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戛納的熠熠星光16

“上車, 載你去。”穆格手肘搭在車窗上,單手控着方向盤,懶懶地看着她。

岑旎沒動。

舒意戴着口罩和小助理坐在後排, 副駕駛位沒人坐, 那束玫瑰花擺在那,還是老樣子。

難道讓她抱着玫瑰花坐他副駕駛嗎。

岑旎想也沒想就拒絕,揚起唇, 哂笑出聲:“謝謝, 但我們不順路。”

她說這句話時,穆格的表情很淡,幾乎看不出情緒,但岑旎還是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他眉頭輕輕一皺。

她沒理他,擡起手朝靠坐在後排的舒意招了一下:“我先走啦!”

舒意點頭,也沖她揮了揮手。

“今晚玩得開心噢!”岑旎笑着說, 離開時餘光下意識地掃過駕駛位, 然後頭也沒回地轉身,下了海邊的沙灘。

海灘的沙子細細軟軟, 來來往往的游人不少, 蔚藍色的海浪有節奏地湧來又退回。

陽光很燦爛,礁岸邊上停着兩三輛粉色和藍色相間的冰淇淋車, 孩童興高采烈地從大人手中捧過甜筒,伸着舌頭舔了又舔。

岑旎伸手往兜裏摸了摸,将方正的煙盒捏在手裏, 指腹沿着紙盒的邊緣撫摩,想拿出來又放了回去。

再次見到穆格, 她說不出來是什麽情緒。

男人依舊還是那樣完美地踩合她的點, 就像第一次見到的那樣, 一眼就想上了他。

但這次比起欲望,理智明顯占了上風。

尤其在舒意和穆格的這段關系裏,她理應有距離感。

岑旎吐了口氣,冷靜地抽出了蠢蠢欲動的手,徑直往不遠處的那座Martinez酒店走去。

Martinez酒店位于海濱大道73號,接待的住客都是非富則貴,營造的私密性很好,所以安保也十分嚴格。

岑旎到達酒店時差不多六點五十分,在碧麗堂皇的大堂裏等了十分鐘,卡蒂娜的助理黛西就下樓來接她了。

一路乘坐電梯上到頂層,岑旎來到了卡蒂娜的套房。

套房內部很大,四面開闊的落地窗,陽光照耀進來将房間整體照得明亮,岑旎站在玄關處略一眺眼就能望到全景露臺外的戛納灣和游艇碼頭。

一排排華麗而摩登的高定裙子懸挂在客廳和衣帽間裏,房內的擺設與綠植錯落有致,還有女藝人鐘愛的清淡香薰味。

她們進門時,休憩區的沙發上還坐着兩位穿着制服套裙的女士。

靠門的老太太頭發已經花白,另一位稍微年輕一點,金色的長發被整齊地盤在腦後,優雅知性。

兩人都戴着白色手套,擺在她們面前的矮幾上的,是各種樣式的高級珠寶,所有首飾的絲絨禮盒都被打開,露出閃閃發亮的璀璨鑽石和奢華寶石。

看到岑旎進來,卡蒂娜笑着朝她招了招手:“Cenni,過來坐。”

“先等我一下,我和品牌方馬上就聊完了。”

“好。”岑旎點了點頭,落座時也和對面的另外兩位女士打了聲招呼。

卡蒂娜緊挨着兩人而坐,指了指落地鏡前的墨綠色曳地禮裙,商量着究竟搭配哪一款珠寶最合适。

岑旎坐在一邊耐心等待,沒一會她們就确定了下來。

為了和禮服的顏色相呼應,她們選擇的是一套鑲嵌着祖母綠的鑽石珠寶套裝。

等黛西送兩位品牌方離開時,卡蒂娜朝岑旎倚身過來,眨着眼說道:“來得真準時,那我們開始吧?”

