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榮錦照例來給赫連筝看診, 還是不建議她歇在石洞。

“這裏太濕太冷,不利于你傷口恢複,好好的房子不住, 住什麽山洞?房子怎麽你了。”

赫連筝坐在洞中石榻,擡頭瞟她一眼, “你不用旁敲側擊打聽。”

榮錦辯解道:“我打聽什麽?我才沒興趣知道你們的事,我醫者仁心, 只是關心你, 為你着想。”

赫連筝不願再提及那石妖, 岔開話題,“從西極回來的弟子們都怎麽樣了,我聽說魔淵洞那邊最近不太平。”

說到這個,榮錦不由一聲嘆息, “起初以為只是穢氣溢漏, 第一批派出的弟子也是按照以往封堵穢氣的辦法應對, 因此有些掉以輕心……”

“實際情況我不清楚, 只聽說,這次不是普通的溢漏, 是洞裏的妖魔試圖破除封印,弟子們不慎被拖入其中,死了好些人, 反應快逃出來的, 斷胳膊斷腿不說,還沾染了穢氣。”

天有四極,東南西北各有撐天之柱, 東為不老山, 西為不鹹山。

不鹹山下有魔淵洞, 通九幽,孕育穢氣。

穢氣不是什麽好東西,一旦沾染,便如跗骨之蛆侵蝕人的心智,摧毀人的意志,使其易怒、瘋魔,甚至堕魔,極難祛除。

說到這個魔淵洞,就不得不提到共工,對,就是那個撞壞天柱的共工,稱他一聲水神都是擡舉了他,此人簡直就是天地四界之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頭號大害蟲、耗子屎。

上古時期的混沌靈氣孕育了無數了不得的神仙大能,水神共工便是其中之一,但此人實在愧為水神,也沒有水的包容,暴躁、易怒、善妒,成天惹是生非。

傳聞他撞壞天柱後,被驅逐至西極一帶,仍不思悔過,三五不時出去搗亂,卻誰也打不過,常常給人胖揍。

魔淵洞是他葬身之地,穢氣乃他死後怨氣所化,至于他的死因,後人猜測,八成是自己氣死的。

這些傳說實在太過久遠,真相已經不得而知,總之,随時間推移,魔淵洞裏的穢氣越來越多,孕育的妖魔也愈來愈強,漸漸壓制不住。

赫連堯精通蔔算,此前照心石和內門母石損毀,甩鍋給“修界或将有大劫難”也不盡是胡扯,魔淵洞異動也是其預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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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日子過久了,總是要亂一亂的。

魔淵洞赫連筝也帶人鎮壓過幾次,這次按理說也該她帶隊,她是少主,這是給滌天宗樹豎威,揚名立萬的好機會,她有這個能力,也是職責所在。

她身上的肉已經長好,只是膝蓋到了夜裏還隐隐作痛,怕是已經落下病根,但只要行動無礙,這點小傷小痛,不足挂齒。

榮錦查看她手腕紅線,雙芯之術不可解,她的壽元仍是以兩倍速消耗,這種時候,按理說不應該冒險,但此時滌天宗內憂外患,榮錦料她也不會坐視不理,從袖中取出一只寶匣遞給她。

赫連筝不用打開看,觀匣上精致紋路,感覺內裏充沛靈氣,心裏已經有了數。

“是渡劫丹。”

榮錦道:“我猜到你傷好後便要準備突破了,或許你的瓶頸就該這樣破解,你一開始出去歷練,目的不就是尋求突破的機緣。”

從初夏到深秋,幾個月過去,赫連筝險些忘了自己當初為什麽要帶隊下山歷練。

如果不是修為遭遇瓶頸,就不會出去歷練,不會遇見那只石妖,不會發生後來那些事。

現在那石妖離開,小竹居少了許多熱鬧,也少了許多麻煩,生活又恢複了平靜。

從熱烈的夏,到寂寥的秋,馬上就要入冬,時間推着人往前走,赫連筝此前暢想過她們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冬天,一定是很熱鬧的。

