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終章(下) (1)

盛夏天裏,烈日高懸,栖居在樹上的蟬群拚命鳴叫,制造出獨屬于酷暑的噪聲。

客廳有空調往外吹冷風,廚房裏的溫度就不那麽宜人了,蒸籠似的發悶,熱得許今朝直流汗。

她轉頭對守在門前的宋姣說:“你去沙發坐着休息,一直站這兒太累了。”

宋姣卻不肯,反駁道:“我需要一定的走動與站立來複健。”

這的确是醫囑,可許今朝催她到沙發坐,是覺得天太熱,怕熱到還不大健康的宋姣。

廚房口就是蒸籠蓋掀開的那條縫,把室外傳導進來的熱意往客廳趕。

許今朝道:“門口多熱啊,聽話。”

她這樣說着,拿毛巾擦拭掉馬上要流進眼睛的汗水。

聽了許今朝循循善誘的輕哄,宋姣才緩慢轉身,往外走去。

許今朝在悶熱中繼續處理食材,将切好的西藍花泡在鹽水裏,旁邊高壓鍋中已經焖着排骨湯,從放氣閥溢出香氣來。

燙掉番茄外皮,切碎放進碗中,許今朝忽然又感覺到了熟悉的被注視感。

她轉過頭,發現宋姣壓根沒走遠,這會兒正坐在餐桌後,炯炯凝視過來。

許今朝不由笑了,看就看吧,至少人在餐廳坐着,不累也不熱。

她打開油煙機,倒也沒把廚房門關閉,畢竟外頭還有個小偷窺者,她自顧自炒番茄,熬煮酸湯。

宋姣一只手托着腮,幸福享受大美人老婆為自己烹饪的快樂,眼瞳随許今朝左右轉動,覺得正生活在天堂。

許今朝用番茄湯煮了蝦仁和魚丸,調醬汁拌一盤涼菜,将排骨湯從高壓鍋盛到湯碗裏,最後切蒜片準備炒西藍花。

在她做完前面這些後,腿腳還不怎麽利落的小妻子就又溜跶過來,幫忙端盤子,拿碗筷,臨走還踮腳在許今朝臉頰親一口。

她甜甜說:“辛苦老婆。”

許今朝不由笑起來,親昵趕她:“油煙味兒重,別染在身上。”

清炒西藍花上桌,總算整治齊全一桌像模像樣的午餐。

宋姣起初打算貼着還沒摘掉圍裙的許今朝坐,可縮短物理距離的壞處是不方便自己看對方下飯。

這可不行,宋姣趕緊端起碗筷,重新坐到對面去。

一擡頭就是許今朝溫柔漂亮的臉,這下她徹底舒服了。

許今朝花了兩年才把小貓稍微養胖一點,現在一朝回到解放前,又成了細嫩柳枝似的模樣。

她可看不得這樣風吹要倒的模樣,努力給宋姣夾菜,恨不能立刻把她喂養圓潤起來。

許今朝猛撈手工魚丸和蝦仁給宋姣,嘴裏念叨:“你現在不能沾油膩辛辣的東西,酸湯也挺有滋味。”

宋姣一貫愛吃重口味的食物,越酸辣甜鹹越喜歡。

可現在身體不佳,沾不得這些,許今朝就用番茄湯煮魚肉和蝦,以免她吃到嘴裏沒滋味。

不等宋姣努力消耗完這些富含蛋白質的肉類,許今朝又催她吃西藍花。

“蔬菜,多吃深色蔬菜,我灑了黑胡椒,用蒜焖炒的,好吃。”

宋姣才不喜歡吃西藍花,她覺得這東西世界上只有許今朝愛吃,能美滋滋吃一整盤。

但這是許今朝親手炒出來,自己不吃多讓她傷心啊,她只好苦着臉,勉強咽下幾顆。

許今朝:“再吃點涼菜,一會兒我給你盛排骨湯,味道應該不錯。”

宋姣:“……”

