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赫連氏還真是出情種啊, 老的少的,一個個,連命都可以不要。”

懲戒堂峰頂, 角落裏的空地上,榮錦雙手攏在袖中, 看赫連筝在地面拖行出一條血道,撿回石頭攥在手心, 搖搖晃晃站起, 滿不在乎道“繼續”。

說到癡情種, 就不得不提赫連堯。

哪怕沒有參與過當年那些事,僅僅只是聽說,赫連堯非人的手段、決心,還有狠毒的心腸都令人不寒而栗。

旁系宗室以及跟他作對的幾位長老和首徒, 除老幼婦孺被廢除靈根逐出宗門, 其餘全部殺光, 血都染紅了天河瀑。

起初, 旁宗确實可以協助主家穩固地位,但日子長了, 随着宗門勢力越來越大,下面的人難免生出二心,試圖取而代之。

大宗門裏, 關于權利的争鬥數不勝數, 或許赫連堯執意要娶一名凡人女子,是早就料到婚事會遭到反對,為開戰找一個合理的借口, 但最後的大屠殺, 确實是為了呂青荷。

其實誰也不知道赫連堯當時怎麽想的, 但至少呂青荷活着的時候,他還勉強算個人。

呂青荷就好像一張封印妖魔的符文,看似輕飄飄沒什麽重量,沒了她才知道沖出封印的妖魔有多可怕。

當然這都無可厚非,仙門、江湖尚且有禍不及老幼的規矩,凡間帝王家,謀反之罪可是要誅九族的。

權利的更疊、鞏固往往伴随着血腥,但人向來虛僞,只為名利,說出去不太好聽,若是為情,就多了幾分柔軟的旖旎。

——原來那個煞世的大魔頭,也有如此溫情的一面,是為了給妻子複仇啊。

——也是為了他和她的孩子啊,從此免受旁宗桎梏,孩子可以無憂無慮快快樂樂長大了。

到赫連筝這一代,确實沒什麽可讓她操心的,赫連堯也嘗到了‘癡情種’的福報。

赫連筝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愛得勇敢、愛得深沉、愛得義無反顧,贈予本命法寶不算,宗門基石也被她霍霍完。

噬魂釘,每根三寸長,寒鐵所制,周身流淌清冷幽藍光芒,其上镌刻法陣,将釘入她雙腕、雙肩、雙膝以及雙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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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筝站立原地,看懲戒長老一根根擦拭魂釘,還有點不耐煩,“能不能快些,一齊打出來。”

懲戒長老座下首徒玄冥忙勸:“少主不可,噬魂釘專攻元神,一齊打出的威力,你承受不住的。”

赫連筝不以為意,“若說神識強悍,整個滌天宗,除了我,怕也沒人能同時承受八根噬魂釘了。”

榮錦被她氣死,“赫連筝,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現在什麽德行吧,能不能別打腫臉充胖子,你真被釘成個傻子怎麽辦?你家裏還有個傻子呢,兩傻子怎麽過日子?”

玄霄安慰:“不怕,我會照顧好她們的。”

榮錦一腳把他踹飛,“去你的!”

岚溪照意見不同,“噬魂釘真正的厲害之處,不在外傷,而在噬魂之力,魂釘撕咬神魂,痛不欲生。她要被釘上整整兩刻鐘,這兩刻鐘是從最後一根魂釘入體開始算起,八根同時釘入,可以大大減少刑罰的時間。”

這個道理榮錦又何嘗不懂,“可她也許會死。”

“不會。”玄霄篤定,“我們少主不會死。”

山頂風大,赫連筝法衣盡毀,渾身感覺又濕又冷,她剛剛受過雷刑,身上皮膚均裂隙成線,細小傷口結痂,血液幹涸,繃得難受,只想快些回到小竹居躺在柔軟的床榻上。

“快些吧,就別折騰我了。”

懲戒長老挑眉,掃她一眼,玄冥着急,又勸:“要不先釘一顆試試,少主你沒被釘過,這東西很厲害的。”

“來吧。”赫連筝昂首挺胸,破爛衣衫随風翻卷,絲縷碎發遮臉,她雙目平視前方,神色淡然,頗有幾分凋零的殘破之美。

懲戒長老話不多說,兩枚魂釘同時飛出,正面擊穿她膝蓋。

猝不及防,劇痛襲來,赫連筝不料這老頭一出手就攻她下盤,“撲騰”一聲跪倒在地。

她雙手撐地,感覺雙膝骨骼盡碎,指節彎曲抓地,渾身抖若篩糠。

“少主!”玄霄急得大罵:“你這個殺千刀的老不死,不是說好先試一根,你個卑鄙小人!你全家明天就死!”