冬天有真正的雪,她還沒有見過,她盼望了很久,她還說要堆兩個人大大的雪人。

榮錦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後來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她為什麽離開,但憑我的直覺,小煤球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家夥,中間或許……”

“你不用幫她說話,你不知道我經歷了什麽。”赫連筝打斷她。

榮錦起身,行至石桌邊,揭開香爐蓋點燃一顆安神靜氣的香丸,“發生了什麽,你給我說說。”

“都說了讓你別打聽。”赫連筝揮袖收了渡劫丹,“多謝。”

榮錦:“別謝,這玩意可不是白給,要錢的。”

渡劫丹可在修士渡劫時提供大量靈氣,煉制十分不易,雖然沒有百分百成功的把握,但有備無患。

赫連筝正要掏兜給錢,榮錦又說:“不用了,這是你爹給你買的。”

“父親——”赫連筝失神。

榮錦道:“他已經閉關了,你挑個日子突破吧。”

赫連筝點點頭,榮錦立在桌邊,猶猶豫豫還舍不得走,赫連筝擡頭看她,她又說回前話,“你這次出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你給我說說,我幫你分析呗。”

赫連筝冷下臉,“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榮錦信,但她還要說:“你傷得這麽重,肯定是沒遇上好事,不願意講,是還盼着以後她能回來,是不是?沒人知道你們之間發生的事,她要是還想回來,日後若有人問起,還不是随你怎麽編。”

“你還喜歡她,向着她,為她考慮,盡管她傷你至此。”

榮錦說得一字不差。

她面上裝作毫不在意,欲焚毀小竹居,卻還是舍不得下手,否則誰能勸得住她。

“然後呢?”赫連筝斜睨。

榮錦:“沒了。”

赫連筝:“那你可以走了。”

榮錦翻白眼,“我是看你一個人可憐巴巴,多跟你說會兒話,不然我吃飽撐的,切,不識好歹。”

榮錦罵罵咧咧走了,石洞裏靜下來。

洞裏有只半人多高的黑晶銅爐,六角圓肚,裏面是終年不熄的熔岩火,玄霄還在洞口挂了張厚布簾子擋風,洞裏燒得暖烘烘。

這只銅爐原本是赫連筝特意為那只石妖準備,她是石身,其實不畏寒暑,來到滌天宗給赫連筝養得很嬌氣。

脾氣越來越大,挑食,開始對溫度敏感,不喜歡太冷也不喜歡太熱。

現在她走了,這爐子赫連筝原本是不打算拿出來,可山洞裏太冷了,肥肥也受不住。

說到肥肥,她走後,它似乎也有所察覺,好幾天不吃不喝,本該是長膘的季節,卻掉了好幾秤肉,也不懂它怎麽就那麽黏她。

說到長膘,赫連筝看向趴在爐邊睡得正香的肥肥,又隐隐憂心起來。

肥肥越長越大,粉白的胎毛褪去,開始長出濃密的灰白卷毛,已經有普通成年山豬大小,再這麽長下去,大概就可以騎了。

赫連筝無法想象自己騎豬的樣子,父親當初怎麽就選了只豬給她當靈寵。

說到騎,赫連筝又想到了小石妖,一開始,她什麽也不懂,把自己當靈寵,動不動就趴地上,搖肢扭胯熱情邀請人來騎,很是叫人難堪……

想什麽都繞不開那只小石妖,她已經完全滲透她的生活。

赫連筝身體被銅爐暖熱,內心仍是冷寂一片,雖然早有預料,事實降臨時,還是難免失落。

面上越裝得淡然,越是加重這份難堪,現在人都走了,只剩她自己,終于可以好好難受一陣子。

即使搬離了小竹居,她還是沒有辦法不去想她。

已是深秋,山上的柿子都該熟了吧,小石妖惦記很久的,從樹上剛挂青柿開始。

赫連筝起身走出石洞,深秋綿綿小雨不歇,她沒有施咒,任由雨絲灑了一頭的綿白糖,白靴踏過枯葉,朝着山上走去。

閑來無事時,赫連筝帶她走過滌天宗很多地方,去的最多的是小竹居後山,她把這一片山頭歸屬為她的地盤,說自己是山大王,常常要巡視領地。

——“我們妖怪都是要巡山的,如果發現有人搶占了自己的地盤,就要把他趕出去,不然山上的獵物就不夠吃了。”

