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4)
郡主,就會娶你麽,”她眼中閃爍着瘋狂的恨意,“賤人,你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她揚起手臂,狠狠扇了沈漁一耳光,又覺得不夠解恨,又一腳踹在她心口上,将她踹翻在地,“你以為你贏了?我得不到的東西,就算毀了,也絕不讓給旁人!”
“賤人!賤人!”長平郡主死命撕扯她的頭發,把她打得口角溢血,“你讓我生不如死,我便要讓你死無全屍!賤人!去死!去死!”
沈漁越是不喊痛,她便打得越厲害,墜兒拼命掙紮着大喊,“別打了!不要打了!”
“你們幹什麽——!”院外傳來溫如風一聲斷喝。
沈漁神色一動,長平郡主敏銳地捕捉到了她臉上那點變化,冷笑一聲,“把那小孩兒拖進來。”
溫如風畢竟年少,學的三腳貓功夫很快便被鎮壓住,扭着胳膊拖進屋裏。
“呦,”長平郡主冷道,“好生俊俏的小哥兒。”
溫如風啐了她一口唾沫,咬牙切齒道,“毒婦,放了她!”
那一口唾沫正啐到她臉上,長平嘴角抽搐,發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殺了他!給我殺了他!”
“別殺他!”沈漁艱難地去扯她的衣角,“別……”
“這麽心疼,莫不是你的姘頭?你這髒女人連半大孩子也不放過麽?”
長平癫狂地笑起來,拍拍手道,“來啊,給這位小公公淨身。”
“不!不——!”沈漁拼命掙紮,“我求求你!不要!不要!”
“快點,狗奴才,沒聽見本郡主的話麽?”
“啊——!不!不!你會遭報應的!你一定會遭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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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應?”長平冷漠道,“是你先搶了我的東西,若要報應,也該是你遭報應。”
溫如風的慘叫聲響徹長空,盤旋在屋頂久久不散,沈漁絕望地閉上眼睛。
“把她的眼睛扒開,”殘忍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長平緩緩道,“若是本郡主沒有記錯,你這小丫鬟……是個清倌人罷?”
四十章. 釵頭鳳(下)
四十章.釵頭鳳(下)
長平的話猶如驚雷,噼得她無法喘息,“別……別……”
她不住哀求,頭不停地撞在地面上,“你讓我做什麽都行,別動她。”
長平置若罔聞,笑着揚揚手吩咐兵士道,“今兒個給你們開開葷,峥嵘苑裏的清倌人,可是難得的很。”
“不要!不要!”墜兒連連後退,頭發被寧兒扯掉了一把,終究還是被一群淫笑着的兵士團團圍住。
天黑了,最後一縷夕陽也沉進黑暗裏。
棉帛撕裂聲與墜兒拼死的呼喊交織進夜色,她嗓音凄厲,一如瀕臨死亡的杜鵑鳥,一聲一聲叫着小姐,說小姐救救我,小姐我好疼,小姐我不想死,聲聲啼血,撕心裂肺。
到了後來,那聲音漸漸低下去,留下一個破了的尾音,血淌了滿地。
墜兒斷氣了。
沈漁渾身血液凝固,心髒劇痛,五髒六腑像被鈍器擊打,反複拉扯。電光火石之間,她驟然暴起,力氣大的驚人,兩名兵士竟按她不住,被沖開去。
她一把掐住長平郡主的脖子,死命掐着,滿眼血紅,一口咬在她脖頸上,竟咬下一塊皮來!
“啊啊啊——!”
長平疼得翻白眼,哀嚎着躲避,“快來人!她瘋了!殺了她!快殺了她!”
一名兵士率先反應過來,高舉起長刀,向她砍來——
沈漁感到有重物撲在身上,擡頭便看見溫如風滿是鮮血的面頰,刀尖從他的肚腹裏穿過,一刀接着一刀,他卻始終朝自己笑着。
那笑容,如春風溫暖,正是他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我怕是這輩子也彈不出這麽好聽的曲子了。
——你願不願意,等我三年?
