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你居然結婚了？

年底節日多，結婚的人也多了起來。蘇卿收到兩個鮮紅的請柬，請柬上都附有新人仿若大片般的婚紗照，如夢如幻，美得像是一場幻覺，像是要離開人間煙火。婚禮是愛情的儀式，也是單身告別儀式，是向全天下宣告，我們從此要在一起了。

蘇卿把請柬小心收起來，她有收藏各種請柬的習慣。人類離不開儀式，那是一個人在某個階段的一種見證或紀念。人類是很健忘的。

看着這些請柬，蘇卿自言自語地說：我羨慕你們結婚，但我更慶幸我單身。

一場無疾而終的愛情，讓蘇卿又變回一個工作狂，一不小心，就被扣上了“女強人”的帽子。蘇卿有意和公司男同事、尤其是男上司保持着一定距離，就像讀書時那個高冷的優等生蘇卿一樣，讓人服氣卻又不敢接近。LB的蘇載舟、歐陽塵還有那個性騷擾的羊肉卷，這幾個衣冠楚楚的男人都給蘇卿留下了巨大陰影。

美女做事，總是脫離不了“以色取人”的标簽，就連敬業，都是為了悅已者敬業。而女強人，是游離于男人和女人之外的另外一種生物，男人心女人身，在旁人看來，就是無情無欲無撒嬌無眼淚也無大姨媽的這麽一個物種。蘇卿在新公司第一次被人喊作“女強人”是在一次加夜班時，一個90後的小鮮肉看她這麽拼命，脫口而出了這三個字。

蘇卿苦笑。

蘇卿并不排斥這個稱呼，而且那小男生也并無惡意。它或許還能成為一個有姿色的女人的保護傘。

因為蘇卿的有意高冷，在美女如雲的GRA公司，她還是成了很特別的一道風景線。蘇卿在公司裏極少談論辦公室的經濟、政治、人文、以及情感卦等問題，部門的微信群裏，除了工作，她極少露面。她把自己的這一面留給了工作之外的俞秋等朋友。

“我的心态是不是太老了？”

一天晚上，蘇卿和俞秋窩在沙發裏看一部愛情電影。電影裏女一號一幅不作死就不會死的樣子，到處惹是生非，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但男一號男二號男三號甚至男四號都愛她愛得無法自拔。蘇卿不懂，才有以上這一問。

“一直都不年輕。”俞秋要死不死地說。

俞秋和大律師已經見過兩次面了，兩人每天都要微信聊天。久旱逢甘霖般的戀愛，老房子着火般的戀愛，重色輕友是必須的，俞秋最近顧不上理會蘇卿這個大紅娘的情緒了，眼裏嘴裏都是程玉棟。

“你找死啊？”蘇卿不可置信，俞秋這小妮子居然敢說自己心态老。

“我沒說錯。”俞秋堅持自己的看法，“GRA那麽多帥哥你都不流口水，這心态還不老？一幅看破紅塵的樣子。要我說啊，愛情就不該看的那麽透，糊裏糊塗的最好。傻人有傻福！”

“我覺得我已經夠傻了。”

“比如我這個大律師吧，他都要奔四了，又那麽優秀，長得也不難看，怎麽可能沒有過去？肯定也有不少人追嘛，可他為什麽偏偏要相親呢？是有點奇怪，但我就不想知道那些。你想和一個人在一起，就要接受他，包括他的過去，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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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的事不只是‘過去’，很有可能是‘欺騙’。比如說，如果程玉棟明明有老婆，或是有女朋友，還在別人面前裝單身，和以前蘇載舟那樣的，這就屬于欺騙。性質不同。”

“不會吧？我不會這麽倒黴的。”

“我是說‘如果’。小秋，你知道我為什麽沒有主動去找郭林吾嗎？不是我放不下身段，而是種種跡像表明，他有很多事瞞着我，我猜很有可能是他有一個未婚妻什麽的。”

“不會吧？”

“我也希望不是。”蘇卿很沮喪。

俞秋這回認真了，她蹭到蘇卿身邊，關心地問：“他還沒聯系你啊？”

