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包廂裏歌聲無休, 熱鬧依舊,桌上碼着成排度數不一的洋酒和飲料。
幾個玩骰子的男生玩嗨了,搞了個新玩法, 輸了的人用黑布蒙上雙眼,摸黑從那些酒裏選出一瓶來喝, 不喝多,就一杯,但架不住接連輸個幾盤。
何雨菲有點累了, 手肘搭上沙發扶手, 懶洋洋地撐着下巴,身子微微歪到一側,看周圍一圈人或笑或嚷地沉浸在熱烈的氛圍裏。
往事歷歷在目,恍惚就在昨天, 走馬燈似的在她腦海裏重複上演。
玩骰子的男生們突然爆出一陣狂笑,吳辰破天荒輸了一把,被衆人搡着去完成新發明的游戲。
他被蒙上黑布,摸索着走到中島臺邊,猶豫片刻,食指點了點其中一瓶。
摘布一看,萬幸是果酒,他拔開瓶塞, 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是何雨菲的朋友, 從前兩家都住在江北的那片棚改區裏, 回憶總逃不過坑窪不平的路面, 随意晾曬的內衣內褲, 還有無視綠化被肆意改造的小菜園。
吳辰喜歡她, 從很久之前。
青梅竹馬, 兩小無猜,按照偶像劇的常規套路,兩人之間或多或少都會有點故事。
結果何雨菲12歲那年,劇情急轉直下,她小姨領着全家搬出了這片棚改區,從前吃慣了粗茶淡飯的小女孩乍然闖入一個全新的浮華盛世,三觀上的沖擊絕對不小。
物質上的極大滿足讓她開始奢望精神世界的豐裕,她将試探的眼神一點一點挪到程池也——這個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少爺——身上。
程池也跟吳辰不一樣,吳辰對她的予取予求,卯足了勁兒當一個舔狗。可程池也是誰啊,出生在羅馬,打小見慣了世面,比起應付她這種花瓶式的擺設,他更樂意鑽研怎麽在家教眼皮子底下逃課,怎麽将學習機改裝成游戲機。
這麽些年,依仗着她單方面的付出,兩人倒也勉強維持一個比較和諧的關系,在外人眼裏,也許還算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骰子玩到興處,包廂裏哄鬧聲一陣高過一陣。
吳辰喊出:“三個3。”
Advertisement
“怎麽可能三個3,大宇,開!”有人起哄。
被叫大宇的男生喝了點酒有些上頭,喊了開。
骰盅打開的那瞬,跌破眼球,裏面五個骰子,竟然真有三個3。
何雨菲雙頰染上醉酒的緋紅,意興闌珊地笑了笑:“你們不要跟他玩,贏不了的。”
“你來跟他玩,他肯定贏不了。”其中一男生戲谑道。
“我?”何雨菲懶悠悠撩向吳辰,“他們說的準嗎?”
吳辰垂在身側的手無意識微蜷,表情一派泰然,“你今天醉了。”
何雨菲輕輕哼笑,難掩神色間的落寞,“是嗎?”
不多時,聞人臻領着導演和陳西瑞回到包廂。
激情四溢的氣氛像是遇到了強氣流,霎時歸于暴風雨前的寧靜。
“這倆怎麽又回來了?”問話的是大宇,賭場失意,有氣無處撒。
何雨菲沖聞人臻揚手打了個招呼,像個安排場子的女主人,“坐啊聞人。”
聞人臻颔了颔首,徑自找位置坐下。
陳西瑞拉着導演也坐了下來,就近使喚那個叫大宇的男生幫她去點歌,“幫我點一首《鐘無豔》,謝謝。”
大宇是何雨菲叫來一起耍的,與她同仇敵忾,也因此對陳西瑞觀感不好,沒好氣地說:“你沒手沒腳嗎?”
陳西瑞不滿地“啧”了聲:“怎麽跟我說話呢,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誰啊?”
“我問你,誰請你來這兒吃喝玩樂的?”
“我朋友。”
陳西瑞指指何雨菲,語氣裏明顯帶着蔑視:“就是她呗。”
大宇冷眼:“對,你有意見?”
“那我的關系比你要硬一點。”
“你什麽關系?”
“我是我閨蜜請來的。”陳西瑞口吻肅然,“我閨蜜是誰,就不用我明說了吧。”
大宇面無表情:“你還是明說了吧。”
“說出來吓尿了褲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陳西瑞唬人有一套。
大宇将面癱貫徹到底:“喲,這麽牛逼,好期待啊。”
陳西瑞舒活了幾下肩膀,做足揭秘前的準備工作。
“我閨蜜就是程池也的對象,我跟她關系非常鐵,鐵到什麽程度呢,就……如果他倆以後生了孩子,那孩子得管我叫幹媽。我和程池也,就好比還珠格格裏的小燕子和爾康,小燕子要是看誰不爽,爾康肯定就幫她削誰。”
話一頓,繼續,“只要我這個幹媽動動嘴皮子,分分鐘就能把你攆走,你信不信?”
