煮蛋,蛋黃香香嫩嫩,是她喜歡的熟度。
煮蛋,甜粥,蝦餅。
許今朝吃得很舒服,等她們分享完那一碟甜橙,宋姣輕飄飄說:“你昨天喝醉了,在家裏鬧騰。”
許今朝瞪圓了眼睛,她酒品一向還可以啊……但宋姣總不必拿這個騙她。
她也保不準自己究竟發了什麽酒瘋,有些氣短,讷讷問:“我做什麽了?”
宋姣開口後就一直緊盯着Alpha的表情,觀察眉眼間細微的變化,許今朝看上去是真的想不起來。
宋姣就說:“你抱着我哭,說媽媽我想你。”
許今朝:“?”
許今朝:“!”社死了,家人們!
Alpha的臉頰肉眼可見的開始變紅,從耳尖粉到了脖頸裏,她張口結舌,呆頭鵝一樣坐着,不能動也說不出話。
宋姣覺得許今朝羞窘的快要當場爆炸了,轉移問道:“你什麽時候學的畫?”
她的手探進家居服衣袋,拿出疊起的一張紙,展開來推給許今朝。
“我昨天問你畫的誰,你只是嗷嗷的哭,也不回答。”
許今朝低頭去看,臉上原本的紅潮驚得又飛速褪了回去。
她當然認得自己的畫跡,也當然認得這是畫了自家爸媽。
該死的,她都多久不敢動筆了,之前在原本世界裏喝醉許多回也沒能鼓起勇氣作畫,怎麽這次突然來了膽量!
許今朝腦子裏亂哄哄,她想要給畫中父母編造個合理的身份,卻又開不了口。
這是養育她的爸媽,她思念的親人,怎麽能指認作其他人?
可宋姣還在等待她的回答。
許今朝一時竟想不出破局的方法,愣在了當場。
最後還是宋姣給她解的圍。
Omega說:“好吧,你有你的隐私,我不追問。以後不要喝那麽醉,你喊了我好多聲媽媽。”
許今朝松了口氣,又為後面那句感到極度的羞恥,她飛快把畫像收好,發狠道:“我再也不喝酒了!”
難怪宋姣今天這麽溫柔,指不定就是因為自己喊媽叫出來的一點‘親情’。
宋姣瞧着Alpha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模樣,心底裏感受到罕見的小小愉悅。
她覺得自己挺壞的,都騙得人無地自容了,居然還因此而難得的高興起來。
宋姣若無其事道:“我該去學校了,上午雇傭的家政會來,你跟她接觸一下,看合不合适。”
許今朝巴不得有個話題岔開尴尬,立刻答應,又不住口催促:“你快去吧,可別遲到。”
等宋姣起身上樓,許今朝把又紅起來的臉埋進了臂彎裏。
啊啊啊!
買不到去火星的站票,人也要想辦法堅強的活着。
許今朝把餐具收拾進廚房,半掩上推拉門,她磨磨蹭蹭的刷洗,指望着避開宋姣。
過了幾分鐘,外頭傳來宋姣下樓的腳步聲,而後朝這邊靠近,停在廚房外。
“許今朝,監控裝好了,你可以到書房調試一下。”
“知道了。”許今朝頭也不敢回。
宋姣說:“那我走啦。”
許今朝:“……路上開慢點。”她唠叨多事的老毛病還是改不了。
兩個人誰都沒察覺,她們分別時的對話多像一對真正的伴侶。
宋姣出家門前特意回頭看了眼。
Alpha大約為那個玩笑的謊言而窘迫狠了,依然縮在廚房不肯露頭。
她心情很好,輕快來到車庫,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裏。
宋姣摘下斜背的小包,沒有立刻放在一旁,而是打開包,從夾層取出一張紙箋。
戴珍珠項鏈的‘自己’用目光凝視評判畫外的她,看着‘她’的宋姣卻從筆觸中窺見了作畫人下筆勾勒時的溫柔。
有個微小的笑容在Omega嘴角一閃而過,她收起肖像,将車發動。
确認宋姣的确已經離開,許今朝當即加速手下動作,飛快擦洗幹淨碗筷。
房子裏又空了,她在客廳轉悠兩圈,想起宋姣的吩咐,到二樓書房檢查監控。
齊耀安排的人辦事很妥帖,別墅內部幾乎無死角的被監控覆蓋住。
她與宋姣的卧室內部也有探頭,但位置可以自行操作遮擋,現在宋姣卧室的監控畫面就是漆黑一片。
許今朝突然有些蠢蠢欲動的好奇,自己昨晚究竟做了些什麽?