岑旎點頭,然後就開始起身擺放攝影器材,調試錄音筆。

房間裏的光線很好,卡蒂娜坐在書桌的椅子上,手肘支在桌面等着她調試角度。

“不着急,慢慢調。”

岑旎擡頭笑了笑。

将相機對準卡蒂娜後,岑旎将一把開得正爛的玫粉色芍藥置于鏡頭的邊緣,避免了畫面中只有人物而顯得空泛。

卡蒂娜穿着一身寬松的紗織連體裙,披着廓形挺立的軟料西裝,這般慵懶的模樣不像是接受采訪,更像是準備好和朋友聊天闊談。

一切準備就緒後,岑旎在她對面坐下,按照自己提前準備的內容開始采訪。

最初構思采訪內容之前,岑旎就決定了這次采訪的主題,是以“女性”為切入點,探讨她作為女性電影人,對過去的職業生涯有哪些理解。

卡蒂娜演員生涯有兩個重要裏程碑,一是憑借二十年前主演的電影《夜燈》斬獲柏林電影節的最佳女演員,二是30歲時以《迷宮》裏的家庭主婦一角榮膺英國電影學院獎最佳女主角。

這兩部電影都無一例外聚焦在“女性身份”,但都被她生動完美地演繹出來。

“我飾演的這些女性角色其實都有一個共性,都有‘不完美’。”卡蒂娜接過岑旎的提問回答道,“這些‘不完美’體現在:她的原生家庭也許不夠美好;她的學歷也許不夠高;她可能被愛情和男人所欺騙;她面對外界的指指點點會表現出軟弱等等。”

“但我想說,我們不能要求每一個女性是完美的,面對這些桎梏和枷鎖,她們理應得到‘尊重’。而且我很願意去诠釋這些‘不完美的角色’,接演這些角色除了本身就是對我的一個挑戰外,還能引發外界的一些關注和思考,這讓我感覺很有動力。”

“Cenni,”卡蒂娜說着說着突然停了下來,像朋友聊天一樣自然地問道:“你有沒有碰到過‘女性身份’對你的局限?”

岑旎知道這是卡蒂娜做專訪時的一個特點,她喜歡和采訪人一起互動探讨,而不是自己單方面的輸出,所以她的專訪過程往往更加生動有趣,因此碰撞出來的火花也更多。

岑旎想了想,說:“其實我最近正在申請一個研究生的offer。但是那位導師認為,這個課題項目需要去到一些比較危險的地區,具有很大的挑戰,所以女生可能不适合這個位置。”

“雖然這有時候看來,是為了我們女生着想,但其實這導致了我們女生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來證明自己也可以勝任。這其實是不公平的,因此我覺得女性的身份不應該被‘人為設定’。那在您過去的職業生涯裏,在試鏡的過程中,您有碰到過這種被‘人為設定’嗎?”

在她說這句話時,身後的酒店房門突然被打開。

“咔嗒——”的門鎖聲音響起,岑旎下意識地以為是黛西回來了,扭頭看去,視線卻對上了一道存在感十足的目光。

進來的人竟然是穆格,他身後跟着黛西。

對于他的突然到來,岑旎的心髒驀地提了一下,呼吸一滞,她不懂他為什麽沒留在舒意劇組的慶功宴陪她,而來這裏。

“你怎麽來了?”卡蒂娜也有些意外地挑眉。

穆格瞥了眼神色意外的岑旎,似笑非笑地回答說:“閑的。”

他說話時的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懶散,聽不出什麽情緒。

像是毫不在意。

“那你先坐會兒吧。”卡蒂娜重新靠回椅背,“我在接受采訪,馬上結束了。”

男人漫不經心地“嗯”了聲,徑直走到岑旎面前不遠的沙發上坐下。

他路過時,一股淡淡的苦橙葉香氣在空氣裏悄無聲息地彌散開來,岑旎一下聯想起他身上的溫度和氣味,後背都變得局促和燥熱起來。

他坐了下來,白衫黑褲,長腿一伸,姿勢慵懶。

岑旎假裝不見,斂了斂眼眸重新坐直,揚起唇看向卡蒂娜:“我們繼續吧。”

“嗯。”卡蒂娜回過神來,問道:“你剛剛問的是對于女性角色的‘人為設定’?”