——我娘說,我到了十六歲就能娶妻了,到時候,我就娶你過門。
他說他這一生也彈不出這麽好聽的曲子,沈漁沒有想到,昔日戲言,卻一語成谶。
“沈漁,”長平郡主捂着冒血的傷口,披頭散發,儀态全無,咬牙切齒道,“不相幹的人已經除幹淨了,也該輪到你了,”匕首劃過她的面頰,一寸寸朝下劃,“我要把你這會勾人的眼珠子挖出來,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等到那時候,看看還會不會有人願意為你去死。”
說罷狠狠揚刀,說時遲那時快,手起刀落之間,一枚石子破風而來,‘叮’一聲打在刀刃上,長平手腕一抖,匕首應聲而落。
恍惚之中,沈漁看見秦楚從人群中走進來,他比數日前瘦了許多,她躺在血泊中望他,只覺得恍如隔世。
“夠了,郡主。”秦楚道。
“你,你怎麽來了,”長平捋了捋頭發,一地狼藉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了,“這……我……”
“你不必朝我解釋,只要郡主別忘了,答應過秦某的事。”
“那是自然。”
“若無別的事,郡主便同秦某回朝罷。”
秦楚說罷,轉身要走,沈漁已經站不起來了,瘋了一般膝行過去,趟過一地鮮血,拼命抱住他的腿。
“秦楚……秦楚……別走。”
秦楚一腳将她踹開,低下頭來看她,神色冷漠而陌生,周遭的空氣突然變得寂靜。
“沈漁,別再死纏爛打,我已不喜歡你了。”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再看見你。”
四十一章. 歡情薄
四十一章.歡情薄
“我不想,再看見你。”
她愛了一個人整整七年,春秋冬夏,嚴寒酷暑,最終只得到了一句,我不想,再看見你。
她定定看着那個給曾無數次過她希望的人,如今眼中再無半分溫情,往昔種種,都化作泡影。
長平譏諷地笑了笑,随着秦楚朝外走。
沈漁用手按住胸口,勉強抵擋住刀繳般的劇痛,猛地在他背後喊了一聲,“秦楚,我已懷了你的孩子!”
秦楚的腳步猛地頓住,兩腮繃緊,雙手死死攥拳,直攥到指節發白,良久,緩緩放開來。
逆着燭火微弱的光,沈漁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聲音并不大,她卻聽得無比清晰。
“你這麽髒,孩子不可能是我的,你滾罷,滾得越遠越好。”
這麽髒……滾得越遠……越好……
一字一字,如一柄一柄尖刀,狠狠紮進心裏,毫不留情,摯愛之人,傷她最深。
——我不要別人,我只要你,沈漁,我喜歡你。
——你的心在我這裏,你哪兒都不能去。
——我不要三年,也不要十年,我要的是你一生,少一天,一個時辰,都不是一生。
——你再多陪我些時日,哪怕要用我的性命去換,也好。
“你從前,不是這樣說的……”她的眼淚終于落下來,“你說你喜歡我……你說想要娶……”
“那些話,”秦楚聲線微微顫抖,幾乎用盡全力才擠出幾個字來,“你就當我,是騙你的。”
“你騙我……”
假的,都是假的……騙她說喜歡她,騙她說要娶她,騙她說想與她做一世夫妻,騙她滿心歡喜的等待,騙她的情,騙她的愛,他騙得她好苦!
沈漁的目光掃過滿地鮮血,掃過被亂刀砍死的溫如風,掃過赤身裸體死不瞑目的墜兒,心髒裏的疼得抽筋剝骨,一如當初李鬼手刨開她胸膛,取出心瓣時的疼痛。
腦中那根引線終于燃到盡頭,發出毀天滅地的巨響。
她癫狂大笑起來,那笑聲撕心裂肺,仿佛要刺破耳膜。
“你騙我!秦楚!哈哈哈哈全是騙我的!你騙的我好慘,騙的我好慘啊!”
長平郡主驚駭萬分,只覺得沈漁的樣子像是惡鬼一般,轉身便要扇她耳光,剎那之間,一只大手狠狠抓住她揚起的手臂,捏得她骨頭生疼。
“你答應過我什麽,”秦楚道,“不要忘了。”
長平恨恨收了手,揉着胳膊哂道,“你既然做到了答應的事,本郡主自然會信守諾言。”而後在莞爾一笑,柔媚地牽着秦楚的手,“走罷,夫君。”
四十二章. 佳期夢
四十二章.佳期夢
沈漁有一個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的夢想,希望有一天,把峥嵘苑做大了,在秦淮河上多買幾艘畫舫,姑娘們能選客人,而不被人挑三揀四,還要給墜兒找個好人家,她跟着自己,受了太多苦。
峥嵘苑……她突然想起,峥嵘苑早就沒有了。
“小姐。”
日光溫柔,她看見墜兒站在不遠處,朝她笑,“墜兒給小姐叩個頭,這便要走了。”
“你要去哪兒?”
