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回到小竹居後, 赫連筝仍無法從悲傷中抽離。
母親故去後的很多年,她都故意不去想起她,也不敢去小院看她, 看院子那棵大槐樹。
她也從來沒有向誰展示過自己脆弱的一面,滌天宗的少宗主怎麽能動不動就哭哭啼啼。
“如果不是為了帶你去見她, 我自己肯定不會去的。我心中有愧,我對不起她, 可我還是想讓她看看, 我現在過得很好, 也有了足夠的勇氣……”
赫連筝哭唧唧,小石妖也不開心,“你不要再哭了,你哭得我吃飯都不香了, 我中午都只吃了十二碗。”
“你吃你的呗。”赫連筝躺在床上捏着手帕擦眼淚, “難道你還不準我想我母親。”
“你昨晚在哭, 今早在哭, 現在又在哭。”小石頭都快煩死了,可人家是想娘親嘛, 她也只能忍着。
赫連筝心裏直翻白眼——是啊,我都哭了那麽久,你也不知道過來哄哄我, 親親我。
沒良心!
小石妖嘆氣:“你還有母親可以想, 我連我母親是誰都不知道,她可能是那塊大石頭,她可真不是個東西, 自己修得人形就不管人家了, 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逍遙快活, 真是個死老太婆。”
“那能一樣麽?”赫連筝猛一擤鼻涕,“我是從我娘肚子裏生出來的,你是天生地養,那大石頭說什麽也算不上母親,頂多是個長得大塊的同類,是男是女還未可知呢。”
“對呀!”小石妖更有理了,“你還知道你是娘生的,我從哪來的都不知道,沒有家,沒有親人,我剛醒來的時候呀,連衣裳都沒得穿,是花草精靈們用花瓣和草葉子給我織了一件。”
“後來,我去山上玩,看見有個老和尚穿的衣裳花花綠綠挺好看,我才去搶來,那是我第一件布做的衣裳。”
“我也不是常常都能逮着兔子和野豬,它們也精着呢,感覺到我的氣息,早早就跑掉了。我争地盤,跟其他妖怪打架,都是為了搶東西吃。”
她細數自己那時的艱難困苦,赫連筝慢慢止住眼淚。
“你說這些,是在安慰我麽。”赫連筝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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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石妖晃晃腦袋,“反正你不要再哭了。”
她坐在書案邊,正握筆寫大字,赫連筝規定她每日要寫滿三頁紙,她确實寫了三頁,一頁只有一個,一個有紙那麽大。
這只小石妖,你說她傻,她鬼心眼還真不少,說她聰明,她有時又蠢得令人發指。
赫連筝坐起,到底是不哭了,小石妖回頭看,她兩手捧個水團在搓臉,小石妖笑起來,“你好像小貓,小貓洗臉。”
咳咳,這種形容,實在跟她不搭邊。
赫連筝棄了水團,挺直背,又裝得人五人六的了。她起身來到小石妖身邊,俯身,握住她拿筆的手,糾正她筆畫。
小石妖回頭看,赫連筝綢白的發帶掃在她面頰,她噘起嘴巴呼呼吹着玩,“你不哭啦。”
赫連筝在條凳上坐下,湊近她,輕輕吻過她的嘴唇,兩指摩挲她柔軟的耳垂,“以後我就是你的家人,你不必再風餐露宿,食不果腹。”
“我知道呀,你有錢嘛。”小石妖坦蕩蕩:“不然我才不跟着你,我去找別的有錢人,找不到我就去偷,就去搶。”
赫連筝滿腔柔情盡散,“你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她偏不,“我就說,我可愛說了,我要說說說說說,啦啦啦,哈哈哈,說多多的話。”
赫連筝懊悔萬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幹嘛非教她說話呢,以前幾個字、幾個字的時候多可愛,現在她整天嘚啵個沒完,跟桌椅板凳說話,跟花草樹木說話,連吃飯也堵不住她的嘴。
她寫完了字還有些意猶未盡,開始在紙上作畫,赫連筝瞟了眼,好嘛,前幾日還在畫烏龜,今天開始搞創作,畫光果小人在床上打架。
不過愛寫字畫畫,總歸是件好事,赫連筝不好打斷她的創作激情,卻實在是不忍直視,轉身步出房門。
院子裏玄霄在鋤地,這石妖最近迷上了釀酸蘿蔔,每頓飯都得佐上幾塊,這茬種的毛豆成熟,現在刨了改種蘿蔔。
赫連筝背着手走出來,板着一張臉,人模狗樣的,玄霄假裝沒聽見她剛才在屋裏哭,不冷不熱喊了聲“少主”。
赫連筝颔首,想去酉乾門看看小石妖的儲物镯做好了沒有,将要走出院子,玄霄忽地想起一件事來,叫住她。
玄霄看一眼窗內認真作畫的小石妖,低聲道:“少主,我聽說那個誰來了。”
赫連筝蹙眉,玄霄聲音壓得更低,“水瑛仙子。”
赫連筝眉頭皺得更深,微微眯眼,似在思索這是哪號人物,玄霄提醒:“北宮氏的水瑛仙子。”
“哦——”赫連筝想起來了,“她啊,嗯,與我何幹?”
