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阿呢朵生氣跑走, 玄霄本欲去追,走出兩步,想起自己還有正事要辦, 調轉腳步前往小竹居。

赫連筝:“所以那兩只黃鼠狼,入住客居後, 卻是先辦起事來了?”

玄霄:“正是。”

赫連筝:“會不會是掩人耳目?”

玄霄回憶當時情形:“不太像,黃定財叫得挺大聲的, 嗷嗷的。”

赫連筝表情扭曲, “罷了, 先放着吧。倘若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玄霄應是,赫連筝忽而皺了下眉頭,抽動鼻尖靠近他, “你身上什麽味道。”

“什麽什麽味道。”玄霄擡袖聞, “沒有啊。”

“女子的香氣。”赫連筝确信。

“那不可能。”

玄霄否認, 心裏卻納悶, 按理說不至于啊,只是前後腳走在一處, 也會沾染味道麽?

赫連筝微微眯了眼,退後兩步,将他上下打量, 随後展顏, “這些年,确實忽略你了。”

玄霄:“什麽啊!”

赫連筝拍拍他肩膀:“有了中意的女子,一定要告訴我, 不要有為赫連氏貢獻一輩子這種蠢想法, 你也這麽大年紀, 如果再沒有喜歡的人,我恐怕都要覺得你不正常。”

頓了頓又補充:“男子也沒關系。”

玄霄大吼:“怎麽可能會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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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筝不介意:“都行。”

玄霄:“我不行。”

總之話帶到,赫連筝不再多言,說多了給他壓力,順其自然吧。

她回到房間,小石妖立即纏上來問:“黃娥和軍師來了麽?”

“來是來了,只是……”不好說人家正忙着辦事,赫連筝扯謊道:“只是從久安城到肆方城,路途遙遠,二人舟車勞頓,實在困乏,已經歇下。”

“啊,好吧,那我明天去看他們。”小石妖噘噘嘴巴,“反正來了就行,烤鴨涼了的話,熱熱就好了嘛。”

赫連筝無言以對。

她果然還是太天真了,竟然真的以為小石妖的關心是出自友誼溫情,到頭還是惦記烤鴨!

她這顆石頭腦袋裏整天就只有吃穿睡,就算真有什麽陰謀詭計,肯定早就忘光光了。

哦,現在還多了一個摳。

飽暖思淫.欲,古人誠不欺我。

試過喜服,尺寸都将将好,小石妖規矩也學得差不多,一切準備就緒,只等三日後大典。

仙門裏沒有成婚前新人不能見面的規矩,小石妖夜間仍是宿在小竹居。

月餘來,瞧見那麽多人為自己的婚事忙碌奔走,小石妖一顆冷冰冰石頭心,也因遍處的紅綢和那身大紅的喜服燃起了一絲溫度。

心口熱乎乎暖烘烘,赫連筝的嘴唇落在腮畔頸側,她腿勾着人腰蹭,兩個人呼吸都很重。

“阿筝,我就要跟你成婚了……”小石妖抱住她,也回以生澀的吻,含含糊糊:“我真開心。”

“所以,你是願意同我成婚的,是因為喜歡我,不是因為那些沒見過的寶石美玉,對麽?”

赫連筝在黑暗中凝視她,目光穿透她漆黑的瞳孔,似乎看透她內心,在荒蕪的原野中,一簇跳躍的火苗。

“寶石美玉也有啦,漂亮衣服也有啦,吃不完的好吃的也有啦,但是、但是喜歡你更多。”

“因為這些東西全都是你給我的,如果沒有你,我也不能享受。”

所以啊,多麽簡單的道理,喜歡寶石美玉、漂亮衣服、好吃的,不就是喜歡阿筝麽。

喜歡那些物什,就是想擁有它們,把它們裝進儲物镯,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拿出來數一遍。

