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抓蟲）

三區是一整排同色系樓房，每棟樓五層，長長的走廊上嵌着一道道青銅色金屬門。

像極了讀書時候的宿舍樓。

莫遙被拒絕在三區登記處，理由是，身份卡一毛貢獻值都沒有。

那人嗤笑道：“讓你過來的人沒有跟你說，最小的房間一個月需要10貢獻值？”

顯然是不信的。

看着莫遙的眼神充滿了鄙視。

莫遙縮着肩膀，那人确實沒說，而且他也挺蠢地沒有問，以為是免費提供住宿，原來是想多了。

看來今晚，以及明天都不一定有張床睡。

莫遙想着來時的路，周圍空曠潦草，遮蓋物不多，大冷天在露天下安然度過一夜的可能性極低。

從救助站出來到現在，兜兜轉轉幾個地方，已經大半個白天過去，除早上那碗稀飯，莫遙連口水都沒喝上。

這時候，他想起手中握着的地圖，問那負責登記的人，現在哪裏能賺到貢獻值。

那人雖嗤笑了他幾秒，卻還是冷笑着說道：“就算是兼職最基礎的工作也早上八點前到後勤部或者其他部門才有，這個時間點誰要你？”

莫遙被他堵得臉紅耳赤地垂下腦袋。

他口幹舌燥，肚子餓得大腦快要死機，什麽法子都沒想出來，憋屈中，有東西不經大腦地吐出來：“如果是江隊呢……”

“什麽？”

莫遙動了動腳，腳尖踩着瀝青色地面，低垂着眸思索片刻：“如果有人幫我付房租，我是不是可以住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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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完，莫遙臉已經羞紅得沒法看，他竟然想到讓救命恩人給他出房租，哪怕只是想想，以後将貢獻值還給對方。

可這個“江隊”從大腦劃過時，便如同最後的稻草，只能死死地攥住，沒法放開，也沒敢放開。

“你跟江隊認識？”那人微微咂舌，好像也沒幾個人不認識江隊，他不太确定。

莫遙：“他救過我的命。”

“噗。”那人不合時宜地笑起來，笑得莫遙一臉不知所以然，便聽到他聲音裏帶着些許輕蔑，“我說你是真傻還是裝傻，認識江隊的人別說從這裏排到獵者樓，就算是排到基地大門都不過分，更何況被江隊救過的人沒有幾千也有上千。”

“你以為救了你，江隊就願意給你出住宿費了。”

莫遙緊緊咬牙，白着臉求道：“那能不能讓我在這裏等江隊回來。”

他實在是沒辦法了。

今晚若是找不到住的地方，他肯定要在這荒郊野外裏凍成冰條。

“你以為我這裏是收容所啊，沒貢獻值就趁早去賺，今天不行那就明天去，死不了人。”

說罷，不耐煩地把莫遙推出登記處。

“走走走。”

“基地又不做慈善，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

……

好幾個小時沒喝一口水，莫遙口幹舌燥，幹裂着嘴角，見那人要關上門，莫遙立馬攔住他，見他不解地看過來，羞紅着臉問：“那能麻煩你給我杯水喝嗎？”

“……”

不過，那人最後還是倒了杯水給莫遙，只是警告他不要亂走動，沒有貢獻值是不會放他進去找人的。

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

直到天快暗下來，回三區的人才多起來。

莫遙沒敢在登記處門外逗留，他蹲在登記處左牆角的位置，這個位置能仔細地看清來來往往的人。只是他不知道江隊長啥模樣，希望自己運氣好，對方還認得出自己，還願意過來打招呼。

莫遙等了半響，也沒見有人朝着他過來，就湊過去窗口問白天接待他的那人：“江隊還沒回來嗎？”

那人瞥眼看他：“你不是認識江隊？”

“我……”莫遙心虛地舔嘴唇，“我知道他的，只是我當時昏迷不醒，不知道他長什麽樣。”

“小朋友，江隊可不是誰都可以碰瓷的。”那人神色隐晦不明地看他，“你想要勾搭上江隊，也要看江隊看不看得上你，再說江隊見過的人可多了，什麽漂亮貨色沒見過。”

莫遙：“……”

不是的，他只想借一點貢獻值，他肯定會還給對方的。

莫遙急得眼角發紅，再這麽拖下去，他就真的沒辦法了，見不到江隊，可是連開口借的機會都沒有。

在門口截住江隊，是他現在唯一能想到的法子。

時間嘀嗒嘀嗒過去——

饑餓時得時間變得更加漫長起來，來來往往的人逐漸變少，就在莫遙快要放棄時，前方駛來輛威武的黑色越野車，越野車停在路旁的泊車位上，從裏面走出來個男人。

是個身形颀長，黑眉似劍，雙眼如星的英俊男人，男人周身散發着冷峻勿近的氣息。

察覺到莫遙的視線，擡眼看過來。

那一眼簇滿冰霜的寒意，吓得莫遙肩膀一頓，整個身軀生出冷意來。

那人渡步走過來，停在莫遙面前。

黑影落下，莫遙下意識地往後縮，後背抵上牆壁，只能被迫地擡起頭，兩人四目相對。

江一皙蹙着的眉，問：“你怎麽在這裏？”

莫遙不解，那人收起冰冷的視線，臉上的神色柔和了幾分，穿着身挺拔的黑色制服，收腰處有槍套，裏面鼓囊囊的，是把銀色手把的漂亮手木倉。

但他不認識這個人。

莫遙乖乖回答：“我來找江隊。”

