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番外8

番外8

程池也覺得他過去那十幾年有點無趣, 就像一臺被程序設定好的人肉機器，每天該幹什麽，見什麽人, 幾點起床又幾點睡……全部落實到複雜的代碼裏。

在他看來，徐樂陶算得上是個異類，行為舉止充滿了周星馳式的無厘頭，在一衆拿“明媚憂傷”當青春底色的同學之間，她顯得是那麽格格不入，甚至已經跳出了正常人的模式。

哪個正常人會在課堂上嘚嘚瑟瑟地搶答，燙舌頭的英文從她嘴裏溜出，自帶一股黃土高坡的味道。

多雲轉陰的周三，陽光被雲層遮蔽, 午後的光線籠罩着一層若有似無的黯淡, 課間依舊鮮活熱鬧。

陳西瑞趴在三班窗口, 脖子往裏探了幾寸，正跟徐樂陶叽叽喳喳地聊天, 程池也囫囵聽了個大概——後天是誰誰誰的生日，陳西瑞問她代購買的鐵王座到貨沒。

“我看看——”徐樂陶低頭查看物流, 面上一喜, “哇，好快, 晚上就能收到貨了，一共是七百，咱倆一人三百五。”

陳西瑞咂舌：“天哪好貴，我這周的零花錢透支了。”

“那我先給瑞姐墊上。”

“謝謝陶兒。”陳西瑞捏了捏她的臉, “手感真好，跟粉蒸肉似的。”

程池也側額, 看向那抹人為捏出的淤紅，心想嫩豆腐一塊，還沒用力就紅成這樣。

“程池也，我問你個事兒哦。”陳西瑞笑吟吟地說。

程池也撂下筆，擡眸看她，內心隐約有種不詳的預感。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兒，我就想問問你——”她故弄玄虛地壓低幾分音量，“跟我們陶兒當同桌，感覺怎麽樣？”

空氣沉默了片刻。

程池也看了看身旁嬌羞不已的粉蒸肉，淡聲說：“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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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樂陶聽得臉一紅，撂開椅子就跑了出去。

陳西瑞眯起眼睛，半開玩笑道：“你把她吓跑了。”

“是嗎。”程池也撿起筆，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試卷上，說話語氣透着些許漫不經心，“我以為是被我帥跑了。”

“哈？”陳西瑞笑得像個傻女，“你好自戀哦。”

“欠徐樂陶的三百五，別忘了還。”

“哈哈不會忘噠，我只是這周手頭有點緊，因為我買了好多參考書。”陳西瑞眉飛色舞，那股嘚瑟勁頭簡直跟徐樂陶如出一轍，“走啦學霸，拜拜。”

徐樂陶溜達一圈回到教室，預備鈴剛響，她端正坐好，拿出課本和教材。

“剛跑哪兒去了？”程池也問她。

徐樂陶有些心虛地說：“上廁所的。”

……好家夥，一來一回不到兩分鐘，回來後發型都變了。

程池也的目光舉重若輕地盯着她鬓邊的櫻桃發夾，毛茸茸的材質，也就這個年紀的小女生戴着不覺違和，“你腦袋上多了個東西。”

“啊？”她裝傻。

程池也直男本性盡顯，擡手給她薅了下來，“就這個。”

生物老師走進教室，後腳上課鈴就響了。

徐樂陶從他手上一把奪過發夾，臉紅得接近于猴屁股，連帶着耳尖和耳根也有點發紅。

“上課！”

“起立——敬禮！”

全班起立問候老師好，程池也懶懶散散地站起來，眼角餘光瞥向徐樂陶，害羞了？

徐樂陶應該不是害羞，具體是什麽情緒，他暫時沒琢磨明白，反正一整節課沒搭理人，不理人就算了，她還不好好聽講，心不在焉地趴桌上畫美人魚，一只穿着比基尼燙着大波浪卷發的美人魚。

……什麽豔俗審美啊。

總之，女生的心思就是難猜，可比微積分和線性代數難多了。

莫名其妙地單方面冷戰，又莫名其妙地單方面冰消瓦解，一天幾變，孫悟空都沒她厲害。

課間休息的時候，徐樂陶收拾好書本，騰出好大一塊空間寫生日賀卡，那是張水藍色的禮物卡片，程池也借着伸懶腰，有意掃了眼開頭——to孫瀚飛。

破案了，原來是給男人過生日，還送男人七百塊的權游周邊，真是不差錢，怪不得打小就拿車厘子當飯吃。

＊

許子諾是萬事通，對學校的大小八卦了如指掌，程池也約他放學打籃球，打了幾輪就退出了賽場，坐到籃球架的底座上休息，汗珠從額頭滑落，滑向鎖骨上窩，渾身黏膩難受。

許子諾大汗淋漓，聲音帶些喘：“不玩了啊？”

另外幾個男生也都偃旗息鼓，紛紛打了招呼拎衣服走人。

夜風吹進身體裏，程池也大剌剌敞着腿，手垂在膝蓋上，仰頭問他：“認不認識孫瀚宇？”

“不認識，這誰啊？”

“沒誰。”程池也拎起外套甩到肩上，懶悠悠起身，“随便問問。”

