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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這是菜市場？”

姚钰從車上下來, 跟着姬曜穿過停車場，路過一排商鋪後，就看到了一個大門，大門上面則寫着“雲夏菜市場”幾個大字。

也不怪姚钰驚奇, 畢竟之前他跟着姬曜處理案子的時候, 去的基本上都是豪宅。現在乍一改換地圖, 讓姚钰覺得新奇不已。

“防風氏就在這裏？”姚钰好奇道。防風氏曾是治水功臣, 一方首領，難道現在換了愛好在這裏賣菜？

“嗯，他就在這裏。”姬曜說道。

姚钰：“……”這個神的愛好還真是別具一格, 和一衆混跡在人間還保持高逼格的神或者妖的畫風完全不同，有點清奇。

然後，姚钰便随着姬曜穿過蔬菜和水産區, 來到了肉制品區域。一排的鋪子，一半是賣豬肉的，鋪子裏時不時響起剁肉的聲音。

姬曜帶着姚钰走到最邊上的鋪子後便停下了腳步。姚钰也随之停了下來, 然後好奇地打量着這個鋪子。

這個鋪子很普通，和這片區域裏的豬肉鋪比似乎沒什麽不同。案板上放挂着大塊的肉, 老板則揮着豬肉刀将砧板上的肉剁成小塊。

可能是因為鋪子位置比較偏，所以他鋪子前并沒有客人。但他還是揮着刀，一下又一下地切着肉，然後将肉按照類別整齊地碼在案頭。

照理來說，原本沒有鋪子的客人見有人過來，老板肯定會招呼。但這個鋪子的老板明知道他原本空無一人的鋪子前來了兩個人，卻沒有停下手裏的活來招呼他們。

但姬曜沒開口, 姚钰也弄不清現在是什麽狀況, 便也沉默地看着老板……剁肉。嗯, 老板剁肉水平很高，每一塊大小都差不多，幾乎能治好強迫症。

姚钰看着看着，覺得他們包括這間鋪子在內，似乎遠離了菜市場的喧嚣。耳邊除了老板的剁肉聲，市場上嘈雜的聲音都模糊了起來，仿佛有什麽隐形的膜把這間鋪子和現實中的菜市場隔絕了開來。

終于，老板處理完了手裏的豬肉，把最後一塊肉放在案頭後，他終于擡頭看向了站在他鋪門口的姬曜和姚钰：“想買些什麽？随便挑。”他微笑着補充道：“都是最新鮮的。”

姚钰這才注意到，老板很高很壯，站在鋪子裏和一座小山似的。他的臉很普通，是那種四平八穩的長相，不起眼但也不醜。

如果不是姬曜帶他過來，姚钰肯定不會覺得他有什麽特別。他的樣子完美符合了普通人對屠戶的那種刻板印象。

“刀不錯。”姬曜看了一眼老板放在砧板上的刀，說道。

老板一聽，便笑道：“只不過是用來切豬肉的無名之刀，當不起你這個誇贊。”

“随着大禹治水，能劈山開峽的刀，只用來切豬肉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姬曜淡笑道。

“大材小用？”老板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哈哈大笑了起來，良久才停了下來，“一把豬肉刀而已，用完了也就是随手換的事。”接着，他一字一句道：“真以為是什麽屠龍寶刀不成。”

然後，他繼續道：“我這裏是賣豬肉的。客人如果不買豬肉的話，別擋在鋪子門口影響生意。本就是小本生意，糊個口而已。”

“你這把刀雖不如吳刀，卻不失為一把好刀。”老板的逐客之言，并沒有觸動到姬曜的情緒。

“吳刀？不知道。”老板從案板下拿出一塊半濕的布，細細擦起了原本還沾着豬肉碎屑的刀。那仔細認真的神情，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擦一件稀世珍寶，而不是一把豬肉刀。

姚钰則好奇地看着老板手裏的刀。之前姬曜的話讓姚钰以為這把刀就是吳刀，還吓了一大跳。以為防風氏竊取吳刀居然還拿吳刀來切豬肉。後來的對話才讓他明白，這把刀不是吳刀，是防風氏自己跟随大禹治水時用的刀。

如果不是姚钰對姬曜深信不疑，就老板這态度，姚钰肯定猜不到他居然就是防風氏，還會真的以為他們找錯了人。

“把吳刀還回來，我們便馬上離開。”姬曜看向老板，淡淡道。

老板聞言，手上擦刀的動作不自覺地慢了下來，他擡頭看向姬曜，嘴角扯出一個冷笑：“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麽勞什子吳刀。”

