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流言

初八那天,陳夫人帶着三個姑娘前去參加國公府的賞花宴。出發之前,陳雨婷剛剛出現在衆人面前,陳夫人就大吃一驚,立刻就拉下了臉:“老太太允許你這樣穿出來?”

陳雨婷卻是穿了一件春日的鵝黃色薄裙,整個人顯得十分嬌俏。唯一的問題是,頭頂上頂滿了珠翠,特別是發間插着的那只點翠發簪華美異常。看到她這番不倫不類的打扮,就連陳雨欣和陳雨菡也都暗自裏撇了撇嘴。

陳雨婷有些心虛。她确實沒敢讓自己的這幅模樣被老太太看見,事實上她是見過了老太太之後才回去重新打扮的。只是她也不想輕易服輸。今天的陳雨欣和陳雨菡,一個一身桃花色,另一個一身淺綠,一眼看過去都十分漂亮。特別是陳雨菡,那張臉輕輕仰着頭看過來,眼光流動之間有說不出的妩媚。

她一點都不想成為姐妹們的陪襯。所以,無論陳夫人怎麽不高興,她都咬着牙堅持沒有認錯,只是低着頭一言不發。

陳夫人虎着臉轉過了身:“蘭沁,扶我上車。”陳雨婷大大地松了一口氣,正準備坐上後面那輛車,卻被陳雨欣似笑非笑地攔在了馬車下:“三妹妹,我和五妹妹一起坐已經夠擠了,三妹妹不如去我娘的馬車上?”

陳雨婷瞪大了眼看着她,身邊一個小丫鬟輕輕一福身,聲音爽利:“三姑娘,大太太請您和她同車。”陳雨婷回過神一樣狠狠地瞪了陳雨欣一眼,轉身往第一輛車那邊走了兩步。

一路平安無事地到了目的地,陳雨欣和陳雨菡看到從陳夫人車子裏下來的陳雨婷也吃了一驚。她已經被拆下了滿頭不合時宜的珠寶,只剩一圈珍珠挽住發髻,然後點綴了一朵不大的花钿,整個人看上去嬌俏可愛。

可惜很明顯陳雨婷并不領情,看向陳夫人的目光中竟然帶着一閃而逝的怨恨之色。

陳雨欣看在眼中,目光也冷了一冷,才帶着笑拉着陳雨菡一起走過去。

陳夫人看到兩姐妹并肩走過來的樣子,微微笑了笑,吩咐了丫鬟在後面跟着,然後才帶着三個姑娘一起在下人的帶領下往裏面走。

沒走多遠就見到邵夫人迎出來了,笑容滿面十分親熱:“陳夫人到得正好,大家正說起陳家的幾位姑娘呢……”

陳雨欣看着前方陳夫人和邵夫人一邊說着社交辭令一邊前行,很快就看到一個不大的花園。因為不是當季,倒是顯得有些荒涼。從花園的小門進去,沒走幾步就看到了今天的聚會之地,外頭站滿了丫鬟婆子們。

一進門屋內的交談聲就靜了一靜,随後才繼續響起來。不用邵夫人介紹,就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少婦笑意盈盈地迎上來,拉着陳夫人的手道:“好久不見了燕娘,今天如果不是知道你會過來,我是沒心情來看什麽花的。”

這句話剛說出口,就有幾個夫人臉色微微一僵。陳夫人也有些激動,拉着那少婦的手平靜了一下心情才說:“上次見面,你才剛剛嫁人,我剛剛生了雨欣。現在,雨欣都十六了。”

兩個人說了兩句,都明白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不由得相視一笑,重回交際模式。

邵夫人這才有時間上來給陳夫人介紹各位夫人,同時介紹她們背後的各位姑娘。

在這期間,陳家的三姐妹也受到了衆多夫人們的注目,其中有些過年期間認識的更是對着大房的兩個姐妹露出慈和的笑臉來,當然,重點是陳雨欣。陳雨婷也被介紹給了衆人,只是她庶女的身份擺在那裏,夫人們臉上也只是淡淡,随口誇上一兩句,随便給一點見面禮了事。

陳雨婷就微微有些不快地捏了捏拳頭。

在那裏呆了沒多久,夫人們就說着姑娘們估計是受不得拘的,将她們送了出來,讓她們自己去玩。

當下就有幾個小丫頭走了過來,親熱地湊到陳雨欣身邊:“雨欣,好長時間不見了,怎麽平日裏都不見你出來找我們玩?”

陳雨欣一邊回答着,一邊用餘光觀察到,陳雨婷和陳雨菡都去了庶女那邊的圈子,陳雨菡牢牢地拉住了陳雨婷的手不放,才放下心來。

雖然都是庶女,陳雨菡也要比陳雨婷小,卻比陳雨婷要懂事多了。

在小房間裏說笑了兩句,和陳雨欣玩得還算不錯的江家大姑娘微微有些遲疑看着陳雨婷,在衆人都沉默的時候開口問道:“雨欣,聽說,你是和邵國公府上四公子定的親?”

