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2

室友阿楠提前結束了北歐的度假,聞霜是在去廚房開酸奶的時候和她撞上的,她當時趿着拖鞋頂着雞窩頭,好像三天三夜沒睡覺的樣子,拿着手機不情願地在餐桌前坐下。

“你不是去看極光了嗎?”聞霜把冰箱門合上。

阿楠像是被她一句話召回了魂,突然從高腳椅上蹦跳下來,兩手臂一圈挂在聞霜身上尖叫:“小霜,你居然在!”

“嗯”聞霜掰開她的手指,不動聲色将她推開。

“天!你完全不知道我們遇到了什麽!搶劫!搶劫啊!”阿楠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連珠炮似地往外吐字,整個人面部表情扭曲到五官糊成了一坨,并不定時伴随刺耳尖叫,“我們在意大利轉機的時候,被搶了。”

從她語無倫次的話語中,聞霜終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阿楠和她的朋友去北歐看極光,看完覺得假期餘額尚足,手頭又不拮據,反正是申根簽,歐洲滿地都能跑,立刻轉戰意大利古城游,不過碰到車次不合适,火車站晚上不許過夜,出來時已是淩晨。

得虧她們人機靈,只是丢了手機,沒出別的大事。

阿楠吐槽後心頭快活許多,又開始低頭刷手機。

作為室友,聞霜安慰了兩句,看她開了一盒哈根達斯,大冷天打了個哆嗦,洗了勺子從廚房退出來。人剛走了兩步,背後又是一聲驚叫。

“啊!啊啊!”

今日聞霜心本就不定,這一驚一乍的,差點兒給整出心髒病。

“又怎麽了?”

阿楠将聞霜拉到桌前,指着屏幕上的新聞:“你看,新聞說我們學院有個女孩子跳樓了。”說着,還把特寫圖往下拉。

新聞報道都已經過處理,能發在正文裏的圖片至少遮擋了白布,根據細節介紹,死亡的是個女生來自克羅地亞,聞霜沒去過這個國家,對它的認知僅限于馬克西姆那首鋼琴曲。

見聞霜視線轉向別處,阿楠收回手機,叼着勺子道:“現在的壓力真是大,反正我只想安安穩穩混個學歷,早些回國。”

說完,她就開了手游,跟人連上了麥,試了兩嗓子,忽然喊道:“喂,游戲開始了!”

Wee to Random Death!

失神的聞霜手一抖,勺子掉到地上,她倉促地撿起沖到水槽邊清洗。阿楠被她出乎意料的動作給唬了一跳,忙解釋:“我……我跟隊友說呢,他上廁所去了,我看他回來沒,要跳傘了。”

“哦。”聞霜覺得腦子亂得爆炸,拿好酸奶沖回去将門鎖好。

阿楠回頭瞥了一眼:“小霜,你的臉色怎麽這麽差?唔……沒聽到?算了。”耳機裏傳來聲響,阿楠多嘟囔了一句,“嗨,不是和你說,你們怎麽總跳頻,好了,待會縮圈,跟我走OK?”

游戲開始了。

聞霜用後背抵住門喘了兩口氣,心中有些後悔自己不該貿然接受那封郵件的邀請,雖然她到現在也沒有收到任何的通知和反饋,但有的事情真不是她過度神經質,而是越想越覺得放不下。

果不其然,這一夜,她失眠了。

夜裏兩點,聞霜起來開電腦,登錄郵箱後反複看了十遍,确認那封郵件上的紅色按鈕已灰,更加坐立不安起來。

“算了,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只是個單純的獵奇游戲。”她伸手掐了一把手臂,呆坐了一會,打開了steam。

自從來了國外,國內的游戲不大方便玩,聞霜學人下了個Steam平臺,偶爾也玩一玩DOTA。玩游戲最能高度集中人的精神,她想着開兩局換換腦子,之後便不會再胡思亂想,倒頭就能睡得安穩。

排的是随機征召的路人局,聞霜英雄池很淺,平時無非選手熟的,打打二三號位游走,或是四五號位醬油,但今天,她腦子一抽,點了個一號位的恐怖利刃。

聞霜游戲打得很一般,且屬于不上進型,這個後期英雄對她來說并不熟悉,好在跟她上路的輔助很有頭腦,六級出AOE之前打得還算平穩,偶爾還能讓對面吃不到經驗。

大約是這個叫CYC的輔助對她寄予厚望,不再分她經驗,吃了個苻去中路游走,聞霜先一步得了大招,腎上腺激素升高,偷摸過去準備秀一把。

她前腳剛起了個念頭從商店繞位,游戲裏忽然有人開麥了——

“別過去!”

