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把我當做你的杯吧,讓我為了你,而且為了你的人,而盛滿水吧。]

我悲哀地發現,無論西索是否變了,我依舊不可救藥地渴慕着他,渴慕着他渾身耀目的色彩。

====================================================================BY:伊路米

在這個沙賊的地方呆了近三四個月之後,我居然真的慢慢發展成萊恩身邊的人了。以至于那些沙賊每次都急匆匆地跑來找我,內容無非就是:

“伊路米,快去,老大又砸杯子了!”

“伊路米,我求求你了。老大說如果今天他吃不到魚子醬,就要把我做成醬啊……”

“伊路米,老大讓你陪他兩個人去端了隔壁的沙賊窩。”

“伊路米……”

我不是他的保姆!我真的很想這麽喊一聲。但是最後的結果還是我任勞任怨地去處理每一件事了。我有時候真的懷疑,萊恩是故意的。但是……看他暴躁的程度,我想,他發起怒來真的就是完全無法克制的那種,怎麽可能借自己的怒氣來設計我呢?

不過……我到底是為了什麽要留在這個沙賊窩,并且任勞任怨地做和我完全無關的事啊……即使是弱肉強食,他不也已經欺壓夠了麽?

可是每次他一眯起眼說“你不想活了麽渣滓?”我的心就涼下來了。确實他比我強太多,連掙紮都不用的掙紮。

“萊恩。你的魚子醬。”将手裏包好的魚子醬遞了過去,看着皮質沙發裏的某個暴躁小朋友用勺子舀着魚子醬吃的樣子,我還真覺得之前那個暴躁得摔杯子砸牆的家夥是個錯覺。“我說我沒來之前,你還不是照樣過活,你真的不是在故意折磨我麽?”

“哈哈!渣滓!你終于忍不住說了!”萊恩大笑着将魚子醬吞了大大的一口,從皮質沙發上站起身來,“我還在想,你究竟能忍到何時呢!哈哈——”

“……”我看着萊恩異常高興的模樣,無語了。我實在不知道這件事的笑點在哪裏,也并不明白他這種行為是做什麽?

試探麽?測試麽?

“你真的是個好材料啊,真可惜啊~”萊恩三口兩口吃掉最後的魚子醬,将碟子往桌上一放,雙腿交叉也随之搭上了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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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想,如果我一直不放你,再封鎖掉你的消息,揍敵客家會不會就永遠不來找你了呢~”

我想,這個家夥估計生來就很會戳人家痛腳。每次都撿着我最痛苦的地方拿來說。

看着他暗紅色的眼眸裏隐隐的光暈,我知道了。他果然還是沒有放棄從揍敵客把我挖出來。估計挖走了長子做沙賊頭領,不僅是給揍敵客家一個耳光,想必也是他自己給自己沙賊團做下的準備吧。

我凝視着沙發上的他,靜靜地挑釁:“那你呢?你不也是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沙賊團嗎?和我又有什麽不同呢?”

他為了他的沙賊團,我為了我的揍敵客。我們兩個在某種意義上都是相同的,沒有區別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緊接着大笑開來。“有趣!果然有趣!”

我盯着他:“我什麽時候可以走?”

他停下笑聲,認真地看着我,向我伸出手掌:“我知道這已經是我們僵持的極限了。你想活着,也不想被沙賊團限制自己。而我,也想你活着,但也想你加入沙賊團。”

“如果你願意加入沙賊團,不做首領,每年回去一次家裏,我都能允許。”

我看着他認真的眼神,自然是明白他沒有在開玩笑。我并不明白他為什麽執着于我,也并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做出妥協。

我以為我會在這裏和他僵持到揍敵客家來尋我為止,或者等我強過他為止。可是我覺得等待後者的幾率可能還會遠遠高過前者也說不定。

啊……為什麽不找西索啊……

因為我已經知道結果了。他本來就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的,如今我來的消息又沒提前告訴他,更何況我之前已經那樣請求過他的幫助了,如果現在還求他幫忙,不是将他也拖入險境,就是落得被無視的情景。無論是哪種我都不想要,更何況我已經那麽依賴他,如果再依賴一點的話,如果……被背叛或者失去的時候,受到的傷害也會加倍。

“我拒絕。我是真的不想做沙賊。人各有志。”

“渣滓!少給老子講什麽人各有志!”萊恩一把抓住桌子上吃光的魚子醬的碟子就朝我這邊扔了過來,我沒躲,直到那碟子砸上我的臉。

“砰”地一聲響起,我感覺到我的臉被那大力道砸到了一邊,肯定腫了吧。但是這對于已經受到了太多揍敵客家的訓練的我來說,只不過是小CASE罷了。

“要麽放了我,要麽殺了我吧。正如你所說,我不想再僵持了,即使是活着的支柱,他們也有別人的照顧,我也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我這麽說着,眼睛直直地望着萊恩。

“好啊!渣滓!你居然威脅我!你居然敢!別以為老子真的不敢殺你!老子捏死你就跟捏死螞蟻一樣容易你知道麽!”