陳雨欣的表情一呆,着重觀察着她的江家大姑娘立刻就明白了,當下低聲解釋道:“我是聽我表嫂說起來的。”頓了頓,她解釋說:“我表嫂是邵國公的庶女。”

陳雨欣看着朋友們迷惑的眼神,輕輕一笑:“是,我确實是和他定親過。”

後面幾個字說得有些含糊,倒是沒有人注意到她最後的那個字,來追問她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聽到她這樣承認,幾位姑娘都沉默了下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有什麽想說不敢說的。

陳雨欣見狀哪有不明白的,不由得笑起來:“你們可是有什麽想說的?直說不誤,我爹爹和我娘但凡有關邵家的事從來不瞞我。”

見她說得坦蕩,幾位姑娘也仔細觀察了一陣,方才确信她說的是真的,不由得相互對視了一樣,然後才由剛才發言的江大姑娘繼續代替幾位姑娘說:“聽說,邵四公子另有心上人。”

“據說是曹家的姑娘。”一個姑娘在一旁充滿不屑地說,“真不知道曹家是怎麽想的,出了這等和人私相授受的姑娘,不想着遮掩一番,反而大刺刺地将事情鬧得衆人都知道。”

“只怕是打着國公府的主意。”另一個輕笑道:“也不想想曹家的身份,已經不是勳貴,又沒有出來做官的,就算是送進了國公府,也只能做個賤妾。”

陳雨欣在一旁笑着聽她們說,心中無怒無喜,仿佛是在聽別人的故事。幾位姑娘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地将事情抖了個幹淨。

原來邵國公府派人隐蔽地提醒曹家将那位姑娘嫁了。結果曹家現任當家卻是個二愣子,耳根子又軟,被寵愛的姨娘一哄,當即就将邵國公府的威嚴忘記了個一幹二淨,一心還以為自己曹家就算已經不是貴族,也是頗有體面的。他像個呆子一樣找上門來,對着邵國公說自家姑娘哭着鬧着非邵三公子不嫁,是斷然不忍心将她嫁給別人的。

邵國公幾乎都被氣得樂了。見過傻的,他卻沒見過這麽傻的。

邵家憑什麽因為你家姑娘願意嫁就非得娶啊,你以為邵家是什麽人家,你以為你曹家還有什麽地位這樣要求?

但是好歹顧忌着邵夫人的臉面,只是婉轉地拒絕了。曹家的當即就在邵國公的書房跳了起來,無賴地表示自家姑娘要是不樂意嫁人一頭撞死了,這個罪名就要算到邵國公身上。

邵國公毫不猶豫地叫了小厮過來将他趕了出去,任由他在府外一陣叫罵。好歹曹家的還知道一點分寸,沒有将具體的事情說出來。只是卻瞞不住邵澤方。猜到了曹家人的來意之後,他撐着剛好沒多久的身體闖了一回邵國公的書房,不管不顧地将自己的心聲吐露了個幹淨,表明非曹家姑娘不娶,堅決不會娶別的姑娘。

吼完了頭腦冷靜下來,有心情觀察四周了,邵澤方才發現,書房裏除了臉色大黑的老爹和大哥,還另有外人在,他的臉頓時就白了。

邵國公十分丢臉地送走了客人,回頭來和大兒子一唱一和,将邵澤方打了個屁股開花,丢回去繼續養傷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邵澤方就算是大吼一陣,也沒有露了陳家,好歹只是一個花邊新聞,沒有讓事件升級成兩家的沖突。

這件事陳雨欣倒不是沒聽過,卻是第一次聽到外界對這件事的看法。和她坐在一塊的姑娘們都是知道邵澤方的所謂情深的,只是當事情牽涉到自己的朋友,就有些不怎麽妙了。雖然是揪着八卦心理說了那麽幾句,但是一旦回過神,就很快平靜了下來。

這個時侯,陳雨欣才慢悠悠地開了口:“多謝大家的關心了。”她的臉上兀自帶着笑,并不見什麽不愉快:“這件事我是知道的。當初曹家的在門外鬧事的時候,大哥就已經幫我打聽過了。”

“這也是我的命數。”最後,她這樣總結。在沒有徹底退親之前,她并不認為,陳家想要退親這種事值得宣揚出去,不如等到塵埃落定,再告訴各位姑娘們。

并不清楚這些曲折的各位姑娘看着她的目光頓時就帶上了幾分同情。

陳雨婷找了個借口将陳雨菡擺脫之後,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邵家的花園裏走了幾步。

天氣還有些冷,她卻圖漂亮穿了春日的薄衫,沒過多久就感覺到微風都變得刺骨起來。左右環視之後,她随手拉住一個丫鬟讓她帶了自己去最近的房間,特別點出了,自己想靜一靜,不要回小姐們聚會的地方去。

那丫鬟遲疑了片刻之後,就給陳雨婷指出了一個地方。陳雨婷原打算讓那丫鬟帶自己過去,但是看着對方手上捧着的香爐,還是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她。

順着那姑娘指點的方向走了幾步,果然看見一棟不大的房子,外面也站着幾個丫鬟,看起來似乎也是為今天準備的地方之一。

她連忙疾走了幾步,在其中一個姑娘的帶領下在其中的一間房裏坐了下來,熱熱的火盆讓她頓時覺得暖和了許多。

坐了不多時,她居然覺得困倦一陣陣襲來,整個人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房間裏實在是太過暖和了。于是陳雨婷站了起來,也懶得叫在門口等候吩咐的丫鬟,自己過去打開了窗戶。

然後,正好和一個人撞了個面對面。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愣在了那裏。

作者有話要說:好困,我覺得我要去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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