重聚後的第一餐,宋姣在許今朝的全程殷切投喂中度過。

她有點不好的預感,在自己恢複到正常體重之前,恐怕都要被時刻監督飲食了。

不得不說,宋姣的預感果真很準。

晚飯時間,她又吃了一餐營養配比非常科學、味道也還不錯,但就是清淡到要命的飯菜。

夜間合理的消食運動請求也被嚴詞拒絕,許今朝翻開讀物,哄着她:“過幾天,你現在身體這麽弱。”

她是有原則的人,不做禽獸之舉。

宋姣把書奪走:“我不要聽這個。”

許今朝問:“好吧,那我換一本書?”

宋姣打開手機,調出小說頁面遞過去:“我今天只聽它。”

許今朝接過手機,屏幕上落着黑體字:《姐姐愛我gl》,再往下翻,車速一路狂飙,直上秋名山,簡直不堪入目。

許今朝:“……你從哪裏弄來的?”

宋姣:“郁蘭教過我一些小技巧,關于該怎麽在互聯網上尋找自己想要的資源。”

許今朝才不要讀這個,這是能作為睡前故事念的作品嗎!

可毫無廉恥心的Omega湊過來和她咬耳朵:“那我讀給你聽呀……”

人類的退化,只需要一個足夠粘人的美麗小妻子,和一本聲情并茂的晚間小書。

宋姣好喜歡現在的時光,她覺得從未這麽輕松惬意過。

早上醒來,自己可以全然放松地躺着,不必思考計算還有多少時間可相處,她能全心凝視愛人的睡顏,這是自己本該擁有的快樂,終于被歸還到手中。

她幾乎樂不思蜀,畢竟慷慨的世界意志肯定會把父親送來,她不思念好友錄,如果當時被要求拿所有財産交換許今朝,她肯定立刻照辦。

唯一讓宋姣感到傷感與抱歉的,也只有郁蘭了,她有點不敢想,自己和許今朝驟然‘死去’,這個耿直真誠的笨蛋會多麽傷心。

秦令月見識過無數滔天風浪,她相信對方能走出陰霾,可郁蘭終究是心腸軟得像水似的一個人。

宋姣覺得許今朝對此肯定也無比清楚,閉口不提,恐怕只是不想讓自己難過。

重逢第二天,許今朝對宋姣說:“我帶你去我的畫室看一看吧。”

昨天在醫院看望老師,她被敦促要勤加創作,不要辜負天賦與韶華。

許今朝明白謝教授的苦心與期許,打算重拾畫筆陪老婆兩不誤,直接帶姣姣到長期租下的畫室去。

何況先前那副肖像畫只餘下背景,并不算是完整作品,她畫室中可有過往許多幅畫能讓宋姣欣賞。

宋姣對與許今朝相關的一切都抱有極大好奇心,點頭應允。

她還提起另一件事情:“我想看一看那本《姣姣》,以我為主角的那個小說。”

許今朝這些天倒是完全沒去網絡上找尋這本書。

它承載着[宋姣]的磨難與屈辱,在不曾認識宋姣前,她能把這本書當成悲劇性質的文學創作來反覆閱讀,為角色流淚喟嘆。

可當宋姣成為身邊活生生的人,成為她的戀人、妻子,許今朝就再不想去回憶《姣姣》了。

作為讀者時的憤怒悲哀尚可控制,作為愛人的她則完全不忍回想那些沉重的故事。

許今朝最終還是答應了宋姣的請求,打開手機搜索當初看書的論壇。

論壇還在,依然有許多作者在裏頭連載些小故事,她輸入關鍵詞:姣姣。

[對不起,沒有找到匹配結果。]

許今朝有些吃驚,她還以為自己打錯了字,視線上移到搜索框,發現并沒有錯。

她于是又重新輸入搜索,同樣顯示沒有找到匹配結果。

許今朝轉到搜索引擎尋找,上面也沒有任何內容對照得上、關于小說《姣姣》的信息。

她怔然擡頭,望向宋姣:“這本書,好像也消失了。”

宋姣早從許今朝神情中看出了不對,她攤開手:“或許我們該問世界意志。”

可世界意志很酷,祂只做事,不言語,僅在告知離開時間時用奇異方式講過話,許今朝聽完記不住任何聲音特征。

許今朝:“你去問?”