是啊,操作系就有這點不好。不擅長戰鬥,也不擅長纏鬥。

更何況我今年也才12歲,比起已經近25的萊恩來說,弱太多了。當然,成長空間也多多了。

我會變得更厲害,但是……現在我是真的打不過萊恩。

“哼。我不會放你走的。”他不悅地蹙眉瞪着我紅腫的臉,片刻別過頭哼了一聲。

“為什麽?為什麽執着于我?”我實在想不通,如果真是想要複仇的話,殺了我也能照樣給揍敵客家耳光,至于繼承人,優秀的家夥這麽多,再找到一個全心全意向着沙賊團犧牲自己也可以的家夥也是可以的。

“這種東西老子怎麽知道!”萊恩不耐煩地踹翻了桌子,整個人一副焦躁的模樣,“一想到你這個渣滓只想着要離開我的沙賊團,離開我,老子就想要折磨你!”

這就是原因麽……

因為沒有遇到過抗拒而感到新奇呢?還是說,因為這抗拒而起了殺意呢?

我嘆了口氣,覺得快要和他講不通了。只好堅定地望着他的眼,開口:“萊恩,無論如何,總有一天我都是要回去的。回揍敵客。”

“……嗯。”他悶悶地應了一聲:“那時我便放你走就是了。強扣着人也不是我的作風。但是……再在這裏待一個月吧。”他暗紅色的眼睛裏流過一抹複雜的情愫:“……最後一個月。”他補充道。

“恩。好。”我點頭。

只是一個月的話,還好。

當然,我當時是想着如果能夠離開的話我就去個別的地方散散心,就別在這沙漠裏晃悠了,至于西索……我已經不再期待能在茫茫沙漠裏再見到他了,而我又不是那麽想要聯系他。因為我總是顧慮太多別人的情緒,也總是因為這樣而喪失了先機。

“伊路米。”在我要離開萊恩房間的時候,我聽見萊恩正正經經地叫我名字,我轉頭看他并示以疑惑的目光。

“留下聯系方式吧。以後……如果有需要,萊恩沙賊團會一直向你敞開大門。”

為什麽……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呢?任何人的好意均開始于不懷好意。可是……在與這個男人相處過後,我慢慢明白他是最不屑做拐彎抹角的事情的,就連當時的所謂的藥,也是旅店店長私自做下的。似乎那也不是藥,是沙漠裏一種引魂的小蟲,它以蠶食人類的緊張感為食,當時我緊繃起身體,并且時刻處于緊張時态,那小蟲不停吞食、吞食,就将我的腦神經壓迫了,而那位置,正好處于讓我不能動的狀态……

原來那店長才是最大BOSS。

得知結果後我當時的想法是這樣的。之後萊恩說,你似乎一點也不關心你之後的身體狀态呢?不怕那蟲會吃掉你的腦子麽?

我理所當然地道:“它只是蠶食緊張感不是麽?”——更何況,我之前也緊張了,自然感覺到已無大礙了。是的,是萊恩取掉的那蟲,我不明白他這麽做的原因。

而他則是高傲地揚起頭顱,用下巴傲慢地點了點:“老子從不做這種拐彎抹角的事,更何況,就你這念力量,怎麽可能逃得出我的掌心。”

結果……還真是因為他這一句話,我這麽久居然都沒想過逃走的事情……?或者是久遠的曾經想過,結果這家夥簡直恨不得把我拴在他褲腰帶上一般地看得很緊,根本找不到機會。

如今他這麽輕易就答應了我的離開,現在看來也奇怪得很。不過如果他要什麽,肯定是直說的。一來是他的性格使然,二是他比我強,壓根沒有拐彎抹角的意義。

三天後。

萊恩的眉毛皺的死緊,緊接着把手裏的文件一把掼在地上。掏出刀來,一刀就猛地劈掉了半面牆壁。

“伊路米!渣滓們!陪老子去和聖.塔利亞賭場談判去!那賭場有我們一份資産,換了個人接手就把我們無視了麽?叫他看看,我們沙賊是不是好惹的!”