“所以，你是想否認吳刀是你偷的？防風氏。”姬曜的聲音平靜而冷淡。

“都說鳳皇冷淡且傲慢，從不多管閑事。你和應龍地位相當，何必要聽應龍的話，來蹚這趟渾水。”老板扔下了那塊布，手有意識地握緊了刀柄。

老板的話雖然沒有正面回應姬曜，但是也承認了他就是防風氏。

姚钰暗自點了點頭，果然姬曜就沒有出過錯。但讓姚钰聽得有點迷糊的是，為什麽老板，也就是防風氏會說姬曜是聽了敖局的話才管這件事的。

“為什麽扯敖局？”小鯉魚忍不住問道。

姚钰的聲音引起了防風氏的注意，他看向姚钰，重複了一遍姚钰話裏的提到的稱呼：“敖局？你是說應龍？”

小鯉魚點了點頭：“對啊。”

“只有應龍才會如此緊張這件事。”防風氏道，“畢竟他和大禹交情深。”

“這個我知道，他們是好基友呀。”姚钰道。

鲧複生禹後，黃帝便将息壤賜給了大禹，讓大禹奉命治水。并同時派應龍幫助大禹治水。大禹用息壤堆出九州群山以堵水，讓應龍率群龍以尾劃出九州所有江川，将洪水倒入這些江川之中以疏水。在長久的共事中，他們便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好基友？”防風氏似乎聽見了什麽好笑的事情，“要不是應龍助纣為虐，大禹也不會如此嚣張。”

“助纣為虐？”小鯉魚聽到防風氏這麽說，覺得有點新奇。

他一邊掰着手指，一邊道，“夏商周，嗯，商纣王是商末，而大禹治水夏朝還沒建立，面前算夏朝前吧。你被大禹殺的時候，是夏朝前的事了……還知道助纣為虐。”

他掰完手指頭，才佩服地看向防風氏：“死了都不忘學習，好厲害。”

防風氏：“……”魚腦子是不是就是腦回路清奇？

“所以，是你偷了吳刀，是吧是吧？”姚钰看向他，“為了報仇？”

防風氏把手裏的殺豬刀拍在案板上，陰恻恻地看着姚钰。

姚钰：“……”完了，他說得太嗨了，好像把人得罪了。

大驚之下，姚钰悄咪咪地半躲在了姬曜身後，但露出了半個身體，和一整個腦袋……表示他還是想聽答案。

“吳刀是我偷得又如何？”防風氏大笑了起來，也不繞彎子了，直接承認道，“大禹當初為私心而殺功臣，我想複仇又有什麽不對？”

“私心？”姚钰疑惑道，“不是說你開會遲到嗎？難道你沒遲到？”

防風氏頓了一下，笑聲有所收斂：“我這是路途遙遠，是遲了一點。”

姚钰：“所以你是遲到了啊。”

防風氏冷笑：“遲到就該死了？你開會遲到，你領導會二話不說，殺了你還曝光你的屍體，說是為了立威。你怎麽想？”

姚钰：“太過分了！光想想就拳頭硬了！遲到雖然是不對的，但是罪不至死。殺人暴屍簡直不是人！”

防風氏連連點頭：“對頭，所以換成是你，會不會怨氣沖天？”

姚钰連連點頭：“會的會的，太不地道了。”但姬曜不是這樣的領導。

“所以，我偷個刀怎麽了？”防風氏道。

“聽上去情有可原。”姚钰連連點頭。

姬曜聽得一臉黑線：“……”這條小胖鯉被人牽着鼻子走還走得挺快的。

“你說大禹殺你是因為私心，遲到只是借口，是什麽意思？”姚钰好奇地看向防風氏。

防風氏冷笑道：“因為他想讓他兒子當下一任聯盟首領。”

“這考慮早了吧？”姚钰狐疑地看着防風氏，雖然姚钰之前對防風氏很是同情，但在聽到這個理由的時候，還是覺得防風氏這個說法有問題。

大禹在會稽會群神是為了共商治水問題，他那時候雖然威望高地位高，但那時還是舜帝治下，就連大禹都不是聯盟首領，有談何想到他兒子的繼位問題。

“沒有長久的計劃，他又怎麽可能成功。”防風氏嗤笑道。

“好吧。”姚钰撓了撓頭。大禹自己都沒上位，就想着自己兒子繼位問題了，計劃深遠，難怪能從公天下轉為家天下。

“那為什麽選擇殺你立威呢？”姚钰不解。

“因為防風氏部族會幫助大禹治水是為了自己的子民，換而言之就是為了自己的部族。但對大禹這個人，并未有多少擁戴之意。”防風氏道。

“所以，你雖有治水之功，但其實并不算多擁戴他？”姚钰恍然。

所以，大禹逮着防風氏遲到這件事，把他給除了。大禹要的，是絕對擁戴他本人的人。

“不錯。”防風氏譏諷道，“這就是你們口裏傳頌的治水英雄。”