宋姣才不想像個傻瓜一樣對着空氣問話,然後被對方無視(畢竟曾經的痛罵就被無視了),這場面太傻了。

她道:“唔,那我不看了。”

宋姣只是有點好奇,這本讓許今朝難以釋懷的書,它到底講述了怎樣的故事,有怎樣的敘事風格,僅僅好奇,并不是非看不可。

許今朝租用的畫室離家挺遠,在城中一片傳了許多年要拆遷的舊房屋建築群裏。

這棟帶圍牆院子的小樓原本是裝修隊儲存物品的倉庫,後來包工頭本人退休,就閑置下來。

許今朝拿鑰匙開外院大門,對宋姣道:“房東叔叔是我爸的朋友,到現在每年都會一起聚餐那種,所以用特別低的價格租給了我。”

一樓作為畫室使用,曾經被工人搭起擺放工具與五金建材的櫥架沒被拆除,現在用以擱置畫材畫具。

二層則裝潢改造成了大型收藏間,光線、溫度、濕度都被把控住,陳列許今朝沒出售的油畫作品和習作。

許今朝領宋姣到二樓,将自己的畫作展示給她看。

她畫肖像畫居多,風景畫也有一些,宋姣對于油畫沒有什麽鑒賞能力,只覺得筆觸與色調相當柔軟溫暖,和作畫人本身的性格極相似。

許今朝笑問:“能請你為我做模特嗎?我有段時間沒動過畫筆啦。”

宋姣怎麽會拒絕呢,她可積極了,回到樓下,沒等許今朝找好布景光線,就去拉衣裙系帶。

許今朝一回頭,老婆把連衣裙領口紐扣都解開了,露出裏頭雪色的肌膚來。

她連忙按住對方,哭笑不得:“你脫衣服做什麽啊?”

宋姣表示自己要為藝術獻身:“我聽說,搞油畫的都愛畫裸|像。”

許今朝:“不必了,不必了。”

宋姣卻很堅持:“呀,我不會鬧你的,你放心。”

她是真不在意讓許今朝畫自己裸|體,才不是居心叵測意圖拉對方搞澀。

許今朝:“這裏我裝了監控,現在正運轉呢。而且習作畫好放在二樓,以後有人來畫室可能會被看到的。”

宋姣:“我不在乎。”

她本來就沒羞恥心,即使現在能像尋常人一樣愛恨笑泣了,她的道德與廉恥感也不多強。

許今朝:“我在乎。”

她說這話時候臉頰有一點窘迫的羞紅,小聲嘀咕:“我可是很小氣的……”

宋姣小步貼近她,真不是她故意走這樣慢到暧昧的步子,而是還沒完全恢複,為了保持站穩,她根本走不快。

她勾住Alpha脖頸,注視對方眼神游移的淺淡眼瞳:“你不想我的身體被別人看到啊?”

宋姣可一點不覺得有被冒犯到什麽袒露身體的權利,她只為愛人難得的占有欲表露而愉悅。

許今朝誠實說:“很不想。”

假如哪天小貓突發奇想要去什麽天體沙灘,她估計會自己一個人生悶氣很久。

誠實的人得到了來自小妻子獎勵的親吻,宋姣在她唇瓣上輕啄一口:“好吧,我來給你做模特兒。”

Omega閑适躺在許今朝布置好的竹躺椅裏,上頭鋪了柔軟的小毯子。

陽光從窗外灑入,浮動在柔軟裙裝包裹的美麗身體上,她的烏發惬意披散,襯得臉蛋愈發小巧精致,盈盈沖許今朝微笑。

她們在這裏度過了愉快的上午,缪斯女神的眷顧讓許今朝一點點重拾手感,畫布才是真正屬于她的舞臺。

午餐在附近的小餐館共用,兩個人牽手穿行矮舊的房舍,擠在畫室的小床上午休。

下午高鹿鳴給許今朝打電話,叫她出來喝茶聊天。

她顯然還以為許今朝仍然悶在家裏,許今朝告訴她:

“不去了,我在畫室,我老婆陪着我。”

高鹿鳴無語問:“啊這,你的紙片人老婆姣姣?”

