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謝謝 不算太笨
舒窕用力地把水杯甩在桌面上,叉腰對着陳歡說道:“讓讓,這個位置的主人回來了。”
蘇明哲不懂同桌突如其來的怒意,幫着陳歡說話:“舒小人,人家就坐一會兒,你這麽兇幹什麽?”
“蘇狗,美女說話你少插嘴,”舒窕虛晃着她的拳頭,作勢要打他。
“得得得,怕了你,我閉嘴我閉嘴。”蘇明哲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你什麽時候和新同學這麽熟了。”
舒窕:“美女之間的事你少問。”
陳歡站起身,她往後退了些,扭頭發現許惟清直直地望向她的身後。
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陳歡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新同學——
方夢覺是标準的鵝蛋臉,皮膚細白,幹淨漂亮,或許是吹了冷風的原因,鼻尖和臉頰泛着淡淡的紅,給她更添了幾分破碎的美感。她穿着學校統一的冬季校服,一只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插在口袋,臉上沒什麽表情地望着這邊。
陳歡又移了幾步,站在兩人的中間。
方夢覺視野裏出現了一個女生,少年被她擋在身後。
這場無聲的拉扯就此結束。
方夢覺慢慢地走回她的位置,沒有說話。
“不好意思啊,我看你不在,就坐了會。”陳歡面帶歉意,低聲解釋。
“嗯。”方夢覺接下她的道歉,在幾個人的視線中,淡定地坐下。
陳歡垂下眼,新同學應得這麽自然,就連客套話都沒說。
不過是坐了一下她的位置,還真當自己站在道德的高點了。
擡起頭時又恢複了溫婉的聲音:“消息傳達到了,那我先走了。”
蘇明哲比出ok的手勢:“麻煩你啦。”
陳歡走後,舒窕朝着她的背影輕哼了幾句。
看樣子她們之間結下的梁子還挺大。
方夢覺沒說話,她剛來不想卷入風波,況且身旁的那道目光不容忽視。
她對上貌美如花的視線,問:“有事?”
都說相由心生,看這面相也不像個小肚雞腸的人,如果他要追究籃球場那件事,那可真是浪費了這張臉。
是個大美女,說話超溫柔。
許惟清想起蘇明哲的話,前面那句他不做評價,說話溫柔嘛,有待考慮。
把一個問句說成了陳述句語氣,着實聽不出哪裏溫柔。
許少爺懶懶散散地換了個姿勢,簡單地一個動作被他放慢了無數倍,方夢覺快沒耐心的時候,他不緊不慢地開口:“你是誰?”
她記得沒錯的話,籃球場那天她就說明了自己是轉學生。
方夢覺擡頭看了眼黑板,名字被值日生擦掉了,但也不太想開口。
和不熟悉的人說自己叫什麽,她覺得很別扭。
總會有熱心群衆出面讓氣氛保持活躍。
在兩人沉默的這幾秒內,蘇明哲出來搭話:“這就是新轉來的同學。”
就你長了嘴。
許惟清斜了他一眼。
“看我做什麽,”蘇明哲并沒看懂他眼底的意味:“新同學叫方夢覺,方圓的方,做夢的夢,jue是睡覺的覺那個多音......哎呦,舒小人你打我幹嘛?”
舒窕收回手,還很浮誇地吹了一口氣:“人家是夢想的夢,覺醒的覺,到你嘴裏就又是做夢又是睡覺的。”
夢想覺醒。
這是舒窕對她名字的理解麽?聽起來挺中二的。
方夢覺認真地看了她一眼。
蘇明哲手揉着被打的後背,大聲辯駁:“不都是一個字嗎?”
舒窕:“名字寓意你懂不懂啊?叫你多讀書。”
“叫我多讀書?”蘇明哲一臉不可置信:“舒小人,你哪天出了班級倒數再說這句話。”
被點到了痛處,舒窕又開始動手,她抄起一本書卷成柱狀,朝着蘇明哲打去:“倒數倒數,就你天天說我倒數。”
“哎哎哎,輕點輕點,”蘇明哲扭來扭去,躲開她的攻擊:“別打了,我不說了。”
舒窕對待蘇明哲和對待方夢覺的态度相差很大,可以說是截然相反。
兩人像是對冤家,一個嘴欠,一個手欠。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只有玩得非常好、非常熟悉信任的朋友才會這麽鬧。
好在上課鈴及時響起,前座兩人安靜下來。
許惟清看了眼沒話要補充的同桌,終是沒問什麽。
開學第一天,免不了一場思想教育和心靈雞湯。
晚自習最後一節課,王顯明站在講臺上滔滔不絕,不斷強調高中的重要性,碎碎念念的幾句話來回唠叨。
方夢覺沒有聽,她在意的是現在手上的這道幾何題怎麽證明。
參考答案上只是簡單地寫了個“略”。
幾何又是她學得最差的知識點。
當她第n次把自己畫的輔助線擦掉時,輕嘆一聲。
死磕也沒用,浪費時間。
她擡頭看了眼慷慨激昂的王顯明,這場演講一時半會估計停不下來。
收回視線時,餘光瞟到同桌,他似乎正偏頭望着她這邊發呆,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舒窕怎麽說他來着。
理科成績很好。
要不去問問他?
