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明碼标價

圖靈游戲：明碼标價

兩個人沒再說話，一個擡頭一個低頭，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

邱曉楓的手掌偏大，五指纖長，能把江寧的手攥在手掌中央，手心的皮膚貼着江寧的手背，然後互相傳遞着體溫。

窗外熟悉的街景沾染了夜色，路燈也變得昏黃，灰蒙蒙，霧騰騰，不知是否将落雨。以前的江寧最不喜歡洛城這個時節，濕氣和冷氣一起往人衣服裏灌，恨不得要剝開皮膚，侵入骨髓……可今天不一樣了，江寧看了眼車後窗的霧氣，覺得時間再漫長一點也無妨。她真希望能一直待在這個車上，畫個圈子把自己和邱曉楓圈在一處，生生世世都要圈在一起……

葉莞莞突然停在路邊，她一邊低頭解開安全帶一邊說要去趟街邊的便利店，還回頭問邱曉楓有沒有什麽需要帶的，問江寧要不要一起下去逛逛，均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後，她裹了裹外套，一個人下車了。

直到此時，邱曉楓和江寧的手還牽在一起。甚至從剛才的手心與手背相貼變成了十指相扣。江寧心想，喜愛藏不住，對于肌膚之親的渴求也騙不了人。

“你等我……”她開口剛說了半句話，邱曉楓就壓過來了。

江寧被壓在車玻璃上還留了個不大不小的水印，後腦勺的皮膚隔着頭發都能感受到濕氣霧化的涼意。後來邱曉楓用手隔開了她的後腦勺與霧氣騰騰的車玻璃，另一只手又從後方扣住了江寧的腰，然後低頭吻了下去。

這次不比上次，邱曉楓吻得很兇。江寧從剛才開始臉上的燙就沒褪下去，這下好了，像是被兜頭澆了一瓶高濃度的酒，整個人都被潑蒙了——

她能感覺到對方熾烈的愛意，由內而外的、通過肢體接觸所表達出來的……在唇舌不斷被對方侵占的時候，人家甚至沒給她一點喘息的機會，像是世界末日之前偷來的意外的歡愉，帶着巨大的驚喜。

此時葉莞莞已經在外面凍好久了，她原本感覺自己留足了時間，可拎着購物袋往車邊走的時候又恰好看到了江寧留在車後玻璃上的印子。

她嘆了一口氣，又折回去了。

她在路邊的公交站裏坐着玩手機，一雙手已經凍得通紅。她一邊在寒風中死撐，一邊惡狠狠地想着如果這次凍感冒甚至發燒了她就拎包去江寧家裏住，讓江寧來照顧病號……結果手機的屏幕開始反光，有紅藍光點在間歇性地跳動。

這紅藍光是警隊專用的。

楊飛站在她旁邊，問她：“大晚上的不回家？”

他尋思着這個天氣也不是很适合戶外運動，這個時間點也不是很适合散步遛彎，小城市的夜間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他們警局都下班了。他回家的時候正好經過了這條路，又恰好看到妙齡少女獨自一人蹲守公交站無家可歸百無聊賴。他敏感的職業腦又開始滋哇報警，逼得他下車去問問情況，萬一呢，萬一出了什麽幺蛾子呢，那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又得加班加點連軸轉了……

結果那妙齡少女是葉莞莞，看起來神志清醒身體健康，就是在寒風中有點瑟瑟發抖。

葉莞莞思考了半天怎麽回楊飛的話，然後嘆氣嘆得更狠了，她內心無比怨念，覺得江寧和邱曉楓虐狗不說還要凍狗……于是擡起頭來，用下巴指指前面的私家車，賣友求榮道：“吶，成人之美……”

楊飛看了半天前面那輛車才反應過來怎麽回事，等反應過來，他右眼睑又開始跳了。

不知過了多久，葉莞莞還沒有回來。

邱曉楓一碰江寧她就發軟，最後終于體力不支向下滑倒。她躺在真皮座椅上喘着氣，一邊對邱曉楓說：“你是要現場謀殺嗎……？”