這些罵人話都是跟那石妖學的,玄霄一直覺得她罵人厲害,偷偷記了許多,今日終于能派上用場。

榮錦雙手抱頭,“接骨藥!接骨藥!”她一屁股坐到地上,墟鼎中翻找,把要用的藥翻出來,提前準備着。

岚溪照眉頭深皺,只是沉默。

懲戒長老冷哼一聲,看向赫連筝,“少年人,莫要太過張狂。”

神識被撕咬的痛苦綿綿密密,從骨縫中持續不絕往外蔓延,赫連筝面白如雪,擡起臉艱難扯出一個笑,聲音顫抖着:“人不輕狂……枉少年吶。”

“雖然、雖然我已經不再年輕,也想做些,從前……不敢做的事。”

她低下頭,脊背彎曲,兩條嶙峋的肩胛骨高高支起,許久才重新昂首,幻出雪蛟劍,雙手握住劍柄強撐着站起。

有心挫挫她的銳氣,懲戒長老又是兩枚魂釘飛出,釘在她腳掌。

赫連筝忍不住痛呼一聲,雪蛟劍即刻化為飛雪,她支撐不住再次摔倒在地,風來,雪花拂她一頭一臉,挂上她染淚的睫毛。

榮錦不忍再看,腳邊瓶瓶罐罐堆一地,她臉埋在膝蓋上小聲哭起來,“為什麽要罰得這樣重嘛。”

玄霄也陷入了沉默。

白靴染血,赫連筝顫着手彎腰摸向腳掌,手指按在鞋面。

好疼啊,好疼啊。

但沒關系,可以忍,等到身體慢慢習慣疼痛,赫連筝再一次撐着劍爬起來,還剩下四枚魂釘,她忍着劇痛站直身體,舒展肩膀,張開手腕。

“簌簌——”

四枚魂釘同時飛出,分別釘在她兩只手腕和雙肩,赫連筝趔趄幾步,撞在身後雷柱上,一手撐劍一手扶柱才堪堪站穩。

懲戒長老目光中閃過一絲贊賞。

如果說戊定門岚長老是赫連堯的左手,懲戒長老譚正便是他的右手。

這八枚噬魂釘也是譚正的法寶,赫連堯與旁宗那場大戰,他出力不少,不知道多少人曾喪命魂釘之下。

這麽多年,他參與過大小刑罰幾百場,施魂釘時,大多數弟子都是被鐵鏈吊挂在雷柱中間,這樣即使他們痛苦翻滾、昏厥,也能保證行刑能順利完成。

赫連筝是唯一的例外,她還清醒着,她還能站立。

八枚魂釘入體,刑罰這才算真正的開始。

赫連筝倚靠着雷柱,已經痛到麻木,雙眸緊閉,渾身止不住地顫,鮮血将衣袍浸染,在腳下彙聚成了一條小溪。

皮肉傷尚且可以忍耐,神魂的痛楚如被撕裂、炙烤、鞭笞,魂釘充滿了暴虐兇殘的破壞之力,她身體已經沒有了知覺,神識逃入識海,倉惶奔逃尋找庇護之所。

識海中的天空一片陰雲,她在神識中的四肢尚且完好,還可以奔跑,魂釘的力量化作無數柄指長的小劍,彙成劍河在身後追趕,她本能朝着山頂那棵玉樹奔去。

“救我,救我——”

她不知道自己在向誰求救,有誰還可以救她?

不要被追上,不要被追上,她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在她識海的中心地帶,水中小島高高的山坡上有一棵樹,黑玉的樹幹,翡翠的樹葉,繁茂如蓋,自她入道便靜靜地屹立在這裏。

識海裏長樹并不稀奇,許多木修的靈根都是植物,長在識海裏,随着主人一起長大,主人強盛,靈根樹強,主人弱,靈根樹也弱。

可赫連筝識海中的這棵玉樹,一開始就這麽大,它安安靜靜,沒有長大也沒有變小,看不出什麽作用,但赫連筝習慣了它,也十分依賴它。

好疼啊,好疼啊,已經無法再承受了,她發現自己也沒有特別勇敢。

人在還有避風的港灣時,當然也可以不用一直堅持、忍耐。

赫連筝奔向她的樹。

身後劍陣窮追不舍,她倉惶回頭,腳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清澈瞳孔倒影出密密麻麻的小劍。