“是的。”岑旎低頭對了對采訪稿子。

卡蒂娜思考了片刻,重新回到采訪狀态:“說起這個,我可以分享一個故事。那就是我當時去《迷宮》劇組試鏡時,導演并沒有把我列入第一考慮,因為導演當時更偏向于找一個經歷過婚姻的,或者已婚的女性來演繹,這其實就是‘人為設定’了。”

卡蒂娜說完,又補充了句:“我認為不一定是經歷過婚姻,才會懂婚姻裏的困局,還可能是你目睹過別人的婚姻,你有自己的理解,其實也能嘗試把這個角色演繹出來。”

聽到卡蒂娜這番話,岑旎唇角抿了下,心頭像是被紮過。

确實并不是只有經歷過婚姻的人才能懂婚姻裏的困局,她親眼目睹過自己父母婚姻裏的悲劇,所以也認可卡蒂娜的這番話,更從來沒有對自己的婚姻和愛情抱有過希望。

似乎是看出了岑旎突然的低落,卡蒂娜喊了她一聲:“Cenni?”

“嗯?”岑旎回過神來。

穆格在沙發上瞥了她一眼,手裏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打火機的外殼。

“怎麽了?”卡蒂娜有些好笑地問:“怎麽說起婚姻你就失神了?在想什麽呢?”

岑旎搖搖頭,“沒想什麽,就是我也挺認可您說的這番話。”

“對于婚姻?”

“嗯。”岑旎應聲。

“怎麽講?”

兩人的采訪角色竟然一下子對調了過來。

“就是不一定是經歷過婚姻,才會懂婚姻裏的困局。”岑旎用卡蒂娜的原話回答。

卡蒂娜頓了一下,好奇地勾唇:“Cenni,你今年多大?”

沒想到會突然被問這個問題,岑旎背部後仰了下,明顯感覺到沙發上一道目光正在打量她,但她沒有回望過去,只捏緊了手中的紙張。

她如實地回答:“我今年22歲。”

那時候在葡萄園的酒窖裏,穆格掌心貼在她的腰腹,摟着她問是不是騙他了,她正準備給他坦白,結果被打斷了。

也不知道他現在突然間聽到自己其實不是28歲,而是足足比他小了六歲,會是什麽反應。

岑旎有些好奇,但還是忍住沒轉過頭去看他。

“你才22歲,”卡蒂娜手搭在膝蓋上,傾過身來問她,“怎麽聽起來好像就已經對婚姻滿懷失望了?

岑旎苦澀地笑:“我其實是一個不婚主義者。”

突然。

——“咔嚓”一聲,火苗蹭起。

是穆格點燃了打火機。

岑旎和卡蒂娜都不約而同地朝他看去。

房內的光線本就明亮,黃色的火苗将他那張矜隽得臉照得更加深邃。

——“啪嗒”一聲,蓋子又合了回去。

他不是在點煙,手裏連煙都沒有拿。

像是一次惡作劇。

“穆格!”卡蒂娜吼了他一聲,“要抽煙到外面露臺抽。”

穆格聳了聳肩,起身往露臺外走去,背影落拓清消。

“不用管他。”卡蒂娜頗有些頭疼的模樣,“我們繼續。”

在重新開始前,岑旎下意識地往露臺上的男人看了眼,他雙臂張開撐在陽臺上,面朝着蔚藍色的戛納灣,迎着風而立。

光潔的額頭上幾縷發絲被吹起,他低頭從煙盒裏抽了根煙,咬在嘴裏。

岑旎不懂他怎麽突然也變得落寞起來,怪不可思議的。

她收回目光,重新投入采訪裏。

這一次,她給卡蒂娜提問的是關于大家對女性電影人“外貌”的刻板印象。

卡蒂娜思考了下,笑着說:“那就是我去《夜燈》劇組試鏡時,導演只看我的外表,就覺得我太漂亮了,演技肯定就不怎麽樣。”

卡蒂娜說的這話,岑旎是信的。

她是真的漂亮,從臉蛋到身材韻味十足,即使現在已經三十多歲,依舊是美的,一點也沒讓人覺得是在自誇。

但現在的她,身上有太多的閃光點,臉蛋反而變得最不值得一提,并不需要去刻意炫耀顏值。

“除了這個以外,導演和觀衆還會給你的年齡設限,也就是你作為女性演員,你是不允許變老的。但我還是那句話,其實角色無所謂外貌和年紀,只關乎是否合适。”

岑旎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既然提到了年紀,我的最後一個問題是,作為女性電影人,您會擔心年齡的問題嗎?”