——“這片山都是你的,整個小竹居都是你的。”

——“那我也要巡山。”

——“好,我陪你巡。”

——“那你叫我一聲大王聽聽。”

——“大王。”

——“哈哈哈哈哈。”

——“那我住在山上,我也是你的人了。”

——“當然啦,我封你當軍師,準你晚上來給我暖被窩。”

——“遵命。”

往事如夢如幻,如塵煙,風過了無痕跡。

赫連筝來到柿子樹下,枯枝頭串串橙果,無人采摘,她挑了個最大的,剝去外皮,小小咬一口,軟糯香甜好滋味。

可惜那只小石妖吃不到。

赫連筝吃完一整個甜柿子,不知不覺已經淚流滿面。

要如何才能不想,才能不惦念。

習慣性搓了個水球,一根根擦洗過手指,赫連筝記得自己從前活得沒這麽精細,只是那石妖喜歡水,老覺得清潔術不如水洗得幹淨,每天都要泡澡,隔兩三天還要洗一次刷刷澡。

吃完了果子,赫連筝繼續往山上走,來到小石妖最常玩耍的小溪邊。

溪流水勢較夏季平緩,赫連筝記得她在水裏丢過幾塊雨花石,還是從山門前迎客松裏偷來的,說石頭跟小魚一樣,放在水裏會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好看。

赫連筝彎腰,撈起兩塊,過去這麽久,好像也沒什麽變化。

山上走一圈,放任情緒泛濫,等到衣衫被雨水潤濕,身體開始感覺到冷,赫連筝收斂了思緒轉身下山返回石洞,又在洞門口看見個人。

小小一個,戴着虎頭帽和厚圍脖,洞門口探頭探腦。

“二娘好。”岚小召先行禮。

“我不是你二娘。”赫連筝面無表情。

岚小召假裝沒聽見,“小召來,是想問問二娘一些事。”

赫連筝掀開布簾讓他進去,岚小召蹦蹦跳跳,“哇,裏頭好暖和。”

他伸出手在爐子邊烤,扭頭,“我大娘走的時候,身上有沒有帶錢啊。”

赫連筝:“???”

岚小召:“她什麽也不會,我怕她一個人在外面受苦啊,可她走得突然,也沒跟我打聲招呼,我想給她一些錢財,怕她餓肚子嘛,她那麽能吃。雖然她心裏可能沒我這個兒子,可我始終記挂着她這個娘。”

還真是她娘的個大孝子,赫連筝好不容易平靜的心緒又起波瀾,“你不知道她做了什麽?”

岚小召說:“知道啊,她跑了嘛,還放火燒了會仙峰……欸,我的大娘啊,她長那麽好看,随便找個有錢人,應該也能過得很好吧。”

赫連筝想問問他,一口一個二娘,為什麽只關心那只狼心狗肺的小石妖,明知她重傷,卻絲毫不關心她。

岚小召聰明絕頂,見赫連筝黑臉,忙解釋道:“二娘已經有很多人關心了,整個宗門都心系二娘,但我的大娘在這世間舉目無親,我勉強算是她親生,當然要關心她了,不管她做了什麽事,我都要永遠無條件支持她。”

赫連筝詫異。

舉目無親麽,這一點,她倒是沒有想過。

可那又如何,那石妖在滌天宗,何曾缺衣少食過,就算受苦,也是她自己選的。

岚小召也不指望赫連筝真的回答,他就是來探個口風,看大娘是找到下家自行離去,還是闖了禍被二娘趕出家門。

見到赫連筝,他心裏已經有了數。

“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岚小召再次行禮,“二娘保重,小召告退。”

赫連筝挑眉,“你放心什麽?”