許今朝挂掉電話,給躺回原位敬職工作的模特宋小姐拍照,發給友人。

高鹿鳴回複來簡直吵到許今朝眼睛的一大堆感嘆號,好在沒發什麽[你老婆活了]之類的蠢話,只表示自己會火速趕到。

許今朝擡頭對宋姣說:“我朋友一會兒過來。”

她跟宋姣提起高鹿鳴的名字,詳細介紹發小身份,殊不知宋姣早就跟高鹿鳴‘無形’見過面,還窺過自己的聊天屏。

宋姣故作好奇:“她什麽性格呀?”

許今朝道:“很好相處,有點大咧咧的,偶爾會做點傻事,但不招人反感,特別仗義開朗。”

正式一見面,宋姣就明白了為何許今朝特意提朋友容易做傻事。

高鹿鳴見到她,整個人就一個大震驚,抱頭問許今朝:“你怎麽做到的,你怎麽把這個妹妹從畫裏變出來的?!”

許今朝道:“沒有,我和姣姣是在醫院遇到的,挺神奇。”

她這倒也不能算是說謊。

高鹿鳴特別小聲問:“可是,你說這是你老婆啊!”

聽力極其靈敏的Omega主動回答:“我們是一見鐘情哦。”

許今朝看向宋姣,得到一個甜蜜的笑臉回饋,她也慢慢笑了:“是的,我們是一見鐘情。”

或許,命運的齒輪在她們被世界推送相見的一刻便開始轉動,她們是彼此最适配的靈魂伴侶,注定會相知相愛的人。

完全沒順她們思路走的高鹿鳴充滿期盼問:“姐妹,你能根據我對理想型的偏好,給我也畫一個嗎?”

許今朝:“我沒有超能力,謝謝。”

确認了發小的确不能憑空創造人出來,宋姣是真人,高鹿鳴終于死心,垂頭喪氣為自己的唐突向宋姣道歉。

宋姣覺得她性格還挺有趣兒,大度表示沒關系,并開始笑眯眯套問許今朝童年和少女時候的往事。

沒幾句話,許今朝的傻朋友就覺得宋姣這人不錯,能相處。

高鹿鳴痛快把許今朝賣了,哇啦哇啦跟繼續躺下做模特的宋姣狂倒她的料。

高鹿鳴:老許這天選伴侶人真不戳。

許今朝拿畫筆的手,微微顫抖。

許今朝:“我要生氣啦!”

高鹿鳴:“哈哈哈!”

宋姣:小貓微笑.jpg

在暫時其實還不知是否是宋以康的宋先生回國前,許今朝接到媽媽華蘭君從國外打來的電話。

華女士和丈夫許良馳生育女兒時候年齡挺大了,在前兩年光榮退休,許爸爸幹脆辭職,陪她滿世界旅行。

華媽媽教書育人幾十年,骨子裏卻不是什麽老成穩重的性格,許爸爸看似滿身書卷氣,說起話來溫文爾雅,實則有一顆比老婆更野的心。

兩個人身上找不着的溫和保守,全集中到許今朝身上,她被心大父母放養着,時常還要操心他倆在外頭的安危。

畢竟這是五十多歲跑去跟年輕人玩滑板的爸和媽啊!

許今朝接起電話,沒幾句差點心梗。

倆人跑去了北美攝影,竟然在墨西哥跟向導走散,遇到了武|裝分子。

以華媽和許爸的西語水平,加起來也只會跟人說你好再見謝謝,被怼住盤問好半天,幸好遇到去當地出差的國人,對方與那些人相熟,才被放走。

旁聽的宋姣都目瞪口呆了,華媽媽分享完獲救奇遇,還特別開心宣布:“我們要和新認識的朋友一起提前回國啦。”

許爸爸插嘴:“女兒,開不開心啊?”

