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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遠門, 玄霄當然也是要去的,他十二歲就跟在赫連筝身邊,是赫連堯專為她培養的近侍, 來自凡間,難得根骨與身世青白的好苗子, 二人從小一道修煉、習武,關系匪淺。
赫連筝修習水法, 玄霄五行屬金, 走的剛猛路子, 多數時候負責在前面抗揍。
二人一剛一柔,配合默契,兩百餘年合力斬殺妖邪無數,赫連筝但凡外出, 都得帶上他。
這些年他的表現有目共睹, 百年前赫連堯賜姓, 他才終于有了完整的名字, 将來赫連筝做了宗主,他就是長老。
玄霄不僅是赫連筝的近侍, 也是她的仆從,小石妖跟着去,她能吃能睡的, 路上肯定要添許多麻煩。玄霄看這兩人走在前面, 勾肩搭背,黏黏糊糊,想想就覺得心累。
不過他很快又想開了, 這輩子就是個喂豬的命, 誰讓少主鬼迷了心竅就非她不可呢。
小石妖和少主, 除了一紙婚書,什麽都不差了。
出山門,還得再走百來裏才能到肆方城,修道之人,也不費什麽腳力,傳送符、水遁、土遁、禦劍、飛舟法寶等,行路的法子很多。
赫連筝擅水法,山門前兩手一結印,石妖只覺眼前一片水波紋蕩過,腳下一空,再一實,不過眨眼,便來到了肆方城城門口。
石妖的身份玉牌早就辦下來,赫連筝一直好好收着,她這時搶了去看,落的是肆方城的戶,玉牌質地和雕刻工藝自然是比久安強上許多。
玉牌上镌刻了許多小字,除了‘赫連熠’三個字有點眼熟,別的她都只能認半邊,怕在外面丢人,也沒好意思問,“嗯”一聲,“不錯。”
進城門,為洗前恥,小石妖舉起玉牌來到守城修士面前,昂首挺胸:“我問你。”她指着玉牌上自己的姓名,“我叫啥。”
守城修士老實答:“赫連熠。”
她“哼哼”兩聲,好不得意,“我是不是,有名字啦!”
守城修士揮手驅趕她,“下一個。”
這大城裏守城門的修士,當然也不似小地方那樣空閑,有那麽多時間同她磨嘴皮子。
小石妖揚拳作勢要打,赫連筝把她拉到一邊,“好了,在外面乖一些。”
進了城門,赫連筝就要把她的身份玉牌收回,她立馬就不幹了,“憑什麽你拿。”
“你總是粗心大意,弄丢了怎麽辦。”赫連筝好聲好氣。
“不會弄丢。”人家的小石頭和小玉佩,每天都拿出來數一遍,才不會丢。
赫連筝半步不讓,“身份玉牌,至關重要,弄丢,進不了城,該如何是好。”赫連筝隐隐發現自己受她影響,也開始幾個字幾個字往外蹦。
石妖不高興,“你幹嘛,總想管我。”
赫連筝:“我是為你好。”
石妖:“就是想管我。”
這才剛下山,就要吵架,玄霄嘆了口氣,路邊買了只糖牛,從身後拍那石妖肩膀。
她回過頭,瞧見甜香四溢的糖牛,立即就伸手去接,赫連筝趁機搶回玉牌,收進墟鼎假裝無事發生。
小石妖啃了兩口糖牛,回過頭,赫連筝已經走到前面去了。
她抓抓後腦勺——咦,剛才要幹什麽來着,想不起來了。
主仆二人把小石妖哄得團團轉。
赫連筝算好日子,本該是明日出發,念及小石妖來了這麽久還沒進過城,專程帶她來玩半天。
在久安一帶,她苦于沒有身份令牌,總也進不了城,到了滌天宗,山門不可随意進出,再者山上可供她吃喝玩樂的地方也不少,也沒想過進城。
肆方城是大城,主街兩側茶館林立,酒肆栉比,街面人來人往,車馬粼粼,小食攤販更是數不勝數。
石妖一路走一路吃,看什麽都覺得新鮮,“哇哇”個不停,赫連筝牽着她手防走丢,玄霄在後面結賬。
赫連筝先帶她去了天工衣坊,那是肆方城最大的一家衣坊,做的都是城裏最時興的樣式。
石妖的尺寸赫連筝心裏早就有了數,哪還用尺量呢,她的眼睛就是尺,故而衣裳是一早就制好的,今天倒是不麻煩,取了就走。
其中有一件,內衫全黑,外披薄紗材質,是鲛绡與碧蠶絲混了金線共同織就,半透明,陽光下,行動間,五彩流光若隐若現,低調華貴。
小石妖果然最喜歡這件五彩斑斓的黑,更衣室內,她又開始“哇哇”個沒完,“像我!像我!好看!”