姚钰：“……”總覺得怪怪的。

他看向了姬曜，問道：“真是這樣嗎？”

“從防風氏的角度來看，确實如此。”姬曜漫不經心道。

姚钰：“所以，大禹這麽做是有原因的吧？”

他并不是很相信，一個為了幫助人類而不惜竊取息壤而被殺的神，被殺後仍堅持和不放棄，由此意志而生的大禹，會因為所謂的想當聯盟之主，甚至為了後代能坐穩這個位置，在治水中途便開始肅清異己。

“大禹殺防風氏的動機确實如此。”姬曜道。

姚钰：“……”他糊塗了。

“大禹真的是出于私心？”姚钰覺得他之前建立起的由鲧對禹的那種濾鏡開始要碎了，但他現在依舊不願相信。

“但并不是因為私心。”姬曜說道。

姚钰：“……？”

姬曜肯定了防風氏的說辭，大禹用遲到的借口殺他是因為他不擁戴大禹，那定然更不會擁戴大禹的兒子啓，所以防風氏以後會是一個不穩定因素。但姬曜卻又說，大禹這麽做并不是出于私心……這難道不矛盾嗎？

還沒等姚钰想明白這個問題，姬曜便開口對防風氏道：“把吳刀交出來，你竊刀之事，妖管局便不再追究。”

“妖管局？”防風氏嗤笑道，“是妖管局在意這件事，還是應龍在意這件事？我對應龍本是佩服，但卻不想應龍卻毫無原則地就大禹試圖破壞禪讓制還幫他。”

姚钰聽着姬曜和防風氏的對話，默然不語。畢竟這種事他插不上嘴，可他卻覺得敖局并不是防風氏口裏那種公私不分的人，僅僅因為大禹是他好友就會無原則地幫助大禹。

他對大禹不了解，畢竟他現在連大禹的影子都沒見到過。但是對敖局，姚钰還是很信任的。姚钰決定回去之後問問姬曜，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

“把吳刀交出來。”姬曜淡淡道。防風氏和大禹的宿怨，他欲不多做置評。他過來，也僅僅是為了拿回吳刀，以及從防風氏口裏知道他如何能拿到吳刀的。

“吳刀不在我手裏。”防風氏笑得很暢快，“所以你找到我也沒用。”他知道自己的實力根本不足以打敗大禹，就算有吳刀也很難傷到大禹更逞論能殺了他。

“你把吳刀給人了？”和防風氏預料的不同，對于防風氏的話，姬曜反應平淡，似乎……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你不意外？”姬曜的反應輪到防風氏愕然了。

“意料之中。”姬曜輕描淡寫道，“憑你的實力，就算布置千年，沒有他人助力，你還是無法上昆侖且避開開明獸的監視，更別說破開吳刀的封印，順利竊取到吳刀。”

防風氏：“……”拳頭硬了……但姬曜說的是事實。

“對大禹有深仇大恨，且有能力幫助你的，不多。”姬曜繼續道，“如果我猜得沒錯，是相柳吧。”

防風氏冷笑道：“既然你都知道，怎麽還屈尊專門來一趟。”

“之前只是猜測，所以找你來确認一下。”姬曜說道，“相柳是如何找到你的？”

“是我主動找的他。”既然事情都已經挑明，防風氏便懶得隐瞞，“我在昆侖外徘徊千年，卻始終無法進入，更逞論能拿到吳刀。”

吳刀是唯一能殺死大禹的東西，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一心只想拿到吳刀殺了大禹。至于拿到吳刀後能不能殺了大禹，這不是他這個階段考慮的事情，因為他連昆侖都上不了。

直到有一天——

他在昆侖邊突然感受到了一陣陰暗血腥的氣息，時弱時強。

“那是什麽？”姚钰好奇道。

“是相柳的封印松動了。”姬曜說道，“相柳被衆帝之臺封印在昆侖北，由四方帝臺鎮壓，其中之一便是帝舜之臺。”

“難道是因為前不久，帝舜因為丹朱的事情陷入了沉睡，導致他的帝臺變弱了？從而封印有點壓不住相柳了？”姚钰吃驚道。

姬曜“嗯”了一聲，說道：“所以，在昆侖徘徊千年都無法感知相柳氣息的防風氏，在那時突然間感受到了相柳的氣息。”因為相柳的鎮壓之力變弱了。

“原來如此。”防風氏也才明白其間緣由。

“所以，吳刀現在在相柳手裏？”魚魚吃鯨。萬萬沒想到，事情的走向居然是這樣。防風氏居然只是一個偷刀工具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