許今朝:趕緊回來吧,求求了,我快不能呼吸了。

宋姣不由感慨:“心太大了。”

許今朝:“唉,真的是!後天我們一起去接機,我把你介紹給我爸媽認識。”

宋姣現在完全不擔心自己會不會被許今朝父母喜歡,這兩人的性格明顯好過頭,更不是會對孩子戀愛提異議的那類家長。

接機當日,和許爸華媽一起回國的朋友讓許今朝大吃一驚。

當然,這位救了她爸媽一命的叔叔比許今朝更驚訝,上前抱住宋姣痛哭出聲。

比分別時明顯年輕健康一些的宋以康失控大哭,許今朝的脫線父母在旁邊七嘴八舌勸。

宋姣見到父親也激動萬分,她卻是在場表現最鎮定的那個人,拍着宋以康的後背安慰他。

等宋以康終于能平靜下來,才對在這個世界新認識的兩位友人說:“這就是我之前說過的女兒姣姣。”

他心中感慨萬千,沒想到偶然一次施以援手,救下的竟然是許今朝的家人。

許今朝也向他問好道謝:“宋叔叔,好久不見,我爸媽的事真是太謝謝你了。”

她轉為對爸媽介紹宋姣:“我女朋友宋姣,之前在電話裏和你們說過話,太巧了,她是宋叔叔的女兒。”

華媽媽上來就給宋姣一個擁抱,然後把許今朝一并拉進懷裏,一人親一口:“哎呀,媽媽好想你們!”

許今朝祈求:“你們二老以後少去冒險,我心髒受不了。”

許爸爸笑呵呵:“一定,一定。”

有這份救命恩情,兩家人簡直無縫對接,晚上一起熱熱鬧鬧聚餐。

許今朝和宋姣也從宋以康那裏知曉了她們被帶離後的事情。

在宋以康眼中,女兒和她的Alpha妻子是一起車禍去世了,許今朝拚命打過來的方向,也沒能保護住宋姣的性命,兩人在車禍裏喪生。

這對宋以康的打擊是毀天滅地般的,他幾乎不想活了。

但他想起之前對女兒的承諾,不能自暴自棄,讓她傷心,白發人流着眼淚給兩個年輕的孩子辦喪事。

她們的骨灰合葬在一起,葬禮只邀請了她們在萬物通與好友錄的好朋友們出席。

郁蘭是其中最崩潰那個,她完全無法接受現實,哭到不能自已。

由于是合夥人制度,許今朝在萬物通的股份不多,在好友錄的也只有5%,她的死沒對兩家公司産生過大影響。

而宋姣留下全部的遺産到了宋以康名下,他知道這是女兒一手創辦起的公司,生前無比看中。

他将宋姣一直緊握手中的好友錄股份轉贈給了暫代CEO職位的郁蘭,這是宋姣在好友錄最信任的人,也是唯一能繼承她理念繼續經營的人。

宋以康做完這些,決定回到鄉下度過殘生,卻在旅途中睡着,再睡醒已經是這裏跨國企業北美區的高管,即将被調任回國。

他有着這個‘宋以康’的記憶,當然知道他也有一個名為宋姣的女兒在國內,剛從植物人狀态蘇醒。

自己新身份和女兒相關的記憶一片空白,宋以康試圖給宋姣打電話,卻總被無形力量幹擾,無法聯絡。

宋姣聽完父親的講述,心中大致有數了,打不過來的電話肯定是世界意志施加的幹擾。

至于目的為何……祂本來就是個奇奇怪怪的存在,做出什麽舉動都不離奇。

她和許今朝真誠感謝起了世界意志,沒有給另一個世界的朋友們留下爛攤子,等一切解決,才将宋以康拉過來。

這位神明帶來的驚喜遠不止于此。

宋姣銀行卡賬戶中多出了數目大到可怕的一筆巨款,還有一名房産經紀人打電話告知許今朝:“許小姐,您的別墅已經過戶完畢了。”

許今朝的名下居然莫名各有了好幾處房産,手續齊全、流程完備、合法合規那種。

她根本沒有買房子的記憶啊!

