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洪災之一

圖靈游戲：洪災（之一）

指揮者、決策者嗎？葉莞莞心想，自己是萬萬不能勝任的。

她對自己的性格有數，對自己能扛多大的壓力也有數，她不夠果斷，不夠勇敢，她不具備那些作為指揮者和決策者的必要品格。

不過……她擡眼看了看江寧。

那工作人員也說過，她和江寧将來會是相互配合的指揮者和決策者，葉莞莞感覺自己心裏的石頭落了地。江寧就在她旁邊交待着什麽，她側臉線條被陽光鍍了一層金黃色的邊，長睫毛時不時微微顫動，眼睛裏面透露出的靈氣讓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葉莞莞心想，幸好有江寧啊。

自己從前到現在，也多虧了江寧。

江寧幫她消減錯誤，幫她彌補不足。有了江寧在，她就憑空多出許多勇氣來。

其實也不是她多希望江寧能進她家的門，相比較邱曉楓而言，是她更需要江寧，更離不開江寧。

江寧交代完事情，回頭沖她眨了眨眼，說道：“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葉莞莞搖頭。

江寧就跟TITC的工作人員道了謝，同葉莞莞一起往外走。那時候天氣轉了涼，葉莞莞走出門口就被冷風激了一下。

她下意識的挽起江寧的胳膊，低着頭，把臉縮在脖子裏，試圖抵禦風寒。

江寧動作停了一下，眼睫毛倏忽顫了顫，然後把葉莞莞的手握住，走在她前面。

葉莞莞一直覺得，江寧是走在前面幫她遮風擋雨的，甚至是走在邱曉楓的前面幫他遮風擋雨的。江寧大抵是覺得自己已經被別人潑了一身泥，索性就也幫別人擋一擋污泥也擋一擋災禍，最後搞得自己一身污還遍體鱗傷，她回過頭來擦擦臉，還沖你笑，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這就是她能給邱曉楓和葉莞莞最好的東西了。

葉莞莞看着前面的江寧，心裏五味雜陳。

***

沒想到加入TITC之後她倆完全沒有事情可做，工作人員唯一交給她倆的任務就是學習新的東西——

比如持槍。

因為保護自己的技能是必須要有的，持槍、近身搏鬥缺一不可。

葉莞莞第一回 拿真槍就給吓懵了，她手上一抖一抖的像是扛着千斤重的擔子，江寧就比她好得多，手上又穩又準。她跟葉莞莞說你就當我一直在你身邊，你心裏就穩了，心裏穩了才能拿得好槍，拿好槍了射擊才有準。

在葉莞莞打出幾發子彈之後，江寧又沉默了兩三秒，說我還是離你遠點吧，別這會兒犧牲在你手裏了……

高崎在旁邊直嚷嚷，說哎呀這有什麽難的，說莞姐我教你。江寧也只是笑，說躲遠點，命只有一條，犧牲了就沒下次了。

他們三個吵吵鬧鬧，一切照舊。TITC的日子并沒有想象中那麽跌宕，沒活的時候就是樂得清閑，跟普通學生沒有兩樣。

江寧問高崎：“你剛來TITC的時候也像我們一樣無所事事嗎？”

高崎說那不是，剛來那會可把他忙壞了，一個是對暗網不熟，對操作不熟，一個是需要網絡的地方太多太多了……

江寧又低下頭思考，葉莞莞說你想什麽呢，江寧說不得了了，這次我要被你帶飛了。

因為普通的任務平時少不了，而那種特大任務才是平時等也等不來，可遇而不可求的。江寧具體能做什麽，誰也說不清楚，但葉莞莞的技能是很清楚的，能做什麽也是顯而易見的。

江寧說：“也許有非常重要的任務在等着你，而我只是給你給鑲邊的挂件，是給你錦上添花用的……”

葉莞莞捂着下半截臉說哎呀你不要這麽講，你說得我更緊張了。

***

立秋不入秋，明顯氣溫驟降但多有雷雨。

有一天中午，江寧想要出校門去買點東西，結果又被傾盆大雨阻擋了去路。

這雨天還帶雷的，她左右去也不是回也不是，就只能等在一個巷子裏的屋檐下避雨。

結果不久後，有人打着傘過來，然後靠在她旁邊的屋檐下面。

天仍是蒙蒙灰，兩個人就像不認識似的誰也不率先張口。邱曉楓過來的時候撐着傘，低着頭，牡蛎白的襯衫因為雨水和汗水的關系還有點透——江寧就那麽看着他，目光随他接近自己站着的角落，随他來到屋檐下面收了傘，随他站在自己身邊，然後兩個人胳膊抵着胳膊，體溫挨着體溫。

不多時，邱曉楓先打破了沉默，他問，TITC的生活還适應嗎？

江寧點點頭：“挺好的，目前我們還在待崗，學會了怎麽開槍，學會了怎麽打人，還和莞莞天天玩一些弱智游戲，美其名曰鍛煉默契……現在我可厲害啦，你不一定能打過我了……”她越說聲音越小，仿佛這些啰嗦的話越來越難以掩蓋她的悲傷。

只要在邱曉楓的身邊，她就難過，TITC改變不了這種難過，披荊斬棘，鏟奸除惡，也改變不了這種難過。

邱曉楓看着檐下的江寧，她臉上像蒙了一層灰。他又往那邊湊了湊，和江寧胳膊越貼越緊——

有些東西就是心知肚明的。

比如現在的你和我，就像數學極限一樣無限靠近但也止步于此了，那我至少可以對你好吧，這種好沒有任何企圖，也沒有任何目的，是卑微到塵埃裏去的。

江寧頭越來越低，她小聲說：“對不起……”

邱曉楓看着灰蒙蒙的天，回道：“因為什麽事道歉啊？”

“我不是只知道暧昧，根本就不負責任的人，造成現在這個局面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我想護你周全，可我也沾染了一身腥，遠離你，就是我能為你做的唯一一件事了。

你很好，是我不好。

邱曉楓點點頭：“可你說的話、做的事都特別傷人，你知道嗎。”

“……”江寧心裏像被人捏了一把，等反應過來，只有密密麻麻的疼持續了好久。

兩個人無限沉默下去了，江寧特別不喜歡這種壓抑的氛圍。直到電話響起——

江寧接起電話，連連點頭說是，然後臉色就變了。

她轉身對邱曉楓說：“我得去一趟隔壁的蒙城，那裏洪澇災害把整座城都淹了，情況緊急，莞莞已經在去的路上了……”

邱曉楓說：“你準備準備要帶的東西，我送你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