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對于哥哥,阿朝從沒吝啬過自己的擁抱。

也許從幼時搖搖床上滾下來被哥哥接住的那一瞬間,就注定了她這輩子再也離不開這個懷抱。

幼時的哥哥身上似乎是一種淡淡的皂角氣息,她不記得具體,但一定是非常幹淨好聞的味道。

小阿朝雖然自己髒兮兮的,但這并不代表她喜歡別人也髒兮兮,哥哥就和那些泥地裏打滾的孩子不一樣,永遠幹幹淨淨的,整個人清雅颀長,一塵不染。

阿朝就很喜歡聞哥哥身上的味道,放到現在也是。

說起來有些怪,哥哥主動靠近時,她反倒有些拘謹,可她自己大喇喇抱人家的時候,一點也沒覺得哪裏不妥。

就這麽抱着,還在他頸邊滿足地吸了一口。

清冷的松木氣息,像他這個人。

然而她身前的男人手掌慢慢攥緊,再次繃直了背脊。

阿朝沒有發現他的異常,只是抱着抱着,小腹突然隐隐有些憋悶,只好戀戀不舍将人松開,紅着臉道:“我……去出個恭,哥哥等我。”

她一溜煙跑沒了,謝昶額角的青筋還未消退,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的背影,緩慢地籲出一口氣。

她來抱他的時候,他甚至幾度難以抑制被欲念燒啞的氣息,怕自己的失控吓到她,一直壓抑着不敢喘息。

沉默良久,那股自下腹升騰的燥意也慢慢壓制下去。

少時他尤其喜愛這個妹妹的親近,喜歡捏捏她圓鼓鼓的小臉,肉墩墩的四肢,抱起來有種奇妙的治愈感,似乎連仇恨都可以短暫忘記。

可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有少女玲珑窈窕的身段,不似幼時綿綿軟軟的一團,如今四肢抽條,腰肢纖細,兩個人這般抱着,如何避免得了她柔軟的豐盈不碰到自己?

拿她當妹妹時可以坦然地抱着,可如今到底不同了,他雖非重欲之人,可也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怎堪她時常猝不及防的撩撥?偏偏她自己全然不知。

不過也不算全無收獲。

她方才說……想出恭?

原來下腹的漲-熱照應在她身上竟是這樣的感覺。

謝昶一時間心緒有些複雜。

追溯到那方士做法之時,他已經十五歲,晨時開始有男子該有的反應,盡管後來這些年他身邊從無女人,但屬于成熟男子的反應幾乎從無缺席。

他從前并未仔細想過這一樁,畢竟男女身體的構造有所不同,也許對她來說會有種隐秘的不适,或者連偏向虛無的難受也不會有。

可方才她說,想要出恭。謝昶猛然聯想起她那日飲下鹿血酒後,抱着他腿時無意間呢喃說的那句話,她說得很含糊,他那日何嘗不是情難自控,一時間竟沒能辨清她說的是哪兩個字,此刻恍然反應過來,原來是——

“好漲”。

他沒有過女人,但這并不意味着對男歡女愛鴛鴦交頸之事一無所知。從前因公務不得不聽了幾夜牆角,先前那位工部侍郎就有憋溺同房的怪癖,并要求妾室同房前半個時辰不得出小恭。

想起那晚牙床的劇烈晃動、女子幾欲崩潰的破碎低吟,謝昶按了按眉心,漆黑的眼底有難以消退的灼熱。

……

到底是想遠了。

次日一早,阿朝繼續回含清齋上課。

才進西次間,李棠月就跑過來挽住她手臂:“阿朝對不起呀,花朝節那日我竟然喝醉了,誰能想到那桃花酒這麽烈,我眼睛一閉一睜,天兒都黑了!連十二花神舞都沒看成,我還是聽翠芝說,你晌午過後就被謝閣老接走了?”

