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跟蹤

==============

謝顏顏和她媽媽搬來的是對面一棟樓的一樓，樊月牽着爸爸的手趕到時，謝蓉正忙着搬東西，她從三輪車上費力搬起一個大箱子，樊世誠快走幾步過去接了過來，謝蓉直起身子，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客氣地向他道謝。

“阿姨好！”樊月大方和謝蓉打招呼。

謝蓉笑着點頭：“月兒好。”

樊月往四處看了下，問：“妹妹呢？”

謝蓉朝房間一指：“在裏面整理她的東西，你進去吧。”

“好。”

樊月的聲音脆生生的十分悅耳，房子裏的謝顏顏聽到了趕緊從房間跑出來，和正進門的樊月迎面撞上了。她的個子比樊月高，樊月額頭正好撞上她尖尖的下巴，“哎喲！”樊月吃痛地揉着額頭，黑亮的大眼睛裏頓時漫上一層水霧。

謝顏顏吓壞了，連連向她道歉，擔心地問：“撞疼了吧？”她擡手揉樊月撞紅了的額頭。

樊月一見她緊張的樣子就笑了，撅着嘴回道：“你吹吹氣就不疼了。”從小她摔了磕了她爸便安慰她吹吹氣就不疼了。

謝顏顏照着做了，她小心翼翼地朝她額頭呼氣，樊月被她吹得直癢癢，哈哈笑道：“不疼啦。”謝顏顏這才松了口氣。

“你在收拾東西嗎？”樊月好奇地打量了眼房內，這房子沒她家大，感覺黑洞洞潮乎乎的，不由皺了下眉，她不知道的是，這比謝顏顏以前住的地方好太多了。

謝顏顏答：“嗯，我在整理我的玩具。”

聽到“玩具”兩個字樊月就來了精神：“我幫你一起整理好嗎？”謝顏顏點頭，樊月拉着她的手跟她進房裏。

謝顏顏的房間很小，不過有個窗戶陽光能灑進來，光線和空氣都好很多，樊月看到小床上放着個盒子，裏面有風車、哨子、小人書還裝着幾個娃娃，但這些娃娃看起來都舊了，一點也比不上她懷裏的這個。她問：“這些就是你的玩具嗎？”

謝顏顏很寶貝地回答：“嗯。”

樊月忽然就眼睛有點酸，她眨了眨眼，将懷裏精致的洋娃娃塞給謝顏顏：“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你以後就多了個玩具了。”

謝顏顏認出這是上次她們一起玩時樊月抱着的那個，她很羨慕她能有這麽漂亮的娃娃，她明白這會讓媽媽為難，所以她從不提過分的要求。她眼睛發着光卻搖頭拒絕了：“不行，我媽媽不讓我拿別人的玩具。”

“不是別人的，是姐姐的！姐姐送妹妹的！”樊月态度很認真，見謝顏顏還是猶豫着不接便跑出去對謝蓉說：“阿姨，這是我送給妹妹的娃娃，我不是別人！”

她小大人般的語氣逗得大人一樂，謝蓉對眼前可愛的女孩說：“謝謝月兒，你常帶來和顏顏一起玩就可以了，不用送的。”

“爸爸！”樊月帶着撒嬌的口吻向她爸求助，樊世誠笑着勸道：“只是個娃娃，月兒特意帶過來送給妹妹的，不要拂了我們月兒的面子。”

他這麽一說謝蓉也不好再推辭，她對謝顏顏點了下頭：“顏顏，謝謝姐姐。”

一直站在房子陰影下的女孩兒走到陽光裏，接過樊月遞給她的娃娃，像是得了件珍寶。

這之後，兩個小姐妹就像連體嬰兒一樣成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每天膩歪在一起……

樊月在回憶裏睡着了，一晚上睡得并不踏實，好像做了很多小時候的夢，一醒來卻全忘了。

窗外的陽光灑進來，将對面空着的床鋪也照亮了，樊月坐起身揉了揉睡蒙了的頭，忽然注意到只有她這邊有窗戶，以前隔簾拉起來的時候，對面的陽光都被遮住了。

“咕嚕嚕……”肚子的抗議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樊月看了眼時間，快十點了，她爸居然沒來掀她被子轟她起床。

