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捉蟲) (1)
送走常沢後,于冒財很快就等到了派出去的家丁。
“盯得怎麽樣了?”他摸着不比孕婦小的肚皮得意地問,成功的酒樓老板,向來都作兩手準備。
“回東家,他們每天忙活完,攤車都推回家,帳篷裏不留東西。”家丁趕緊回話。
“我偷偷趴張家牆上看了,他們晚上倒是挺忙活的,估計沒少掙錢,但他家養了只小狗,我怕打草驚蛇,沒敢爬進去。”
雖然小狗不能當幹糧,可狗鼻子和耳朵之靈敏,不分大小。
于老板冷哼,“那就弄兩桶糞水潑他們帳篷裏,我就看臭烘烘的,他們還怎麽賣麻辣串!”
“可是東家,那帳篷就是幾塊油布拼起來的,大不了拆了換個地兒,最多就是重新整幾塊油布,買賣就又能做起來了。”
負責行動的家丁感覺東家有點蠢,“這些日子老爺天賞臉,他們就算露天支攤子,保不準吸引來的客人更多。”
于老板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養你不如養飯桶!”
家丁趕忙獻計,“東家,我偷偷去瞧過他們的帳篷,那就是四根木頭卡着鐵釘固定在那兒的,咱要是把四根木頭偷偷鋸斷大半截,回頭他們招呼客人吃喝的時候,輕輕那麽一推……嘿嘿,您說這帳篷要是突然倒塌,往後誰還敢去他們家攤子吃東西?”
于冒財臉上露了笑,“這法子好,就這麽幹!今晚上你就去!”
就是那麻辣串香成神仙滋味兒,也頂不住人脖子上就一顆腦袋,誰還能為了口吃的冒死不成?
家丁趕忙道:“今晚怕是不趕趟了,張三壯給坊丁塞了不少錢,讓他們給看着帳篷,東家您看……”
于冒財從錢匣子裏掏出一貫錢來,大手一揮,“不夠使你再回來拿,只要快些讓那小王八羔子從我眼前消失就行!”
論砸錢,張家能有他于冒財有錢?笑話!
張家這頭還不知道因為張三壯天天上條街酒樓,有人已經被孝得受不了,打算讓孝子變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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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經黑透,張家院子裏難得奢侈地點上了燈籠和油燈,将院子和廚房照清楚,忙得熱火朝天。
張大壯和張二壯力氣大,将案板上的豬肉剁得砰砰響,只要想到這可是上千個銅板,倆人渾身的勁兒就使不完。
張娘子帶着于氏和楊氏在廚房門口洗菜,把地窖裏還比較新鮮的菘菜剝去外頭那層爛葉子,還有蘿蔔去掉櫻子,分開剁碎摻進肉裏,再和成肉餡兒漏丸子。
張屠夫則帶着幾個小點的孫子孫女在堂屋竈口旁剝蒜洗姜,整治下水。
大着肚子彎不下腰的孫氏在廚房看管竈臺,負責煮肉丸子,蒸蔬菜糕。
張三壯則帶着大點的侄子驢蛋和狗蛋,坐在堂屋正中,用于氏娘家送過來的木簽子把做好的丸子和素菜穿成串。
夠一百串就由識字兒的張三壯在一旁畫正字。
張娘子見家裏人都帶着笑忙忙活活,雖然天兒非常冷,可她心裏還熱乎乎的,賺錢誰不喜歡呢?
但她現在沖着孫子們的前程也不會再沉默了,不忘老生常談敲打兒媳,“甭管是誰娘家來問什麽,該說不該說的都給我心裏有點數,拿不準的來問我,誰要是再跟以前一樣,也別做張家媳婦了。”
孫氏她阿姆現在根本出不了門,估計也沒臉上門。
于氏阿達來送攤車和簽子的時候沒說啥,只偷偷交代,還需要簽子或者做什麽活計,家裏人都有空。
楊氏清楚,婆婆這話是敲打她的,她阿姆昨天剛來過,拉着楊氏念叨了好久,想讓楊氏拉娘家弟弟一把。
所以張娘子話音剛落,楊氏趕緊發誓般保證,“娘您放心,往後我娘家人再來,我就讓他們找您去。”
外嫁女只要幼時過的不太差,大都願意照拂娘家。
可除非是腦子進了水,也沒誰肯把娘家看得比自家兒子更重。
張娘子覺得自家兒媳婦不至于蠢成那種程度,她也不多說,只扭頭過去再叮囑下孫子孫女。
“你們幾個尕娃子和丫頭也給阿奶記牢了,甭管是誰問你們家裏都怎麽做買賣的,掙了多少銀錢,一律給我說不知道,誰要是多嘴多舌,到時候尕娃子進不了學堂,丫頭也法嫁好人家。”
張娘子怕小點的不懂這些,又道:“人家要聽你們說完搶了咱們的買賣,你們往後想吃好的,穿新衣裳,就都做夢去吧。”
孩子們:!!!