大宇:“……”
導演快樂岔氣了:“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你跟人小燕子哪兒像呢。”
陳西瑞虐菜一般,白了大宇一眼:“還擱這兒橫呢,趕緊幫幹媽去點歌吧。”
大宇咬牙切齒:“行。”
陳西瑞不給他好臉,“把話筒也順便拿給我,謝謝。”
大宇眼底戾氣橫生,但還是聽話照做了。
陳西瑞施施然起身,指揮大宇,“幫我點一首《鐘無豔》。”
趁着點歌的功夫,她抓起話筒,娓娓道來:“一首《鐘無豔》送給大家,希望咱們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都要自尊自愛,不要當愛情的舔狗。礙——”沖着大宇,“動作快點,別磨磨唧唧的。”
大宇給狂抓一把頭發,氣得牙癢癢。
聞人臻樂得不行,這姑娘比徐樂陶還奇葩。
陳西瑞五音不全,不會唱歌,更不會唱粵語歌,她就用通俗易懂的普通話唱,唱得渾然忘我,自我陶醉。
徐樂陶進來的時候,她唱正嗨。
整個包廂內,唯獨導演一人捧場:“好聽!太好聽了!”
就像歌詞裏唱的那樣,“我痛恨成熟到,不要你望着我流淚。但漂亮笑下去,仿佛冬天飲雪水。”
何雨菲笑得很漂亮,至于飲沒飲雪水,沒人看得出來。
冷峭的瑞鳳眼掃向徐樂陶,那種傲睨自若的眼神,盯得徐樂陶渾身刺撓。
徐樂陶幹咽了口唾沫,踩着小碎步坐到了沙發上。
聞人臻拿了罐啤酒,自行擠到她身旁。
“程池也的妞,咱倆又見面了。”
他扯開拉環喝了口酒,下颌線随着吞咽動作微微聳動,似笑非笑地看她。
徐樂陶心想我正要找你算賬呢,開門見山道:“你上次不是說何雨菲是他的妞嗎。”
聞人臻捏了捏手裏的啤酒罐,耍無賴:“我說什麽你就信啊。”
徐樂陶吃着東西,不想理他。
可能是那點忽略不計的酒精起了作用,也可能是長夜漫漫适合敞開心扉,聞人臻陷在明暗交織的鐳射燈下,靠向沙發,微眯着眼說:“她是阿池後媽的侄女。”
徐樂陶一怔:“他倆很熟嗎?”
“就一般吧。”聞人臻看着她,“何雨菲在追求他。”
“我不瞎,看得出來。”
聞人臻笑笑,不搭腔地喝了口啤酒。
徐樂陶驀地想起了什麽,問他:“程池也為什麽一個人住?”
“他爸有新家庭了,他媽人在美國,他覺得自己挺适合一個人住。”
徐樂陶這人共情能力很強,聽得心裏非常不是滋味,“那他一個人好孤單啊。”
“你住進去陪他呗。”
徐樂陶想了想,頗為遺憾地說:“我才高二,還沒成年呢,影響不好。”
聞人臻眼尾笑出細微的紋路,“我開玩笑的,你還真尋思啊。”
“啊,原來你在逗我啊。”
聞人臻大笑不止,不知道這姑娘是真傻,還是在配合他裝傻。
徐樂陶再擡頭時,發現程池也和何雨菲都不在包廂。
*
“我今天不請自來,看來是有點不合時宜了。”
何雨菲眼睫垂下來,整個人被一層淡淡倦怠籠着。
程池也後背抵在牆上,心平氣和地看着她,沒說話。
“你真喜歡她?”何雨菲緊了緊喉嚨,“還是……只是玩玩?”
程池也一愣。
這問題,他本人都無法給出一個确切答案,但他必須承認,徐樂陶身上對他存在着某種吸引力,不算致命的、青春少女的那種吸引力。
也許還沒升華到“喜歡”的境界,那種感覺十分奇特。
他從她臉上撤回目光,緩緩将手插進褲袋,指尖被硌,意外摸到個有棱有角的東西,拿出來看了眼,是一顆粉紅色的泡泡糖。
什麽時候塞進去的……手夠快的。
何雨菲也被那枚泡泡糖奪去了目光,粉紅色草莓味,多半是女孩子吃的,其餘的,不難猜。
“我們都認識這麽多年了。”她心灰意懶地笑笑,“你為什麽……”
為什麽不喜歡我?