“這個問題在我過去年輕的時候從來沒擔心過,但上了三十歲就開始被外界的聲音束縛了。我前幾年還很擔憂,現在反而不會太在意,因為年紀和生命一樣,不可逆。”

“所以在最後結束前,我想對我的影迷們說,年紀其實只是你人生的勳章,而不是你的枷鎖,享受不同年紀的過程和心境,其實就是對年齡最好的和解。”

說完這段話,卡蒂娜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微笑着問岑旎還有沒有什麽其他的問題。

岑旎低頭整理了一下手邊的資料,仔細确認了一遍後,搖搖頭。

“我的問題都問完了,謝謝您這麽配合我。”

卡蒂娜仍然沒有什麽架子,“那就好。”

岑旎起身關閉相機和錄音筆,然後突然想起蘇湉心心念念的事,于是朝卡蒂娜說:“我有一位朋友很喜歡您,請問您可以給她簽個名嗎?”

“可以。”卡蒂娜爽快地答應,卻突然側了側腦袋,像是想起了什麽,轉頭喊了聲:“黛西。”

岑旎一邊收拾着,黛西聽到聲音從隔壁的小房間裏出來,走到卡蒂娜身前。

“我是不是還有一些電影的簽名海報,在你那嗎?”卡蒂娜問。

黛西搖了搖頭,說:“都放在佩妮那裏了。”

“那你幫忙去找佩妮拿一下。”

岑旎将相機收起,好奇心起,問道:“什麽電影海報?”

黛西扭頭回答:“《夜燈》和《迷宮》都有的,還有一些其他電影的,你可以挑一挑。”

岑旎一下來了興致,望向卡蒂娜:“我能跟着一起去嗎?”

“去吧,就在隔壁。”

岑旎點頭,将相機包包放下,跟着黛西一起往旁邊的房間走去。

岑旎走後,卡蒂娜起身拿過桌邊的高腳酒杯,往裏倒了半杯香槟,走到露臺上。

穆格正銜着煙,吐出白色的煙霧,風一吹,就散開。

卡蒂娜走到他旁邊,舉着酒杯若有所思地說道:“Cenni,她竟然和你一樣。”

穆格轉過身來看她,沒說話,眯着眼眸等她的下文。

“都是不婚主義者。”

穆格重新靠回欄杆,看向海灣來來往往的豪華游艇,沒答話。

卡蒂娜以為他對這個話題沒興趣,剛舉起酒杯抿了口,就聽見他問:“她叫Cenni?”

“對啊,她姓Cen,名字是單音節Ni。”卡蒂娜忽然覺得好笑,将酒杯輕輕擱在身後的小圓桌上,“嗯”了聲,尾音上揚:“……你不知道?”

穆格修長的指節扡着煙,沒吭聲。

“你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怎麽還大半夜劫走我的禮裙給她?”

卡蒂娜以為他是為了岑旎而來的,繼續開玩笑地調侃他:“而且昨天才剛從我這聽說她人在戛納,今天就立馬趕過來了,怎麽,這麽激動,卻連人女孩的名字都沒問出來,這可不像你呀?”

穆格沒回答她,轉身撚滅了煙,鼻腔慢慢呼出一些朦朦胧胧的白色煙霧。

卡蒂娜熟悉他的脾性,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也沒在意,清了清嗓子,移開了話題。

“我聽萊爾德說,你連夜坐直升機去找弗雷德了?”

弗雷德是穆格的父親,也是卡蒂娜的叔叔,兩人的父親是親兄弟。

“嗯。”穆格聲音平淡。

“發生什麽了?”

“他把我布置的“金融緩沖盾牌”從布達羅亞1撤走了。”

“這有什麽問題嗎?”卡蒂娜是演員,對于這些商業裏的行行當當不了解。

“布達羅亞1現在正面臨嚴重的通貨膨脹和外債危機,我有可靠消息,他們的國家經濟很快就會全面崩盤,所以他這時候把我布置的那套‘金融緩沖盾牌’廢掉,太一意孤行了。”

“你是怎麽知道這層消息的,布達羅亞1現在應該把消息封鎖得密不透風吧?”

“卡爾告訴我的。”

“卡爾?”卡蒂娜想起來了,“和你一起從軍官學校畢業的卡爾?”

“嗯。”

卡蒂娜嘆了口氣:“那能怎麽辦,弗雷德是你父親,你和他争執也沒有用吧?”

穆格挑了挑眉,冷白的手掌撐在圍欄,淡淡的青筋浮起。

他一臉不以為然:“所以我被卸權了。”

“你被弗雷德卸權了?!”