喜歡阿筝也是一樣的,喜歡抱她親她,想和她摳摳,晚上要摞在她身上睡。

喜歡阿筝,才會難過她的難過,才會想勾引水瑛仙子,才會因為她不給飯吃生氣,才會為了她克服困難努力習字。

吵架的時候難過得吃不下飯,和好了,心裏懸的塊大石頭才能落地。

總之,一顆心都為你牽挂,喜怒哀樂都随你。

“謝謝你也喜歡我。”讓我感覺不是自作多情的獨角戲,赫連筝找到她的手,貼在臉頰,吻過她掌心。

“不客氣,這是你應該謝的。”她傻呵呵笑。

當夜,小石妖又做夢了。

一入夢,她就知道這次的夢跟前兩次仍是存在關聯。

第一次,她在很遠的地方看着孤峰上白色的仙宮,卻不慎一腳踩空跌落,渾身燃起火焰。

第二次,她蹲在仙宮外的珊瑚叢裏,謀劃偷幾片仙樹的樹葉,下一刻,仙宮被許多穿盔甲的天兵包圍起來。

這次出現的位置,讓她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

她發現自己好像被供在一方玉石臺上,下面有許多穿白裙子的小仙娥走來走去。

她害怕被人發現,想躲起來,然而脖頸無法轉動,好像也感覺不到四肢。

咦,這是怎麽回事。

小石妖正納悶時,看見一雙繡金邊的黑靴從殿外走來,小仙娥們欠身行禮,稱她為神官。

穿靴子的這雙腳小小的,像女人的腳,靴子邊繡的好像是許多金色的小羽毛。

被稱作神官的這個家夥來到她面前,不說話,也不動,就站着。

肯定被她發現了!小石妖不能動,只能閉上眼睛假裝不存在。

忽然,她聽見黑靴子開口說話。

“快了。”

咦,這個聲音好像有點耳熟,小石妖睜開眼睛,好像是朱雀的聲音。

沒錯,就是朱雀,那個請她吃過一頓水晶肘子的朱雀。

她怎麽會在這裏?

只要請吃過飯,就是好朋友了,小石妖想問問她,這是哪裏,于是努力想張口說話。

她從來沒有感覺說話竟然這麽難,她渾身都在用力,慢慢、慢慢感覺到手,然後是腳。

她腳趾頭用力抓,如在泥沼中掙紮,終于感覺壓在胸口的大石頭被推開,新鮮的空氣迫不及待湧進肺腑。

“咿——”

小石妖發現自己能發出聲音了!

她再接再厲,雙拳緊握,雙腿用力地往前蹬,身子豁然一輕,“咚”一下,咕嚕咕嚕滾到了地上。

“出來了出來了!”

好多人圍攏過來,小石妖趴在地上,看見那雙黑靴子走到面前,伸出手,把她攙扶起來,笑盈盈:“妙璞元君,時隔三千年,終于見面了!”

“神女蘇醒了!神女蘇醒了!”

小仙娥們也跟着歡呼,她們争先恐後擠過來。

“神女還記得我麽,我是點翠,伺候神女梳頭的。”

“我我我,我是黛眉,伺候神女穿衣的。”

“還有我!我是粉蕊,我是新來的,負責每日為神女擦洗石身。”

“神女神女,還有我,我是紫岚……”

什麽小仙娥啊,說是大白鵝還差不多,叽叽呱呱、叽叽呱呱,吵得她腦仁疼。

小石妖兩只手捂住耳朵,連連後退,“你們好吵啊!”

朱雀揮手驅趕她們,“好了好了,神女沉睡時便失去了全部記憶,哪兒還記得你們,往後有的是時間認識,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大神官說得是,以後有的是時間,我們太着急了。”

“神女終于蘇醒了,真是太好了,我們鵲渚峰以後又是熱熱鬧鬧的了。”

“神女一定餓壞了,我們快去準備些吃的吧!”

這幫小仙娥一窩蜂來,又一窩蜂散開。

小石妖看向面前的朱雀,跟那個請她吃水晶肘子的朱雀不太一樣。

她換了衣裳,穿一身圓領大紅官袍,頭戴黑紗帽,周身神光熠熠,十分不凡。

小石妖再低頭看自己,咦,她竟然也穿着衣裳,白色的羽衣,衣袖寬大,裙擺繁複卻不顯厚重,其上每一片羽毛都隐隐泛起五彩的光華。

好看是好看,可這也不是阿筝給她做的衣裳呀。

小石妖把朱雀拉到角落,警惕地四處看了看,才小聲問:“朱雀,這是哪裏呀。”

朱雀雙手攏在袖子,笑眯眯地看着她,“殿下,這裏鵲渚峰,瑤仙臺,殿下的神邸。”

“什麽什麽峰,什麽臺?”小石妖聽不懂,又問她:“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我以為你的家在東極呢,這裏看起來也不像東極。”至少不像東極那麽熱。

“我是這瑤仙臺的大神官吶。”朱雀很有耐心,“東極?那是人間,東極有撐天之柱,不老山,是當年女娲大人抛下的煉石鼎所化。”