赫連筝見過她恢複些許後的真身,這件衣裳是專門為她定制。
“花了不少錢呢。”
赫連筝才不是默默付出型,她做了什麽必然要讓石妖知道,否則這個狼心狗肺的家夥,指望她自己領會學會感恩,哼,下輩子吧。
“阿筝,最好!最最好!”石妖抱住她黏糊糊蹭,仰臉親她下巴,赫連筝沒有拒絕,低下頭,石妖乖乖吮了一下她的唇。
一個親親,就可以換來好飯好菜和漂亮衣裳的話,何樂而不為呢。
“好了,再去試試別的。”赫連筝摸摸她的頭。
赫連筝在這只石妖身上很舍得下本錢,她真身強悍,人身皮肉卻嬌貴得緊,若不慎受傷,很難痊愈,是以衣上防護法陣重重,價格當然也翻了幾倍。
赫連筝常年習武練劍,從來不做繁複的打扮,耳珰、釵篦等極少,只一根發帶或玉簪,随意将長發束起,衣飾也多簡約幹練,革帶束出精瘦修長的腰身,偶爾寬袍大袖,也盡顯潇灑倜傥。
兩百多年,省下做衣裳打首飾的錢,都花那石妖身上了。
石妖本就生得極美,衣坊的女工重新給她梳了頭,再換上那些鑲珠綴玉的漂亮裙子,她不像妖,也不似修道之人,倒像皇室裏嬌養的刁蠻公主。
不,凡間公主哪有她身上半分的仙靈之氣,她是天上小神女,自由自在,天真爛漫。
出得衣坊,天已近黃昏,赫連筝又帶着她去酒樓吃飯,自然又是一大筆花費。
玄霄看得肉疼,“我們少主向來儉樸,在外面從來不講究排場,吃幹糧喝山泉,野地裏過夜。你看看這滿桌子菜,都是為你,還有那些衣裳首飾,對你那麽好,你還不聽話。”
“我怎麽,不聽話?”石妖不服氣,擱下筷子,“我天天,給她騎,她自己不騎。”
“好了!”赫連筝高聲打斷,頓了頓,還是緩下語氣,“吃飯吧。”
那石妖豈是好惹的,人家什麽也沒有做,出了山門一直很聽話,更衣室裏赫連筝要親也給親了,這個傻大個憑什麽說她?
她想想實在氣不過,趁着他起身給赫連筝盛湯,在他的飯碗裏吐了一根雞骨頭。
玄霄氣得頭頂冒煙,“少主,你看她!”