趿拉着拖鞋出了房間，房子裏靜悄悄的，她走到桌邊接水時，看到水壺下壓了張紙條——我們去一小的房子收拾下，飯菜在冰箱裏，記得熱了吃。

瞧着樊世誠剛勁有力的字體，樊月撇了撇嘴，還說我們回來的時候會在家，不還是丢下她帶着小兒子出去了？她随手将紙條一丢，打開冰櫃門取了飯菜放微波爐裏加熱。

樊月邊喝水邊盯着碟子在暖黃光下轉圈，最後“叮”的一聲，隔壁房間的門也“咔嗒”一聲打開。

兩個人對上了眼。

樊月被水嗆得一陣咳，對方視若不見，徑直走向衛生間。

我也不理你，樊月對着某人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吃完早餐，樊月收拾了碗筷才想起昨晚和小茜聊天聊一半就沒影了，她又躺沙發上玩手機。

茜茜公主：要叫也是你叫我姐姐。［鄙視］

樊月接着昨天的內容聊上了：姐姐，你在幹嘛？

對面發了張圖片過來，寧遠的超大開寫真！樊月騰地從沙發上蹦起來，發了條語音過去：“我來了！”

樊月一麻溜地洗漱穿戴好，聽見客廳的門響，開門一看，是謝顏顏出去了。她下意識看了眼隔壁房間，偷偷摸摸伸手去擰門把手，果然是鎖着的，所以那個盒子裏到底有些什麽？現在想看也看不到了，樊月撇了下嘴然後出了門。

家屬院綠樹濃蔭，一走到毫無遮擋的大路上，人就被太陽曬得直冒煙兒，樊月買了個冰淇淋，一口一口享受着甜甜的冰涼，吃完才上了公交車，一路無聊地看着窗外。

車在一站停靠的時候，樊月猛地看到個熟悉的身影，謝顏顏今天穿得很顯成熟，淡黃色的連衣裙顯得人高挑婀娜，總是綁着高馬尾的頭發披散下來，和她媽媽一樣的自然卷随着步伐微微晃動。

穿成這樣是要幹嘛？她昨晚不是跟家裏說今天要去圖書館？樊月瞟了眼站牌，确定這不是去圖書館的路，而且，哪有穿成這樣去看書的！

眼看對方就要離開視線，公交車門即将關閉，樊月飛快站起，大喝一聲道：“等等，我要下車！”

司機踩下剎車。

樊月跳下車門，緊追上幾步跟蹤起來，從電線杆後悄無聲息地移到大樹樁邊，自認為藏得天衣無縫。她全神貫注地緊盯前面的目标，沒留意這樣怪異的舉動引得路人紛紛看神經病般看向她。

謝顏顏直視前方，一般情況下，哪怕前面驟然塌了個坑，她也只會面無表情地繞着走開，但此刻她莫名就注意到了周圍人偷着笑的目光，她略帶遲疑地跟着往後看去，就在她回頭的瞬間，一個身影“嗖”地閃到一邊。

電線杆後露出了一只手，潔白纖細的手腕上，戴着的紅繩尤其顯眼，那根很有年頭的繩子上挂着個小小的銀月亮，謝顏顏當然是認識的，她的嘴角勾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傻瓜。