“神女這次沉睡得有些久,想來是上次耗損過大,神力衰弱了。不過沒關系,我們已經想到辦法,在人間修建娲皇宮,為殿下收集願力香火,助殿下恢複。現在看,這個辦法很有效,否則,還不知道殿下什麽時候才能醒來呢。”

小石妖一臉懵逼,這人說的什麽啊,她一個字也聽不懂。

幸好她并不是一個喜歡刨根問底的人,這裏到處都奇奇怪怪,肯定是在做夢。

對,做夢,就像有一次,她夢見吃烤鴨,那只鴨子突然就活過來,朝她破口大罵,說:“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你鴨爺爺再也不奉陪了!自己玩蛋去吧!”

說罷朝她扔了滿臉的面皮蔥絲,跳下桌子,吧嗒吧嗒走掉了。

夢裏的人和事總是稀奇古怪的。

小石妖呆呆地站了一陣,她想醒來了,這裏不怎麽好玩的樣子。

朱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殿下,想什麽呢?”

“想阿筝。”對,想阿筝了。

她轉頭四處看,“赫連筝呢,叫她來見我。”

朱雀茫然,“誰是赫連筝。”

對哦,朱雀不認識阿筝,小石妖歪頭思索片刻,又問:“我有洗腳婢麽?”

朱雀訝然,随即笑開,“當然,殿下喜歡熱鬧,陪伴殿下的仙侍,有近百人呢,每人負責一項,洗腳的仙侍當然也是有的。”

小石妖:“那你快點把她叫過來。”

不到半刻鐘,便有一名小個子仙女端着白玉腳盆走過來,她長了一張喜氣洋洋的圓臉蛋,說話的聲音也十分悅耳清脆。

“殿下,我是毛毛,我來為你洗腳啦。”

毛毛請她到桌邊坐下,将要捧起她的腳,小石妖卻轉身逃開,“你不是我的洗腳婢。”

毛毛頓時變成苦瓜臉,“殿下,毛毛為你洗了好幾千年的腳,殿下怎麽能不認我呢!縱使是殿下沉睡的時候,毛毛也沒有一天不在思念殿下,盼着殿下早日醒來呀。”