赫連筝只能勸:“你說她幹什麽。”
玄霄郁悶:“都是讓你給慣壞的,她本就刁蠻,現在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赫連筝給石妖夾菜,“你就讓着她點嘛。”
小石妖沖他得意洋洋吐舌頭。
赫連筝不打算在肆方城過夜,為防消息走漏,路上惹來些不必要的麻煩,出山門都沒要人送。
飯罷,赫連筝去客棧開了兩間上房,等到醜時,狗都歇下,才悄悄水遁出了城,在城外一片空地上,抛出飛舟,一路往東去了。
這只飛舟較來時乘的那只小了許多,除了應有的桅杆飛翅等,只有兩個小房間,輕便也意味着迅捷,只是風大時略有颠簸。
小石妖趴在船幫仰頭看天,“好多星星。”
她伸出手,虛空中抓握,歪頭笑嘻嘻,“摘下一顆,送給你。”
天上的星星,如何能抓得到呢,赫連筝擡手在她耳後一撈,随後在她面前攤開掌心,那裏躺了一顆圓潤飽滿指甲蓋大小的珍珠。
“收到了。”赫連筝把珍珠交給她,“你來替我保管吧。”
石妖接過珍珠,好好收進乾坤袋裏,赫連筝牽着她手回房間,“走吧,歇息了。”
她睡前照例數過她的小石頭和小玉佩,乾坤袋塞到枕頭底下,脫下的衣裳也要放在床尾,離她最近的地方。
赫連筝等她睡着才将衣裳取出來挂好,免得弄皺明天沒法穿,又把她亂踢的繡鞋撿來擺在腳踏上。
她不喜歡睡覺太黑,房間裏總得亮着燈,如果晚上吃得太撐太油膩,夜裏有時會醒來找水喝。
可燈又不能太亮,否則影響睡眠,赫連筝帶來了小竹居的蓮燈,燈上罩一塊白色的紗布,再隔着帷帳,這樣的亮度将将好,足夠視物,也不會太刺眼。
做完這些,赫連筝才在她身邊躺下,她睡得迷迷糊糊,下意識朝着人靠攏,習慣性把一條腿搭在人身上。
赫連筝在被子裏摸到她的手,攥在手心裏,才阖目睡去。
今夜無風無雲,飛舟平穩行駛,法陣隔絕了風聲,幾乎感覺不到它的速度,如漂在天河的一葉扁舟。
石妖入夢,夢中無邊水河澹澹,一座孤峰竦立水面,黑水拍打着山岩,整座山峰由上至下,寸草不生。
山巅一座白牆黑瓦的仙宮,殿前所植的花草,皆為玉雕,紅的珊瑚,白的仙草,連植花的土壤,都是綿密細軟的金沙。
仙宮牆是白玉,瓦是琉璃,屋頂零星落了幾片樹葉,再往上看去,殿後竟然有一棵高大的玉樹,黑色的樹幹,碧綠的樹葉,郁郁華蓋,遮住大半個屋頂,那葉片是渾然天成的翡翠。
風過,薄薄玉葉相擊,輕悅仙音蕩開。
“叮呤——”
“叮呤——”
在這座仙宮的周圍,還有如星子散落的無數小宮殿,小石妖數數,“一二三四五……”
一共二十八座,白雲托舉着,有的很近,有的很遠,分部看不出什麽規律,好像暗藏玄機。
人間不會有這樣的地方,這是在天上麽?
小石妖茫然四顧,卻看不見自己的手腳,她想到那長了許多翡翠葉子的仙宮去,這裏到處看不見人,她偷偷爬上屋頂撿幾片葉子,應該沒關系的吧?
她往前一步,卻一腳踏空,身體失重,直直地墜落。
耳畔是呼呼的風聲,下墜速度極快,她很快感覺到熱,越來越熱,她發現自己好像燒起來了。
熊熊火焰包裹了她,風像野獸沉重的鼻息,卻吹不滅那火焰,她渾身劇痛,“啊”地大叫一聲,掙紮着從夢中醒來。
已經是下午,太陽斜斜從房間窗棂照進,鋪陳滿榻金陽。
赫連筝聞聲而來,坐到她身邊,見她滿頭大汗,驚魂未定,握住她的手,“做噩夢了?”
她額頭、脖頸浸滿了薄汗,陽光下泛起珍珠般瑩潤的光澤,臉色卻白得吓人,嘴唇也毫無血色。
赫連筝為她拭汗,又一下下給她順背,石妖兩只手臂圈住她脖子,撲進她懷裏,委屈哼哼,“好吓人!”