玄霄不知道這人啥毛病,小石妖狼心狗肺,她成天追在人屁股後面跑,水瑛仙子癡戀她多年,她卻連人家名字都記不住。
“她聽說少主要成婚了嘛,特地從北地趕來,現在應當在會仙峰,過會兒說不定就來找你了。”
玄霄一個勁兒朝屋裏擠眼睛,赫連筝今天偏是瞎了眼,看不懂他暗示,說:“那你替我招待客人,我要出去。”
玄霄服了,這人橫豎聽不懂好賴話,行吧,那你去吧,啥也不說了。
關于水瑛仙子這號人物,赫連筝并非全無印象,外面都傳這北宮氏的水瑛仙子喜歡她,十分的喜歡,還喜歡了好多年,确實不假,可是、可是……
欸——
赫連筝心中長嘆,一言難盡啊一言難盡。
她實在是不想面對這號人物,還是去外頭躲一躲吧。
那水瑛仙子來便來,交給胡天胡地的小石妖對付,也是個讓她死心的意思。
是以,赫連筝離去時,仍在卧房和竹林布下水鏡,要是出了什麽事也能第一時間發現趕回。
赫連筝離開後不到半個時辰,水瑛仙子果然來了。
玄霄其實未曾見得水瑛仙子真容,只知道幾年前,宗主生辰,極寒之地北宮氏宮主攜幼女前來賀壽。
壽宴上,這位水瑛仙子對少宗主一見鐘情,當衆表白,少宗主卻突發惡疾,當場就暈死過去。
那時玄霄不在現場,他意外受傷,斷了幾根骨頭,躺在寅初門養傷。
也是聽寅初門的弟子們說的,少宗主昏厥後,水瑛仙子拂開衆人,便要為她嘴對嘴渡氣。
誰料這時,少宗主忽地垂死病中驚坐起,哈哈大笑幾聲,飛也似地逃了,一直逃出山門,好幾天看不見人影,直到北宮氏一行返回極寒之地,她才重新回到小竹居。
對于這位水瑛仙子,玄霄知之甚少,不過聽她名號,應當也是一位風華絕代的妙人吧?
水瑛水瑛,多好聽,又是北宮氏一族獨有的變異冰靈根,跟少主多配呀。
人家後來還托人帶了好些禮物過來,什麽狼王皮啦,千年寒玉啦,冰晶石啦,還有女兒家的繡品。
可惜少主不解風情,全部拒收,不要,統統不要。
玄霄心中最合适的少夫人人選,便是這位水瑛仙子。
不過感情這種事情不能強求,少主既然已經決心要與石妖成婚,水瑛仙子也只能另覓佳人了。
遠遠的,玄霄看見一個白色的人影款款走來,他趕忙丢下鋤頭,整衣相迎。
然而來人卻好像不是水瑛仙子,此人雖為女子,卻身高近九尺,長發高束,系灰狼尾發飾,身穿銀甲,甲胄極為輕薄,關節和袖口帶白毛邊,足踏銀靴,十分英姿飒爽。
她這樣的身量,當然也不能以纖秀來形容,玄霄覺得,魁梧比較合适。
他有點自卑,這女子,竟比他這個煉體的武修還練得健碩。
此人應是水瑛仙子的近侍。
她面容也生得頗為英挺,劍眉入鬓,鼻梁尤為高,唇豐滿,唇線較為模糊,自然也弱化了幾分為女子的嬌俏。
不過誰規定,女子就必須生得纖腰豐臀,身如弱柳扶風?修界之大,也有許多陰柔秀美的男子,比女人還妖上幾分呢。
“這位——”玄霄話還沒說完,這女子扯脖就喊開:“赫連筝呢?又躲哪裏去了!”