她點進客廳監控探頭的畫面,嘗試調取,然而很不巧,一樓的系統好像沒有設置錄像。
許今朝聳聳肩,不過想到不必看自己怎麽對着宋姣犯傻,就又有點慶幸。
她把工學椅拖近,讓自己坐得更舒服,設置完一樓的錄像,随手點開自己卧室的那個監控小框。
二樓系統的錄像居然是開着的,許今朝就往後拖拽視頻記錄,想看自己是怎麽進來換的衣服。
然而,讓人疑惑的一幕出現了。
許今朝坐直身體,她看到宋姣從門口進來,打開衣櫃翻找出睡衣和薄毯,最後連同被子一并抱走。
許今朝反覆把對應時間段的錄像看了好幾遍,确認了一個事實——
自己壓根沒上樓。
還有,她早晨醒來時身上穿的睡裙,就是宋姣拿走的那條。
許今朝登時就不好了。
整個人面紅耳赤,簡直不能去細想。
她本人性取向為女,對于同性之間的一些接觸比直女敏感。
而在ABO的世界背景下,AO之間更存在差異。
自己八成是纏住了人家,求好‘媽媽’給換上的衣服,宋姣當時恐怕為難極了,可好姑娘還是拿來衣裳給她穿。
許今朝,你這是性|騷|擾啊!
戒酒,必須戒酒!
手機在桌上響起來。
許今朝稍微平定心緒,才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着來電人名字:蔣超。
這是[許今朝]的狐朋狗友之一,先前在秦令月派對上見過。
蔣超還問她要不要一起出去找樂子,許今朝當場拒絕了。
[許今朝]性格喜怒無常,傲慢尊大,即使面對朋友也常會露出不耐與暴躁的一面。
這正是許今朝敢為所欲為、不怕被看出端倪的依仗。
蔣超是這群Alpha裏最風流成性的一個,對[許今朝]為宋姣瘋魔的行為很不解。
在《姣姣》中期有他的少許戲份。
[許今朝]已經把宋姣折磨得不像樣了,還跟朋友抱怨她不回應自己的告白。
蔣超雖然愛玩,可從來不吃強扭的瓜。
他覺得宋姣被這麽折騰很可憐,就給[許今朝]介紹起其他熱情美麗的Omega女孩子。
[許今朝]跟蔣超介紹的女孩出雙入對,還把人帶回到家裏,試圖惹宋姣吃醋。
宋姣卻覺得終于看到了光亮,期盼着[許今朝]早點移情別戀,自己好脫身。
[許今朝]計劃落空,大罵蔣超出馊主意,破壞她和妻子感情。
蔣超也惱了,直接扯開[許今朝]的遮羞布,說你們有個屁的感情,你倒是幹點人事,整天虐待老婆,別把黑鍋往我身上扣。
兩人就此鬧掰。
閱讀這部分劇情時,許今朝都被[許今朝]的厚顏無恥氣笑了。
蔣超不是什麽正直好人,但他話說的沒錯,她和宋姣的婚姻本身就是用非法手段強求來的,又談何感情呢。
[許今朝]一廂情願的‘愛’多麽肮髒可鄙,她打着愛的旗號美化自己的醜陋行徑,這比純粹的作惡更令人反胃。
許今朝接通電話:“有事嗎?”