“夢見什麽了?”赫連筝輕聲問詢。
她搖頭,已經什麽都不記得,只是覺得害怕,縮在她懷裏才感覺到一點踏實。
“別怕,我在呢。”赫連筝雙臂圈緊她。
石妖滿身的汗,想洗澡,赫連筝識海裏倒是存了許多的水,搓幾個水團,在她身上來來回回滾。
此時赤誠相待,赫連筝心無雜念,賣力搓澡,石妖躺在榻上看她,伸手摸了一下她高直的鼻梁。
赫連筝臉紅紅看她,“很快就洗好了,到時換上幹淨衣裳,就不難受了。”
她輕輕點頭,沒有多少說話的力氣。
赫連筝只花費了十來個拳頭大的水團便全部洗好了,那些髒水團也好解決,化成雨霧,揚下飛舟,不等落地,就被太陽曬幹。
擦洗過身子,赫連筝又為她穿衣挽發,玄霄在外間布飯,她破天荒只吃四碗米飯就擱下了筷子。
她吃得多的時候遭人嫌棄,吃少了又惹人擔心,玄霄收拾桌子,心裏也奇怪,“難道是暈船。”
玄霄找來酸果子,她搖頭,還是沒胃口。
赫連筝牽着她去甲板上吹風,往常多喜歡曬太陽的一塊小石頭,今天蔫蔫巴巴打不起精神,還格外黏人,走三步就要抱,挂在人脖子上不下來。
白帆鼓風,船兩翼飛翅緩慢地扇動、滑翔,赫連筝抱着她坐在甲板上,腰間挂的玉筝摘下來給她玩。
石妖頭窩在赫連筝懷裏,覺得她胸口軟軟的,臉頰貼上去蹭了蹭,赫連筝輕輕捏一下她的手指,“不準調皮。”
往東偏南五百裏,是久安城,赫連筝中途調整了路線,兩日後,飛舟在久安城門外降落。
飛舟一落地,那石妖就迫不及待跳下去,整個趴到草地上,不動了。
玄霄回過頭,四處不見人,見她臉着地貼在地面,還以為她掉下去摔死了,趕忙上前查看,把住她肩膀小心翼翼翻轉,對上她一雙圓睜的大眼睛。
“嘁,我還以為你死了,正要進城買串炮仗放呢。”玄霄松開手站直身體。
石妖懶得搭理他,久違的堅實的土地,令人感到心安,她閉上眼睛,鼻息間盡都是混雜着青草味的泥土芬芳,連日疲憊一掃而空。
想她是塊石頭,不習慣乘坐飛舟,玄霄又幫她把手腳搬正,“好好躺吧,腿都扭成麻花了,也不嫌難受。”
赫連筝收了飛舟走到近前,她還不願起,兩人只得陪她在草地上躺夠。
随後,石妖引路,三人來到她出世的那片山坡。
山麓下,她破土而出時的大坑已經被雨水沖刷得只剩一個淺淺的形狀,時間過去了兩三個月,坑裏還長出了一些野花野草。
赫連筝撩袍蹲下,撥開草葉細細查看,又從墟鼎裏取出一把小鋤頭開始刨。
石妖找到幾只住在附近的花草精靈,把它們喊出來玩,玄霄抱劍不遠不近站着望風。
把周圍的地全部刨過一遍,赫連筝确定,這石妖的老家不在這裏,周圍沒有跟她長得相似的小石頭。
她如果不是自己挖坑躺進去,就是有人把她搬過來的,或是別的機緣。
禽有翼,獸有足,花草種子随風而飄,石頭卻不一樣,一片地域沒有這種石頭,絕不會憑空多出來。
縱然有山洪、河流改變地貌,多多少少也會留下一些痕跡,可追本溯源。
再者,此前赫連筝翻閱過久安一帶《風物志》,這裏上下千年,都不曾有過隕星降落。
這裏果然不是她的故鄉。
赫連筝把土坑回填,收起小鋤頭,又搓了兩個水球洗手,才把那漫山打滾的小石妖喊回來。
花草精靈們紛紛鑽到土裏去,石妖玩得滿頭汗跑過來,“找到了麽?”
赫連筝搖頭,“走吧,進城吃烤鴨去,你不是一直惦記着。”
她歡呼一聲,又跑出老遠,去追攆路邊一只大黃狗。
進城門,還是原來那個守城修士,石妖伸出手,赫連筝把她的身份玉牌遞過去。
她走到那守城修士面前,下巴翹得比天還高,身份玉牌怼到人眼前,“看,這是什麽?!”
守城修士定睛一看,呀,肆方城來的,再一看,覺得她眼熟,抓抓腦殼,半天才想過來,“是你啊,李老娘!呦呦呦,瞧這身打扮,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差點就認不出。”
那可不咋滴,石妖拎起裙擺,“好看吧。”
守城修士哪能說不好看呢,那做工那材質,他一年的俸祿也買不起她一只袖子。
他酸溜溜的,“沒想到我們久安這樣的小地方,還飛出了你這樣一只金鳳凰,你這次是回家省親的麽?”