宋姣看過賬戶餘額,接受度良好,淡定對許今朝說:“我想,這是世界給我們的補償。”

總不能讓她倆白奮鬥,對吧?

許今朝嘆氣:“那豪宅根本不是我現在消費得起的,短時間內肯定得對我爸媽保密。”

宋姣拉起她的手:“走吧,我們去看祂送的婚房。”

兩個人在雎洲世界時可是物欲極低,一門心思只想經營公司。

許今朝的萬物通剛走上正軌,盈利不多久,宋姣在好友錄和快通身上則已經賺到手軟,也沒怎麽做過一擲千金的豪奢消費。

人生在世,短暫如斯,她更在乎與自己心意相通的愛人。

握住她的手掌,就勝過駕駛游艇豪車,有她在枕邊,一間陋室也是天堂。

這座占地幾千平米、幾乎像個小度假山莊的大房子真是極其漂亮,除去住進去肯定空曠,沒有任何值得挑剔的地方。

走進庭院,世界意志又送給兩人一個超級巨大的驚喜。

宋姣手機的微信通訊列表中,多出了新好友的名字:[郁蘭]。

在聽到提示音打開手機,看到郁蘭名字的一瞬,饒是鎮定如宋姣,也不由驚喜交加,驚聲叫起來。

許今朝原本在打量房屋,品味建築風格,聽到小貓破天荒的一聲驚呼,立刻轉頭看她。

宋姣臉上是遮蓋不住的喜悅。

“你快看,你看這是誰!”

她獻寶一般把手機屏幕給許今朝瞧,後者簡直呆立在當場,過了七八秒,許今朝問。

“……我們,能聯系郁蘭了?”

宋姣迅速給郁蘭發出微信。

[郁蘭,我是宋姣,許今朝在我身邊。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這消息的口吻,可以說跟宋姣不沾一點邊,郁蘭很快回複來一堆夾雜雎洲本土髒話的狂怒辱罵,暴跳質問宋姣:

[你**是怎麽把木馬植入你媽手機裏的,我***,**給我等着,拿姣姣跟今朝找樂子,你死了,我**!!!!]

宋姣:“……”

許今朝:“她不是故意的,她真不是,姣姣,你別生氣。”

宋姣當然知道許今朝什麽意思,如果自己站在郁蘭的立場上,突然手機裏多出個陌生軟件,還有人以已經去世朋友(根本不像)的口吻跟自己閑聊,也會認為是個該死的惡心惡作劇,非要把對方找出來教訓一通不可。

宋姣又氣又好笑,她幹脆拉過許今朝,和她合拍一張,以示是本人沒錯。

等照片發過去,郁蘭更爆炸了。

[你**還盜取了姣姣的手機照片,孫子,你給我等着,別動什麽壞心眼,否則我弄死你!]

許今朝沒想到郁蘭的防詐騙意識這麽強,她哭笑不得,接過宋姣手機,直接撥去視頻電話。

電話響了好多下,大概是郁蘭在思考要不要接通,要知道快通現在可沒有視頻功能,這對郁蘭而言是個陌生的東西。

最終郁蘭那頭還是接起電話,手機屏幕出現了郁蘭怒中帶狠的面孔,女Alpha那邊應該在夜裏,室內亮着燈。

她身上是件吊帶絲綢睡裙,咬牙望向鏡頭,看上去要吃小孩了。

可沒過幾秒,郁蘭的神情變得呆滞無比,她像個傻子一樣震驚看來,顯然是延遲顯示了她看到許今朝和宋姣時的神情。

許今朝笑着沖她打招呼:“郁蘭,你惹宋姣生氣啦!”