她聲若洪鐘,中氣十足,玄霄不由得大駭,這北地女子好強的內息啊。
“這……”玄霄一時不知該如何稱呼她,只道:“敢問這位女俠,是水瑛仙子的近侍麽?”
這女子雙目瞪得比牛眼還大,指着自己的鼻子尖,“你眼瞎啊,這都看不出來,我便是水瑛仙子!”
玄霄:“……”
這個、這個,确實比較難以聯想。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原是水瑛仙子,真是久仰久仰,失敬失敬,快,裏面請,請坐。”
這位水瑛仙子,長得還真是跟她的名號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現在玄霄好像有一點明白,少主壽宴上為什麽裝瘋逃跑了,這位仙子不是一般人能駕馭的。
水瑛仙子一進門便嚷嚷開,“赫連筝呢,叫她趕緊出來,她爺爺的,她到底喜不喜歡我,也不當面跟我說清楚!害得老娘相思成疾,這幾年修為是一點精進也沒有。”
玄霄賠着小心,扯謊道:“少主昨日外出,還沒有回來呢。”
屋裏小石妖聽見外頭有陌生人的聲音,蹦蹦跳跳跑出來,“你找誰呀?”
水瑛仙子睨着面前這個小矮個兒,雙手抱胸,“你又是誰?”
小石妖拍拍胸脯,很有自覺,“我是赫連筝還沒過門的小夫人。”
“啊,原來就是你啊。”水瑛仙子摸着下巴轉圈打量她,“原來赫連筝喜歡你這樣的。”
小石妖人雖小,傲氣卻高,“我怎麽啦?我長得漂亮,又聰明,她當然喜歡我啦。”
“漂亮是挺漂亮的。”水瑛仙子實誠道:“這小腰,這小屁股,還有這小眼神,帶鈎一樣,哎呦喂,也鈎得老娘我心裏直癢癢。”
玄霄不由得“啊”了一聲,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難道說,真是兩攻相逢,必有一受?
怪不得少主要跑呢!可不得跑快點!
可水瑛仙子才不是什麽花心大蘿蔔,見一個愛一個呢,她就喜歡赫連筝那種有點冷冷的,拽拽的,小欠扁小欠扁,還帶點小腹黑的趕腳。
賊來勁啊。
面前這小女子,美則美矣,不是她的菜。
現在水瑛仙子也終于明白,赫連筝為什麽要跑了。
她嘆息道:“赫連筝啊,她對自己的認知,一定是産生了誤解。”
玄霄無言以對,仙子啊仙子,何至于,要逼攻為受呢?!
“什麽誤解,你在說什麽啊。”小石妖聽不懂。
水瑛仙子也不是個不講理的,她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勾勾手指,“小妖女,你且過來,我問你。”
石妖聽話來到桌邊,兩手托腮趴在桌上看她,小背支着,小腰挺着,“說吧。”
水瑛仙子見她小臉不過巴掌大,是個頗為妖異的長相,偏生眼睛又大又圓,看人的時候就用力看着,充滿一種童稚的無畏天真。
她嘴唇也小小,粉嫩柔軟,唇珠帶光,不知剛偷吃了什麽,嘴角帶一點糕餅渣。
如此美貌,乍然逼近,水瑛仙子也不由得為之驚嘆。
赫連筝把她養得很好,為她穿衣挽發,注意她合理的飲食搭配,每日沐浴後還要塗抹潤膚的膏脂,成天用香熏着,時不時還喂幾顆靈丹。
在久安城外,她是山中奔跑的小鹿,現在更像一只嬌養的金絲雀了。
水瑛仙子眯眼,不由得長嘶一聲,“這個赫連筝,有點東西啊。還是中州人會玩,你這種類型,我以前竟然沒有試過。”
小石妖也終于回過味兒來,這人張口閉口赫連筝,不會是喜歡她們家阿筝啊。
那可不行,她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讓老頭同意她們成婚,她的寶石美玉半個也沒瞧見呢,赫連筝可不能讓別人搶了去。
她身體後仰,雙手抱胸,下巴快翹到天上去,鼻孔對着人,“你從進門就一直嚷嚷赫連筝赫連筝的,你喜歡我家阿筝啊。我告訴你哦,你沒有戲,你長得跟頭牛一樣,你才比不過我呢,她絕對不會喜歡你的。”
玄霄:“……”
水瑛仙子:“咦?”