跑不動了,她絕望閉上眼睛。

“叮鈴叮鈴——”

耳邊傳來清越金石相擊之聲。

“叮鈴叮鈴——”

沒有感覺到痛,赫連筝試探着睜開眼睛,瞳仁中一片清亮的綠意。

好多樹葉,好多好多翡翠樹葉,它們飛來圍成一個圈,葉片首尾相連,組成圓球,抵擋劍陣,赫連筝被保護在圓球裏,沒有受到丁點的傷害。

她瞪大眼睛,驚奇看着面前這一幕,她的樹,回應呼救來保護她了。

“叮鈴叮鈴——”

天籁之聲,不外如是。

兩刻鐘足有一生那麽漫長,赫連筝先是喜悅、慶幸,随後又隐隐為她的樹擔憂起來,可千萬不要把它的葉片打壞了。

然而仙樹豈會被凡器所傷,它們組成的堅實堡壘屹立不倒,慢慢積蓄力量。

與此同時,草屋內室,黑暗中一雙眼睛驀地睜開,她驚坐而起,微微側首,像在感覺什麽。

随即她掀被下榻,一道飓風似刮出門,沖出小院,兩只雪白的腳丫在土路上狂奔。

赫連筝識海中,翡翠葉子組成的圓球細細震顫起來,赫連筝趕忙爬起,擔心它們被損毀,想觸碰,又不敢,躊躇間,轟然一聲巨響。

“砰——”

翡翠葉子猛地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沖擊波,如有實質般扭曲着往外擴散,排山倒海的力量頃刻間将噬魂釘所凝結的劍意摧毀。

識海中陰雲随之散去,蕩滌出一片純淨。

這股力量自赫連筝體內爆發出,她關節和腳掌處八根噬魂釘飛射而出,從哪裏來往哪裏去。

懲戒長老反應極快,立即将徒兒護在身後,施術結印抵擋,魂釘與之相撞,又是一陣巨大的沖擊,懲戒長老當即受其反噬,身體輕飄飄飛出去,重重撞在雷柱上。

魂釘落地,他哇地吐出一口血來。

此時,山崗上響起脆亮的呼喊。

“阿筝——”

“阿筝——”

衆人齊齊投去目光,都不由得大驚。

小石妖足尖一點,淩空飛來,裙裾飄飄若九天玄女,她咬緊銀牙,小牛犢一樣,迎頭撞上平臺上防護結界,結界頃刻碎裂,她徑直撲向雷柱下那道殘破不堪的人影。

赫連筝遲鈍仰頭,眸中一片驚色,她眼眶瞬間湧淚。

“阿筝!我來救你了!”

她小炮彈一樣飛來,赫連筝目中驚豔變成驚恐,她連連後退,“別、別過來……”

小石妖瞧見她滿身傷痕,血透衣衫,“哇哇”大哭着撞來,赫連筝死到臨頭,幾番掙紮,還是張開懷抱擁住她。

溫香軟玉入懷,赫連筝卻幾乎疼得暈死過去,感覺胸口像人拿錘子狠砸過,膝蓋傷處被她圓滾滾的小屁股壓在下面,更是疼得鑽心。

“阿筝,你怎麽被欺負成這個樣子。”小石妖捧起她的臉,眼淚止不住地流,“阿筝,你受了好嚴重的傷啊。”

赫連筝奄奄一息,“你快把我……”

“你是來給她個痛快的吧!”榮錦連滾帶爬跑過去,“快快起開,你快把她壓死了!”

“沒事,死不了。”感覺到熱熱的眼淚落在脖頸,赫連筝将她擁得更緊。

榮錦費力扯開這兩個人,赫連筝終于支撐不住倒地,榮錦捏住她嘴巴就往裏灌藥。

岚溪照和玄霄也趕忙上前,施術為她止血。

小石妖這才發現她到處都是傷,雙肩、手腕、膝蓋還有腳掌,八個大血窟窿,身上被劈得焦黑,除了那張臉還算完好,周身皮膚如冰裂,脖頸處還有一條黑紫的枷痕。

她站起身,轉頭四處望,“是誰欺負我家阿筝。”

玄霄唯恐天下不亂,橫臂指去,“就是那老頭!那白胡子老頭!”