“什麽是省親?”她轉圈顯擺,還把頭伸過去給他看發上的金簪。
守城修士正要張口,玄霄輕咳一聲,他閉上嘴巴,不再說話。
赫連氏,這可是赫連氏,李老娘今非昔比,是高攀不起了,連同她說話都是冒犯。
“走罷。”赫連筝牽起她的手。
進了城,石妖還追問不休,“什麽是省親?”
赫連筝只得同她解釋,“這是凡間的說法,意思就是已嫁作人婦的女子,回到家鄉,看望父母和長輩。”
石妖懂了,“可是,他們不是,我的父母。”
赫連筝側目:“誰?”
石妖:“黃娥,黃定財。”
赫連筝意味深長看她一眼,那日客棧裏聞見的妖氣果然是那兩只黃鼠狼留下的。
“我聽說,那兩只黃鼠狼照顧過你一段時間,那只公的,還給你當過軍師,你在久安一帶,可是威名赫赫啊。”玄霄陰陽怪氣。
這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小石妖認下了,“對啊。”
做野妖怪,有上頓沒下頓,打架搶山頭不是很正常,野狗還撒尿圈地盤呢。人不也用磚頭把城池一座一座圍起來,院子也是,誰家夜裏是敞着大門睡覺的?
石妖給他一個‘你是白癡吧’的眼神。
赫連筝道:“那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要去看看他們麽?”
石妖點頭,“當然要看。”
臨走前,黃定財囑咐說,讓她在那邊安頓好寫信,她不知道怎麽樣才能算安頓好,就一直沒寫,不過心裏一直記挂着這事,後來乖乖跟着赫連筝學寫字,也是為了能給軍師寫信。
玄霄冷笑:“原來你還記得他們,我真以為你是鐵石心腸小石頭一塊,早把他們忘到天邊去了。”
石妖不語,心裏默默給他記上一筆。
很快,機會來了。既是看望故人,不能空着手去,赫連筝命玄霄去路邊鋪子裏買兩只燒雞,玄霄走出三步遠,那石妖沖上去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腳。
赫連筝:“……”
玄霄氣得手抖,偏又拿她沒有辦法,只能強咽下這口氣。
說來也是巧,這邊話頭剛落下,前面一男一女迎面而來,男子兩撇八字胡,羅鍋背,女子行若風擺柳,兩眼笑眯眯,不是黃定財兩口子還能是誰。
石妖想也不想就跑過去,黃鼠狼最是精詐,反應也是極快的,兩人先是一驚,又是一喜,拉着她好一頓叽叽喳喳,見她身後赫連筝和玄霄緩步而來,怕極又讨好的模樣,點頭哈腰。
赫連筝神識壓下,如千軍過境,已将這二妖從裏到外看個清楚明白。
确實是兩只黃鼠狼無疑,一只五百二十歲,一只六百歲。
幾人自有一番寒暄,赫連筝口氣平和,并沒有什麽架子,玄霄只是沉默,二妖不敢多說話,只有小石妖嚷嚷個沒完,說要吃這,要吃那。
在黃娥和黃定財面前,石妖哪還需要思考,“餓死老子了,趕快找點吃的來填飽肚皮。”
黃娥拉着她的手,見她周身珠光寶氣,面色紅潤,想來在滌天宗也不曾缺食少穿,加之當着赫連筝的面,有些話着實不方便講,便徑直領着幾人去酒樓。
石妖不太願意,“我想吃你做的飯。”
黃娥呵呵笑,“你就放過我吧,你這飯量,供你吃飽,還不得把我累死。”
想想也是,石妖不再堅持,乖乖跟着她進酒樓。
進門時,赫連筝回身囑咐了玄霄幾句,他領命離去,給石妖買烤鴨。
小二出來迎客,黃娥和石妖上樓,黃定財守在門口,彎腰作了個請,赫連筝微微颔首,轉身之際,卻驀地抓住他手腕。
黃定財大駭,只覺手腕一燙,被迫顯出一小塊棕色的皮毛,毛發因恐懼而根根直立着。
赫連筝飛快松開,指尖皮毛滑不留手,确實是黃鼠狼皮無疑。
“得罪了。”赫連筝面上并沒有多少情緒。
黃定財整只爪子都縮回袖子裏,尴尬笑兩聲。
赫連筝轉身上樓,指尖溢出一汩清水,細細搓洗起手指。
這頓飯,當然還是赫連筝來請,玄霄買完烤鴨回來就把錢付了,飯桌上氣氛并不算融洽,幾人各懷心思,只有那石妖,兩口黃酒下肚,得意忘形,大放厥詞。
“那定南山的虎王,還不是老子的手下敗将,還敢給老子寫情書,呸!不要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哼,算他運氣好,不然本大王必然親自剝了他的虎皮來鋪床。”
“還有那個王二狗,竟然敢說老子醜,怎麽樣?還不是被那什麽,那個滿身長毛的大家夥被一屁股坐癟啦!”
