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少年，別搞鬼！

楊戬對李靖從來沒有什麽好感,可這次卻是非要利用他不可，只有勉為其難，在他身上下一番功夫。那天他與李澤源一同回到壺口附近,磅礴浩大的壺口瀑布旁綿延着一座座叫不出名字的低矮山脈,而那山頂上的黑雲顯然又濃重了不少。

這一路走來,楊戬已經感覺到附近妖魔鬼怪減少了許多，看來都是鐘馗，也就是後羿的功勞。“桃木仙”在本地家家戶戶原來就有不少傳說,楊戬又特意請人給鐘馗畫了像,流傳出去之後便成了凡間的門神,這卻是楊戬始料未及的。

此乃後事，暫且不表。卻說楊戬舉步行至瀑布邊,在激烈的水聲中，他看見有個人穿着明黃色的衣袍，正靜靜伫立在瀑布上空那道小巧的彩虹之中。

“二郎莫走！”那人見楊戬想也沒想就要離開，趕忙出聲叫道，“此次朕來找你，真的是有要事！”

楊戬卻是頭也不回：“是麽？叫你那個牢頭去做，外甥就不奉陪了。”

玉帝道：“哎，二郎！你說什麽呢，哪有什麽牢頭啊，該不是說太上老君那個‘老頭’吧？那種人怎麽能指望得上呢……”他說着，又瞥了李澤源一眼，見他沒什麽反應，才繼續說道，“二郎啊，舅舅最近從東王母手裏讨來一樣寶貝，你看看喜不喜歡。”攤開手掌，只見掌中閃閃發亮，乃是一對碧玉耳環。

“原來是耳環啊，老舅你莫非覺得上回嫦娥告外甥那一狀還不夠狠？”楊戬說着，卻将耳環接了過來，“這東西該不只是好看這麽簡單吧。”

張百忍見楊戬有了興趣，當即拍掌道：“你說對了，還真沒那麽簡單！這副耳環啊是可以聽見千裏以內一切想聽的聲音的，有了它就跟有順風耳在身邊一樣！”

那倒真是好東西。楊戬似是十分喜歡，将它收好，便又要走。玉帝一看，怎麽又要走啊，東西都拿了，總不能吃白食吧？便又上前去攔：“二郎，你看你幾次抗旨，朕都不計較了，你是不是也該……朕聽說李靖昨天在這一帶巡邏時遇上了通天教主，至今還生死未蔔呢，你能不能……”

楊戬道：“是麽。李靖是度厄真人的弟子，也算是截教中人，通天教主不會拿他怎麽樣的，你就放心吧。”

張百忍道：“話不是這麽說的啊！通天教主已入了魔道，李靖落到他手裏，恐怕是兇多吉少了。”他的确是十分擔憂，因為千裏眼和順風耳打探來的消息是，通天教主命人将李靖關進了地牢，而且對他嚴刑逼供，問他闡教來了多少人，天庭又來了多少人，玉帝的命令又是什麽。這通天教主貌似是行刑的高手，對各種刑罰了如指掌，因此對付起李靖這種吃軟不吃硬的天庭将領來也是得心應手，一夜之間竟然将他折磨得奄奄一息，快要和盤托出了。

聽他這樣說來，楊戬卻笑了：“我自問沒有那麽大的本事能把他從通天教主手裏救出來。他手裏有個法寶，那法寶別說是我，就是觀音菩薩看了也害怕。短時間內我是救不了李靖了，等我雲中子師叔來了再說罷。”

其實事情全然不是如此。楊戬昨天是在這裏，懷着一種看好戲的心情，眼看着李靖被抓走的。他甚至還和通天教主打了個照面，那通天教主的相貌還是一成不變的十□歲年紀，看來十分年輕，可他的眼神卻分明在告訴別人，他早已不年輕了——他甚至是個稱得上可怕的存在。