這話沒法問出口,她的自尊只允許自己低到這程度。
程池也塞回那顆粉紅色泡泡糖,擡了擡眼皮,眼神清冷疏離:“你是想問我,為什麽不喜歡你?”
何雨菲喉腔裏咽下一股苦澀,坦然:“對,我早想問了。”
程池也自嘲一笑,覺得這問題沒勁透了,他媽當年就經常追着他爸問,可除了散盡籌碼自取其辱,什麽都撈不着。
“不為什麽,就是對你差點感覺,跟你小姨沒關系,跟我爸也沒關系。”眼見女孩眼眶泛紅,他像看不見似的,混蛋一樣,繼續往她心口上紮刀,“如果哪天,你小姨和我們家脫了那層關系,咱倆也沒必要再聯系了,你覺得呢?”
走廊上音樂震耳欲聾,徐樂陶眼巴巴地瞅着那倆,到底在聊什麽啊,你一句我一句的。
到後來,她看到何雨菲茕茕孑立地離開了,雖然只看見個背影,但那疲态盡顯的步子,還是能猜出兩人的對話不是特別愉快。
尚在愣神,有人拽了拽她胳膊,将她踉跄一下從牆角抓了出來。
“這麽喜歡聽牆角啊。”程池也低頭瞧着她,調侃,“這回聽清了?”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頸間,徐樂陶渾身都像浸泡在氤氲熱氣裏,耳根發熱,語無倫次:“沒…沒聽清。”
程池也不再逗她,伸手從褲兜裏摸出那顆泡泡糖,朝她一攤,開始追本溯源了:“你什麽時候放我口袋裏的?”
“就剛才。”
“我這是褲子口袋。”程池也沒笑,語調清懶,看着還挺在乎名節的,“你手往哪兒摸呢。”
徐樂陶羞窘,轉移話題:“你手上怎麽還戴着個戒指啊,邢主任查儀容儀表,為什麽不說你?”
“我能考年級第一,你能嗎?”
“……”
程池也笑笑,從指節處滑下那枚素戒,捏在兩指間在她面前擡了一下,“送你了。”
“啊。”徐樂陶臉紅得快滴血,“這不合适吧。”
“男左女右,戴右手上吧。”他還真思考了幾秒,然後微擡下巴點點她右手,“把爪子伸出來。”
徐樂陶顫顫巍巍地伸出右爪。
程池也把戒指套到她無名指上,漫不經意道:“還挺合适。”
徐樂陶暗喜,舔了舔嘴唇,“謝謝,我回家找個地方給它供起來。”
盆栽綠植後面,何雨菲苦笑了聲,眼底閃過不明情緒。
這種情緒不光源于程池也無端的偏愛,還源于徐樂陶的性格和家庭,那種被愛包圍、長在幸福裏的小姑娘,舉手投足盡是無憂無慮的快樂。
快樂得讓人眼紅。
晚上回到家,徐樂陶找來一根銀質項鏈,把戒指穿了上去,挂脖子裏,跑到穿衣鏡前欣賞了好一會兒,小表情嘚嘚瑟瑟的。
醞釀一番,給程池也編輯了條微信,【謝謝款待,我今天玩得很開心。】
編輯完覺得太官方了,猶豫稍許,還是給删了,正打算重新編輯,聊天界面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她等了半天,以為對方是在醞釀什麽世紀騷話。
兩分鐘過去,遲遲沒等來消息。
徐樂陶性急地問:【你在寫什麽啊?】
消息一發出,頁面就跳出了五個字:【早點睡,晚安。】
“……”
區區五個字,擱那兒輸了半天?服了。
陶陶愛喝冰闊落:【好吧,晚安。】
徐樂陶睡前習慣性刷刷微博和朋友圈,邊刷邊醞釀睡意,時事政治掃一圈,八卦娛樂關注一波,家長裏短也還湊合。
……
本來躺着的人突然眼睛一亮,從床上驚坐起。
十分鐘前,萬年零動态的某人發了條朋友圈。
「生日快樂。」
配圖是他和他家貓的合照,跟他頭像大差不差,清瘦白皙的手覆在小貓脖頸處。
一樣又不一樣。
因為指骨節上的純銀戒指沒了。
徐樂陶胸腔裏是氣運丹田渾厚有力的“啊啊啊啊啊啊”,興奮得在床上直蹬腿,想唱歌,想跳舞,想飛上天和太陽肩并肩。
高漲情緒好半天才緩和,她深吸口氣,淡定評論:你家小貓還沒睡啊?[微笑.jpg]
幾分鐘後y回複:嗯,她還沒睡。
作者有話說: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