“不過呢,我也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小石妖話鋒一轉,“你這樣吧,你先給我一些寶貝當定金,我答應你,成婚以後我就走掉,然後你來跟她過日子。事成之後,你再給我一些寶貝,我就保證不來糾纏,怎麽樣?”
別說水瑛仙子,連玄霄都傻了,“少夫人,你在說什麽?”
又是‘定金’,又是‘事成之後’,她都是去哪裏學來的這些東西啊!
這石妖以為人家沒聽清,于是又說一遍,“我說讓她給我一些寶貝……”
水鏡另一端的赫連筝,臉比死了三天還青。
儲物镯快要煉好了,只差最後幾步工序,花費不了多少時間,也是存心想躲水瑛,赫連筝索性留在方長老的煉器室等。
身側一尊八尺多高的黑金銅爐,六角圓肚,透過雕花孔眼,可以看見其中有冰藍的火焰跳躍。
少宗主所求,當然是長老親自來煉制,方長老手持羽毛扇,不時往爐中投入材料,爐下方兩名梳圓髻的小童謹慎掌控着火候。
赫連筝盤膝坐在一側蒲團上,身前水鏡裏是那石妖眉飛色舞的臉。
方長老搖扇大笑,兩個小童不敢多看,專心侍爐。
赫連筝面無表情。
小竹居,水瑛仙子恍然道:“原來你不喜歡赫連筝啊。”
石妖說:“我喜歡呀。”
水瑛仙子不解:“你喜歡還要把她讓給別人?”
石妖晃晃腦袋,并不解釋,好像很有心機的樣子。
水瑛仙子:“還是說,你是想先哄得我的寶貝,然後讓赫連筝抛棄我,你再重新回到她身邊?”
小石妖驚訝捂嘴,竟然被猜中了!
赫連筝扶額。
方長老笑得更大聲了,“這只小石妖啊,說她有心亦無心,無心卻也似有心,有意思啊,真有意思。”
水鏡随心而動,鏡中那張白淨的小臉倏地在眼前放大,赫連筝凝視着她。
——你對我,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小竹居。
玄霄想跑了,這場面不是他能應付的,別一會兒打起來,血呲他臉上。
水瑛仙子卻并不惱,略一思索,墟鼎裏翻出來一塊冰晶石,“我出來得急,沒帶什麽東西,你看這個你喜不喜歡。”
冰晶石由無數指甲蓋大小的方形結晶組成,通體泛藍,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璀璨非常。
小石妖身體前傾,睜大眼睛用力看,忍不住伸手撫摸。
藍白光斑映照在她雪玉的臉龐,水瑛仙子笑盈盈看着,問:“怎麽樣?”
“喜歡喜歡!好喜歡!”小石妖捧着石頭摸個不停,“真漂亮。”
“原來你喜歡這種。”水瑛仙子哼哼笑開,“冰晶石,北地多得不是,我有個親戚家的小孩,也喜歡這種石頭,還專門用這石頭蓋屋呢。你要喜歡,跟我回北地,我給你也整一個,整個大的。”
玄霄縮在一邊聽,越聽越覺得不對味兒,欸?這水瑛仙子不是癡戀少主多年?怎麽變心得這麽快,又看上他家少夫人了。
還是說,這是什麽陰謀,水瑛仙子是想把那石妖哄走,再将少主據為己有?
小石妖還從來沒想過用漂亮石頭蓋屋子呢,她兩眼往上翻,用力地想象——許多漂亮石頭蓋的房子,該是什麽樣的呢?