她把面無表情的Omega框進右上角的取景框裏,對宋姣玩笑道:“姣姣,和郁總裁打個招呼。”

郁蘭現在可是好友錄實打實的掌權人,手握足夠份量股份的CEO,這樣稱呼沒毛病。

宋姣擡起眼簾,滿臉寫着開心,沖暴怒下對自己輸出無數髒話的老朋友假笑。

許今朝微笑再看屏幕,等待着郁蘭的回應,片刻手機屏幕裏的景象開始瘋狂閃動,郁蘭發出狼嚎似的失态尖叫。

她大笑起來,親昵摟住宋姣肩頭,後者終于繃不住假臉,也笑出了聲。

真好,真好,還有什麽比這更好嗎!

郁蘭一通鬼哭狼嚎,終于冷靜了,重新把臉對準鏡頭。

她原本還算整齊散在肩頭的長發此刻亂得像被鬼抓撓過,整個人連哭帶笑,大聲喊:“姣姣,今朝!你們怎麽回事啊,你們在哪兒啊!”

許今朝的眼眶也濕潤了,她告訴郁蘭:“我們很好,我們還活着,只是和你不在一個世界。你看過我發的郵件,對吧?”

她在郵件中和郁蘭說,如果自己死了,不要傷心,因為那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她會去往另一個世界,繼續自己的人生。

雖然很遺憾不能夠再相見,但請相信,她的心與大家同在,也請郁蘭多安慰宋姣,Omega知道全部的真相,是一點點與自己分離開的人,她肯定會是最傷心那個,拜托要盡量多陪伴她,別讓她孤獨。

許今朝給秦令月,給蔣超,給王小千等等許多人都發去郵件,給李阿姨的是手寫信,藏在了阿姨的房間裏。

郵件和信的內容與郁蘭那一封有類似之處,但也各有不同,她分別對大家致謝,勸說不要為她的死而傷感,自己真的還活着,如果可以,務必幫自己留心宋姣,別讓她沉淪進痛苦裏。

在給宋姣的郵件中,她寫了幾萬字的剖白,恨不能講盡世間所有愛語,在郵件裏親吻她,一遍遍說愛她,要她一定要堅強,要好好活着,過好未來人生,不要為她傷懷。

她不會再與其他人相愛,她會是她唯一的愛人,唯一的妻子,自己會用餘生全部的時間來紀念她們的愛情,而如果姣姣有幸走出了她離去的陰霾,遇到更好的人,她祝願她們幸福,她永遠希望宋姣快樂。

這封郵件宋姣自然沒有看到,這真的太好了,許今朝做夢都不敢想像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她可以真正親吻她,愛她,和她攜手共度,還有了與朋友通話的機會。

郁蘭沖她拚命地點頭,她絲毫沒有往日恐懼面對鏡頭、面對對話的模樣,邊哭邊笑。

“我看了,我們都看了,你郵件裏說你會走,沒有說宋姣也會走啊!我們以為你在說謊,是安慰我們,不讓我們傷心……許今朝,我好想你啊!宋姣,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們啊!”

她這樣崩潰又幸福的大喊,不管不顧,還往鏡頭上親吻過來。

許今朝含着眼淚大笑,宋姣也是如此。

郁蘭終于親吻夠了鏡頭,才擦去眼淚,她狼狽極了,詢問:“你們真的還活着嗎?不是在騙我,不是在什麽天堂之類亂七八糟的地方?”

許今朝向她承諾:“當然,我們當然活着,宋叔叔也在,我們都很好。”

宋姣終于開口了,她的聲音有點沙啞:“郁蘭,你真是個笨蛋,非要我上來就罵你,你才相信開心嗎?”

郁蘭大聲喊:“啊啊啊,你罵吧,随便你!只要你還活着,随便你怎樣!姣姣,你還活着真是太好啦,太好啦!你知道嗎,李阿姨現在在我們家,阿姨做的菜可好吃啦,你之前過的日子真幸福!”

