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代替

宋相宜抿了抿嘴,臉上的不悅之色益發明顯,目光也躲閃着不肯迎向李俊澤望過來的關切。

只是她終歸是宋家的女兒,即便心裏再不情願,也不能任性的罔顧宋家的顏面。

于是萬分艱難地伸出手去,宋相宜卻沒想到,在自己的指尖即将觸到那令簽時,身邊忽然伸來一只手,率先從那玉筒裏抽出了一支令簽。

“阿夏?”眸帶驚詫,宋相宜轉頭看着盛夏。

“是’舞’字。”沖着宋相宜微微一笑,盛夏将手裏的令簽遞給了沈家的丫鬟。

“你是哪裏冒出來的?你難道看不到這是我們諸家小姐們在飲酒娛樂嗎?好端端的在這裏搗什麽亂?”

眼見得計劃有變,并不認識盛夏的李雪兒不由得氣惱萬分——她後面明明還給宋相宜準備了一場好戲呢!

“就是知道,所以才抽簽。”掉轉眼眸看向李雪兒,盛夏的臉上沒了對着宋相宜時的笑模樣,反而是冷冷淡淡的,讓李雪兒有些莫名的心慌。

“知道,知道還不趕緊退下去?!這裏是你能出頭的地方麽?!宋相宜你別躲在一個小丫頭身後不出聲!”終究是心裏的不服壓倒了一切,李雪兒狠狠甩開自己母親的手,對着盛夏厲聲喝道。

“多年不回京城,我倒是不知道,我盛将軍府什麽時候也要在一個小小二品官員的女兒面前低頭退讓?”語氣涼薄,盛夏眸子裏的目光比語氣還要冰冷。

“你……你……”

“你快點給我閉嘴,別站在這裏丢人現眼。”

沒等自家女兒從驚詫中回過神兒來,坐在一旁的李夫人終于忍不住地呵斥出聲。

她一貫性子柔弱,對自己這個被丈夫慣壞的女兒也是諸多無奈,可眼下這情形,又豈是她能縱容自己女兒的時候?

于是咬牙站起身來,李夫人對着盛夏微微含了颔首,“盛姑娘,是我們素日裏将雪兒嬌慣壞了,才會讓她有眼不識泰山,有所沖撞之處,還請盛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改日我們李家自當登門致歉。”

道歉的話語說得謙卑,饒是她在身份上是盛夏的長輩,并不需要這般客氣,然而盛将軍府的地位擺在那裏,他們又只是一個小小的二品官員之家,又哪裏敢擺長輩的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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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卻是讓盛夏有些始料未及。

她向來不喜歡用盛家的身份壓人,方才那麽說,也不過是不想讓李雪兒揪着宋相宜不放罷了。

“李夫人不必如此介懷,是盛夏常年不在京城,所以李姑娘不認識晚輩也是正常的,只是一場誤會。”

饒是對李夫人心中有愧,盛夏卻也沒有太過熱情,畢竟心懷不軌的李雪兒還站在那裏。

“就是嘛李夫人,盛姊姊不是那種人,既然是誤會,說開就好了,盛姊姊你說凝兒說得對不對?”

聲音清脆柔媚,唐婉凝笑模笑樣地看着盛夏點頭,又道:

“不過盛姊姊,這荷花彩頭是落在相宜姊姊面前的,你怎的站起來抽簽?難不成相宜姊姊她有什麽……”

“方才這荷花長莖已經落到了我的手裏,只是我還沒有來得及拿到面前而已。”

幹脆利落的截斷了唐婉凝的話,盛夏知道,她一早就同李雪兒串通好又想将衆人的心思往宋相宜身上引去。

“哎?真的嗎?可是方才相宜姊姊怎麽沒說?”唐婉凝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那是因為,”看着唐婉凝那故作天真的樣子,盛夏不由得笑了笑,“她知道我最不喜歡無緣無故地把自己放在旁人的目光裏,然後讓他們去評頭論足罷了。”

眼看着唐婉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盛夏上揚的唇角邊不由得溢出幾分難以掩飾的諷刺——方才唐婉凝可是盛裝起舞,在得了滿場的驚嘆誇贊之後洋洋自得的很呢!

“不願讓人評頭論足?還是,根本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才藝在這裏給自己找臺階下?”狠狠地咬牙,唐婉凝哪裏經得起盛夏這樣的挑釁?

“不過也是,盛姊姊你自幼長在邊疆軍營那種地方,身邊應該也沒什麽教習嬷嬷來教你跳舞彈琴吧?可是,盛姊姊方才偏偏抽到了’舞’呢,你要怎麽辦?難不成,也學着那些公子男兒罰酒一壺?”