“嗯。”

“就因為你和他意見不合?”卡蒂娜覺得不止這麽簡單,“是不是還有別的事情?”

穆格沒有說話。

過了好半晌,他才輕描淡寫地收回手:“挺好,被‘放逐’了。”

“很自由。”

“你小子。”卡蒂娜皺了皺眉,有些無奈。

岑旎懷抱着幾份電影海報回來的時候,穆格和卡蒂娜仍然站在露臺外面聊天。

她将海報放進卷筒,擡起頭時意外地對上了穆格的眼神。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不過兩人對視的時間不長,僅擦過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但就這一秒,岑旎輕易地感知到一種微妙的情緒在空氣中暗暗湧動,伴着無聲的悸動悄無聲息地彌散開來。

明明就一瞬,岑旎卻覺得他的眼神裏含着戲谑,幾乎能把她看透,看得她脊柱骨都在發麻,乍看會覺得他是在撩撥她,但細看又像是在用眼神說她不誠實。

惹得她腿軟心虛的。

但岑旎還是佯裝冷靜地轉過身,繼續收拾東西。

卡蒂娜從露臺回來,走到她旁邊,問:“Cenni,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飯?”

岑旎背起包包,擺了擺手正準備拒絕,卻聽見了一個仿佛沒有感情起伏的嗓音響起——

“走吧,岑小姐。”

他說這話時,刻意将她的姓氏咬得很重,像是在暗示她什麽。

卡蒂娜雖然早就敏銳地猜出了兩人之間存在着某種藕斷絲連的關系,但此時聽見穆格的聲音,眉角處還是不可避免地一挑。

岑旎看着男人的背影還在愣神,卡蒂娜卻拍了拍她的肩頭:“走吧,一起吃。”

卡蒂娜再次開口了,岑旎再拒絕就顯得有點矯情了,畢竟昨天卡蒂娜答應做她的專訪時可是非常的幹脆利落。

“好。”岑旎點了點頭,同卡蒂娜一起走出了門。

Martinez酒店的餐廳是Le Jardin du Martinez,在私人海灘上,住客可以坐在棕榈樹和柏樹樹蔭的露臺座位上用餐。

餐廳內雇傭了米其林2星級的La Palme d’Or廚師專門烹饪具有電影風格的地中海美食,用餐時除了能欣賞到La Croisette Boulevard大道的景致外,還能品味各種雞尾酒、香槟、杜松子酒以及法式海鮮料理。

廚師上前遞來菜單,三人各一份。

岑旎翻開,裏面印着好幾種語言,除了英文和法語,還有其他一些別的。

在廚師開口前,穆格突然出聲:“這家餐廳的烤魚是用蘆筍、檸檬和海茴香搭配烹饪的。”

他捏着菜單,冷白的手腕處骨骼曲線很好,帶着一股禁欲的冷感。

“你可以嘗一下。”

他清冷的眸光落在岑旎身上,話是對她說的。

上一次他們一起在薰衣草田旁邊的法餐廳裏用餐,她點的就是烤魚,用甜椒、洋蔥和番茄烹饪的。

那時候穆格還頗有耐心地哄她,替她用刀叉分拆魚肉。

岑旎聞言撩起眼皮看他,隔着菜單,指尖輕抵在大理石的桌面上。

卡蒂娜也轉眸看向兩人,紅唇抿起又壓下。

“謝謝你的推薦,但我不喜歡連續吃同一道菜。”岑旎故意不順着他的話,莞爾一笑:“不然多沒意思啊,對吧?”

明眼人都聽出來話裏有話。

穆格也知道她在嗆他,卻只是笑笑,平直的唇線彎成一抹好看的弧。

岑旎心滞了一下,撇開了視線。

經過這麽一個小插曲,頭戴白色高帽的廚師立馬眼觀鼻鼻觀心地給他們介紹起菜單來。

最後經過廚師的推薦,岑旎的正餐點的是馬鞭草烤羊排,而穆格和卡蒂娜分別點的是葡萄酒焗牡蛎和黑松露鵝肝。

餐桌上擱着香薰蠟燭和鮮花碗,岸邊海浪起起落落,營造出舒緩慵懶的氛圍。

因為就在戶外露天席上用的餐,距離海洋和沙灘不遠,随處可見白色的沙子細細軟軟平鋪到海水裏,然後被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沖刷。