她朝墜兒追去,那道影子卻越飄越遠,怎麽也追不上。
“漁兒姐。”
她回過頭,溫如風俊俏的面龐帶着稚氣,露出笑容來,“二狗等不得你三年了,你以後,要好生照顧自己,若是誰敢欺負你,我就化作厲鬼,咬死他。”
“你們要去哪?別走,別走……”
“沈漁。”她聽見秦楚的聲音,腳步猛地停住了,死死捂住耳朵,他的話還是從指縫裏鑽進來。
“我不喜歡你了,你滾罷,滾得越遠越好。”
“我不想,再看見你。”
沈漁被一陣撕心裂肺的尖叫驚醒,她睜開眼,眼前一片血紅,腦中嗡鳴,過了半晌才看清——
二狗娘跪在血泊當中,抱着兒子殘破的屍體,死命摟着,一會兒大聲哀嚎,一會兒又喃喃自語。
她已經瘋了。
“不怕啊,”她把兒子的屍體抱起來,眼底盡是慈母溫柔,“娘帶你回家,娘這就帶你回家。”
母親艱難地摟着兒子的屍身,一步步走出院門,她經過沈漁身邊時,沒有低頭看她一眼,沒有責備也沒有咒罵,就像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瞳仁裏沒有光澤,徑直走向家的方向。
她記得院子裏有一口井,她還記得,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女兒,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女兒很乖巧,會奶聲奶氣地叫她‘娘親’,在女兒三歲的時候,她懷了如風。
如風出生的那個夜裏,丈夫用被褥将小女兒悶死,扔進井裏。她萬念俱灰,拖着生産後極度虛弱的身體,用腰帶勒死了熟睡中的男人,把他的屍體切成碎塊,一并扔進井裏。
如風,如風,娘願你如風般自由,長大之後,離開這個吃人的地方。
而她只是個見識短淺的寡婦,即便是瘋了,心中也唯有一個念頭:要把孩子帶回去,帶到那個安全的、叫做家的地方去。
沈漁在冰涼的地上坐了很久很久,窗外的太陽升了又落,後來,久到她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拖着沒有知覺的雙腿爬起來,用手在院子裏梨樹下挖了個坑,将墜兒葬了。
一同葬了的,還有那一把沒有弦的琵琶。
風吹過枝丫,樹上的梨花快落盡了,鋪了滿地雪白,如同一場獻祭。
李鬼手趕來時,正見她踢了腳下的矮凳,身子便向下一沉,單薄得像一片随風飄蕩的枯葉。
“沈漁!”他大喊一聲,飛奔過去抱着她的腿朝上托,額上青筋綻裂,“你這是幹什麽!你要死也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去!”
“沒了……”眼淚也流幹了,沈漁低聲喃喃,“什麽都沒了……”
“你還有我,你還有肚子裏的孩子,沈漁,若是想死,你也把孩子生下來再死,給我留個念想。”
“孩子,”她被李鬼手放下來,望着已經凸起的小腹,冷冷地苦笑,“本來也是留不住的,你若想要,便将我的肚子刨開,拿去罷,最好再往我心口上捅一刀,一了百……”
“啪——!”
那一巴掌打得兩個人都愣了,沈漁臉頰火辣辣地疼,腦中卻清醒了一些。
“你清醒點,”李鬼手眼眶發紅,忿道,“秦楚拼盡一切,保你一命,你卻要這樣自暴自棄,尋死覓活,糟蹋他的心意麽!”
四十三章. 天涯路
四十三章.天涯路
“你說……什麽?”
