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總是狹路相逢

在離職的時間又過了十天之後，蘇卿終于能走人了。

像上次一樣，一離職就像慶祝似的，蘇卿又買了大包小包的食物帶回家。許梅一見就數落她，“沒見過失業還這麽開心的。”

“不是失業，是新生！我工作這麽多年，只換過兩個工作，眼下算是跳槽頻率很低的了。”

猶記得上次辭職時，蘇卿和俞秋還在租住房裏也是這樣大肆吃喝，時隔并不太長，卻有恍如隔世之感。蘇卿給俞秋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今天離職的消息，而且，休整兩天就可以到車友荟去上班了。

“有情人終于能在一起了，終于可以貼身監管他了，哈哈！”俞秋很為她高興。

俞秋快要生了，近期已不大出門，天天在家裏休養。據俞秋說，她就是去小區附近的超市逛逛，都得寫個申請，等公婆和程玉棟的批準，通過了才能出去。程家人像捧着一個無價之寶一樣小心呵護着俞秋，孩子還未出生，到五六歲的用品都快要買全了。對程玉棟來說，這孩子簡直是自己祖上的大福報換來的。

“小秋，我也不敢去看你了，生怕碰你一根頭發，或是不小心打個哈欠，都能讓你老公一家人的心髒停止跳動。”

“千萬不要來！”俞秋說：“他們真的太誇張了，因為這個孩子，說以後一定要多積福、多行善什麽的，前兩天還給希望工程捐了兩萬塊錢呢。我有個預感，孩子将來一定會被他們一家人溺愛到無法無天的。不行，到時我一定要提出孩子自己帶，撕破臉都在所不惜。”

“恩，我支持你。”

兩人聊了一會兒便挂了電話，許梅在旁邊問：“是俞秋嗎？”

“恩。她快要生了。”

“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你看差點都離婚了，還又突然有轉機了？”許梅感嘆着，“你要有這樣的好福氣，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蘇卿沖許梅嫣然一笑。

“行，我也不管你這些事了。我先去睡一會兒，你也別暴飲暴食的了，平常胃口很小，突然這麽吃會受不了的。”許梅叮囑道。

“知道了。”

“對了，卿卿，網店荒廢了這麽長時間，怪可惜的，我想還是再做做吧，反正我平常也挺無聊的。”

“不用了，我不想讓這個網店把你的生活全捆綁住了，以前都是爸幫你發貨……”蘇卿突然打住，怕這話又蔓延起無限的傷感，趕緊改口，“你再休息一段時間吧。”

“但是怪可惜的，小網店好不容易像點樣子了……”許梅還是挺舍不得。

“那個不重要的，媽，我們又不愁生活，不用太累。”

“好吧，再說吧。我先去睡了啊！”

許家四姐妹的家庭聚會到了。這次與上次的間隔時間較長，期間也經歷了不少事，有過一些不自在，所以姐妹們好久沒聚了。地點還是在上海，這次選在了松江郊外的一家溫泉度假村，據說張寧寧的男朋友在這裏上班，所以能享受到最優惠的價格。

為了這次家庭聚會，蘇卿主動陪許梅去買新大衣，也打算給自己置辦一件。這段時間，母女倆的氣色都恢複了不少，蘇卿望着從試衣間裏出來的許梅，穿着一件藏藍的大衣，筆挺平整，裏面的低領毛衣襯得脖子非常漂亮。

“不錯。”蘇卿不禁贊嘆。

“我也覺得不錯。我就喜歡這種深色的，而且你爸走了沒多久，不想再穿得花枝招展的。”

“那就這件吧。”蘇卿說，“媽，我以前怎麽沒發現原來你這麽美？現在要說井上喜歡上你，我都相信。”

“你再胡說我撕爛你的嘴！”許梅罵她，同時又對蘇卿的表現很是驚訝，以往一遇到家庭聚會，她總是避之不及，不知為什麽這次會如此積極。

“別人越想同情我們，我們就越要活得陽光。”

“不愧是我的女兒。”

許梅現在和蘇卿的關系，确是比以前更親近了。許梅發現做父母的總是低估兒女們的智商和生存能力，以往很多的操心，有一半都屬于瞎操心，如果能給孩子們更大的空間，他們的發展總是會出乎自己的意料。

現在他們的關系，是親人，也越來越接近于朋友，可以互相分享一些心事了。許梅突然想起來，蘇卿和陸豪與張寧寧的關系一直不太好，尤其是經歷了上次的事之後。眼下聚會在即，許梅便提醒女兒，“卿卿，陸豪不懂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見面，別再給他臉色看了，畢竟你上次打了他一巴掌呢。這段時間，我和你二姨其實也挺尴尬的，好在他們也自知沒理，所以還念姐妹情，沒有鬧成仇人已經很不錯了。”

