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孫澤洋滿頭濕汗, 彎身把球塞桌底,然後直起腰,斜着身子靠向椅背, “胯哥他不在。”

“他在不在關我啥事兒。”

“惺惺作态。”孫澤洋揩了把額頭的汗,說話有點氣喘籲籲, “之前不是說見我一次踹我一次嘛,這會兒怎麽不踹呀,是不是看在我們胯哥的面……”

話沒說完, 徐樂陶如他所願, 直接就給了他一腳,“踹完了。”

孫澤洋瞪大了眼,直嚷嚷:“過河就拆橋,那情書還是……”

徐樂陶立馬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還好這大嗓門沒說到關鍵的地方,“這是能随便嚷嚷的嗎!?”別扭了幾秒,不情不願道,“好啦,謝謝你,善良的信使。”

孫澤洋緩和下脾氣,挑起一側眉:“不客氣。”

徐樂陶往他這邊挪了幾步,輕聲問:“你跟程池也是好朋友啊?”

孫澤洋一愣, 指了指他和程池也的座位, 做賊心虛将聲音壓得特別低:“我倆一前一後, 肯定是好朋友啊, 我們老爺們管那叫‘鐵子’。”

“怪不得。”徐樂陶終于知道這情書為什麽要委托他手, “有空請你喝奶茶。”

“你剛才踢我了, 給我道歉。”

“對不起。”

這麽配合, 孫澤洋還真有些不習慣,翹了個二郎腿,上下打量徐樂陶。

這丫頭長得确實比夏菁菁好看,屬于嬌憨甜美的類型,皮膚特白,跟刷牆的白漆有的一拼。

之前上體育課,太陽像沸騰的鋼水炎炎照着,一群人中就看見個徐樂陶,那大白臉別提有多顯眼。

孫澤洋微微眯着眼,想起一句俗語來形容胯哥當下的心境,“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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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真他媽有文化。”他暗想。

孫澤洋收了腿,恢複了正經模樣,“原諒你了,我這人其實不愛跟小女生計較。”

徐樂陶沒空睬他,攥緊了手裏那本作文大全,不聲不響地挪回到程池也旁邊。

一大片陰影落下,擋住午後溫旭的陽光,程池也從手機屏上移開視線,擡頭問:“還有事?”

徐樂陶抻了抻脖子,右手張成喇叭狀湊到他耳邊,笑嘻嘻地說:“我願意。”

少女氣息萦萦繞在耳邊,程池也皺了皺眉,側目看她一眼,鼻尖擦過她短俏的頭發,近乎要碰到那油光锃亮的兩瓣唇。

草莓味的唇膏?他當時就這一個想法。

眼神裏沉默如初。

徐樂陶滿面羞澀,抵在他耳邊輕聲重複:“我說,我願意。”

程池也若有似無地哼笑出聲,“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這話多耳熟啊,多像八點檔電視劇裏,男主霸道無比地問女主:“你知道自己在玩火嗎?”

徐樂陶腼腆地說:“我知道啊。”

程池也磨了磨後槽牙,面部肌肉輕微聳動,笑了下,收回視線,那笑很淡,不見胸腔起伏。

這時候,周心蕊和阮筝走了過來,兩人是同桌,過來找徐晉詢問購買輔導資料的事。

上回班級群裏有一小撥人想購買葛軍出版的參輔書,正好徐晉是生活委員,有管理費用的經驗,十幾個人一合計,索性推選他當代表,負責繁瑣的統計、收款和采購,他也很有雷鋒精神地攬下了這活兒。

徐晉對她倆的态度跟對徐樂陶截然不一樣,對前者是笑臉相迎、鞍前馬後,對後者則是甩臭臉、愛搭不理,雙标到極點。

大概這個年紀的男生,審美高度統一,都喜歡周心蕊這種溫柔恬靜的乖乖女。

阮筝擠到徐樂陶旁邊,把周心蕊往程池也那邊推了一下,女孩沒站穩,傾着身子踉跄了下,撞倒了堆在桌角的一沓試卷。

“對不起。”周心蕊慌亂地彎下腰,撿起那沓試卷,輕輕擺放到原先位置,臉蛋真是吹彈可破,不過幾秒鐘的功夫,兩頰就染上了清晰可見的紅暈。

程池也側臉弧度冷硬,正低頭查看手機上的物流信息,壓根沒往她身上撂眼神,更理會不到女孩酸酸澀澀的小心思。

只從喉腔溢出短短兩字,“沒事。”

周心蕊抿了下唇,手指無力蜷縮,也許在他眼裏,自己跟上回來教室門口堵他的女生也沒什麽兩樣吧。

一樣的煩。

“徐樂陶,你要沒什麽事的話,能不能讓一下啊?”