果然，玉帝一聽便急得團團轉，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楊戬看着覺得好笑，這便看了一陣，才嘆息道：“好吧，既然老舅你都這麽着急了，外甥也不能再推脫。只是前不久我和李靖有些争執，萬一我千裏迢迢跑去救他，他卻跟我作對，那我豈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玉帝一愣，終于反應過來，暗暗把楊家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又見身邊沒有外人，臉上便也堆起冷笑來：“說了半天，你竟然打起兵權的主意來了。楊戬，你分明知道朕是絕不會派兵給你的，又何苦這般煞費苦心？！”

楊戬輕蔑地盯着他：“以前的确是，可現在卻不一定了。天庭一日沒有李靖，就一日沒有保障。你能利用他的愚忠為天庭效力，就不允許我利用你的外強中幹，讨一回兵權麽？”轉眼将那耳環扔進瀑布中，他看向李澤源，低聲道，“我們走。”

“慢着！你要兵權，朕給你就是。朕量你也不敢公然舉兵反了天庭！”玉帝竟然真的拿出一道聖旨來，用法力拟完，遞給楊戬，“如此這般，李靖便會将虎符交到你手中！但你也有你的職責，萬一做不到，朕是絕對不會對你客氣的。”

楊戬仿佛沒聽見，十分惬意地單手将聖旨接過來，朝玉帝揮了揮：“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

事已至此，那就先把人救出來再說。要救人，先得對付通天教主的混元金鬥，不毀了那東西，楊戬還真是沒辦法靜下心來想對策。然而雲中子又遲遲不來……煩悶時便到玉鼎真人身邊去走走，剛巧聽見有人在撺掇清虛道德真君，讓他去救黃龍真人。這清虛道德真君是非常高傲的一副脾氣，卻聽不得奉承話，這會兒他要是有尾巴的話，大約已經翹到天上去了。楊戬在不遠處好笑地看着他，只等太乙真人和赤精子說完了，又加了一把火：“他真有這本事？還不如你們兩位師叔去呢。”

清虛道德真君果真勃然大怒，當下便承諾道：“今夜我便上山去一探究竟！”又對楊戬說，“豎子無知，實在可悲！”

玉鼎果然立刻便反駁道：“先把人救出來再說。救不出來，就別在這裏胡說八道。”

是夜，楊戬與李澤源便在闡教所在住下了。這幾個老頭都不是什麽容易對付的角色，自然不習慣風餐露宿，非要在這裏搭個茅屋，将茅屋變成大宅才罷休。好在凡人看不見這座宅子，否則這荒涼之地，莫名多了如此富麗堂皇的一座府邸，想來也是十分可怕的一件事情。

時間過得很快，很快便到了深夜，清虛道德真君大約也快回來了。楊戬拿着那道聖旨在燈下細細研究，看得眼睛都有些酸了，才把它往後面的五鬥櫥上一丢——結果愣是沒丢準，給砸地上去了。楊戬聽見動靜，看也懶得看，只要別砸壞了就好，其他全無所謂。

李澤源也睡不着，剛好走到他房門外，聽見咚一聲響，便敲門問出了什麽事。然而這門根本就沒關，只是虛掩着，他一敲便開了。楊戬轉頭看他一眼，又繼續看窗外的月亮：“今晚的嫦娥可是寂寞得很啊。”

“做什麽陰陽怪氣的，”李澤源漫不經心地責難他一句，撿起聖旨，展開看了一眼，“要這麽多兵幹什麽？”又不是去打群架，截教人數絕對不多，恐怕數得上來的只有三五個而已。這麽算算，闡教在人數上已經是壓倒性勝利了，現在居然還要加上上千天兵天将……這陣勢未免有些誇張。

可天庭什麽時候又做過不誇張的事呢？細細想來，似乎的确沒有。

“反正我是反不了天的，”楊戬忽地嘆了一聲，“連張百忍都看出來了，還拿來說。”說得他反天的心蠢蠢欲動，可就是提不起來。

這會兒正說着，卻聽見院子裏有人嚷嚷，一聽便知道是清虛道德真君回來了。楊戬當即便饒有興趣地起身去看，趕在所有人之前問了一句：“不知黃龍師叔人在何方？”