沈漁遲鈍地看着他,似乎想從他眼裏找到一絲欺騙的痕跡。
“绾貴妃與宮中侍衛私通生子,證據确鑿,聖上龍顏大怒,下旨誅绾貴妃九族,秦老夫人已撞牆而死,秦家上下,無一幸免。”
“長平郡主知道秦楚休了自己之後定會娶你為妻,那麽如若告知聖上,你便也會被算在秦家九族之內,難逃一死。”李鬼手道,“秦家數百口人,聖上不會在意錯殺一個,她就以此作為要挾,令秦楚在你面前演那一出戲。”
他接着說,“他為了保你的性命,不得不狠心傷你,我臨行之前,在大牢裏見了他一面,他托我帶句話給你。”
“各自天涯,各自珍重。”
只這一句,再無其他,原來,這才是真相。
李鬼手不知他是怎麽與長平郡主達成共識,卻可以想見,長平狠毒,秦楚是如何叩首,如何祈求,才換來沈漁一條性命。
他為了她,什麽尊嚴都不要了,只想讓她活着,哪怕自己要放棄一切,受千刀萬剮之刑,亦甘之如饴。
他知道沈漁不會獨活,他太了解她,知道她不會如秦楚所願,離開此地,遠走天涯,因為李鬼手在沈漁的眼裏,望見了久違的、希望的光澤。
這世上總有那麽一個人,讓你疼又讓你苦,讓你愛又讓你恨,可是無論如何,只要他朝你伸出手,哪怕是推拒,是傷害,你就是舍不得松手。
“小李子,”她平靜地說,“我得回去,回長安去。”
“來不及了,還有三日,便要推付菜市口,問斬了。”
“來得及,若是來不及,也總能送他一程。”沈漁說,“我原以為,愛一個人總有盡頭,可今日才知,他騙我,我也愛他,他恨我,我也愛他,這才是真心悅愛一人。”
她不要與他各自天涯,孩子不能沒有父親,她也不能沒有他。
“沈漁。”
李鬼手道,“若是你到了,他已被斬首了,又當如何。”
沈漁回過頭,朝他笑了笑。
他永遠記得那日殘陽如血,照在沈漁側臉上,頗有些荒涼和決絕的意味。仿佛時光洪流倒溯,回到七年前的亂葬崗,她用在峥嵘苑賣身的錢,葬了父親,那是他第一次見她時的模樣。
她說,“那就希望在黃泉路上,能趕上他的腳步。”
他便知道留不住她,這個人,他從始至終也留不住,喜歡她,心疼她,憐憫她,卻又敬重她,但他終究不是她愛的人,連勸她為自己留下來的資格也沒有。
“好,”李鬼手道,“你去罷,我就在這山上等你回來。”
你走吧,若是連我也死了,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人,記得你了。
沈漁颔首,轉身要走時,李鬼手又喚了她一聲,“沈漁。”
夕陽下,小郎中面容俊朗,朝心上人微笑。歲月滾滾,連同他未曾說出口的愛慕,一起席卷進紅塵。
——罷了,明日再治你的手,今日我便陪你,一醉方休。
——沈漁,人吶,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得在周圍幾棵樹上都挂上繩子,說不準哪棵就能吊死人呢。
——有我李鬼手在,包你活到死。
——沈漁,你還有我。
“把鞋穿上。”他說。
彼時李鬼手并不知道,若幹年後,他拼會盡畢生之力,救那個他曾想要留作念想的孩子;也不知道,那日分別時的話,竟讓他一等便是數年。
齊雲山,入雲端,站在山巅望長安,長安路遠君莫念,待卿歸來,把酒歡。
四十四章. 惡人磨
四十四章.惡人磨
沈漁不眠不休,一路快馬加鞭趕回長安,已是第二日深夜裏,明日午時,秦楚便要當街問斬。
只有一個人能救他,她知道那個人是誰。
她極度憔悴,眼珠裏拉滿血絲,腹中的孩子卻似有靈性,安穩地在她肚子裏不吵不鬧。
沈漁一路催馬經過深夜裏的十裏長街,這裏曾給了她七年或苦澀或美好的回憶,路過昔日繁榮的秦府,如今大門緊閉,已是一片荒蕪。
她徑直穿過街巷,來到右相府邸。
右相府門前挑起一盞燈籠,段濁清在昏黃的光暈裏朝她望,仿佛專程在等待着她。
“漁兒,”段濁清道,“別來無恙。”
沈漁翻身下馬,低聲道,“段大人當年的話,可還作數麽?”
“哪一句?”
“你府裏正妻的位置,可還為我留着麽?”
“漁兒,”段濁清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想通了?”
“我肚子裏懷了秦楚的孩子,即便這樣,你也想娶我麽?”
段濁清毫不猶豫道,“當然。”
“好,”沈漁道,“只要你答應我,明日斬首之前,用死囚将秦楚換出來,我便随你處置。”
一陣刺耳的笑聲突然響起,一尖銳聲音道,“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罷?”