語氣益發地尖銳,唐婉凝字字句句,都在暗示盛夏一無所長與粗魯野蠻。

“唐婉凝我勸你還是注意點兒自己的言辭,省得那尖酸刻薄的真實面目暴露于人前,會毀掉你苦心經營多年的溫柔形象。”宋相宜冷冷開口出聲。

“宋相宜,你!”被坐在身邊的母親輕輕一拽,已經有些氣急敗壞的唐婉凝終于回過神兒來,将後半句罵人的話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裏。

“宋相宜,你用不着為了幫盛夏轉移衆人的注意力而故意說我壞話,我唐婉凝如何,大家眼睛雪亮看得清楚。

倒是盛夏能不能在衆人眼前依令行了這個’舞’字,才是個最關鍵的問題!”沉了沉氣,唐婉凝果然反應很快。

“恐怕唐三小姐你要白白替我擔憂了,幸虧抽到’舞’字,不然抽到旁的,我還真是有點兒為難呢。”臉上似笑非笑,盛夏不等唐婉凝接話便又對着衆人道:“諸位請稍後,我準備一下就回來。”

“阿夏……”伸手拉住要離開水亭的盛夏,宋相宜眉宇間有些糾結擔憂,方才盛夏說得沒錯,她确然是不喜歡在衆人面前做些什麽無謂的表演,可眼下卻為了自己……

“好啦,沒事的,你該不會也對我沒信心吧?”回手拍拍宋相宜,盛夏沖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

許是因為方才的争端太過出乎意料,又許是因為盛夏的身份太過神秘耀眼,留在席上的衆人并沒有如慣常那般繼續飲酒閑聊,反而是齊齊将目光落在盛夏背影消失的路口,神色之間滿是期待。

“我說,相宜姑娘,盛夏她……真的會跳舞麽?”

“潤王殿下你走路怎麽都沒有聲音?!”

被身後忽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宋相宜回頭,正看到不知何時出現在水亭中的言毓,一搖一擺地晃着手裏的扇子。

“我這不是擔心盛夏,所以才從那屋檐上直接躍過來的嘛。”看着宋夫人同樣望過來的詫異目光,言毓終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擔心?”宋相宜咬牙,“我怎麽瞧着潤王殿下您是一臉的幸災樂禍?”

“咳,哪有,哪有,我明明就是很擔心……”手裏的扇子搖的更歡,言毓竭力掩飾着,“不過說實話,她到底會不會跳舞?”

“不會,”嫌惡的目光落在對面的唐婉凝身上,宋相宜又道:“不過我一點兒都不擔心她,這世上還沒有誰能讓阿夏吃虧的。”

除了,那個人。

眸色微微染上幾許黯然,宋相宜看着唐婉凝那得意且尖刻的嘴臉,一時間更有些怨恨起言涵來。

盛夏換衣服的動作很快,不多時,一個紅色的身影便從消失的小路上再度出現。

衆人目光齊聚,卻是在她走近時方才滿心驚訝的發現,比起別的姑娘那水袖闊闊、裙擺飄蕩的舞衣來,盛夏這一身幹脆爽利的打扮,似乎……不太像是要跳舞啊!

難不成,真的被唐家三小姐說中了?

衆人心裏難免猜測紛紛,卻又礙着盛将軍府的地位不敢造次妄言而只能用眼神交流,于是一時之間,碧水湖畔眼風來去,吹動荷花輕輕搖擺。

“這位公子,可否借你腰間佩劍一用?”神色淡然如水,盛夏的腳步停在一處案幾前,目光所停之處,一個佩劍的白衣公子有些愣神兒。

“劍?哦,好,沒問題,沒問題。”在旁人提醒下扯回神思,那白衣公子趕忙摘下佩劍遞給盛夏,又愣愣問道:“不知盛姑娘要在下的佩劍何用?今日宴聚,這劍,只是個沒開刃的裝飾品。”

“多謝公子慷慨,我既然抽了一個’舞’字,借這劍來自然是要舞劍。”拔劍出鞘,盛夏看着那光潔如水的劍身不由點了點頭,是把不錯的好劍。

“舞劍?!”

有耳尖的人将盛夏的話聽了去,驚訝之下不由得脫口而出。

“居然是舞劍?!”

“好一個舞劍!”

“這還真是一個舞字!”

那人高喊出來的話仿佛水滴入油,引得列席衆人一片訝然之聲。

“盛姑娘,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嗓音悠然中透着幾分得意,唐婉凝挑撥的聲音不失時機地響了起來。

“你若是不會跳舞那承認便是了,你是一個女兒家,大家難道還會真的讓你罰酒一壺不成?可你偏偏這樣用舞劍來糊弄大家,是不是有點兒太不把大家放在眼裏了?”

“就是,盛姑娘,你真當大家都是傻子,可以随随便便被你蒙混過關啊?你就是想糊弄,也好歹比劃着跳兩下,這樣大家才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呀?”

又一個嬌媚的聲音附和而起,被李夫人狠狠瞪着的李雪兒,顯然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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