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都說勝利女神是象征成功和勝利?也沒人說她象征暴力啊?戚霄揉了會兒被拍痛的腦袋, 暈暈乎乎睜開眼睛。

等看清眼前的情形,戚霄反應過來:他冤枉勝利女神了。

腦袋是真被拍了,但不是勝利女神幹的,而是之前被他推到旁邊的課本和書。估計是堆得太高又太亂, 好幾本書接連滑下來, 又都不偏不倚砸在了戚霄頭上。

扒開書, 戚霄伸了個懶腰坐直。

窗外太陽完全不像他睡着前那種含羞帶怯, 反而是暖融融、奔放放,...去他的奔放放...戚霄甩甩頭,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屏幕上已經是12開頭。

12點?12點要做什麽來着?思考了幾秒鐘, 戚霄想起來了:根據顧大爺的紙條,12點要給花澆水。

回頭看了看空蕩蕩房間,戚霄又站起來打量走廊。洛天說他中午回來, 但看現在這情況,洛天說的中午肯定不是12點。本着為人民服務的精神,戚霄慢吞吞晃去廚房, 慢吞吞給花澆了水。

水澆完了,洛天還沒回來。

戚霄摸了摸餓扁的肚子, 有心下樓買點吃的。但他不清楚洛天有沒有備用鑰匙,要是他下樓的這段時間洛天剛巧回來,進不來門怎麽辦?何況現在大年初一,就算他下樓了,外面的餐飲店多半也不開門。

所以...餐飲店不開門,洛天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回來?

那午飯怎麽解決?

在戚霄冥思苦想解決方案的時候,手機突然響了。

是謝冬菊打來的。

聽說戚霄還在洛天家, 謝冬菊挺驚訝:“我還以為你都快回來了。”

“這才中午, 還早呢。”戚霄解釋, “而且洛天還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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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初一,三四點以後就打不着車了。”謝冬菊想了想,“不過沒事,你要回來了給家裏來電話,讓你爸去接你。”

戚霄嗯了兩聲,挂斷手機繼續冥思苦想。

還沒等他想到解決方案,手機又嘟嘟起來,不過這次不是電話或者短信,而是手機沒電即将自動關機的預警。

看着閃爍的紅色電池,戚霄趕緊又給老媽撥了個電話:“媽,我手機沒電了,洛天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他鑰匙還在我這兒呢,我得等他。”

“這樣啊。”謝冬菊遲疑了幾秒鐘,“但你手機沒電,等會兒要回來就沒法打電話了,晚了外頭又打不着車,不然...”

“不然怎麽?”戚霄随口問,心思還撲在沒着沒落的午餐上。

“不然實在太晚了,你就住洛天家吧。”謝冬菊笑着說,“你長這麽大還沒在同學家住過,我看你幾天沒見洛天急得跟熱鍋螞蟻一樣,幹脆今天就住他家玩個夠。”

還沒等戚霄反應過來回答句“好”或者“不好”,手機又嘟嘟兩聲,自動挂斷了。

看着陷入黑暗的屏幕,戚霄愣了一兩分鐘,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這是,莫名其妙要在洛天家留宿了?

可問題是,他還沒問過洛天意見,不對,他甚至還沒等到洛天回家,而且也沒吃上午飯。

又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戚霄折返回洛天房間翻啊翻。經過不懈努力,他終于在桌角成堆的空白卷紙底下發現了幾盒泡面。

撕包裝、燒水、泡面,熱乎乎的泡面吃進嘴裏,戚霄長出口氣:“不軟不硬剛剛好,果然是上輩子鍛煉出來的廚藝。”

吃完泡面,戚霄又翻了會兒雕塑雜志。從頭到尾翻完了兩三遍,洛天還沒回來。

本來洛天說要去辦事的時候,戚霄是有點擔心的,但後來轉念一想,現在大年初一,各行各業都休息、太晚了連出租車都打不找的時候,洛天就算是辦事,多半也是拜拜年、送送禮,應該跟打架不沾邊。

但現在眼瞅着中午過去了,下午也快過去了,洛天還沒回來,戚霄漸漸開始擔憂。

可惜洛天沒有手機,極地初一歇業,連隔壁鄰居顧大爺都去了兒子家,戚霄沒有任何途徑能打聽消息或者聯系上洛天。

就這麽擔憂着擔憂着,擔憂到窗外天色漸漸黑了,洛天還沒回來。戚霄在房間裏來回轉了幾圈,又跑去大門口張望了好幾次。最後實在忍不住,戚霄抓着鑰匙下了樓。

理論上說,在家裏等和在樓下等,并不會改變洛天回來的時間。

但理論上還說了,如果在樓下等,就能提前那麽一兩分鐘見到洛天。

為了這一兩分鐘,戚霄把羽絨服拉鏈拉到頭,站在樓門洞裏邊搓手邊張望。

不知道是心誠則靈,還是情真意切感動上天,在樓門洞裏站了一小會兒,戚霄還真聽見了汽車的聲音。

又搓搓手等了幾分鐘,戚霄看見了夜色裏走出來的那個人。

黑色羽絨服、黑褲子、黑鞋。整個人仿佛要跟夜色融為一體,只有那雙漂亮的灰色瞳仁裏微微泛着路燈的光亮,在看見戚霄的同時,那雙眼睛裏的光亮更勝。

“你怎麽還在這兒?”洛天幾乎是跑到戚霄面前,“我還以為你下午就回家了。”

“不是你讓我等的嗎?”戚霄挺想咬牙切齒,可惜天太冷了,牙和齒都勸他別折騰。

搓了搓手,戚霄扭頭朝樓上走。

洛天迅速跟上。

走到二樓,戚霄哆哆嗦嗦掏出鑰匙,哆哆嗦嗦随便選了一個去試,第一次,沒對準,第二次,又沒對準。

洛天接過鑰匙,拎出來正确的那枚,插進去,咔噠一聲大門開了。

房間裏的熱浪迎面撲出來,戚霄長舒口氣。

“你等了多久?”洛天一邊拔鑰匙,一邊看戚霄。

戚霄沒搭理他。沖進房間後,戚霄直奔暖氣,試圖把凍僵的手指放上去。

洛天趕緊追上去拽他:“有點常識沒有?”

