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034

聞霜醒來的時候腦袋還有些昏沉,她掙紮着想要爬起來,卻發現手腳被捆縛着,渾身使不上勁兒,一咕嚕就從床上滾到了木地板上。

撞擊帶來的鈍痛讓她徹底清醒,擡眼一看,自己還在池亦初的家中,下意識就要喊他的名字。但昨晚的事還歷歷在目,話到嘴邊聞霜留了個心眼,終究還是咽了下去,自個兒小心翼翼站起身來,慢慢跳出房間。

屋子裏空落落的,連根針落地也清晰可聞,看樣子池亦初已經出門了。

聞霜尋了桌角門邊蹭了蹭手上的繩子,可惜為了減免安全隐患,這些地方都包了鈍角,實在割不開。廚房倒是有刀,但反手後綁,恐怕她還沒松綁,自己先把手給剁了。

“怎麽辦?”聞霜喃喃自語,既然自救不行,那就找人來救。很快,她便在房間裏找到了自己的包,但是手機已經沒電了,湊巧的是,她既沒帶充電線,也沒有充電寶。至于這個房間,只要池亦初不是蠢貨,絕對不會給她留下能逃走的道具。

就在她束手無策,只能窩在小沙發上回憶細節的時候,樓下響起了拍門聲。

有人!

聞霜欣喜不已:“誰啊?有人嗎?誰在敲門?”

拍門聲還在響,但對方卻始終沒搭話,聞霜甩了甩頭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情急之下喊的是中文,随後又改用了英文,然而依舊沒有人搭話。

雖然心中疑慮,但好歹是一線生機,聞霜開始一步一步往屋外跳,可跳到窄樓梯前,她卻遲遲不敢下步,這梯面陡,自己這個情況萬一失足,磕碰之下指不定把自己給坑死。可不下去吧,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等等,你先別走,我馬上來。”現在功夫一刻也耽擱不得,拍打的聲音像計時器一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聞霜斷線走人的可能,她只能一面□□,一面咬牙,一階一階往下挪,挪到最底層,整個人已是大汗淋漓。

冷汗濕透的滋味不好受,但不受控制湧出的情緒更難受,不久之前,她就曾在這裏摔了一跤,當時還是池亦初接住了自己。

“誰啊?”現在的聞霜胡俨然已是驚弓之鳥,她不敢胡亂開門,将耳朵貼在門邊聽了聽,忽然瞧見門上有貓眼,于是墊着腳尖,額頭鼻子嘴巴能用上的全用上了,好半天才将其頂開,等把眼睛往那裏一湊,她驚呆了——

門外站着的不是別人,正是沈初情。

————

此時,ScotRail列車上,有人在左側靠窗第三排的小桌上優雅地放下一疊報紙,随後開口詢問對面那個用手支着下巴,将自己整張臉都遮擋在兜帽帽檐下的男人:“請問,我可以坐這裏嗎?”

池亦初一動不動,好像将人的話當成了耳邊風。見他沒反應,穿着毛呢大衣的男人推了推眼鏡,順勢坐了下來。

“怎麽,先用審判者的身份幹掉了沈初情,然後又率先搶奪了聞霜‘幸運兒’的身份,沒想到你夠狠。”宗郁拿起報紙翹起腳,裝模作樣讀起來,但嘴巴上的話卻不間斷,“你現在這個樣子,是在忏悔和禱告嗎?”

池亦初擡起頭來:“你怎麽在這裏?”

“你有車票,我也有車票,咱們也可以算殊途同歸,怎麽樣,要不要一起作伴?”宗郁倒是沒擡頭,陽光從窗戶灑落進來,在他眼鏡架上轉過一道金光。

池亦初活動活動手臂,向後靠躺,旋即将目光落于車外,成片的牛羊的青草坡上懶洋洋曬太陽,蘇格蘭的藍天永遠是那麽幹淨和清澈,這等舒适的天氣,旅行郊游最佳,實在不适合說煞風景的話:“現在除了你我之外只剩一人,勝利在望,你覺得我會信你?”

車廂內悶熱不透氣,宗郁放下報紙,将袖口往上一直挽到手肘,微微一笑:“可是我是真的打算來和你做交易。”

池亦初挑眉,把椅背放下,抄着手往後靠,等他自個兒往下說。

“沈初情是我救的,我的身份是,執行者。”宗郁一邊說一邊摘下白手套,打開運動水瓶,吹開浮在上層的紅茶茶渣,“想來你已經把手劄爛熟于心,你該知道執行者的屬性。”

能活到最後的人,屬性都不會差——

比如聞霜的幸運,池亦初的令人出局,而執行者……則是無視一次規則。

“還真是宿敵啊,所以你讓沈初情又回到游戲了嗎?”池亦初心髒猛然一頓,如果他的坦誠之言不是謊話,那麽沈初情現在可是他的人?那現在……

宗郁始終在觀察他的表情:“你想問的其實是聞霜吧?你奪了她的手環還這麽關心她,也許她早将你視作叛徒也不一定?放心,她既然已經出局了,那競争關系也就不存在了。”

手心裏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但池亦初不敢表露,只能一言不發将手心放入上衣口袋擦幹,随後拈出一塊放久了的口香糖,撥開糖紙扔進嘴中。

過了幾分鐘,他才在猙獰又壓抑地氣氛裏輕笑一聲,裝作毫不在意:“我在意?反正踏出這一步就沒想過回頭,不如留待精力好好思考這些角色的設計究竟有什麽用意,特別是……”池亦初故意頓了頓,“最後那位。看你的表情,也許已經有着落了?”