蘇卿搖搖頭。

“Shit!”俞秋感嘆地說：“這男人還真是你的克星。記得上次蘇載舟那孫子背叛你時，你都沒有失魂落魄成這個樣子。”

蘇卿說：“我以為他和蘇載舟之流不一樣呢。哼，不過如此。不過，郭林吾好像也是個不婚主義者，哈，哈，和我倒是挺像的，真是有默契。”蘇卿有點氣，自嘲起來。

“蘇卿……”俞秋看她這樣自嘲，知道她心裏其實并不好過，親昵地摟住了她的脖子，說：“別難過了，失去你是他的損失。你要是個男人，一定迷倒衆生，我就非你不嫁。”

“是女人也迷倒衆生。”蘇卿糾正道。

“把心打開，去迎接別的男人吧。不結婚，談談戀愛也很美好嘛！”

“咳，算了，我就不學小女生追求真愛了！工作才是我的雞血，事業才是我的G潮。”

“蘇卿……”

就在這番對話之後的第二天，郭林吾發來一條微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話：蘇卿，最近好嗎？

蘇卿淡淡地，回複他：買新手機了啊？

郭林吾回複的信息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蘇卿眼眶都濕了。看看周圍的同事，趕緊穩定情緒，這才不至于淚如雨下。

蘇卿想起梅姐說的話，她說希望不管怎麽樣都不要怪郭林吾。他就簡短的“對不起”三個字，多日來對他的責怪便煙消雲散了。蘇卿這樣的大女子，在愛情面前和小女子并無任何分別。

蘇卿邀請郭林吾：晚上去喝酒吧。

郭林吾：好，正有此意。

一個熱鬧非凡的酒吧。

蘇卿趕到時，郭林吾已經在那裏了。這是一個二樓轉角的位置，兩人相對而坐，都可以一覽一樓舞臺上樂隊的表演，腳下便是沸騰的舞池。

大半個月不見，兩人皆經歷了心情的千回百轉，見面稍稍有些不自在。蘇卿選擇這樣熱鬧的環境，正是想消彌那種相對無言的尴尬。外面的環境越喧嚣，人越願意在燥音中尋找內心最微小的聲音，這比在那種暖昧氣氛裏說一些暖暖情話，來得更真實，也更痛快。

“我來晚了？”蘇卿主動打招呼，聲音高高的。音響的聲音傳來，震耳欲聾的，不适合耳邊低語。

“這是女性的權利，沒關系。”

蘇卿抓起郭林吾面前的啤酒，一飲而盡，喝完後抹了抹嘴邊的啤酒沫，說：“遲到自罰一杯。”

蘇卿看着郭林吾，覺得比上次見面時的憔悴似乎更深一層，猜他這段日子也一定不太好過。郭林吾也正看着她，兩人目光對視，蘇卿有點不好意思，岔開了他的眼光，說：“恩，瘦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酒精的勁兒還沒上來，人卻因為一大杯酒而放松了。郭林吾為蘇卿拉開椅子，等她坐定後，回到自己位子上，看着蘇卿，問蘇卿喝什麽。

“烈的。”

“雞尾酒好了。”

“不，烈的，什麽都不要摻。”

郭林吾叫過服務生，點了兩杯龍舌蘭，兩杯朗姆酒，又點了一些拼盤小食。點完後，郭林吾又把服務生叫回來，加了一罐蘇打水。

“我有一種要被逼供的預感。”郭林吾笑着說。

蘇卿伸出食指向他擺了擺，“NoNoNo,不要忘了，我可不是要灌你，我也要喝的嘛。”

“蘇卿，不要逞強。”郭林吾很擔心她。

“放心吧，我有分寸。”

郭林吾相信她不會失态，也就由她去了。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看着勢頭不對，就搶她的酒喝。

坊間傳說，撒嬌女人最好命，男人喜歡傻白甜的女人，這樣才能在她們面前表現，才能享受征服的快感。而郭林吾卻覺得蘇卿這樣的女人才最有趣，和她在一起就像老朋友們般舒服，也有機會晉升為靈魂伴侶。真正自信的男人從不怕女人比自己聰明或強大，他們完全能駕馭并欣賞着那種優秀。