吃飯的時候,卡蒂娜問岑旎有沒有在沙灘上玩過。

岑旎想了想,來戛納後還沒有,一直都在忙電影節專訪和影評的事,但之前在卡西斯的時候是有的。

也就是那晚,她碰到了穆格。

岑旎擡眸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他捏着高腳酒杯,睨她一眼,也在等她的回答。

“有,但不是在戛納。”岑旎轉頭看向卡蒂娜,“在卡西斯,我脫了小高跟,赤腳走在沙灘上,沙子很細很軟,腳背輕輕踩在上面就陷了進去。”

她笑了笑,繼續回憶道:“我還在那片沙灘上丢了一支口紅。”

卡蒂娜挑眉,“怎麽丢的?”

“我伸手掏手機的時候,它跟着一起掉了出來,然後滾進灌木叢裏了,我撿不回來。”

“這确實挺讓人郁悶的。”

卡蒂娜抿了口葡萄酒,此時剛好有侍者托着酒瓶上前,彎腰躬身替她斟酒。

趁着這個間隙,岑旎注意到穆格一直注視着自己,于是抿了抿唇,施施然地朝他笑,舉着酒杯說道:“那支口紅丢了就丢了吧,也不可惜。”

吃完飯後已經是晚上的九點半了,天還沒黑,但是夕陽餘晖斜挂在天邊,帶起玫瑰色的粉橘。

從餐廳出來,卡蒂娜拍了拍穆格的肩膀說:“你把Cenni送回去吧。”

岑旎輕咳了聲,為了和他保持距離,避免舒意誤會,連忙擺手拒絕。

“不用了,不用了。”

“我的公寓不遠,不需要他送我。”

穆格卻像渾然未覺,只瞥她一眼,并不再看她,“走吧,送你回去。”

晚風很燥,他路過她身邊時,帶來一陣淡淡的苦橙葉香氣,伴随着鹹濕的海風一起漫入她的鼻腔。

岑旎覺得這一晚是躲不開了的。

要不各自解釋清楚,然後彼此分道揚镳;要不就是“火燒燈草——一點就燃”。

一路沉默,岑旎跟在穆格後腳走到了停車場。

停車場是半露天的,沒幾個人影。

夕陽西沉,光線暗了下來,岑旎仰頭能看到天空是沉靜如海般的深藍色。

這種深沉靜谧的克萊因藍,真的很容易讓她回想起第一次見他時的天幕。

岑旎動了動唇,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麽,看了眼停車位,卻突然發現他換車了。那既不是她印象裏熟悉的那輛捷豹超跑,也不是他剛專門給舒意訂制的那輛正紅色保時捷。

他修長的指骨摁着車鑰匙,車燈亮起的是一輛奔馳G級越野車,純黑色的外表硬朗霸氣。

“怎麽換車了?”

“嗯?”穆格頓住了腳步,轉頭過來看她。

原本沉默的氣氛被突然打破,岑旎伸手揣進兜裏,下意識地抓過煙盒。

片刻後,她又松開了手,搖搖頭,覺得是該跟他說清楚了。

他們之間有過短暫的露水情緣,她的欲望固然能從他身上得到消解,但是這一切都基于一個很重要的前提,彼此之間沒有第三人,否則這種玩玩的關系沒有存在的必要。

她擡起眼,對着站在亮黃車燈裏的那抹身影,清了清嗓子:“我覺得……”

“之前的那輛捷豹還在酒莊那。”穆格此時卻突然開口。

原來他剛才聽清楚了她問什麽的,岑旎抿了抿唇,沉靜地看他。

“弗蘭克告訴我你離開了,要回巴黎,所以我沒有回酒莊。”他解釋說。

岑旎無聲地看他走來。

“Chloe……”他還是習慣喊她Chloe。

“我們在一起的那天明明玩得很開心,怎麽再次見面你突然就變了?”穆格站在她面前,“你這麽防備我,是在怕什麽?”

作者有話說:

布達羅亞1本文設定的一個架空國家,後續劇情會涉及,地理位置設定在中東非洲紅海附近。

感謝在2022-06-22 05:13:44~2022-06-24 23:30:0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啊雲次方、年年和燈燈的大寶貝 10瓶;58695899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