短短三個字,說的是中文。

聞霜當機了一秒才反應過來說話的清秀男聲來自剛才和自己一塊兒的輔助,但就這一秒已經遲了,對面的人跟了上來,她被減速又卡位走不掉,送了一血。

中文語音包下,恐怖利刃死後重生有一句臺詞——

“七大喪鐘為我而鳴。”

聞霜心頭一緊,仿佛生了幻覺,當真聽見遼遠的鐘聲,突然踢開椅子站了起來,耳機嘩啦一聲落到地上。

“啊……抱……抱歉。”聞霜致歉脫口而出,說完才發現自己竟然開着自由麥,趕緊關上,慶幸沒鬧什麽大笑話,只有其中兩個隊友在聊天窗口打了個“Chinese?”

輔助沒再出聲,偶爾回頭看顧一下,似乎有意無意在保她,倒是隊伍裏另一個中國人話唠許多,一分鐘裏三十秒都在閑侃,他開麥的第一句就是——

“喲,甜蜜雙排?”

不知為什麽,聞霜沒有第一時間開麥解釋,而是猶豫着觀望了一番,看那個叫CYC的也沒開口,這才在聊天框裏打了一個“不是”。

時間跳到淩晨三點半,聞霜關了電腦,困得倒在床上閉眼就睡熟了,一直到第二日上午十一點。

多雨的英國難得沒見雨水,卻也無陽光,天陰沉得令人心口發悶。聞霜滾到地上,洗了把臉後終于徹底把昨天的事情抛到腦後,去廚房随意吃了點東西,迎頭撞上阿楠,後者向她轉達了樓下Reception(前臺)小姐姐的包裹通知。

聞霜單單以為是賬單信件,或是聖誕賀卡,并未多想,直到從那個精致包裹的禮物盒裏倒出一個綠色的手環,形制像樹枝藤條扭曲纏繞,彙聚的中部有一個類似圖騰的标志,而通體材質松軟,像是用橡膠填制。

“這手環我好像在哪裏看過……”她自言自語一句,猛地翻出手機,在APP裏快速滑找昨夜阿楠跟她說的新聞,果然在現場圖上看到半個類似圖案。

思來想去,聞霜回屋加了件衣服,拎着包往新聞裏說的地方趕去。

那位克羅地亞的女孩墜樓的地點在一片宿舍區,聞霜趕到現場時,刮起很大的風,警察撤走了警戒線,往來的人回歸正軌,所有的一切都被清理幹淨了。

她依次在相仿的牆體尋找那個标志,直到在馬路對面看到藤蔓花枝,覺得甚為眼熟,趕忙拿出手機比對。可是,無論聞霜如何眨眼揉眼,那裏都光潔如新,空無一物。

“為什麽會這樣?”她失神地往前走了一步,想要越過馬路。

身後有人抓着她的手腕往回拉扯,低沉的男聲喝道:“別過去!”

聞霜回到馬路牙子上,汽車從她身前不足半米的地方駛過,帶起的風幾欲吹亂她的頭發。這時,手上的力度松了,穿着深藍色運動衫的男子帶着兜帽,把手抄在兜裏順着街角走開,仿佛真的只是個偶然搭把手的路人。

別過去!

那三個字還回蕩在聞霜耳邊,他覺得這聲音十分耳熟,卻又一時沒想起來,只能呆呆地跟了他幾步,竄到人身前。

男孩子停步回頭看,清隽秀逸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但清亮的眼睛裏卻盛滿疑惑。

聞霜确定自己并不認識這個人,看他膚色和方才說的話,微笑着沖他颔首:“謝謝。”而後,她轉身又走回了剛才的區域,再打開手機時,那條新聞不知為何已被删除。

作者有話要說: 注:一般學生公寓會有統一管理的人,這些人待的辦公室一般都叫Reception,也就是前臺……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道為啥順手就打成了英文,可能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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