“我知道，媽，你放心。”

“還有……”許梅有件事情一直不理解，“你為什麽一直都那麽讨厭寧寧？我也承認，寧寧那孩子和你、和筱琦不是一類人，心眼挺多的，但她也沒太招惹你啊。我總是感覺你和筱琦對她恨之入骨的樣子。我們一家人最好還是不要這樣，見面多不自在啊！”

許梅還不知道張寧寧撬蘇卿牆角的事。這算是個家醜，不能外揚，也不能內揚。

“哎，說來話長，有機會我慢慢和你說……恩，這大衣真配你，不花哨，但又不老氣。媽，你的身材保養的真好……”話沒說完，蘇卿瞟見有個裝扮得人五人六的男人走進店裏，旁邊，一位年輕的、大眼尖下巴的、網紅臉模樣的女生挽着他的胳膊，粘得緊緊的。

真是冤家路窄！那不是蘇載舟又是誰？

“蘇卿？”蘇載舟也看到了她，攜着那個女生，兩人像連體嬰兒般地走過來。

“你好。”蘇卿表現得非常客氣，他們已是泛泛之交。

“卿卿，他是誰啊？”許梅看着蘇載舟儀表堂堂的，有一些好感，急忙在旁問道。

“我的前前同事。”

“你好阿姨！”蘇載舟微微颔首，禮貌從容。

蘇卿并沒交談的欲望，以為打聲招呼就可以散了，點頭之交，點完頭就可以各找各媽了。沒想到蘇載舟身邊的網紅臉突然開口，她睜着一層雙眼皮膠帶、兩層假睫毛和刷過三遍睫毛膏的、黑洞一樣的大眼睛，問：“咦？這是你的前前同事啊？是不是上次熱搜貼的女主角？”

蘇載舟趕緊阻止她，“不是，你搞錯了。Baby，我們去那邊看看。”說完拉起網紅臉要走。

“不是她，是誰啊？”網紅臉的好奇心沒有得到解決，顯然不想走。

蘇卿笑笑，不說話。她不願在老媽面前理論這些恩怨。

網紅臉的智商與情商顯然只是胎教，體力也是一流的，蘇載舟拽不動她。她嘟嘟嘴，裝出無辜樣，“蘇蘇，你不是說你的前前同事就是那次貼子的女主角嗎？”

蘇載舟不知如何制伏他的小女友；蘇卿也冷冷的，不想理會。而許梅完全聽不懂這幾個年輕人在說什麽。但有一點她看懂了，這個長得像充氣娃娃一樣的女孩在傷害自己的女兒。

許梅氣不打一處來，“小姐，你想知道什麽‘女主角’‘男主角’的，去別處找去，啊？年紀輕輕的這麽好事兒，是不是生活太空虛了，啊？快，拉着你的男人，能走多遠走多遠。走走走！”許梅開始轟人了。

蘇載舟終于将網紅臉拉走了，走時還不忘回頭，向蘇卿示意，表示道歉。

蘇卿依然是淡淡的表情，許梅則罵了一句：“人模狗樣的。”

“媽，他就是我和寧寧無法和平共處的理由。”蘇卿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怎麽回事？”許梅大吃一驚，“你和寧寧，因為這個男人？到底怎麽回事啊？”

“媽，別激動，都過去了。”蘇卿安撫老媽，“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時間大約在你那次生病期間，以前公司的同事，一個花心大少。”蘇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許梅。

“我知道了。我上次生病時你說要結婚，就是他啊？哼，幸虧沒有嫁給他，這樣的男人，都不知道有過多少女人了，跟他在一起一定天天以淚洗面。”許梅憤憤不平地說，“還有那個寧寧，你四姨真該好好管教管教她了，不能這麽随随便便的，價值觀太有問題了。女孩子的青春能有幾年？哪能一直拿青春去玩啊，這樣總有一天會後悔的。還有，他們說的那個‘女主角’是怎麽回事？我怎麽聽不懂啊？”

“都過去的事了。”

“好，你不說就算了，肯定又是被人算計了呗！你太實在了卿卿，你看剛才那女孩，不要看比你年輕，心眼肯定比你多多了。”

“男人看不透女人的心思的。”蘇卿無奈地說。

“也是，男人們吶，就是自以為聰明，只要是點有心計的女人，三兩下就把他們拿下了。就像寧寧那樣，哎……這孩子。”

“好了，不說她了。”蘇卿拍拍老媽的肩膀，“也不用太悲觀，還是有頭腦清醒的男人的哈！”

“但願有。好了，就這件了，去結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