對了,沙賊們除了依靠搶劫掉外面來的人,并且與鎮裏的人交換物資以外,沙賊還要做投資。在這片大陸的中央城市的重要場合,比如賭場、會所、商店等等比較大的地方都有一定的股份。而如今,似乎是那個聖.塔利亞賭場換了人接手,于是将他們的合同給篡改了,并且做得天衣無縫,搞得現在萊恩怒氣沖沖地非要找對方算賬不可。

當時的我還真不知道,我會在這個特殊的時刻,這個特殊的場合,遇見我一直想遇見可是又放棄了的人。

我從未想過,在這茫茫沙漠裏,我居然還真的遇上了西索。在猝不及防的時候,我們打了照面,而我……則是徹底地亂了心。

聖.塔利亞賭場的接手人,就是西索。

“啊,是萊恩老大啊!請進請進。”本來對方是指只讓萊恩老大一人進去的,但是萊恩手一揮,所有的小的們全部都闖進了談判室,在小的們已經擺好陣勢之後,萊恩才朝我揚了揚下巴,兀自走在前面,他那席白色的大麾依舊在空氣中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度,讓我感覺到了許久都未曾感覺到的壓迫感。

當時我還不知道,門那邊坐着的是我熟悉的人,是我一直想要給他驚喜,想要遇見的人。也并不知道他此時微笑着,但笑意并不達眼底。

我跟随在萊恩身後進門。

在瞥見座前那頭火紅色仿佛燃燒着的頭發,以及略帶着驚訝的灰藍色丹鳳眼的時候,我愣在了原地。

此時的西索與之前的有點不一樣,之前的西索總是漫不經心地笑着,偶爾轉向我的眸子裏飛揚起淡淡的笑意,給我表演魔術的時候,眼眸裏滿是星光。而現在西索一身白色西裝,明明是最難穿好看的白色在他的身上卻意外地合體,總是抹着發膠的頭發此時柔順的垂了下來,白皙的面容、彎起的唇線似乎恰好地隐去了他渾身的嗜殺。他的眼睛裏壓下驚訝,表情已經恢複正常。

西索雙手交叉,手肘撐在談判桌上,而頭軟軟搭在手掌上。唇角勾起漫不經心的弧度,眼波流轉,看着萊恩的眼神有些挑釁與躍躍欲試:“不知貴沙賊團前來有何貴幹?”

此時的萊恩也已經很随意地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并以挑釁的态度将腿搭在了談判桌上,我看見他白色的大麾上似乎還沾染了一些風沙。

“別忘了我們在聖.塔利亞有兩成的股份。”

“可是,我當時收購的時候,可是收購的全部股份吆~”依舊是句尾帶着熟悉的符號,但我卻隐約覺得西索有些不悅,只是他隐藏得很好罷了。

眼見着萊恩就要罵出“渣滓!你說什麽——”之類的話來之後,清楚西索性格的我不由得一個小步上前,按住了萊恩即将掀桌的手。

“不過——”西索似乎看見了我的動作,他丹鳳眼裏的情緒愈加不悅,“如果你願意把他給我,兩成股份給你也無所謂吆~”西索笑眯眯地指了指我,我愣愣地看着他。只覺得心中很痛,卻是為什麽痛又不知道。

“你要他?!說什麽胡話渣滓!他是我沙賊團的!”

“恩哼~是嘛——小伊~”西索笑眯眯地拖長語調,波光盈盈地看着我,那眸子裏細碎的漫不經心卻讓我微微一怔。

他只是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觊觎。因為我是“他的蘋果”。

我覺得悲傷,可是……我無法拒絕西索。

我擡眼喚他:“西索。”

我感覺到了萊恩驚訝的目光,以及隐隐沉痛凝重的眼神。

“是他麽?”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我卻大概知道他問的是什麽。他應該是在問,之前我活着的支柱,是不是他。

我也在問自己。到底……是不是他呢?

“是。”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回答。我看見他眼睛充血滿懷傷害地望了我一眼,那一眼裏所深藏的傷痛教我內心不由一窒,他利落地轉身,只留下一句:“記住你的兩成股份。”緊接着他打了個手勢,帶頭走在前面:“走吧,渣滓們!!”

“可是老大啊,不管伊路米……”

“閉嘴!”可能是萊恩渾身的氣場太過恐怖,壓得衆人都說不出話來,只得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老大,乖乖跟在他身後。我看着萊恩離開,剛剛的萊恩眼角似乎……有點濕潤。是錯覺嗎?

還沒等我回神,臉頰一下子被西索扭了過來。他神色有些扭曲地望着我。

“吆~這麽久不見,小伊似乎活得很好呢~”我看着西索笑,那笑容卻讓我有些毛骨悚然。“似乎沒有我也行呢~這讓我多麽傷心啊~”

“西索……”可是,我很想你……這句話被我咽下去并沒有說出來。

“剛剛……”西索的唇附在我耳邊,卻并未讓我感到一絲暖意,只有無窮無盡的冰涼:“如果你和他走了,我就會毀了你吆,小伊~”他依舊上翹的話尾,依舊甜膩的嗓音卻沒讓我感覺到熟悉,只感覺到徹骨的涼意!

他說的是真的!

我霍地擡頭看他。心裏突然湧上一股悲傷。

西索他……真的已經變了。可是,即使是這樣的他,我也不可救藥地渴慕着。他渾身上下最耀眼的顏色——

是我永遠也觸摸不到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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