阮筝這話明顯是故意針對徐樂陶。

徐樂陶聽出來了,悶悶說“好”,往旁邊挪。

阮筝還是不滿意:“你為什麽不回你自己座位?”

“我又沒礙着你們。”徐樂陶可不是個忍氣吞聲的人,有氣就得撒,有苦就得言,“而且,我來這邊也是有事情的。”

“你能有什麽事?”阮筝語氣的譏諷,源于學霸對于學渣的天然蔑視,“如果是學習上的事,你可以回去請教你那位水平相當的同桌,他們講的,你不一定聽得懂。”

“你什麽意思啊?”徐樂陶炸毛了。

“就是你以為的那個意思咯。”

氣氛劍拔弩張,一個傲然睥睨,一個火冒三丈,已經有不少同學朝她們這邊看。

周心蕊不知道這倆是什麽時候結下的梁子,照這易燃易爆炸的勢頭,看來梁子結得還不淺。

“別說了筝筝。”她扯了扯阮筝的校服衣袖,想息事寧人。

徐晉一心向着女神,炮口直接對準了徐樂陶,陰陽怪氣道:“你要沒事,就回你座位呗。都杵半天了,人搭理你了嗎,我剛才做題的時候你就杵在這兒,現在我都做到第二道題了,你還杵在這兒,果然,學渣就是閑。”

徐樂陶到底是個女孩子,被兩人雙重夾擊,戰鬥力一時沒跟上,急出了哭腔:“我憑什麽不能杵在這兒!?”

程池也撩了她一眼,小姑娘眼睛瞪得圓鼓鼓的,眼尾卻隐約泛起紅,還真是個紙老虎。

他不動聲色地看着,沒有一點摻和進去的意思,直到那兩抹紅在眼白處徹底氤氲了開,他才懶懶出聲:“兩姑娘鬥嘴,你跟着起什麽勁兒?”

嗓音沉啞,像白瓷杯裏沖泡多遍的大紅袍,湯色還帶點紅,看上去依舊發酵着醇香,實則寡淡無味。

就像他這個人,本質冷血,對誰都難以親近。

徐晉被他一噎,讪讪閉上嘴。

阮筝滿臉的不可置信,這可是程池也啊,天之驕子怎麽會插手這種閑事?她不禁有些擔憂地看向周心蕊,後者落落寡歡,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然後她側移目光,往徐樂陶那張白裏透紅的臉上瞟了一眼。

孫澤洋護短心切,順着程池也這話,沖徐晉嚷嚷:“兇人女孩子,你是不是男人啊!?徐樂陶想站哪兒就站哪兒,她就是想站到月球上,那也不關你的事。”

伸手朝徐樂陶一招,“你過來,你就站我這兒,誰敢吼你,我揍他。”

徐樂陶沒聽見孫澤洋這一番大動靜,腦子裏全是程池也剛才說話時的動作和神态,沒來由湧起一陣暖流,心想他還挺會“護妻”啊。

想到這,那點小委屈算得了什麽,眼神瞬間由怒轉喜,懶得再搭理阮筝和徐晉,挺直了腰板,臉上綻着笑:“程池也拜拜,我回去學習了。”

孫澤洋:“……”

不過,君子報仇,定要趁早。

徐樂陶走回去,氣勢洶洶地把作文書拍桌上,“你知不知道阮筝上次考試排多少名?”

“她怎麽你了?”

導演問完緣由,也氣得吹胡子瞪臉,“看我下次月考怎麽虐她。”

兩人找學委和班長一頓打聽,終于打聽到阮筝期中考試的名次——班級第13名,并以此為趕超目标,暗暗發誓下次一定要考進班級前12名。

“我11,你12,多了不要。”

“好。”

回到正題,徐樂陶點了點桌上的作文大全,邊琢磨邊說:“他的情書靈感就是來自這本書。”

導演拿到手上翻了幾頁,“他送你了?”

“不是他送的,這書是江樊宇的,江樊宇讓我拿回來研究研究,你說他什麽意思?”

“這你可問對人了。”導演自信滿滿,“我們男人最懂男人。”

“那你倒是說啊。”

“你傻啊,這就是讓你回信的意思,送你作文書,肯定是程池也的主意,這書八成是程池也的。”導演利索地翻到扉頁處,“诶?怎麽沒寫名字啊。”

“讓我回信?可我已經跟他說了‘我願意’。”

導演乓乓捶桌,恨鐵不成鋼:“你怎麽這麽沉不住氣啊,女孩子就得端着,你越端着,他越着迷。”

徐樂陶急了:“那怎麽辦,我已經說了呀。”

“無所謂的,就你那花癡樣兒,你不說他也看得出來。”導演摸了摸下巴,一副過來人的樣子,“不過現在你倆的關系倒過來了,你得學會——端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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