水瑛仙子忍不住摸了摸她軟綿綿的小手,“你跟着赫連筝還不如跟着我呢,我們北宮家,就是極寒之地的土皇帝,我雖是幺女,輪不着我繼承宮主之位,我也是有封地有爵位的,相當于凡間的王爺。你跟了我啊,不會比跟了赫連筝差。”
“水瑛仙子,這不太好吧。”玄霄忍不住上前,“我們少主和少夫人都快成婚了,仙子說這樣的話,怕是不妥。”
“我哪裏不妥?”水瑛仙子高聲道:“公平競争嘛,莫說她們還沒成婚,就是成了婚也是有和離的嘛!哪有在一棵樹上吊死的道理。”
趁着這兩人吵架,小石妖偷偷把冰晶石藏到了桌子底下,兩只腳踩上去,用裙子蓋住。
玄霄還欲再言,院外有人冷聲道:“水瑛仙子出身名門大家,奪人所愛,未免不齒。”
水瑛仙子猛地轉頭,見來人一身雲水藍長袍,其上以銀線繡卷水流雲紋,素玉簪挽發,額前幾縷碎發,弱化她周身淩冽氣息,平添了幾分女子的清麗秀美。
還是那個有點小拽小欠扁的赫連筝。
“我以為你還要躲着我呢。”水瑛仙子與她遙遙對望,眸中情愫萬千,道不盡的缱绻纏綿。
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赫連筝移開視線,“水瑛仙子,竹林外一敘吧。”
水瑛仙子起身,大步朝着赫連筝走去,小石妖見她果然落下了冰晶石,登時喜不自勝,抱着石頭飛快溜進屋。
赫連筝眸光更冷,雙手在廣袖下緊握成拳,玄霄趕緊進屋去,把小石妖拉出來,“你也快跟着去呀!”
那石妖扭着身掙紮,幹什麽非要讓她去,她掙脫開玄霄,逃進屋關閉了房門。
玄霄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為力。
水瑛仙子笑道:“看來你這小嬌妻,對你也沒愛多深嘛,你還真不如考慮考慮我。我是幺女,搬到中州來同你住也不是不可以,我是冰靈根,還是武修,看咱倆多般配。”
赫連筝不冷不熱,“仙子說笑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竹林深處,相對而立,客氣拘謹。
赫連筝拒絕得幹脆,水瑛仙子也答應得爽快,整個過程相對愉快。
水瑛仙子此等人物,面上坦蕩,心中光明,也不會做什麽強人所難的事情,這次來,其實也是好好跟赫連筝道個別。
結不成道侶,還能做朋友嘛,北地人豪爽,并不為此挂懷。
赫連筝難得生出幾分愧疚之心,“我不如水瑛仙子胸襟開闊,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好,仙子莫要見怪。日後再見,我們還是朋友,仙子若有所求,鳴琨必然竭盡全力。”
水瑛仙子“哈哈”大笑幾聲,“你們中州人,都狡猾,還別扭,可我喜歡的不就是你那一肚子鬼心腸的樣子。”
赫連筝:倒也不用那麽直接。
水瑛仙子拍拍她肩膀,“我看你那小嬌妻,心性未定,你二人将來若是和離,或者她不要你了,你再考慮考慮我,咱們再續前緣,再續前緣,哈哈。”
這也是一句忠告,當個玩笑說出來,赫連筝明白她的意思。
每個人都告訴她,小石妖心性不定,她将來必栽跟頭。
可那又如何,是個坑,她也心甘情願往裏跳。
“就不勞仙子挂懷了,鳴琨心中自有考量。”赫連筝客氣回。
水瑛仙子千裏迢迢從北地趕來,專程為見她,本來說完話就想走了,赫連筝客氣留她小住,說不如吃了喜酒再走。
一個小小的試探,看她是不是真的已經放下,水瑛仙子哪能看不穿呢,為讓赫連筝安心,苦笑兩聲,也應下了。
“行吧,萬一還能找着個跟你差不多的,不似你這般身份,願意同我回北地,自然是再好不過。”
水瑛仙子愛得深沉,赫連筝卻無以為報,她對那小石妖一片癡心,對方卻懵懵懂懂。
或許這世上的感情大抵如此,總是有深有淺,有多有少。
赫連筝送走水瑛仙子,回到小竹居,一眼看到窗邊書案上玩冰晶石的小石妖,唇微抿,臉色十分不善。
玄霄默默退走。
哼哼,有人馬上要倒大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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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