一道身影從大門裏閃身而出,正是長平郡主。
仇恨滔天湧來,沈漁死死瞪着她,長平接着道,“本想着放你一馬,如今你自己送上門來,就不要怪本郡主心狠。”
“你這樣看我做什麽?你該恨的另有其人,”長平發出毛骨悚然的笑,“你可想過當年你為秦楚擋的那一刀是誰刺的?你以為绾貴妃那賤人真的敢與侍衛私通?你以為聖上真的相信那孩子不是皇嗣?若非有人與我聯手舉發,捏造證據,秦家上下百餘口人怎麽會跟着陪葬?”
“你說呢,”她輕蔑地掃了段濁清一眼,“右相大人?”
猶如驚天霹靂,沈漁難以置信地望着段濁清,“是……你?”
竟然是他!她竟求到了兇手頭上!
段濁清避開她的目光,不發一語。
“他不過是聖上的一條狗,不過是我趙家的一條狗,你以為他是真的喜歡你麽?你這種肮髒的青樓娼妓怎麽會有人喜歡。”
長平不屑地笑道,“段秦兩家三代争鬥,段濁清和秦楚自小什麽都要争,家族之争,朝堂之争,他們不過都把你當做是一樣相争的物品而已,哪有什麽真感情。”旋彈了彈指尖,“你,還有你肚子裏秦楚不願意承認的雜種,連狗都不如……”
“啪——!”
那一記耳光出奇響亮,長平被打得偏過頭去,半晌沒反應過來。
沈漁掌心生疼,胸中湧起無限怒火,眼底充血,目眦盡裂,她不允許任何人诋毀秦楚和她的孩子。
墜兒,溫如風,峥嵘苑,秦楚送她的琴,殘廢的右手,聾了的耳朵,所有仇恨在頃刻之間噴湧而出!
“你敢打我?!”長平眼中閃爍着不可置信的光,“你這賤女人敢打我!”
她從出生到如今,從沒有人敢打她的臉,這個賤人竟敢打她的臉!長平反手拔下頭上的金簪,癫狂地大吼,“沈漁,你去死,你去死!”
她咆哮着朝沈漁沖過去,卻不料被腳下的臺階絆住,猛地摔倒在地,手裏的金簪不偏不倚,正插進右眼中!
“啊啊啊啊啊——!!”
四十五章. 生死劫
四十五章.生死劫
長平痛苦的哀嚎撕破夜幕,她指尖顫抖,拼命拔出那根簪子,簪子插得極深,拔出時鮮血迸濺,竟帶出了一顆血淋淋、渾圓的眼珠子!
她眼睛瞎了一只,視線不清,瘋了一般揮動那簪子,“沈漁!去死!去死!”
“你憑什麽!”她空了的眼眶裏流出血淚來,在慘淡的光下顯得出奇驚悚,宛若厲鬼,“你憑什麽……他竟為了你,連秦家都不要了,連尊嚴都不要了!他竟為了你,敢休了我,讓我被天下人恥笑!你憑什麽!”
“秦楚是我的!秦楚本來應該是我的!若是沒有你!秦楚就是我的!”
“我想要的東西……就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她恐怖地笑起來,朝沈漁撲過去,“殺了你,秦楚就是我的!我要把你的孩子從你肚子裏挖出來,我要喝你的血,我要把你的肉一刀一刀割下來!”
“我……啊——!”