“哼哼,本大王是最厲害的,如今本大王真身已經恢複了些許,等着吧,等我真身全部恢複那天,什麽妖盟之主的位置,也換老子來坐坐。”
玄霄早就見識過她的本事,小竹居跟敢同宗主幹架,日爹罵娘,酒桌上吹吹牛逼算得了什麽。
赫連筝面無表情,小口吃菜,顯然也是習以為常了。
只有黃娥和黃定財,想勸不敢勸,心裏直發虛,身子也發抖,怕極的樣子。
那石妖夾一箸肉塞進嘴巴,“嗚嗚”點頭,“這酒樓的飯,竟然跟你做的一樣美味!”
赫連筝和玄霄只當她是恭維,并不在意,黃娥扯着嘴角硬邦邦笑,垂眸理理裙擺,并不言語。
一頓飯終于吃完,石妖喝得兩腮桃粉,眸若春水盈盈,暈乎乎左搖右晃坐不穩,一腦袋栽在飯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桌子腿當即就斷掉一根,玄霄好險地穩住,腳尖勾了張凳子過來撐着桌面,赫連筝這才把那石妖拉過來圈在懷裏,搓個水團給她洗臉洗手。
赫連筝不打算在城裏過夜,飯後便要走了,玄霄取了打包的五十只烤鴨,黃娥和黃定財送她們出城。
石妖躺在赫連筝懷裏呼呼大睡,怎麽晃也晃不醒,沒辦法同二妖告別,赫連筝道:“我會提醒她給你們寫信,也多謝你們曾對她的關照。”
二妖連連應是,赫連筝點頭示意,轉身出了城門。
直至飛舟升空,在暮藍的天空變成一個小點,再也瞧不見,城中二妖身形忽地一閃,下一瞬,已經出現在久安城城外不遠處一片山坡上。
兩棵并排的鑽天楊上,二人單足而立,搖身撕下兩張黃鼠狼皮,随手塞入虛空,容貌皆已大變。
女子一身月白圓領官袍,其上以金線繡朱雀紋,頭戴圓紗帽,足踏黑靴,雙手攏在大袖中,只有那雙标志的眯眯眼還能看出幾分黃娥的影子。
另一名男子,形象與黃定財卻完全不同,他身高九尺,膀大腰圓,渾身肌肉虬紮,赤着上身,作武夫打扮,黑靴綢褲,戴精鋼護腕。
他一頭黑發鐵針似往上直着,銀冠草草攏成一團,額前發從裏竟然還有兩只小小的角,似龍非龍,似蛟非蛟。
女子輕笑,聲音清越,如翠鳥彈水,“呀呀呀,這丫頭竟然已經變得這樣厲害,險些就識破了你的僞裝。鬥宿,這兩百年,你本事竟是絲毫未見長。”
男子冷哼,并不理會她的嘲諷,只道:“你不是說,她二人相見,不出三日,真元必能融合?”
女子嘆息,“她如今投身仙門,修為深厚,定力當然也不可同日而語了。”
男子道:“那你打算怎麽辦?”
女子沉吟片刻,“原計劃不變,待我來助她一臂之力。”
男子對她的做法十分不贊同,“你未免太過下流、卑鄙。”
女子抱拳稍拱,“多謝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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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