許子諾憨笑了兩聲，沒說什麽，隔天放學，一個弱不禁風的男生找到三班，這時晚自習剛結束，教室正處在一種極度沸騰的狀态下，那男生怯生生地自報家門：“我找程池也。”

傳話筒一路遞到他這邊。

他朝外看一眼，确定自己不認識那男的，疑惑地走出去。

“程池也，你是不是找我啊？”男生聲音有點小。

程池也打量着他，一米七上下，戴一副圓框眼鏡，形象貼近于漫畫裏的小夫子，“你誰？”

“我…我就是孫瀚飛。”

“哦，你就是孫瀚飛啊。”程池也突然冷了聲音，重新打量他一番，“祝你生日快樂。”

男生誠惶誠恐：“我今年的生日早過了。”

程池也頓兩秒，同名同姓嗎，“那是我記錯了，你還有事嗎？”

“沒…沒了。”

程池也一挑下巴，“回你們班去。”

周五那天，塗岩拿出從家裏帶來的保溫飯盒，轉過身來和徐樂陶一塊吃飯，最近不知道刮什麽風，班裏盛行帶便當來學校，徐樂陶和她的男閨蜜也趕上了這波潮流。

塗岩打開三層保溫盒，逐一擺到課桌上，“咱們開動吧陶陶醬。”

“哎呀一定要加上那句話。”徐樂陶說完咯咯笑了起來。

塗岩也笑，故意抖了兩下肩膀，閉眼，雙手交握放在嘴邊禱告：“感謝上帝賜予我們美味的午餐。”

“咦——肉麻肉麻。”

兩人互看一眼，傻笑不止。

……無語，他倆是加入了什麽邪-教組織嗎？

程池也面無表情地咬了口三明治。

兩人虔誠地分享彼此帶來的午餐，儀式感很足，程池也心想，這種幼稚行為可能要追溯到他的小學時代，又聽塗岩說：“後天孫瀚飛請我們吃火鍋，還有他們十五中的幾個同學。”

徐樂陶有些為難：“可是我不認識他的那些朋友。”

“這有啥的，悶頭吃就對了。”

徐樂陶嘿嘿笑了聲，“對哦，我要多涮幾盤毛肚。”

塗岩一邊扒飯，一邊嗚嗚囔囔地說：“他把吳偉傑也喊過去了。”

“他也沒跟我說。”徐樂陶小口嚼着飯，吃相還算文雅，“怪別扭的。”

塗岩咽下口菜，“我都說了我們陶姐會尴尬的，孫瀚飛非要叫他過去。”

“算了算了，無所謂的。”

程池也狠狠咬了口三明治。

靠，他最近是捅了徐樂陶的男人窩嗎，男閨蜜，孫瀚飛，吳偉傑……一個接着一個。等會兒，他想起來了，這個吳偉傑他認識，上次跟附中打籃球賽，那小子打前鋒，球技一般，人菜又愛炫，聽說從初中就開始追求徐樂陶。初中就早戀，怪不得考不了年級第一。

“學霸，你怎麽光吃三明治啊？”

兩個邪-教組織成員終于發現了他。

“我喜歡吃三明治。”他淡定回道。

徐樂陶就着話問：“你就吃這麽點啊？”

他嗯了一聲，單手打開物理競賽題，閑着也是閑着，就在這兩學渣面前淺淺裝個逼吧。

兩學渣直接将其忽略，話題重又回到孫瀚飛的生日上，塗岩碎嘴道：“吳偉傑最近變帥了，燙了個頭發，整個人大變樣兒。”

程池也冷哼，就那傻大個兒，球都轉不明白，能帥到哪兒去。

徐樂陶給了塗岩一記爆栗，“你跟我說這個幹嘛。”

“他上次要加你微信，加上沒有？”

“沒加上，程池也沒同意。”

等等……程池也扭頭看着她：“？”

徐樂陶一臉的天真無邪：“因為你把我趕去搬牛奶了，不然我就加上了。”

程池也扯了下嘴角，形似皮笑肉不笑：“對不起，壞你好事兒了。”

“沒關系，你又不是故意的。”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不，是仙女。

江樊宇走過來，開門見山：“周末去看電影啊，變形金剛上映了。”

大老爺們有什麽好組團的，“不去，周末有事。”

江樊宇眼珠子咕嚕一轉，打起了徐樂陶的主意：“你去不去？”

“好啊。”

“行，那咱們就約個下午的場次吧，看完電影請你吃飯。”

“還有飯吃啊，謝謝謝謝，太感謝了。”

男女授受不親，你跟着湊什麽熱鬧，程池也靠着椅背，自然而然地接上話：“有飯吃啊，不早說。”

江樊宇眨了眨眼，表情裏帶着強烈的挑釁意味，“少爺財大氣粗，這點小便宜也要占啊。”

程池也将其無視：“幾個人，我來買票。”

徐樂陶趕忙插話：“塗導也去，我們一共兩個人。”

程池也嗯了聲，雲淡風輕道：“那就四張票。”

“嘿嘿，謝謝啊。”

“別傻笑。”

江樊宇笑笑，在他肩上拍了拍，“好好選座兒，走了。”

下一刻，微信消息就發了過來，“少爺，你很懂哦～”

這種感覺真像中邪，運行多年的機器突然就失靈了，這女生太會拿捏人了，不愧是仙女，八成會仙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