蘇卿沒有一見面就質問他些什麽，盡管他知道，她內心一定是心存很多疑問的，她是在等着他主動交待。如果不交待，蘇卿也不會逼他。她不是那種喜歡讓人為難的女人。

郭林吾已經準備好對她敞開心扉。

酒已經端上來了，蘇卿先端起一杯龍舌頭，與他碰了碰，“先嘗嘗味道。”

兩人輕輕地抿了一口，蘇卿眉頭微微皺了下，閉上眼睛品味着，“恩，好酒。”

“跟涼山好漢似的。我怎麽可以輸給你？”郭林吾又補了一大口。

“我們确實從來沒有好好地喝過酒呢。林吾，你喜歡酒吧這種環境嗎？我很喜歡。雖然不是常來，但每當需要靜一靜的時候，我反而想讓自己動一動。在酒吧看着別人唱歌，跟着唱，搖手吶喊，我覺得很釋放，‘病’一下就好了。人在特別難受的時候不能太安靜，寂寞會讓人越想越悲哀，越想越苦惱，再聽點寂寞的歌，人就更出不來了。不如做一些平時不太做的事情，放縱一回。借酒澆愁誰說沒用？沒有酒精，人怎麽可能有勇氣将自己解放出來呢？醉了，哭了，在我看來比傾訴實在的多。”

“在美國時，酒吧也是我和朋友常聚會的地方。酒吧文化和美國文化很接近，短平快，不用那麽講究，大家盡情享受就好了。玩瘋了再換個地方玩。我記得上大學時有一個穆斯林的女同學，平常她身上的綢子沒法摘下來，一直裹着。但她玩得盡興時，就穿着衣服直接跳進游泳池裏，特別盡興。我非常喜歡這樣釋放。”

“那我們……又有了一個志同道合之處。”蘇卿還是碰碰他杯，這次喝了一大口。

“第一個是什麽？”郭林吾也喝一大口，酒精的作用才剛剛發酵，但身體的血液已經開始火熱了。郭林吾哈哈笑着，問：“第一個志同道合之處是什麽？雖然我知道我們之間有很多地方想法很一致，但我真的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個？”

蘇卿說漏了嘴，吐吐舌頭，卻也不打算後悔了，直接說：“聽說你也是個不婚主義者？好巧啊，我也是！”

郭林吾一愣，“我好像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上次碰到梅姐，他說你不打算結婚。”

郭林吾喝酒有點上臉，此時臉有點發紅發燙，他用雙手撫額，表情很糾結的樣子。蘇卿看他的模樣，确定梅姐說的原來是真的。良許，郭林吾雙手從臉上移開，在臉前交叉，看着蘇卿，鼓足勇氣，說：“我不是不打算結婚，而是，而是我已經結婚了。”

蘇卿一臉錯愕。

蘇卿之前假設過無數種可能，她甚至想過他有未婚妻，卻從未想到過這一層。這個答案讓蘇卿措手不及，也讓她有點惱恨。她假裝鎮靜，但手依然是無力的，她茫然地抓起面前的杯子，猛灌一大口龍舌蘭，被嗆得咳了好幾聲，咳得滿臉通紅。

郭林吾心疼地拿起桌上的紙巾為她擦，被蘇卿一把搶過去；他又遞上蘇打水，蘇卿接了，說：“謝謝。”

蘇卿此刻心裏很堵：你結婚了？結婚了為什麽還要和我玩暖昧？就像俞秋說的，是吃飽了撐的嗎？玩同學情？玩情懷？還是回國後太寂寞了？蘇卿感到一種受騙的感覺，本憋了一肚子的怨言，話一出口，卻只有不痛不癢的一句；“哦？那祝你幸福。”

郭林吾快要哭出來了，“我不要祝福。”

蘇卿不理他，又喝一大口酒，徑直去樓下，加入了沸騰的舞池中去了。

郭林吾看着她的身影，心情特別複雜。#####（新浪微博賬號：@方旻未，誰跟我一起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