反正他也在發呆。
随即她又推翻了這個想法。
兩人算不上熟,交情還達不到可以請教問題的地步。
況且,這種風雲人物。
一般都高傲的吧。
算了。
他也不一定會。
下次找時間去問王顯明,還是老師靠譜一些。
正準備收起數學習題冊時,一只夾着筆的大手壓在書本上,止住她的動作。
方夢覺有些意外。
還沒等她開口,許惟清身子往她這邊移了一點,不斷地在書上寫些什麽。
人在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時,總喜歡做其他的事來逃避。
比如說現在,方夢覺竟然悠閑地打量起她的同桌。
他的手很漂亮,握筆的指節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飽滿圓潤,泛着健康的淡粉色,手背還有隐隐約約的青色脈絡。
這雙手很适合彈鋼琴。
方夢覺想。
她的目光随着手臂往上,經過許惟清凸起的喉結、下颌、直挺的鼻,停在那雙微微上揚的眼。
他正垂眸專注于手上的動作,睫毛又長又翹,在眼睑落下一片陰影。
平心而論,他長得确實不錯,配得上“貌美如花”這幾個字。
黑發朗目,五官俊朗矜貴,即使穿着普通的校服也壓不住他眉眼間的傲氣。
舒窕會濃墨重彩地介紹他,也不是沒道理。
少年喉結上下滑動,冒出一道清冽的聲音:“好看嗎?”
聲音很輕,剛好可以讓身旁的人聽到的程度。
顯然,這句話不是從講臺那邊傳來的。
方夢覺回過神,淡定地說道:“醜死了。”
許惟清偏頭看了她一眼,嘴角帶着意味不明地笑,語氣裏多了不正經:“那你還看這麽久?”
長着這樣的臉任誰都會多看一會。
方夢覺道:“我看你想幹什麽。”
視線回到桌面,趁他開口之前,方夢覺捏住他的衣袖往上提,想把他的手拿開:“我這裏不是草稿紙。”
少年并沒有順着她的力道移開,手腕往下壓繼續書寫。
很快他主動收回手,朝着桌面揚了揚下巴:“再試試。”
原本已經擦幹淨的幾何圖上,多了兩條輔助線,标着“1”和“2”的序號。
底下空白處還多了幾條定理。
字倒是寫得不錯,很标準的行楷,筆鋒遒勁,像它的主人一樣張揚好看。
方夢覺偏頭看他,懷疑道:“你這,對嗎?”
他是用黑色水性筆寫的,沒辦法擦。
字寫得再好看,也不比正确答案有意義。
許惟清挑眉,無比自信的口吻:“當然。”
看着這張花瓶臉就覺得不靠譜。
要是不對,她就去他的書上畫王八。
方夢覺借着他的提示稍微構思了一會。
出乎意料地,這次很快證了出來。
方夢覺收起數學,抽出物理習題,趁這個空擋,她偷偷打量了身旁幾眼。
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開始做題,姿态散漫,神情輕松,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
方夢覺心裏糾結了一會,拿出便利貼。
她的字很漂亮,從小收到過無數次的誇獎,甚至還會被語文老師拿出來展示的那種。
但她還是很認真,一筆一畫地寫下:謝謝。
寫完之後她又瞥了眼同桌。
許惟清正在寫數學題,草稿紙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字母符號,是她陌生的知識點。
她把便利貼撕下,趁他停筆思考的間隙,粘在了他的草稿紙上。
不一會兒,桌面上彈跳出一個紅色的紙球。
她輕輕地舒展開,上面多了一行龍飛鳳舞的字。
“謝謝”。
“不算太笨”。
切,什麽叫不算太笨。
會做一道題而已,還被他裝上了。
方夢覺冷哼一聲,把紙條扔進了身後的垃圾桶。
少女很快進入學習狀态,坐姿端正,微微颔首,專注于筆下的計算。
鬓邊落下幾绺碎發,輕輕晃動。
許惟清轉動手中的筆,嘴角忍不住上揚。
他的同桌,脾氣挺大的。
講臺上王顯明還在進行思想教育,聽的人并不多。
理科老師這麽愛長篇大論,不去當語文老師真是可惜了。
啰嗦了半個多小時,臨近下課,王顯明才開始說到重點:“好了再說最後一件事,學校決定下周四舉行第一次月考,考試內容完全按照高考的形式來。”
教室裏傳來“啊——”的一聲。
他前面做了那麽久的思想教育,都不如這個消息來得反應大。
“同學們吶,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啊,”王顯明一臉和氣:“這次也好讓你們都認識到自己的水平,多投點心思放到學習上面去,還有幾天時間,你們抓緊時間複習。”
方夢覺倒是一臉坦然,她不害怕考試,相反喜歡考試,每次考完試她能總結出自己的薄弱點,精準打擊,查漏補缺。
她也想知道她的成績,處于附中的哪個水平階段。
只是,現在還有一部分進度沒有補上。
還有一周左右,把握好時間應該還是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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