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元旦彙演如期舉辦。

地點在大禮堂, 學校專門提供了一間活動室作為化妝間,不大點地方,這會兒熙熙攘攘擠滿了人。

有試穿演出服的, 有因為緊張而頻頻跑廁所的,還有一些舞臺上的常客, 他們不似初次登臺的小白,經驗和底氣使他們看起來尤為淡定,三兩交談, 氛圍舒緩。

在這些淡定的小團體裏, 露出兩張熟悉且妝容精致的面孔——何雨菲和葉芙芷。

不意外,她倆都是學藝術的,這種活動對她們來說,就跟吃飯睡覺一樣得心應手。

何雨菲今天穿了一字肩藍色星空裙, 大片白皙肌膚下,鎖骨上窩冷冷凹陷,棕色長卷發垂落到腰側,随着腰肢浮擺,身上是柑橘檸檬的尾調,香氣浮人。

不少人在背後議論她,言辭間既有羨豔,也免不了風言風語。

“真漂亮, 跟大明星似的, 她好像是二十班的吧。”

“怪不得我沒見過, 跟咱們不是一棟樓的。”

“你沒見過, 總該聽說過吧, 之前二十班不是有一女生跟男生在琴房打啵……”

“就是她啊?”問話者十分驚訝。

徐樂陶不是有意偷聽, 但還是聽了個七七八八, 終于把人和名字對上了,有種“原來就是她啊”的恍悟。

何雨菲,琴房,打啵。

三個詞兒連一塊,她終于想起之前導演和她說過,二十班有一女生早戀,被發現後,與之早戀的男同學直接被學校開除了。

葉芙芷擲下腮紅刷,狠狠剜了他們一眼,“八婆沒錯吧。”淩厲目光掃過那一衆亂嚼舌根的男男女女,“男的也這麽八婆嗎?真是長見識了。”

何雨菲一點沒在意,接過旁人遞來的水,怕弄花唇妝,只小口抿了下,瓶子輕握在手上,“你跟這些人叫什麽勁兒啊,不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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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不值當。”

那群男女臉色讪讪,快速分開,各忙各事去。

何雨菲撫了撫脖子中間的鎖形項鏈,另只手單臂環胸,慢慢側過身子,看向五米外的徐樂陶,“怎麽,喜歡看戲啊?”

徐樂陶回了神,“我今天也有節目的。”

“你?”何雨菲将她從頭到腳掃視一遍,校服球鞋,素面朝天,站臺上只有淪為背景的份,“演大合唱嗎?”

徐樂陶沒說什麽,徑直走開。

離節目開場還有二十分鐘左右,一男一女兩主持人踱着步,對着手裏的提詞卡,略顯緊張地背誦臺詞。

徐樂陶坐在角落裏,剛給陳西瑞回複完“我在禮堂後面的休息室”,就開始調試吉他琴弦,鄧鑫超在她身旁練那首《等你下課》。

兩人利用晚自習前吃飯的那點時間練過十幾遍,熟練程度不敢說堪比專業選手,但在業餘範圍內,勉強能拿得出手。

“待會兒別緊張。”鄧鑫超給她打氣。

“沒事兒,我不緊張。”

“我看她們都在化妝,你怎麽沒化個妝啊?”

徐樂陶回想生日會上的囧相,嘆口氣:“我化了還不如不化。”

鄧鑫超頓了頓,撿了好話:“其實你這樣就挺好。”

“是吧,我也覺得。”

可環顧四周,沒有哪個女生的臉盤子比她還素淨,舞臺最吃妝,可想而知待會兒上臺演出,氣勢上就要輸一半。

……

“徐樂陶——”有女生喊她。

徐樂陶循聲看去,發現是她高一的同班同學唐之遙,分班後,這女生學的文科。

唐之遙今天穿得十分熱辣,上身是一件露臍眼的修身演出服,下身是格子短裙,很有韓國女團的門面範兒。

“你今天好漂亮啊。”徐樂陶跟人家熱情地打了招呼,“你表演什麽節目?”