“當啷——”長平郡主手中的金簪應聲落地。
四野一片寂靜,唯有十裏集上打更人的梆子聲,在寂寥的黎明中回蕩。
她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僅剩的一只眼死死盯着段濁清,“你……你竟敢……”
沈漁看見段濁清從長平背後拔出匕首,又再次捅進去,一刀接一刀,直到長平躺倒在地,才将刀刃夾在腋下,擦去上面的血跡。
“我的确是你趙家的一條狗,”段濁清冷漠道,“但我是聖上的狗,不是你的狗,再馴服的狗被惹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長平郡主,”他笑得雲淡風輕,“您安息罷。”
長平嘴裏吐出血沫,嘴唇張合着,似乎還有話想說,她完好的一只眼怨毒而不甘地望着沈漁——這一生一世,她最想要的東西,從不曾真正屬于她,即便是嫁給秦楚,他的心也從來沒有一刻在自己身上。
她不甘心,不甘心……
沈漁……沈漁……這個奪走她愛人的人,仍然活着,而自己,卻要死了,老天不公……
東方泛起魚肚白,天光漸亮,十裏集上的百姓漸漸忙碌起來。
長平郡主斷氣了,她的屍體僵硬,面上血跡斑斑,曾那般頤指氣使高傲非凡的女子,被右相府的小厮拖進牲畜棚子裏去。
有幾個膽子大的,還将她扒光了,恣意奸污一番,掰開雙腿捅進去,居然發現,她竟還是處子之身。
随後各自唏噓嘲笑,将她屍身剁碎,一塊一塊喂狗了。
“漁兒,”段濁清擦了擦濺到面上的血跡,“我與秦楚争鬥數年,但唯獨對你,是真心喜歡。”
沈漁別過頭去,嘲諷地一笑。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嫁于我,”他徑自道,“我可以幫你救秦楚,但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他附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
沈漁的指甲攥緊掌心裏,聲音顫抖異常,良久道,“可以,只要你能救秦楚。”
段濁清激動地上前攬住她的肩膀,不知如何表達感激,便把她的手攤開,去舔上頭被指甲刺破的血跡。
沈漁猛地将他推開,低聲道,“你讓我覺得,惡心。”
段濁清愣了一下,手臂在半空中僵住,片刻便收回手去,“我馬上安排獄卒,将秦楚替出來,你先進屋,外面風大。”
四十六章. 辨濁清
秦段兩家,争鬥了幾代,父輩在這場争鬥之中喪命,而今輪到秦楚與段濁清。 從小到大,他什麽都要跟秦楚争,可是除了父親生前拼死将自己推上右相之位以外,他事事争不過秦楚,這厭恨在經年累月裏發酵,直到他知道秦楚身邊有了一個沈漁。
一開始他的确抱着目的接近,慢慢的,卻又覺得這姑娘好,說不出的好,怪不得秦楚喜歡得不得了。
這麽好的姑娘,他定要與秦楚一争到底。
争着争着,他也忘了初衷,只是想看看她,聽聽她彈琵琶,官場上浮躁的心緒便平靜下來。他看着秦楚一次一次傷她至深,總覺得有朝一日,她偶然想起自己來,便想通了,願意嫁了,他便到秦楚面前去炫耀,狠狠嘲諷他不懂得珍惜。
後來,秦家一朝沒落,人人都說绾貴妃與侍衛私通生子,觸怒天顏,只有段濁清知道,绾貴妃怎麽敢跟侍衛私通,無非是她生了個男孩,秦家地位穩固,秦楚在朝堂上風頭太盛,功高蓋主,聖上已留不得秦家了。
而他,不過是天子座下的猛虎,手中的利刃。
這把刀見血封喉,傷人傷己。段濁清,段濁清,濁與清本為對立,是非黑白,亦在人心。
争鬥了這麽多年,秦家覆滅,他段濁清終于贏了,在數代的恩怨中取勝,可是他喜歡的那個人呢,那個讓他心動的姑娘呢,怎麽也不見了。
他等啊等,想着秦楚被斬首之前,她一定會來求自己,那就把她留住,右相府裏正妻的位置,永遠是她的。
可是如今這個人就在眼前,他卻知道,她心裏被秦楚占得滿滿當當,半點容不下旁人。她的心早給了別人,留下軀殼又有什麽用。
留不下你,就放過你,至少不再讓你惡心。
留不下你,留些別的也好,至少看着她時,便能想起你來,想起那些遠遠看着你時平靜的時光。
四十七章. 情所鐘
大理寺地牢 一道人影閃進大牢,沈漁摘下黑鬥篷的帽兜,用手指叩了叩秦楚的牢門。
“來吃飯。”
秦楚猛地回過頭來,定定瞧着她的臉,随後從牢門縫隙裏伸出手來,一把掐住了沈漁的臉。
“疼疼疼疼!”沈漁憤道,“你作甚!”
“怎麽瘦得這樣厲害,”秦楚喃喃着,緊接着反應過來這不是夢,憤怒喝道,“你來做什麽,我不是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再看見你,趕緊滾,滾得越遠……”
“行了行了,”沈漁打斷道,“我都已經知道了,明明喜歡我喜歡的要命,還偏要裝出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你不累我還累。”
“既然知道了,還回來送死!”