不管這個毛毛說得再怎麽好聽,小石妖也毫不動容。

這地方看起來仙氣飄飄,卻一點人味兒也沒有,白的地磚、白的紗簾、白的牆,布置得跟靈堂一樣,簡直莫名其妙,誰願意住在靈堂裏頭啊。

小石妖一點也不喜歡這裏。

“我走了。”她轉身步出大殿,腳下一涼,低頭看,果然是沒穿鞋。

她心中更加篤定,赫連筝不在這裏。

赫連筝在的話不會讓她光着腳亂跑的,她說不穿鞋沒規矩,她的破規矩可多了。

“殿下,你去哪裏?”朱雀快步追出,小石頭邁出門檻,“咚”一下醒來。

她猛地睜開眼,抓緊了身下被褥,頭腦陣陣發脹發痛,心跳劇烈,已是汗濕重衫。

一聲悶雷自遙遠的天邊滾滾而來,耳邊簌簌水聲不絕。

下雨了麽。

小石妖平複許久,掀被坐起,蓮燈微光朦胧,身邊人尚在熟睡,兩手規矩擱在小腹,呼吸綿長。

她輕手輕腳下榻,沒有吵醒她,赤足走出房門。

站到屋檐下,見天邊白亮的閃電撕扯夜空,檐下雨幕如珠如簾,雷聲乍然在耳畔響起,她不由得一激靈。

她舉步走進雨幕,腳踩過院中青石板,走出竹林,朝內門方向去了。

小石妖其實很喜歡下雨,只是讨厭打雷,白天還好,打雷的時候可以随便做點什麽轉移注意力,夜間困乏,卻輾轉無法入眠,難捱。

同樣被雷雨夜困擾的,卻不止她一人。

內門客居。

客房內幹爽潔淨,燈光暖橙,朱雀卻感覺痛不欲生,渾身如被火焚。

她奄奄一息躺在鬥宿懷中,嘴唇發青,臉色發白,渾身冷汗涔涔,牙關顫抖着,不時發出一聲壓抑的痛苦哀嚎。

對此鬥宿無能為力,只能将她抱在懷中,握緊她的手,給予溫暖和支撐。

每一次煞白的閃電割進窗棂,她便猛吸一大口氣,在雷聲乍起時,死死地咬唇。

她身體擡高,雙目圓睜,額心和鬓角因為極致的痛苦,顯出細長的暗紅翎羽,瞳孔也布滿了猙獰的血絲。

雷聲落下,面上翎羽消退,她張口用力喘息。

她是四象之一的朱雀,又稱陵光星君,也是瑤仙臺的大神官。

神女出逃,她在上清臺領二十八道神罰天雷,劈得渾身毛都焦黑,傷還沒養好便下凡來追捕。

人沒抓到,神女身殒,她又被提溜回去挨劈,多領了二十八道神罰天雷才好險不險保住神職。

前後被劈了八十四道,小命差點玩完。

雖然幾百年過去,天雷的創傷早就痊愈,卻落下了病根,逢雷雨夜,便如這般痛不欲生。

幸而雨勢漸漸小了,雷聲遠去,朱雀慢慢緩過勁兒來。

“你說你何必呢。”鬥宿指的是她後來多領的那二十八道神罰天雷。

“你不懂。”

朱雀并不是她的名字,而是神職。朱雀嚴格來說,其實是一個種族,又稱紅鳥,獨冠獨尾,周身正羽呈赤紅。

只有最優秀的紅鳥,才能被稱之為朱雀,成為四象之一。

歷代朱雀,都是瑤仙臺的大神官。這是大多數紅鳥一生的終極目标。

“不做神官了,就回去當你的小紅鳥呗,逍遙自在。”鬥宿滿不在乎。

“你懂個屁。”朱雀面無表情道。

鬥宿懶得跟她争這些,下床去院子裏給她打水。

外頭雨果然小了很多,鬥宿提着銅盆,借屋內窗棂透出的微光,看見大敞的院門前站了個人。

“大王?”鬥宿本能出聲。

她怎麽來了。

小石妖困惑,“你是誰?”為什麽叫她大王。

朱雀聞聲,連滾帶爬奔來,扶着門框大喘氣,“鬥宿!滾回來!”

小石妖聽見熟悉的聲音,“欸”一聲,便要走進院中,鬥宿恍然想起,他沒穿那身黃鼠狼皮!

朱雀閃至門後,鬥宿強裝鎮定,“你認錯人了吧。”

小石妖只認識羅鍋背的黃定財,不認識身高九尺的鬥宿,她憑借一種本能迷迷糊糊走到這裏,也略感到困惑。

她腦子這時清醒了許多,“你叫我大王,又說我認錯人?你好怪。”

鬥宿身形完全遮擋了屋門,小石妖沒有看見朱雀,她往前兩步,“你屋裏是誰啊?”

這石妖向來莽撞,朱雀此時虛弱至極,再換皮應付她已經來不及,怕她愣頭闖進來,很幹脆躲到了床底下。

門外鬥宿猛一跺腳,“哪來的小丫頭片子,滾一邊玩去。”

小石妖起先吓得一激靈,随後慢慢擰緊了眉毛,是發飙前兆。

鬥宿意識到不妙,這石妖豈是吓大的,他飛快轉換策略,橫臂一指院外,“欸?那是誰?”

小石妖果然上當,回頭看去。

好巧不巧,院外真有個黑色的人影一閃而過,看身形十分熟悉,好像還是她認識的人。

小石妖馬上把身後人忘了個幹淨,追着院外那人跑走。

鬥宿閃身進屋,關閉了房門,房中四處找一圈,最後才把朱雀從床底下扒拉出來。

小石妖兩只光腳板在路面上吧嗒吧嗒,見路兩邊建花壇,花壇後是一座挨着一座的小院子,前面那個黑影走得很快,她跟出一段距離後終于分辨出來——是玄霄。

玄霄大半夜怎麽會跑到這裏來,這又是哪裏?

雨漸漸小了,有一滴沒一滴落在臉上,小石妖眼看着玄霄縱身翻牆進了路邊一套院子,她走到門口,見門沒關,心中不由嘲諷——這玄霄真是個缺心眼,好好的大門不走,非要翻牆。

她将要推門而入時,身後傳來呼喊。

“小熠。”

小石妖回頭,“阿筝!”

赫連筝被雷聲驚醒,記得小石妖最害怕打雷,習慣性摸向枕邊,卻又不見了人。

臨近婚期,她一顆心本就吊着,心頭不由一凜,披衣散發尋來,早就急得火燒眉毛。

“你做什麽又亂跑!”赫連筝低聲訓斥,見她渾身被雨濕透,裙子濕了半截,兩只腳踩在泥水坑裏,先握住她兩只冰涼的手,強忍了怒氣把她拉到屋檐下。

“我沒有亂跑。”小石妖扯着她袖子,兩條眉毛動來動去,也講不清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機智道:“我是跟着別人出來的。”

“誰?”