“許大小姐,你吃的嗆藥還沒消化完?”蔣超抱怨了句,随即道,“東城這邊我新開了家酒吧,晚上來消遣啊,兄弟包消費。帶嫂子也可以,我讓人都注意着點。”
許今朝道:“我老婆不愛出去玩,我晚上要陪我老婆。”
她這一句話就全給堵死了,蔣超整個噎住,過了幾秒才說:“不是吧,真要當老婆奴啊。”
許今朝:“嗯哼。”
蔣超:“沒勁,挂了。”
許今朝直接掐斷通話,她暫時沒心思搭理原身交際圈裏的Alpha二代們。
許博揚給女兒開出的婚假是兩周,眼下還有一周的時間。
雖然解決了和宋姣間相處的問題,但許博揚那頭只會更難搞。
一想到老王八,許今朝就犯頭疼。
在自己的世界裏,她的專業領域是繪畫,不敢說有多麽登峰造極的成就,也曾是拔尖的新星。
被前任背刺前,許今朝就沒在事業發展上遭遇過大困境,那是她栽的第一個大跟頭。
也正因為心境上的缺陷,她才遲遲無法走出魔障。
可現在不同了,許今朝要面對的是全然陌生的領域。
哪怕擁有[許今朝]學習過的專業知識和全部記憶,許今朝也不敢保證臨場能夠漂亮發揮。
尤其[許今朝]目前是許博揚的助理,被他帶領着學習管理事務。
天天在這個兇詐的老Alpha手下待着,許今朝心裏真沒底。
思及到可能的無數件麻煩事,許今朝先前的羞恥心境都被淡化掉。
她嘆了口氣,只覺得前路迷霧重重,什麽時候又是個頭呢。
許今朝對未來的憂煩并沒持續多久,碧灣的物業給她打來電話,有人自稱是這一棟業主雇傭的家政人員,要進小區。
讓門衛放行,等估摸着人差不多該過來了,她下樓去開別墅前院門。
宋姣選的保姆是個40歲出頭的Beta女人,有張小圓臉盤,身材不高,面相很和善讨喜。
保姆姓李,許今朝就叫她李阿姨。
李阿姨是省會轄下縣城的人,口音與省會這邊相差無幾。
許今朝帶人進來,把一樓的卧室安排給她住,用閑談的溫和口吻講注意事項。
“這裏只有我跟我太太住,我們平時都忙,沒時間做飯打掃家務。她工作日中午不回家,早餐七點吃,晚餐要六點之後。”
“菜肉食材會有專人送來,一般不用去采購。”說到這,許今朝頓了頓。
她補充道:“我太太口重,喜歡吃辣吃酸甜。”
李阿姨忙點頭。
“我這幾天都在家裏,下周後就不一定了,到時候再說吧。”許今朝道,“阿姨你剛過來,先放下行李歇一歇。”
盡管她這樣說,李阿姨也沒多休息,稍微整理了自己住的卧室,就出來開始掃除。
這樣看着做事很麻利,言語也少。
到午飯時間,李阿姨做了長南菜,手藝居然非常不錯,許今朝就更滿意了。
她開始渴望時間能走快一些,等宋姣回家,兩個人一起享用美味晚餐。
許今朝這樣期待着,她算好了時間,讓李阿姨五點多開始準備晚飯,做得豐盛一些。
然而等啊等,等到六點半,大餐都擺上桌了,宋姣還沒回來。
許今朝:qaq
她突然有種被遺棄般的凄涼感,成了裹着毯子坐在電視雪花屏前發呆的空巢老人。
這就給小沒良心打電話,立刻,馬上!
她一定要譴責宋姣!
宋姣倒不是故意不回家……好吧,她承認,或許有那麽點試探的意思。
她總得弄明白,這個許今朝的底線到底在哪裏。
對于宋姣而言,現在的許今朝還是個有點熟悉的陌生人。
她昨晚仔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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