岚小召嘿嘿笑着跑走。

赫連筝回想起那石妖初到滌天宗,處處惹人嫌惡,每個人都勸她小心提防,不要被那石妖的表象蒙騙。

現在她走了,卻人人都幫她說話。

最後一天,赫連筝告訴自己,今日後,她不希望再受打擾。

之後卻再也沒有人來了,赫連筝平躺在石榻上,掙紮許久,還是忍不住去感覺她。

她好像并沒有走得太遠,西南方向,在移動,情緒低落,肚子也沒填飽。

那些家夥沒有照顧好她麽?既然要為她尋找混沌靈氣,助她恢複,為什麽又不給她飯吃?

這個時辰,不吃飯,在做什麽呢。

說曹操,曹操到。卻在這個時候,赫連筝收到一條傳音。

——阿筝,你傷好沒有啊?

赫連筝騰一下從榻上坐起,那個聲音在腦海中乍然響起,牽動周身神經,她屏息凝神,再次感受,尾音飄飄轉轉,雁過無痕,已經尋不見了。

是她。

赫連筝斷定,一定是她,是她的聲音。

她學會傳音了!用玄霄給她買的萬花鏡,她在問她,傷好些沒。

赫連筝這樣的修為,早就不需要依靠外物,僅靠神識的力量便能接收傳音,這時她瘋狂在墟鼎中翻找,終于找到一枚小小的傳音玉簡。

将玉簡捧在手心,注入靈氣,玉簡回應,泛起白光,赫連筝趕忙将神識注入。

這樣她若再喚,玉簡便會記錄下文字并存儲。

可那邊沒有收到消息,也久久沒有動靜。

赫連筝重又躺下,并不打算回複。

她無話可說。

之後一切歸于寂靜。

蓮燈留在了小竹居,石洞裏沒有點蠟,入夜後洞裏黑漆漆一片,只有銅爐中熔岩流淌的輕微聲音。

赫連筝次日便在竹林外布下禁制,玄霄來到山頂一處石臺,用拂塵掃去其上枯樹葉和塵土,置了蒲團,下山在竹林守候。

赫連筝在蒲團上盤膝坐下,服下渡劫丹,便即入定,一動不動。

渡劫丹在體內化開,她引導靈氣沿周身奇經八脈游走,緩緩洗刷、拓寬靈脈,嘗試突破。

她向來穩紮穩打,從不冒進,故而基礎紮實牢靠,否則在雙芯術的作用下又憑白多處三百年修為,靈脈必然承受不住這麽大的壓力。

壓制這麽久,也到了該突破的時候。

修士每一次突破境界,都要經歷一次雷劫,雷電可淬體,對身體也有損,若能順利渡劫,這點小傷自然不在話下,要是承受不住,渡劫失敗,白白折損修為、壽元不說,還有可能小命不保。

赫連筝運氣一個大周天,引靈氣從下丹田循督脈而上,順任脈而下,再回到下丹田處。

周天循環一遍,通體潤融,她将靈氣凝實壓縮,嘗試沖破境界。

其實簡單來說,道術與母體孕育胎兒有許多相似之處,從結丹境界開始,人體內便出現了一顆小小的金丹,這顆金丹可比作母體初孕時的胚胎。

随着修為提升,境界突破,胚胎會慢慢生長出四肢、內髒、大腦,等到胎兒全部成長,便是羽化登仙之時。

化神期,大概就是胎兒長出腦子?

按照常理來說,應該修煉至渡劫期才有羽化的機會,但婦人有早産,修道也是一樣,可能在突破合體或大乘期就能飛升成仙。

當然,有早産就有難産,還有小産,修士可能渡劫渡到一半就死翹翹了。

玄霄很是為赫連筝捏了把汗,她修為壓制了很久,不知道這次打算突破至練虛還是合體。

練虛自然要穩妥一些,合體可能出現危險,若是突破合體,她以後就不用擔心被人挖心了,合體也是半仙之體,不會輕易被凡器所傷。除了比自己更高階的修士。

可合體的雷劫,她承受得住麽?