赫連筝除盡她周身水漬,快速施了兩遍清潔術打理,小石妖周身又恢複了潔淨幹爽。

随後赫連筝一腿橫踩在路邊花壇,把她撈到大腿上坐着,彎腰搓了兩個水團為她洗腳,套上鞋子。

小石妖摟着她的脖子說:“我跟玄霄來的,我看到他翻牆進了院子,正要跟進去看呢,你就來了。”

赫連筝把着她的腰把她放到地上,她神神秘秘一指院門,“裏頭,你相信我。”

她輕輕推開虛掩的門,牽着赫連筝走進小院,見東廂房還點着燈,有個纖秀的人影從窗前走過。

小石妖輕手輕腳摸到窗根底下,赫連筝去看門口的腳印,觀其深淺形狀,确實是成年男子無疑。

難道真是玄霄?赫連筝牙縫裏吸了口氣,她們不會是撞見玄霄夜會女郎了吧?

白日裏問他有沒有中意的女子,他矢口否認,結果當夜便被人抓現行,還真是個——賤人啊。

窗根底下,小石妖用手指頭沾了口水,想去戳一個窗戶眼,卻半天戳不開,她不知道滌天宗的窗紗并不是普通的窗戶紙。

赫連筝無聲無息來到她身邊,擡手布下一面水鏡,小石妖立即驚訝瞪大眼睛。

赫連筝是偷窺老手了,這種沒素質的事情做起來是相當得心應手。

戳窗眼這招小石妖是從話本裏學來的,沒想到赫連筝的水鏡更高一籌,一面在裏一面在外,什麽都看得一清二楚,還不費脖子。

客居的廂房布局簡單,外間一張方桌,四把椅子,屏風後面是床、盆架和衣桁等。

此時,玄霄站在屏風之內,床邊坐了一名女子,赫連筝看清那女子裝束,不由得凝眉。

這是一名苗疆女子。

兩人隔了一張小圓桌,那女子側坐在床邊,手指頭纏着發尾繞啊繞。

“其實我今天仔細想過了,你呢,雖然年紀有一點大了,但其他方面都挺不錯的,我還算滿意。”

“你很愛幹淨,還有文化,長得嘛……嘿嘿,很英俊,身材也十分高大健碩。唔,所以我想,年紀大點就年紀大點吧,你是修道之人,也不顯老。”

“我阿曼說……哦,阿曼就是阿媽的意思,我阿媽說,年紀大的會疼人,我覺得有道理,你确實也很體貼。”

“那麽今夜之後,等參加完俟元君的婚禮,你就跟我回南疆去吧,就這麽決定了。”

她說了這許多,玄霄卻始終一動不動,水鏡裏只能看到他略顯僵硬的脊背。

赫連筝心覺古怪,玄霄并不是一個話少的人,也從不會對她有所隐瞞,平日偶爾莽撞,人品卻不壞。

夜闖女子閨房這樣的事,赫連筝扪心自問,她幹得出來,玄霄未必。

小石妖也覺得有點奇怪,兩人繼續往下看,水鏡中,阿呢朵朝玄霄勾了勾手指,“你過來吧。”

玄霄便朝着她走過去,站到床邊。

阿呢朵“呵呵”笑起來,笑得雙肩都在抖,她手腕腳腕銀鈴叮當作響,笑夠,又翹起下巴,趾高氣昂吩咐:“脫衣裳吧。”

玄霄老老實實低頭解腰帶,很快就脫下外袍和上衣,露出上身。

他動作不停,阿呢朵擡手,“好了。”

玄霄乖乖停手,站直身體,雙手自然垂在身側。

阿呢朵起身,伸手摸過他肩膀和腹部,又撫上他胸膛,眼神好像在看一只燒鵝,還不時的舔唇。

小石妖眼睛瞪得銅鈴大,又是活春宮啊,這場面她熟啊,這次能不能爬到裏面去看呢?男人跟女人,她還沒有見過呢!

赫連筝臉色鐵青。

房中,阿呢朵将玄霄赤果的上身全部摸了遍,兩只手摟住他的脖子,紅唇擦過他面頰,繼續發號指令,“抱我。”

玄霄将要擡手,赫連筝忍無可忍,一掌劈開了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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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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