懲戒長老由弟子攙扶着從地上站起,小石妖轉着拳頭朝他走過去,咬緊後槽牙,“就是你啊。”

岚溪照擔心她闖禍,想出聲制止,轉頭看一眼奄奄一息的赫連筝,還是忍住了。

罰就罰吧,死老頭故意羞辱人,施刑時本該按照順序從雙肩到手腕,最後才是膝蓋,為緩緩建立耐受力。

他卻反其道而行之,兩枚魂釘率先打入膝蓋。

老頭們身在高位久了,說什麽“少年人莫要張狂”,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什麽嘴臉。

也該有個不講理的來治治他們。

岚溪照不管,赫連筝沒力氣管,榮錦和玄霄就更不會管了。

小石妖這幾日昏睡,已将母石中混沌靈氣盡數吸收,為己所用,此時她修為猛躍幾個大境界,仙身雖仍殘破着,對付一個老頭,綽綽有餘。

她學着玄霄平時練拳的樣子,雙手合十拳頭轉來轉去,還一根根掰手指。

雖然一根沒掰響,但氣勢到了,她一步步逼近懲戒長老,玄冥展臂攔在她面前,“不可對長老無禮!”

無禮?這石妖豈是個講道理的,她二話不說,擡手便是一拳。

玄冥擡手抵擋,卻是低估了她,出手的瞬間,他聽見自己小臂骨頭“咔嚓”裂開的聲音。

便讓他們也嘗嘗這筋骨盡碎的滋味。

小石妖連連出拳,玄冥不敵,只能以後背抵達,他肋骨當即就斷掉了七八根,小石妖卻還省着力氣,知道不可妄造殺業。

懲戒長老被噬魂釘反噬,已受了很嚴重的內傷,他這時強撐着将弟子護在身後,袖中摸出兩塊木片,揚手一抛,輕呵:“畫地為牢。”

那兩塊木片登時變作一只四方囚牢,将小石妖困在其中。

她以蠻力破牢,卻不得其法,這畫地為牢也是懲戒長老平日用來追捕、關押犯事弟子的法寶,材質非同一般,更镌刻有秘術法陣。

她試着打出幾拳,那些圓圓的木樁子竟然絲毫未動,她停下來,開始思考。

“怎麽破啊那東西。”榮錦嘟囔。

岚溪照搖搖頭,“破不了,那法寶頂厲害,只能由施術之人親自解開。”

玄霄氣死,以她三人身份,都不能對懲戒長老動手。

誰家不護短?少宗主縱然有錯,老頭事情也辦得不漂亮。

“我去看看。”玄霄正欲起身,腳步卻頓住。

畫地為牢中,小石妖雙手握拳夾緊胳膊,腮幫子鼓鼓,往地上一蹲,變作原形。

她還是臉盆大小,只是石身上黑不黑白不白,隐隐又發着光,這時彈簧球一樣滿籠亂竄,石身與牢籠上金色法陣相擊,“嘁哩喀喳”一通響。

她本就力大無窮,石身堅硬無比,平日裏只是懶得運功,人又馬虎,走路踢腳趾,坐立撞膝蓋,手肘碰桌子,才會弄得滿身是傷。

如今得到母石中混沌靈氣補充,有意對敵,走一力降十會的野蠻路子,畫地為牢裏一通亂撞,這件頂級法寶上很快出現了許多細小的裂紋。

赫連筝也看得呆住,她身上的血差不多止住,只是傷處還疼得厲害,手腳斷了,神經松懈下來,不能強撐站立,半靠在玄霄肩膀。

終于,小石妖在牢籠中連撞了幾十下,籠中法陣盡碎,懲戒長老見勢不妙,恐法寶毀于她手,匆忙收回,小石妖剎不住力道,“咻”一聲飛出去,直直撞在雷柱上。

“轟”一聲響,成人腰粗的雷柱從中折斷,傾倒在地。

小石妖找到新的目标,就是這些柱子,上面還有藍紫的電光流轉,就是它們把她的阿筝劈壞的。

都劈出烤肉味兒了!都快熟了!

“我最讨厭的就是打雷!”