“我犯賤成不成,”她學着小李子的語氣,吊兒郎當道,“如今來都來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你再攆我,我出門就是個死。”
“別,別,”秦楚終于服軟,普天之下,他就拿這個人沒有任何辦法,“別走,我……”
“說你想我了。”
“我想你,”心像沉浸在溫暖的河水裏一樣熨帖,他嘆了口氣,“日日想,夜夜想,想得滿心滿意都是你,一想到死了便見不到你,就害怕死。”
這句話醞釀了數年,如今終于說出口來,把心裏話說給心上人聽,原來這樣舒暢。仿佛将心頭大石放下,即便下一刻便要赴死,也覺得心安。
“你摸一摸,”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這是你給我的心髒,它也在思念你。”
他多麽思念她,受酷刑時日日夜夜望着窗外的飛鳥,想着自己那一番話,必定是傷了她的心。可是心傷了尚且能夠慢慢痊愈,只要她活着,他只想要她,好好活着。
只要她活着,他就算千刀萬剮,魂飛魄散,也甘願。
“你把我騙得差點上吊了,”沈漁洩憤一般捏着他的鼻子,“以後再說那種話,我就閹了你,你信不信?”
“你舍不得,”他任由她捏着,順勢親了親她的手心,溫潤的眼角盡是訴不盡的情意,“再也不說了,喜歡你都還來不及,怎麽舍得再說那種話。”
他在地牢裏瘦了很多,面部線條變得鋒利,卻依舊是光風霁月的好看,那目光灼灼親熱,說的沈漁耳根發紅。
生死面前,恩恩怨怨都變得渺小,秦楚只知道見到了她,心裏就暖和,即便是隔着牢門,依然能把她抱進懷裏,把他們的孩子抱進懷裏,像是緊緊抱着自己的全世界。
那種久違的、發自內心的快活從四面八方湧來,填滿了心髒,讓他忘記了所有苦痛。
他更想活着了,哪怕能多看她一眼,也覺得歡喜。
“把踐行酒喝了罷,”沈漁端上酒來,“喝了這一碗酒,壯士一路好走。”
“你就這麽想守寡麽?”
“我還沒嫁你呢,談何守寡。”
“也對……”秦楚苦笑道,“我們還沒有成親。”
希望長平郡主信守諾言,不會為難與你。
說時遲那時快,沈漁勾着他的指頭,極快速地道,“黃天在上厚土為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從此以後你我就是夫妻了。”
“你,”秦楚仰頭灌下一口酒,蹙眉道,“這豈可兒戲。”
“你若死了,我轉頭便嫁旁人。”
“不許,”一想到她要嫁給別人,就感到心頭劇痛,“漁兒,你是我的,這一生一世,我不會再放下你……”
“你是我的,孩子也是我的,你休想帶着我的孩子,改嫁……”
他覺得眼前有點花,沈漁的臉逐漸看不清晰,隐約聽見她說了一句,“那你便等出去之後,再給我補一個明媒正娶。”
午時三刻,秦家百餘口人推付菜市口斬首,一時長安頭顱遍地,流血漂橹,唯有秦楚一人死在獄中,經驗明正身,屍體已拉到亂葬崗喂狼。
曾盛極一時的秦家,在這場腥風血雨之中沒落,長平郡主被休之後傷心過度,無人知道她的行蹤。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月色之下,秋風徐徐吹過草海,漫山遍野的楓樹沙沙作響,不知誰人在萬紅之中,铮铮彈奏一曲殿前歡。
那琵琶聲如昆山玉碎,鳳凰高啼,轉過山,轉過河,飛像更遙遠的萬裏河山。
四十八章. 終章
琵琶聲中,轉眼又是一年早春。 “生了,生了,”穩婆懷裏抱着個襁褓,歡天喜地迎出來。
“生的什麽?!給我看看!”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段濁清一馬當先,沖到穩婆面前,緊接着被秦楚推了一個趔趄,二人拳來腳往,扭成一團。
秦楚喝道,“漁兒生孩子與你有什麽幹系?”
“這孩子漁兒已答應了留給我!”段濁清擡臂格擋迎面而來的一記重拳,“你才沒有資格問。”
“我跟漁兒的孩子,憑什麽留給你!”
“別……別打了……”穩婆抱着孩子愣在當中,哪個也不敢給,生怕他二人沒有分寸傷了孩子,戰戰兢兢地躲避兩人拳腳。
“你根本打不過我,手下敗将,”秦楚一腳橫踢,段濁清早有準備,側身出腳,不料那擡高的一條腿被人一掌拍在膝蓋,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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