“跳舞,我們一共四個人。你呢?”

“吉他彈唱。”

唐之遙看了看鄧鑫超,“就你們兩個人啊?”

徐樂陶放下吉他,注意到她眼尾周圍的亮閃閃貼片,“我們班沒人願意上,就我們倆來了。你眼睛那兒貼的是什麽?”

“舞臺妝亮片啊,淘寶上買的。”

“真好看。”

唐之遙來得早,已經給自己撸好了全妝,見她臉上比窗戶還幹淨,主動說:“我們那節目在最後頭呢,還得等好久,我給你化個妝?”

求之不得,徐樂陶高興應下。

兩人交往不深,但徐樂陶屬于沒什麽鋒利棱角的女生,長相讨喜,說話大大咧咧的,跟她相處絕對不會産生別扭生疏之類的情緒,比較容易親近。

唐之遙打開化妝包,先給她塗抹妝前乳,細膩的粉霜一點一點滲進皮膚,接下來是底妝和眼妝。

眼妝快要結束,就聽見一道咋咋呼呼的聲音,由遠及近。

“陶兒,我來給你化妝了,化妝品我都帶全了。”陳西瑞直奔她而來。

她旁邊還站着導演,兩人估計是跑過來的,都有些氣喘籲籲。

導演被她的自信折服,特無語地說:“你能不能別添亂了?”再一看徐樂陶,難以置信地張了張嘴,“你…你果然還是有點底子的。”

陳西瑞也愣了下,幾秒之後才緩過神,“我都不敢認,這還是咱們陶兒嗎……”

唐之遙笑說:“還沒弄完,弄完了更好看。”

導演記得這女生,以前同過班,便揚手沖人家嗨了嗨。

葉芙芷冷笑,使喚自己的小跟班去幫忙買奶茶,那男生像得了天大的榮寵,立馬問:“哪家?”

“你自己看着買呗。”

“我這就去。”狗腿子屁颠颠地跑了出去。

唐之遙微彎着腰在給徐樂陶打眼影,忽然一道身影擋住了從窗外那邊投來的光線,她擡頭:“麻煩讓讓,我看不清。”

葉芙芷目光落在徐樂陶臉上,陰陽怪氣地笑了笑:“原來是在這兒等着呢,我還以為你要頂個純素顏上臺,這年頭不會真有人以為自己清水出芙蓉吧?”

徐樂陶懶得睬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裏最不缺旁觀的看客。

活動室內,氣氛劍拔弩張。

不少同學八卦地往這邊瞟。

不知誰的手機響了,高亢鈴聲穿透逼仄的氣氛。

大家瞬間被這聲音拉回現實,繼續着手登臺前的準備工作。

陳西瑞沖着葉芙芷翻了個白眼,從書包裏拿出一個黑色假發,套在手上展示給徐樂陶看,“試試這個。”

導演問:“這是幹嘛?”

“假發啊。”

唐之遙想了想,“她這妝确實适合長頭發。”

剛才的小插曲在大家緊鑼密鼓的準備工作中,漸漸被抛之腦後。

幾分鐘之後,眼妝也搞定,唐之遙左右端詳徐樂陶的臉,杏眼圓潤,下巴小巧,一笑起來,兩梨渦可愛嬌俏,覺得這姑娘配個色號不濃不淡的口紅,應該能挺出彩。

“你不是說帶了挺多化妝品嘛。”唐之遙轉向陳西瑞,“口紅給我看看。”

陳西瑞掏出三管不同色號的口紅,遞給她。

唐之遙選了其中一根,先在手腕上試了試色,覺得效果還不錯,便在她唇上塗了點,再用手指慢慢抹勻,“手指帶點溫度,我都習慣這麽塗,比較自然……好了。”

接過陳西瑞遞來的假發,給徐樂陶簡單搞了個披肩編發。

一切忙妥,唐之遙退後兩步仔細打量,成就感油然而生:“我這手藝還行吧。”

陳西瑞徹底詞窮,問導演:“從你男人的角度,點評一下咱們陶兒今天的妝容。”

導演看呆了:“好看,像古代的小公主。”

徐樂陶竊喜地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小女生的虛榮心再一次得到極大滿足,誰還沒幻想過青春時期的高光時刻?