大石頭飛速旋轉成一只陀螺,“咻咻”飛在天上飛,接二連三撞斷雷柱。

她這打法敵我不分,赫連筝還在柱子下躺着呢,三人趕忙将赫連筝擡到一邊,小石妖撞斷了柱子還不算,落地化為人形,抱起一根斷柱,“哐哐”在地面砸。

“住手!你快住手!”懲戒長老大喊,“你這個孽障啊,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

小石妖豈會乖乖聽話,砸得更賣力了。

懲戒堂山峰下衆弟子,只見山頂塵煙滾滾,隐隐約約見一嬌俏身影抱着大柱舞來舞去,山下整個懲戒堂都被震得發抖。

“好像是少夫人啊!”有弟子手搭涼棚道。

“天吶,少夫人竟然這般厲害!她好大的力氣!怪不得一頓要吃那麽多飯!”

“我就說,根本不需要罰得那樣重,看吧,宗主必然知道少夫人本領,放任不管,就是讓她現在過來報仇的!”

“完了完了,又一塊門派基石沒有了,我猜下一個倒黴的不是我們懲戒堂,就是會仙峰宗主居所。”

“長老也真是,少宗主犯錯,意思意思得了,都是自家人嘛,幹嘛那麽較真呢?”

“卧槽!快躲開啊,她把雷柱撅斷扔下來了!”

人群一窩蜂散開,巨大石柱從天而降,不偏不倚,砸在懲戒堂屋頂正中。

“轟隆隆——”

懲戒堂負責維系天眼和天網運轉,也作為懲戒犯事弟子之用。懲戒堂弟子在宗門裏最不受待見,為防報複,弟子們法衣身上都镌刻有保命法陣,危及性命的時刻,法衣會自動開啓将人傳走,也能抵擋住一道致命攻擊。

石柱接二連三被丢下,懲戒堂徹底淪為廢墟,平臺上弟子們被法陣傳送出,心有餘悸拍着胸脯,不約而同看向山頂。

小石妖叉腰大罵,“把你們全殺了!”

赫連筝受罰,赫連堯不願施刑,卻也救她不得,只能躲在家裏當縮頭烏龜,這時弟子來報,聽聞小石妖大鬧懲戒堂,他心中倒頗感欣慰。

“鳴琨到底不是白白為她付出,看來她還是有點良心的。”

岚長老輕撫胡須,與他把臂而行,“去吧,去看看。”

懲戒堂山頂已經沒有供小石妖發洩的石柱,她兩手叉腰轉來轉去,瞧見躲在角落裏的懲戒長老和弟子,又撸起袖子要上去揍他們。

赫連堯适時趕來,“住手,你這妖孽!”

小石妖猛回頭,見是公爹,更是沒好氣,朝着他走過去,大聲嬌斥,“是不是你讓他們欺負阿筝,你真是壞透了!”

赫連堯一見她就來氣,“你竟敢指責本宗主,要不是你吸走了母石靈氣,鳴琨至于挨那麽重的罰?你還有臉說,你病好了?你現在倒是活蹦亂跳的了。”

“是我弄壞了母石又怎麽樣?”她也有理,“我是你家的媳婦,我吃你一塊石頭怎麽啦?我吃塊石頭怎麽啦?家裏那麽大,那麽有錢,吃塊石頭怎麽啦?!”

“你……”赫連堯噎住,竟無言以對。

她氣歸氣,倒還記得赫連筝往常教誨,本來想詛咒他全家明天就死,腦子罕見轉了個彎,想到他的全家也包括自己,到底沒罵出去。

可就這樣放過?她不服氣,噘起嘴巴,“唾——”

衆人震驚,赫連堯更是不可置信,“你你你、你竟敢朝本宗主,吐口水?!”

小石妖回過頭,狠剜一眼角落裏的懲戒長老,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哼,等着。

她朝着赫連筝跑過去,撲到她面前,委屈皺鼻子,“阿筝——”

赫連筝趁她不注意,飛快收了懸浮在半空一面巴掌大的水鏡。

是了,這水鏡由赫連筝親自布下,生怕傷愈前小石妖不醒,特地将受刑全程記錄下來。

赫連筝謀劃得好,假如小石妖當真錯過她重傷,便找個機會讓她‘不經意’發現水鏡,看看她為她受了多麽嚴重的傷。

她真的好愛她啊。

“阿筝,我幫你出氣,我把他們全打了,打你的柱子我也打了。”小石妖埋在赫連筝肩頭抹眼淚。

赫連筝虛弱笑笑,“你沒事,就好了。”

岚溪照和榮錦将一切盡收眼底,白眼翻上天。

作者有話要說:

少夫人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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