花神廟那日,謝昶及時封鎖後山消息,梁王手下一個不留。

事情傳到李棠月耳中,已經簡化成謝閣老因公務途徑花神廟,順路接自家妹妹回家。

至于謝昶在棋盤街遇刺一事,朝堂上盡管有些風聲,官員們也不敢回府在女眷們跟前亂嚼舌根。

這件事瑞春提前與她通過氣,說哥哥已經解決了,外面不會有任何風言風語,阿朝便也順着李棠月的話點點頭,不動聲色地将衣袖往外移了移。

手腕的傷痕已經用妝粉遮過,盡管看不出來痕跡,可學堂內陸續有人進來,她還是怕被人瞧見端倪。

不過阿朝很快就發現,衆人面色古怪,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而是竊竊私語地說一件大事。

坐在李棠月前面的那名貴女轉過身來,錦帕掩面悄悄道:“你們還不知道嗎,聽說梁王薨了!”

阿朝腦中一轟,情不自禁地攥緊了手掌。

李棠月聽聞消息随即張大了口:“梁王薨了?”

那貴女望了眼學堂外,壓低聲音道:“聽說是……那個的時候,由于服食了太多強身的藥物,外面都傳他當時七竅流血,筋脈爆裂,死狀極慘……”

李棠月一時沒反應過來“那個”是何意,貴女急紅着臉不知如何解釋。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不好意思談及房中之事,但從對方羞燥的神色裏,李棠月很快心照不宣地看明白了。

一國皇叔落得這般死法,畢竟有傷天家顏面,以往類似之事都是不為人知的皇室秘辛,但偏偏梁王乃是衆目睽睽之下、溫香軟玉在懷之時暴斃而亡。春風樓人多眼雜,很快就在坊間沸沸揚揚地傳開,皇帝便是想為其遮掩一二,也擋不住悠悠衆口。

李棠月詫異極了,還在與那名貴女小聲議論。

“我聽爹爹說,前幾日梁王世子殷重玉也死在北疆了。”

“啊?世子才死,梁王就去青樓?”

“誰知道呢,這位老王爺不一向如此……”

學堂內議論紛紛,無人注意到,默默聽完這一切的阿朝臉色蒼白至極,掩在衣袖下的手掌攥得發抖。

入京前那幾個月魔魇般纏繞的恐懼,梁王府的噩夢,還有三日前的花神廟,那些她每每回想起來都會冷汗淋漓的猙獰面孔……梁王死了,梁王世子死了,那個将她欺在身下的黑衣暗衛也死了。

眼眶酸澀,止不住想哭的欲望,可學堂裏太多的人,她只能死死壓抑着情緒,盡量平穩呼吸,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下學之後,謝昶過來接她回府。

阿朝沒忍住問他:“梁王的事……與哥哥有關嗎?”

她知道殷重玉一死,梁王必然悲痛難抑,想要讓他們兄妹血債血償,明明兩日前還派出刺客,想要哥哥和她的命……

謝昶只是輕嘆了聲,握住她冰涼的手掌輕輕安撫:“阿朝,與你無關的事情不要多問,有些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這就是有關了。

阿朝臉色泛白,下意識地捏緊他的手指,“旁人會知道與哥哥有關嗎,陛下會知道嗎?哥哥會不會有麻煩?”

“不會,”謝昶擡手撫她濡濕泛紅的眼尾,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你只要知道,哥哥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皇帝顧念着梁王當初勤王的功勞與後來繼統之争的情義,無論這個皇叔犯下多大的禍事,皇帝總能替他輕描淡寫地揭過,這不是謝昶想要的結果。