可能是房間裏很暖和,戚霄的牙和齒終于願意咬和切了:“你有常識?你家常識裏中午是天黑的意思嗎?”

“車半路壞了,修了很久。”洛天聲音帶着歉意,“我借了手機給你打電話,你關機。”

戚霄哦了一聲,表情緩和不少。

之前等待的焦急和煩躁,在看見洛天安安全全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消散了大半,等進到房間感受到溫暖,又消散了一小半,直到洛天這句解釋說出來,就連最後剩下的那點兒也徹底消散了。

搓了搓手,戚霄試圖重新往暖氣上貼:“我手機沒電了。”

“難怪,打了幾次都關機。”洛天一邊點頭,一邊再次攔住了他。

“別搗亂,我手都凍僵了。”戚霄掙紮着往暖氣上靠,“早知道新衣服這麽不抗凍,我就不該穿它來。真的,我感覺也沒下去多久,就已經快凍死了。”

洛天沒說話,但也沒放開手。

眼看着戚霄漸漸有點要炸毛的意思,洛天拉開羽絨服拉鏈,拽着戚霄胳膊搭在了自己腰側。

溫暖自指尖傳來,緊接着一路沿神經和血液游竄奔騰,戚霄只感覺自己好像被電啪嚓擊了那麽一下,等回過神,心髒早已撲通撲通亂蹦個不停。

“你...你這是...”可能是心髒跳動的太快、太猛烈,戚霄舌頭都跟着打結,“你...”

“手凍僵了要一點點暖,這是常識。”洛天隔着衣服拍了拍戚霄僵直的胳膊,“抱緊點,人體暖爐這種待遇可不是誰都能享受的。”

“暖、暖...”戚霄費了半天勁兒,終于把舌頭捋直,“暖好了,不、不用暖了。”

邊說,他邊掙紮着想把胳膊抽出來。

可惜胳膊有它自己的想法,手指也戀戀不舍仿佛黏在了洛天的毛衣上。

之前戚霄不是沒跟洛天近距離接觸過,在冬令營的時候,他甚至還被洛天背過兩次。但當時一來并沒有面對面,沖擊不這麽強烈,二來戚霄又胃疼得厲害,沒什麽力氣胡思亂想。

這次不一樣,這次洛天就站在自己面前,戚霄只要微微擡眸,就能對上洛天那雙漂亮的灰色眼睛。因為距離足夠近,戚霄甚至看清洛天瞳孔周圍的一圈圈條紋和暗花。

理論上來說,戚霄知道人眼的顏色有很多種,它是由色素細胞中色素含量的多少決定的。而瞳孔周圍的花紋,也只不過是虹膜上的紋理。

但實際上,這麽正正對上洛天的眼睛,戚霄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好美。

特別是在洛天笑起來的時候,那雙眼睛裏就會漫漫蕩開漣漪,就仿佛是早春清澈的湖水翻起潋滟,清冷卻帶着令人無力拒絕的魔力——就像現在這樣。

就像現在這樣。

戚霄後知後覺意識到:洛天在笑。

在這種別扭的、近乎類似于擁抱的取暖姿勢下,洛天笑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戚霄勾起嘴角,也跟着露出了個笑來。

于是洛天那雙灰色的瞳孔微凝,緊接着翻起更大漣漪。輕輕眨了眨眼睛,洛天俯身,鼻尖幾乎碰上戚霄鼻尖。

鼻尖為什麽會碰上鼻尖?什麽樣的姿勢下,鼻尖才會碰到鼻尖?戚霄感覺自己應該知道答案,可不管是智商還是空間理解能力、亦或是幾何、語文、英語、化學...都在同一時間選擇下線。

戚霄只想跟随本能閉上眼。

好在最後一刻,他餘光掃了眼桌面,看到了雜志封面上支棱着翅膀的勝利女神像。

戚霄突然想起什麽。

他喊了聲洛天,迅速抽出手去抓雜志。

腰間冰冷的觸感和眼前燦爛的笑容同時消失,洛天瞳孔猛縮,整個人仿佛自夢中驚醒。

用緊縮的瞳孔看了眼已經跑到桌邊的戚霄,洛天眼底漣漪退去,潋滟消散,最終恢複成晦暗和波瀾不驚。

“這是你買的雜志對吧?你肯定喜歡藝術對不對?”戚霄指着雜志封面上的勝利女神照片,笑得比之前還要燦爛,“我早該想到的,你橡皮泥捏的那麽好,也肯定有這方面天賦。”

洛天沒說話。

“你就沒想過往這方面發展?”戚霄眼底滿是亮晶晶的光彩,“你想啊,你只要好好學習考上了國外的大學,什麽盧浮宮、梵蒂岡美術館、英國博物館的,還不是想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什麽勝利女神、斷胳膊維納斯、神神秘秘笑着的蒙娜麗莎,不也是想看哪個就看哪個?”

說完,戚霄殷切地注視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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