幾秒的沉默後，他聽到對面的人輕呵出一口氣，說：“找我幹嘛。”

莫遙：“……”

原來他就是江隊啊。

莫遙默默地低下頭，眼神飄忽不定地随處找着落點，真到了人家跟前，之前想好的措辭一句都說不出來。

路邊的白晝燈将兩個人的影子拉得一長一短，落在後方的草叢處，變得扭曲怪誕成多邊形。

終于，江一皙挑挑眉：“不說？那我走了。”

“等等！”

莫遙站起來，伸手拉住他的袖口，冰涼的指尖碰到炙熱的肌膚，他立即放開，卷曲着手指，呼吸有那麽一刻停止。

幾秒後，察覺到江一皙不耐的目光，說道：“您能借我十個貢獻值嗎？我……我以後還您。”

江一皙淡淡“嗯”了一聲，看着少年變成粉紅的耳垂，“還有呢？”

莫遙搖頭，沒有了。

末了，他發自內心地說：“謝謝您。”

江一皙沒應，他拿出身份卡從裏面轉出50個貢獻值到莫遙的身份卡上，在無人的道路旁，寂靜的夜幕下，只留有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

莫遙聽到自己的身份卡“叮”的一聲，拿起來一看。

貢獻值那裏，從0變成了50。

他心髒開始狂跳，攥緊手中的身份卡看向江一皙，江一皙神色不變，那50分貢獻值對他來說仿佛微不足道。

莫遙足足過了三秒才反應過來。這時，江一皙的身影已經走遠，莫遙只看見他挺直的後背。

莫遙重新回到登記處。

那人看到莫遙的目光變得有些不同，笑着說：“沒想到你還真的認識江隊呀。”

他在窗前看得一清二楚，兩人還手拉手了，模樣十分親切，他暗暗懊惱白天時候的魯莽，早知道是這樣，他就把人請到等候室坐着。

莫遙：“……嗯。”

莫遙并不知道他心裏在想着什麽，那人谄媚的眼神直接被他忽略，此時此刻，他滿腦子都是江一皙看似冷酷卻行動迅速的模樣，這種熱心腸的人可不多。

莫遙暗暗地想，以後得多報答江隊，最好能跟江隊成為好朋友。

這次辦理入住很順利，管理員登記好數據後，還調侃地說：“你運氣真好，剛好隔壁有人出任務回不來，空了兩個月還沒人住，要不是你跟江隊認識，我肯定不會安排你住進去。”

拿到房間鑰匙，莫遙攥着剩下還熱乎的40貢獻值，将目光落在地圖上的補給站。

補給站在一區、二區、三區、四區都有投放點，路邊軌道指示牌上有直達站。二區的投放點與來時是同個方向，莫遙在車牌上看到“二區-後勤部B站-投放區C點”。需要乘坐三個站點才能到。

軌道設置在瀝青路旁，只需要走幾步，就能看到兩條蜿蜒長蛇，寬闊的地面上用黃色油漆标出“等候線”。傍晚的紅霞逐漸隐沒，殘留的幾道霞光一半隐在陰雲裏，一半留在黯淡的建築物後，撒在稀稀落落地人群中。

莫遙随着人流上車，寬敞修長的車廂裏已經坐了不少人，他将身份卡放回兜裏，手攥着沒放開，耳畔聽着周圍的人小聲在交談。

“這次捕獵了多少？”

“不多，比平時還少一些。”

“你們膽子挺大，二級狩獵區聽說有新異種出現，連A隊都不好對付。”

“……是死了不少人吧。”

“唉。”

“B部供給鏈斷了五六天了，上面的人着急，派了不少隊伍出發，回來的沒幾個人。”其中有人唏噓地感慨，“這次我差點被選中，好在卡在B隊，我們只負責外圍的收尾工作，要不然送的人恐怕更多。”

“不打算讓江隊出手嗎？”

莫遙沒聽懂，直到聽到熟悉的名字，他安靜地沒動，仔細聽那人繼續說：“可不嘛，聽說江隊明天就出發呢。”

“江隊出發，肯定沒問題。”聲音裏帶着不容置疑地崇拜與自信。

“咕嚕嚕~”

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莫遙盯着外面倒帶的寬闊荒野區，對江一皙的好奇又增加幾分。

十五分鐘後，投放點到了。莫遙跟着人下車，他對這裏的一切都很陌生，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建築物，與住區不同，高矮不一，建築外形也不同。

他左右觀望，就看到路口邊有指示牌，他正想走過去看看，就被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輕小夥子拉住。

“你好，要貨嗎？今天剛到的新貨。”

說着往莫遙手裏塞了過去，莫遙低頭看，是顆表面凹凸不平，長得奇醜無比的土豆。這顆土豆有兩個拳頭那麽大，握着沉甸甸的。

“不錯吧，價格很便宜的，只需要2個貢獻值。”小夥子天生一副笑臉，真摯熱情，“我叫劉飛，你可以叫我小飛，朋友你叫什麽名字啊，我以前怎麽從沒在C點看到你勒。”

莫遙聽得不明所以，只好将手中的土豆塞回去：“我叫莫遙，不過我想我暫時不需要。”

劉飛追問：“為什麽？這可是難得的好貨，我們隊在二區裏繳獲的，數量不多很搶手的，其中大部分都上繳了，只有少部分才能在私底下交易。朋友你這次不要，下次想要可就沒那麽容易咯。”

“謝謝……但我現在想兌換能直接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