邱曉楓居高臨下地看着江寧，不多時，他喘息平穩了一點，然後回了一句：“一起，殉情。”

江寧擡手，扣住邱曉楓的脖子後方，把他狠狠地壓下來。她擡起自己的上身去蹭他，然後用盡全身力氣去擁抱他，去吻他。既然光天化日之下不能擁有，那獨屬于他們的角落裏至少可以放肆一下，這一放肆就有點肆意妄為，畢竟愛意這個東西就像是洪水，宜疏不宜堵，堵過火了最終的結果就只能是洩洪決堤……

在她有限的生命裏，她并不覺得自己有多喜歡肌膚之親，可對方是邱曉楓就完全不一樣了，她喜歡這種接觸到理智完全被摧毀，最後只剩下本能……

江寧睜開眼，發現自己的眼淚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積聚成災，此時又恰好奪眶而出。她離開邱曉楓，說：“你等我……等我确定了我是安全的……你能不能等等我……”

邱曉楓說：“确認了你是安全的，然後呢？”

江寧直截了當道：“嫁妝你要多少？”

對方的回複也很實在：“你人來就行了，別的我不要。明碼标價，童叟無欺。”

江寧坐起身，一邊抹着滿臉淚一邊忍不住地笑，她好久沒這麽高興過了，這段時間他們也經歷太多事情了。

看來世間的一切苦，都抵不過這樣一個吻。

這天半夜，葉莞莞坐在公交站裏像個無家可歸的小狗，楊飛也不得不坐在她旁邊，被迫待了一會崗。

車內江寧和邱曉楓互相給了對方一個承諾，這個承諾有些沉甸甸的，更像是年少輕狂時不管不顧的一場豪賭。

夜色更濃，小城的大馬路上空無一人，天寒露重，萬家燈火隐在霧色裏。

***

江寧雀躍了幾天，葉莞莞就鼻塞咳嗽了幾天。

葉莞莞每次看到江寧都是一副怨念臉，看見邱曉楓也一樣——反正這倆人都是一窩的耗子一樣沒有良心。江寧還算是良心發現的早，最近這段時間噓寒問暖跑上跑下還幫着拿藥，讓她當藥品搬運女工都阻止不了她雀躍的心情——

葉莞莞病恹恹地接過來江寧跑腿買回來的藥，然後又囔着鼻子說：“雖然我覺得你們虐狗很煩人但是我由衷地希望你倆有個好結果，順便求求你們以後少虐我……”

“好好好，我們一定低調再低調，給您謝罪了。”江寧雙手呈上了藥，然後誇張地鞠躬作揖。

葉莞莞哼了一聲，然後頭一甩，腦袋背對着江寧，開始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

總而言之，連日裏來葉莞莞都沒有太多精神，所以有些TITC的工作，江寧就替她做了。

比如上次葉莞莞提交的報告，請求徹查毒品案還聲稱警方抓錯了人的那一份，因為缺乏切實的證據，所以被上面駁回了。江寧還得替葉莞莞去一趟警局，接收這份駁回聲明并且确認簽字。

TITC的一切都是對外保密的，所以這一份駁回聲明也是個保密函，目前已到了聯絡人楊飛手中。

江寧收拾好包準備從學校出發去警局的時候，恰好在門口遇見了邱曉楓。

她刻意走過去問：“某人是在等我嗎？”

邱曉楓說：“送你去警局，再送你回家，私人保镖終身制，一概不接受退換貨……”

江寧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可我沒有那麽多錢雇傭你呀，私人保镖。”

“上次都說了，不要錢，要人，明碼标價童叟無欺。”邱曉楓這樣講着，又伸出手來對江寧說：“把你手給我吧，人就先扣押在我這了，省的你跑了，我這裏就虧大了……”

江寧伸手錘了一下邱曉楓說這裏這麽多人，低調點好嗎私人保镖，我還沒有答應你呢。

高崎騎着自行車恰好經過，還帶來了一陣風。他頭也沒回，更懶得打招呼，心裏不住地唾罵道，呸，狗情侶，校門口當衆虐狗，還打情罵俏，沒見過這麽過分的……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