謝昶想讓他死。

從去年認回阿朝開始,衆人只以為梁王因殷重玉發配北疆一事倍受打擊,後來竟又沉迷藥王散,導致神思恍惚,身體每況愈下,連皇帝也規勸不住。

沒有人知道,勸他服食藥王散的方士也是謝昶的人。

他原本想着,用藥王散一點點消磨人的意志,侵蝕人的血肉,總有一天會讓他們父子地下重逢。

可花神廟過後,謝昶一時半刻都不願再等了。

昨晚借故将人引去春風樓,暗中将大量藥王散與催-情藥灌下去,然後讓他在衆目睽睽之下暴斃,這個死法,很适合他,一切順理成章。

從頭至尾,謝昶都沒有露面,皇帝即便想查也無從查起,何況這個皇叔死得畢竟不光彩,徹查只會有損皇家顏面。

謝府一派風平浪靜,梁王之死沒有影響到謝昶一分一毫。

慢慢地,阿朝有種捆縛在身上的枷鎖盡數寬解的輕松,每日除了溫書、看賬本之外,還帶着青山堂上下一起采摘杏花,釀杏花酒。

二月春雨霏霏,杏子梢頭香蕾破,淡紅褪白胭脂涴。

小雨淅淅瀝瀝下了整日,打落了不少杏花,到傍晚雨停,阿朝便趁着天光還亮,同崖香一起到樹下撿新鮮的、未破損的花瓣。

地面的泥水打濕淡粉透白的杏花,也讓少女淺杏色的繡鞋、粉綠的荷葉裙邊染上一圈濕嗒嗒的污糟。

謝昶從澄音堂過來,看到這一幕不禁皺了眉。

她還同小時候一樣,半點不講究,喜歡往水窪泥地裏踩,仿佛那些噼啪的聲響是什麽好聽的音節,等到繡鞋被雨水泡濕,沾了泥水的裙邊貼着小腿,人難受了,才知道哭。

“呀!”

杏樹下傳來小丫頭一聲驚呼。

果然。

阿朝光顧着撿花瓣,絲毫沒注意腳下一處低窪,一腳踩下去泥水四濺,薄棉的繡鞋透氣孔如同張開一張張小口,将冰冰涼涼的泥水盡數吞沒在原本舒适幹燥的鞋襪內。

滿腳的泥濘,阿朝将右腳提出來的時候,鞋面都已經濕透,鞋底縫合處還往外湧着泥水。

她整個人都懵了,想哭。

這棵杏樹栽在青山堂外,離正堂還有一段路,崖香趕忙扶着她道:“奴婢攙扶姑娘回去吧,泥地裏髒,姑娘的腳也不能受寒,得快些換上幹淨的鞋襪才行。”

阿朝只能暫且放下手中的竹籃,一瘸一拐地壓着崖香的胳膊,正艱難地轉過身,手臂倏忽落下一道溫熱的力量。

“上來,背你回去。”

作者有話說:

進入我喜歡的摸jiojio游戲,嘿嘿。

【注】“杏子梢頭香蕾破,淡紅褪白胭脂涴”來源蘇轼《蝶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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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沈驚游是蘭芙蕖最讨厭的人。

他是江南最年少輕狂的世家子弟,錦帶白玉,纨绔張揚,因為她爹是學堂夫子,所以喜歡變了法兒地欺負她。

她又氣又恨,直到表姐給她出了個主意。

——你讨厭哪個人,就去讓他愛上你,然後把他狠狠抛棄!

蘭芙蕖照做了。

當那個讨厭鬼揪着她的頭發不放時,她突然轉過頭,閉着眼睛親了他一口。

睜開眼睛,只見少年的手僵硬頓住,半晌,他不自然地轉過頭去。

沈驚游,好像罵了句髒話。

元宵佳節,沈驚游破天荒地給她買了盞花燈。

剛準備翻進蘭家後院,就見那小姑娘一臉苦惱地提着花燈:

“荷姐姐,你說……我要什麽時候甩了他?”

他氣得差點把藏在袖子裏的白玉簪捏碎。

約好了一起在後院見面,他沒有赴約,騎了匹馬跑出城,三天後氣消了才回來。

誰知,一回城,就聽到了蘭氏被查家的噩耗。

蘭氏家眷悉數流放邊關。

他慌慌張張地跑入蘭府,血蜿蜒至他的腳下,樹影落在少年青稚的面龐上。

再後來,邊關出了個骁勇善戰的沈小将軍。

年紀輕輕,戰功累累,手腕陰狠,一身煞氣玄衣。

敵寇怕他,世人也怕他。

而他好像也無欲無求,美宅美田美人,都不在乎。

直到一次宴會上,他看到了友人新買的美姬。

友人邊說邊笑,美人蘭氏,姝色無雙,下個月便要與她完婚。

她坐在堂下,低着頭,烏發迤逦。

雙肩微微顫栗,似乎在發抖。

他捏着酒杯,不動聲色地望向她。

*青梅竹馬,久別重逢,失而複得,sc,he

*意氣風發少年郎→陰狠孤戾大權臣

*竹馬對我強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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