正陶醉着,就看見唐之遙匆匆走到她們組那邊,跟她同伴耳語幾句,幾個女生都朝這邊看了看。

沒等徐樂陶欣賞夠,唐之遙抱着一件黑色吊帶裙走了過來,抖開叫她去裏間換上。

陳西瑞陪着她一塊進去,裏間有幾個別班的女生在換衣服,她倆找了塊角落,把衣服換上了。

“陶兒,何雨菲身上穿的那裙子,是不是定制的啊?”陳西瑞邊幫她整理衣服邊說道。

“不知道,看着就挺貴的。”徐樂陶低頭瞅瞅這過低的胸口,純潔的內心多了一絲羞澀,“會不會太暴露了啊?”

“不會,她家可真有錢。”

徐樂陶還是嫌領口過低,“真不暴露嗎?”

“你是從大清朝穿來的吧。”

“好吧。”

出去時,休息室裏一片騷亂,徐樂陶還沒鬧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一擡頭,就看見了這場騷亂的始作俑者。

不是去參加化學競賽了嗎,老王還跟他們說,程池也和某班的誰誰誰代表咱們學校參加化學國賽,一來一回為期四天。

可這才第三天啊。

那人正擡腕看表,可能是有事,收回胳膊後,不耐煩問江樊宇:“走不走?”

那股桀骜冷峻的氣質永不消退,全然不顧周圍因他而起的粉色泡泡,置身漩渦中心,臉上卻寫着“生人勿近,爺就這德性”。

徐樂陶心想我都這麽美了,不得去他跟前晃一圈啊,于是踩着淑女小碎步走了過去,佯裝成偶遇:“诶你倆怎麽來了?”

從江樊宇微微震驚的眼神裏,接過這人手裏的咖啡,“謝謝。”

跟K廳那次不一樣,江樊宇這次是真被驚豔到了,杏眼被燈光打得透亮,兩根細吊帶勾住瘦削細致的雪白鎖骨,脖子中間墜着一個銀色戒指。

這戒指怎麽看着這麽眼熟……

“謝錯人了,這些都是我們池爺買的。”

“哦。”徐樂陶仰起頭,笑嘻嘻地看着程池也,“那我謝謝你。”

程池也掀了掀眼皮,注意力和感知力全被釘在那張白皙透亮的臉上,眼神有一瞬的怔愣,但這種情緒很快就被掩蓋了過去,“東西送完了,還不走?”

話是對着江樊宇說的,但眼神還隐隐流連在那張小臉上。

“走。”江樊宇道。

徐樂陶問:“怎麽剛來就要走啊?”

程池也将手從褲兜裏抽出來,朝桌上那一堆星巴克一擡下巴,“過來給你們送喝的,任務完成,回去當觀衆了。”

徐樂陶又問:“你不是去參加化學競賽了嗎?老王在咱班說要去四天,你怎麽提前了一天?”

程池也一本正經地扯淡:“你記錯了,是三天。”

“是嗎?”徐樂陶轉而問導演,“是三天嗎?”

同為男人,導演秒懂,看來徐樂陶已經把他迷死了,斬釘截鐵道:“對!是三天!”

江樊宇還是有點恍惚,“你這次跟上次真不一樣,簡直判若兩人,是吧阿池?”

程池也假眉三地撇開視線,聲音不鹹不淡:“就那樣吧,差不多。”

“你眼神不好使了吧,跟上次完全不一樣啊。”

程池也沒回,側額看着徐樂陶,視線從她的盤發移到鎖骨,半晌,拽得二五八萬似的說:“禮堂暖氣肯定沒這邊足,穿這麽點不冷啊?”

徐樂陶與他目光對視上,心裏壓着進一寸有一寸的歡喜,“不冷,好看就行了。”

程池也笑了下,大概是從胸腔裏發出的聲音,很明顯帶出了氣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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