頭一次跟蹤樊月的心裏素質顯然不過關，心髒咚咚直打鼓，躲着躲着就開始糾結，會不會被發現了？人走了沒？等她終于探出頭，謝顏顏早就沒了影。

跟丢了，樊月懊惱得對着粗壯的電線杆就是一腳，“哎呦，疼！”她捂着腳面疼得單腿直跳。

果然是傻瓜。

隐在拐角處的謝顏顏嘴角忍不住地上揚。

樊月一瘸一拐地走回公交站又重新坐上車到了小茜家，熟門熟路地穿過院子進了大別墅，小茜的媽媽正在富麗堂皇的大客廳裏嗑着瓜子看電視劇。

“筠姨好！”樊月高聲喊道。

沈曉筠笑着招呼她過去：“月兒來啦，外面很熱吧？過來喝點綠豆湯涼快下。”

“熱死我了！”樊月一點也不客氣，跑過去跟她抱怨：“筠姨，你們家什麽都好，就是太遠啦。”坐着公交晃到別墅區，她又要瞌睡了。

沈曉筠打心眼裏喜歡樊月，長得可愛又會撒嬌，和自己女兒一靜一動多好啊。她接過阿姨端過來的綠豆湯給樊月：“那你就住我家，每天跟茜茜一起上下學。”

樊月幾口喝完綠豆湯，一身的熱氣便消了，她一臉鄭重地對沈曉筠說：“我會認真考慮的。”下一秒就換上笑嘻嘻的臉，道了聲“我去找小茜”，沿着旋轉樓梯上了樓。

房門已經打開，樊月直沖了進去：“我來了！”

她一進來，小茜就關了房門對她比了個“噓”，樊月會意地低聲問：“我男神在哪！”

小茜詳怒道：“你是來找我的還是來看男神的？”

“當然是來看男神的，你我早看厭了。”樊月對她擺出嫌惡的表情搖搖頭。

小茜白她一眼：“喜新厭舊！渣女！”

她的房間就像童話裏公主住的城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草木蔥蔥的花園，房內有一整面牆的書櫃，連被子都是帶着層層蕾絲的。

小茜打開書櫃底下一個櫃門，在裏面翻出一本大寫真，本來小女生追星買點周邊沒什麽，但這本為什麽要藏起來呢？因為這是海外版本，有大尺度寫真。

“勁爆嗎？”樊月期待地搓手手。

小茜紅着臉“嗯”了一聲。

兩個女孩便頭挨着頭一起欣賞起來，“哇！我去！”

“腹肌诶！”

“我要流鼻血了！”

一本寫真被翻來覆去看了兩小時才放下，飽了眼福後，樊月想起了正事，一本正經地對小茜說：“作業做完沒？我檢查一下。”

小茜邊拿作業邊吐槽：“抄就直接說。”

“我這是借鑒。”樊月糾正她，寫了會兒就嘟囔道，“占用暑假補課就算了，只休息一天還布置作業，太影響我身體發育了。”

她倏地就想起來時路上看到的謝顏顏，同樣的年紀她怎麽就發育的那麽好？修身的連衣裙讓她曲線盡顯。樊月瞄了眼自己胸前的小山丘，小茜跟着嘆氣，她也好不到哪兒去。

寫完作業，樊月甩了甩酸疼的手腕，哼唧道：“馬上開學了，生活無望啊。”

這點小茜倒是不能認同，她推了下鼻梁上的圓眼鏡，眼放精光：“開學多好啊。”

“好什麽好？”

小茜露出癡漢笑：“開學就能知道高一新生裏有沒有帥哥啦？”

“咦，你這麽一說有道理。”樊月立馬來了精神。

正說着話，沈曉筠敲門進來，催促道：“該吃飯了。”她倆便一起下樓吃飯，晚上樊月又住在了小茜家。

睡前，樊月躺在床上不由又想起謝顏顏的事，她穿成這樣是要去哪？那個盒子裏還有些什麽東西？怎麽她初中三年寄宿回來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樊月拿胳膊肘撞了下小茜，問她：“你覺不覺得謝顏顏怪怪的？”

小茜早迷糊了，喃喃道：“你想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