清虛道德真君氣悶得很，他被通天教主的青萍劍劃傷了胳膊，雖然只是淺淺的一道傷口，對他而言卻是莫大的恥辱；看見楊戬，又聽他這麽問，就更沒好氣了，沖口便罵：“你這豎子，燕雀之輩，離我遠點！”随即便誰的問話也不回答，徑自回房去了。

太乙真人在那兒嘆着氣：“楊戬啊楊戬，你師父怎麽沒有把你這小心眼的脾氣改掉？”清虛道德真君就說他一句“不男不女”而已，但看楊戬這架勢，似乎是不把清虛道德真君逼瘋誓不為人。

“他是我師伯，我有分寸，”楊戬冷笑道，“倒是師叔您，難道覺得我師父哪裏做錯了麽？”

太乙真人立馬閉上了嘴，揣着袖子跑了。

這清虛道德真君确實是高傲不服輸的脾氣，第二天夜裏又去了一次，仍舊是大敗而歸。楊戬這次卻沒有說什麽，只是混在一群安慰他的師叔伯裏面冷眼看着。清虛道德真君給他氣得火冒三丈，第三天夜裏再去。此時闡教其他人都已經習以為常，也不對他抱有希望，這天夜裏他回來的時候，走進黑漆漆的院子，只有楊戬還在樹下等着他。

“看來通天教主的确不好對付，”楊戬穿了身寬大的白袍，在院中石桌上擺了幾樣小菜，備了兩個酒杯、兩雙筷子和一壺酒，悠悠然道，“能讓楊戬的師伯這般狼狽的，确實少見。”

這一次，清虛道德真君沒再說什麽，他甚至也沒有生氣，只是靜靜地看着這位後輩，想聽聽看他能說出些什麽來。

“但師伯這三趟也不是白跑的，最起碼也該知道那地方的機關險阻，探出黃龍師叔所在了吧？如果不是，師伯怕是進了什麽機密之處，才會被通天教主以截教至寶——青萍劍伺候。”

清虛道德真君覺得，楊戬說了這麽多話，從來沒有哪一句像今天的這般好聽。他心裏憋着一口氣，不知該往何處發洩，幹脆便在楊戬對面坐了下來，看他不怎麽熟練地用酒水洗杯子的動作，竟然莫名覺得他雖然可惡，卻也是有些可愛之處的，便将要說的能說的，都告知了楊戬。楊戬仿佛也對他的收獲十分贊賞和欽佩，末了還說：“果然當初晚輩激師伯前往，是正确的選擇。若換了別人，怕是根本就連通天教主的面都無法見到。”

楊戬這個人，就是說起好話來能讓人飄飄欲仙，損起人來又能把人逼到死地去。現在這番話就是讓清虛道德真君聽起來十分舒服的，他有些不能自已，想到自己這些天接連不斷的失敗，已經門人對自己的日漸失望與輕視，胸中不禁郁結；又看楊戬遲遲不斟酒，便拿起酒壺來：“此前是師伯說話難聽，今天先敬你一杯，可千萬別再記恨師伯了。”

楊戬微微一愣，連忙攔住他的手，笑道：“那些話，師侄早就忘了，難為師伯你還記得。”

這時，李澤源剛好從屋子裏走出來。他手裏拿了幅畫，邊走邊借着月色仔細端詳，直到看見清虛道德真君才回過神來，道：“久違。”便站在那裏不動了。清虛道德真君趕忙給他讓座，他也不道謝，就這麽坐了下來，而那邊楊戬已經開始給他倒酒了。

“畫成這樣如何？”李澤源拿着畫像給楊戬看，“若還不行，怕是只能讓他再弄髒些了。”

作者有話要說：噢噢噢噢噢噢噢四更！！！

肚子疼，好坑爹，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