宗郁哈哈一笑,擡手扶了扶眼鏡,禮貌地将右手遞了出去:“你想走到最後,我也想,不如和我做一筆交易,事成之後我們可以共享。”

————

“沈初情,我知道是你。”聞霜用背抵住木門,雙手落在把手上按住,随後不冷不淡開口。她話音剛落,敲門聲戛然而止。

沉默片刻,沈初情隔着門回應道:“既然你知道,多說無益,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我不需要,也不會開門。”聞霜立刻否決。

“真的不需要嗎?”沈初情顯然比那天晚上更沉得住氣,她将帽檐壓得很低,整個人向前傾,嘴唇幾乎貼在門上,“池亦初他背叛了你,你那麽信任他,他卻搶走了你的手環,你不想報仇嗎?”

聞霜失笑:“說起來,你和我之前的恩怨好像更重一些吧。”

提到那天的事,兩人都不太自然,沈初情輕咳一聲,不再和她繞彎,直接進入主題:“是宗郁救了我,這些日子也是他幫我找了地方待着,可我哪裏都去不了,每天擔驚受怕做噩夢,你之前是不是接到一個匿名電話,那個電話是我打的,聽到你沒事,想到大概這輩子就這麽完了,無言面對本想一死了之。”

她說着,笑了笑,話中帶着無助和諧谑:“可惜啊,對自己還是下不得死手,後來被宗郁發現救了下來,我突然想,還是活着好。我很感激他,本打算幫他一把當報答,然後就去自首,沒想到他不要報答,讓我來找你。”沈初情嘆了口氣,“宗郁發現了可疑的地方,那條短信也是他托我發的,就是想提醒你,不過看樣子你也沒聽,你可以不信我,但是你應該信他。”

“好,我可以信你。”聞霜想了想,應下:“0447*******,你先按這個號碼撥過去,她是我室友,你告訴她你的名字,加上地址,說我現在和你在一起,有點急事走不開,拜托她幫我把飯煮上,一個小時後我回去吃,如果我沒有回來,說明我可能出了點事,她知道該怎麽做。”

聞言,沈初情咬牙,用手死死捏着手機,過了好一會才深吸一口氣給那個叫阿楠的女人打完電話,通話結束時,汗水已經打濕了她裏頭的襯衣。

看她不惜暴露身份,聞霜松了口氣,擰開了大門,沈初情走進來,與她對視一眼,拿出随身帶着的瑞士軍刀,一刀割斷了繩子:“宗郁讓我給你帶話,叫你好好待着,別再參和這件事。”

聞霜打量着她的動作和臉,左右沒看出端倪,那尴尬和不自然并不像作僞,如果沈初情能輕松地說出一切,她反倒一個字都不信。

“對不起。”

聞霜笑了:“都多大的人了,對不起這種東西不是次次都有用的。”沈初情嘴角抽了抽,聞霜心裏的氣撒了,反倒好受了不少,“宗郁去哪兒了?他為什麽不自己來。”

“他收到一個信封,然後就走了。”

“我去找他。”聞霜點點頭,說完,然後徑自過了門前馬路,。沈初情一臉懵逼,盯着她背影看了老半天,這才反應過來,忙一邊追一邊喊:“喂!你知道去哪兒嗎?”

沈初情快跑到她身邊,從包裏拿出一張車票:“這個,就知道你是個死腦筋。”

聞霜恍然大悟:原來池亦初拿走的信件是車票。

“本來不想給你的,宗郁有一句話說得對,你确實應該好好待着,不應該再瞎摻和了。”不知道為什麽,沈初情再說這句話時眼睛裏有光,竟然有種讓人迷醉的真誠。

聞霜接過車票,沈初情立刻把手抽了回去,捋了一把額前的碎發,随後避了開去,“嗯,還有個事情我一直想跟你說,其實有時候我還真挺嫉妒你的,所有人都會想到你念叨你,就像世界以你為軸一樣。我知道你不想再看到我,我走了……保重。”

這次,換沈初情走得幹淨利落。聞霜捏着那張通往愛丁堡的車票,搖了搖頭:“沈初情!這個游戲玩到現在,我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成不變,不過會變差,也就有可能會變好。”

沈初情回頭,愣怔地看着她。

“你以為我要說放棄指控嗎?這事情現在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不過,如果你真的有悔過之心,等這次危機度過,我也願意幫你。只是……只是我們也不再是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嗯……後面幾章信息量都比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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