玄霄擡頭,起風了,竹林左右狂擺,烏雲緩慢彙聚形成螺旋狀,其間暗雷湧動,隐有成劫之勢。

整個滌天宗都發現了異狀,大家紛紛走出房間,站在空地,任由冷雨撲面,腦袋齊刷刷往天上看。

雲層之上,紫白電光若隐若現,蓄勢待發。

“這是合體期雷劫。”榮錦活了這麽久,也只見過三次,求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者鳳毛麟角,整個修界合體期修士不過二三百人。

“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能承受得住麽?”岚溪召問。

榮錦也不确定,“有渡劫丹,應該沒問題吧。”

岚小召雙手合十,默默祈禱:希望二娘沒事,大娘将來反悔回家,還能繼續從前的好日子。

如果赫連筝能聽見他此刻心聲,必然要把這個吃裏扒外的狗東西用大棒打出山門去。

突地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暗紫雷電扭曲蜿蜒,攜毀天滅地之勢劈落在小竹居山頂,天地霎時變色。

合體雷劫共六十三道,一道比一道狠,間隔半刻鐘落下一道,要花費近四個時辰才能劈完,可不是懲戒堂引雷柱過家家一樣的玩法。

玄霄面色沉重,越級突破,危險重重,他現在還不知道赫連氏有沒有家臣陪葬的傳統,只能祈禱赫連筝平安。

赫連筝神識躲藏在識海,盤膝在玉樹下打坐。

不管肉身被雷電劈毀到何種程度,只要神識不滅,人都不會真正死去,若能熬得六十三道雷劫,突破至合體期,可在瞬間重塑肉身。

合體期後,半仙之體,尋常刀劍不能再損傷分毫。

半仙之體,半仙之體。

赫連筝猛地擡頭,看向頭頂濃密的翡翠樹冠,半仙之體尚且不能被凡器所傷,東極城外,那名大漢如何會被她琴筝割得遍體鱗傷?他不是神仙麽?

如果只是因為仙心,未免太過牽強。

怎麽回事?難道是這棵樹。

經歷過懲戒堂雷刑和噬魂釘的痛苦,赫連筝對疼痛的忍耐力提高很多,起先還默數落雷數,這時心思全到了識海玉樹上。

它是從哪裏來?為什麽偏偏就長在她的識海,為什麽別人沒有?

忽然赫連筝睜開眼睛,雷電落下剎那白光中,她看見樹叢裏一個小小的人影。

小竹居結界重重,還有誰能自由穿行其間?

赫連筝頓時心神大亂,紫電劈在顱頂,她防護松動,周身被電流席卷,馬上就聞見自己頭發燒焦的味道。

“你來做什麽!”赫連筝聲音被雷霆掩蓋,彎腰一口血嘔在身前。

“阿筝,我來幫你!”

黑暗中,赫連筝感覺一個柔軟的身體撲進懷抱,是熟悉的馨香溫暖,是熟悉的衣料手感。

珍寶失而複得。

小石妖哭喊着:“我來幫你,我不來你就要被劈死了!”

太黑了,四處沒有一點光,赫連筝看不見她,卻肯定是她,不是幻覺。

她摸到她的手,摸到手腕銀镯,摸到她腰間的玉筝,還有她發間冰栀子涼涼觸在脖頸。

赫連筝想推開,卻用力擁緊她。

“你來幹什麽。”赫連筝眼淚不受控制洶湧而出,只能哽咽着問出這一句,“你來幹什麽。”

“對不起,我想你了,我好怕你死……”小石妖在她懷裏大哭,“你肯定會死的,都怪我不好,我說了很多難聽話,對不起。”

喉間湧起腥甜,才僅僅是第十八道,赫連筝感覺內髒都被震碎,每一次呼吸都是一場淩遲,卻還是用力把她往胸腔裏揉。

她乞求:“你別走了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嘤,本來想分開久一點的,狗筝把劍架在我脖子上威脅,咕咕迫于淫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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