她語無倫次的說着話,又抓狂道:“我現在出差在外面,姐姐不在,阿姨也不在,我沒辦法讓你見她們。”

宋姣告訴她:“不急,現在有了手機這個渠道,我們以後能溝通的時間多得是。”

郁蘭聽完問:“我們還能一直再聯系嗎?這個軟件是怎麽植入進我手機裏的,它不會突然消失吧?”

她聽上去很害怕,生怕不能再跟宋姣和許今朝對話,伸手給手機屏幕截屏,留下兩個朋友的影像。

許今朝安慰她:“別怕,祂都肯給我們聯絡渠道了,肯定不會再收回,指不定哪天我們還能再見面呢。”

郁蘭問:“TA是誰?是什麽人?”

許今朝抓着重點給她解釋,讓郁蘭知道,自己并非本來就在雎洲世界生活的人,現在和宋姣被世界意志妥當安排回來,過得非常不錯。

郁蘭高興極了,她滿屋子轉圈,大呼小叫,怎麽都冷靜不下來。

宋姣問她:“你那邊幾點了?”

郁蘭道:“四點,我在辦公呢。”

宋姣就知道她又在熬夜肝工作,警告道:“保護好你的身體,不許喝那些功能飲料。我剛才在你的房間看到空罐子了。”

最後一句當然是謊言,郁蘭來回在屋子裏亂跑宣洩心情,酒店房間的陳設都因為跑跳糊成一片看不清,哪裏能看到功能飲料罐子呢。

郁蘭在宋姣面前根本不夠她詐的,承諾道:“就這一次,這一次。”

宋姣道:“我不信秦姐能容忍你這麽作,我會告訴她這件事。”

郁蘭整個人蔫了,她乞求:“不要啊,不要告訴姐姐,姐姐會生氣的。”

宋姣:“反正我已經在生氣了。”

郁蘭哭唧唧:“我這就去睡覺,你別對姐姐說這事,好不好?”

好友錄的現任女CEO怕極了被告狀。

宋姣:“那就快去睡,我或許還會思考一下。”

那頭趕緊把視頻電話挂斷,估計今夜要抱着忐忑和喜悅入睡。

宋姣咕哝:“她總是不愛惜身體。”

許今朝笑:“她總是怕你。”

兩個人對視彼此,忍不住都笑了。

她們站在大房子院落的樹蔭下,遠處天空碧藍,白雲絲縷随風飄蕩,陽光像兩人的心情一般明媚耀眼。

宋姣感慨:“今天陽光真好。”

許今朝也去看天空,看被宋姣贊美的陽光,她忽然注意到空中有什麽東西,仔細去辨認,而後伸手。

“姣姣,你看那風筝!”

宋姣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高飛在藍天上的兩只風筝。

它們的絲線似乎交纏在一起,因為距離太遠,并看不真切具體的形狀,但卻是黑白兩色。

許今朝想到了在雎洲天空掙開線的兩只喜鵲風筝,宋姣也想到了。

會是雎洲的喜鵲,飛到這裏來為她們報喜了嗎?

她看向宋姣,宋姣也看向她。

愛人間的默契就在于此,只需要一個眼神,她們就知道對方也在渴望一個甜蜜的親吻。

也不知是許今朝先低頭,或宋姣先仰頭,她們在樹下擁吻。

這一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它是完美不帶缺憾、彰示着一段新旅程開啓的樂符。

大房子裏有誰按動琴鍵,從室內傳出來鋼琴樂聲。

許今朝和宋姣都擁有一定的音樂鑒別能力,聽出來那是屬于輕緩舞曲的演奏。

她們嘗試着想進入屋子瞧一瞧,究竟是誰在彈奏。

可兩人怎麽都做不到靠近,更連落地窗簾子都不知何時被一面面拉攏,似乎祂羞于見人。

許今朝放棄了一窺真面目的想法,她笑起來,轉為沖宋姣随意做出個邀舞的手勢。

“好吧,我想我們可以開始跳舞了。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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