除了略懂點人事的驢蛋外,其他孩子确實對啥學堂和嫁人不感興趣,可要是以後再也沒有好吃的,阿奶許諾的新衣裳也沒了,他們覺得不用閉眼都是天黑,童生無望了就。
除了二房還只會倆字倆字往外蹦的毛蛋,其他孩子都猛點頭,神色比父母還認真。
“誰問我都不說!”
“我聽話,小夥伴也不給他們說!”
“我把秘密帶到棺材裏去!”狗蛋學着他外祖母于老太說話
家裏人哭笑不得,倒也不必這麽狠。
一家子說說笑笑忙活着的時候,苗婉想着充分将喬白勞給使喚明白了,拉着他去廚房。
耿氏帶着耿叔一家三口,也在廚房裏忙活呢。
雖說喬家買的這個宅子比較低矮破舊,但占地兒并不算小。
苗婉請耿叔帶着兒子長壽在廚房裏重新打了個大竈臺,與前面那個不大一樣,大竈臺左右和後頭分別搭了三個小竈臺,共用一個竈眼。
從張家拿來的豬肉熬成油,分別倒進兩個大竈臺上的鐵釜裏。
其中一個只加草木灰水過濾後得出來的植物堿做肥皂,另一個鐵釜還需要加入牛奶和精油,做成奶白色的精油香皂。
植物堿好在不傷皮膚,比添加熟石灰水得來的燒堿要柔和一些,但清潔能力沒燒堿強。
苗婉嘗試着多蒸餾了幾次,用蒸餾出的結晶化開往豬油裏放,效果好了很多。
大家都不肯讓苗婉大着肚子動手,除開前幾回她示範過幾次,如今耿嬸和耿叔兩口子已經能非常熟練的制作香胰子、肥皂和香皂。
至于非要幫忙的喬蕊和還需要不時照看喬盛文的長壽,也不許靠近豬油鐵釜,苗婉也給他們安排了活兒。
張家地窖裏的荊芥都被苗婉買回來了,那三個小竈就都煮着荊芥水。
喬蕊和長壽負責将冷凝後的棉帕子往粗瓷碗裏擰水,倆人忙得不亦樂乎。
尤其是看到擰出來的水很快就分成明顯的兩層,倆人見多少回都忍不住驚呼。
連喬瑞臣看着碗裏明顯質地不同的透明液體,聞着那極為提神醒腦的香氣,眼中也是異彩連連。
他忍不住看向苗婉,“這些都是你外家祖傳的方子?”
苗婉立刻答道:“這個不是,我娘親打小聰慧,也極愛美,她不喜歡薔薇水的味道,自己買了芍藥試着提取出來過芳香油和芍藥水,我也是誤打誤撞才發現的。”
雖然一孕傻三年,但基本的邏輯苗婉還是有的。
阮家主要經營食肆和商行,可以有食方,可阮家祖上沒有做女子生意的,不該知道芳香油和胭脂這些,她就都推到去世的母親身上。
畢竟阮氏确實愛美,也長得好看,看苗婉就知道了。
若非阮氏弱柳扶風,如芙蓉花開般的美貌,苗婉那渣爹也看不上她。
喬瑞臣若有所思看了眼媳婦,見她眨巴着眼睛撫着肚子,在燭光的映照下,滿是柔和的母性光輝,襯得她整個人溫婉又單純。
但他記得阮氏過世時,苗婉才四歲,那麽小的孩子就能記住那麽多,媳婦比他想的還要聰慧許多。
再看她如今張羅着叫兩家人都忙得不可開交,他總覺得他這小媳婦在京城時那怯懦的模樣,更像是扮豬吃老虎。
喬瑞臣暗忖,景陽伯捧陳國公府的臭腳不是一天兩天了,總有收拾他們的時候,媳婦再也不必委屈自己。
以前他只想着,既從父母之命娶了苗婉,就把她當成自己的責任,跟對父母和妹妹一樣護着就行。
現在他發現,他媳婦就跟剛出生的小螃蟹一樣,連殼兒都是半透明的可愛模樣,小心翼翼試探着伸出腳,只要确認外界沒有危險,就敢活蹦亂跳出來橫着走。
他不自覺帶上了一絲淺笑,這樣熱烈活潑得小太陽似的妻子,他确實很喜歡,也許他以後可以與妻子多交流交流……
“相公快來,我跟你說說香胰子,肥皂的區別。”
“相公你試試,到時候你可以這麽說……”
“相公相公,明天早上你卯時就得起來,咱家裏好些東西需要買吶,正好你去瓦市一趟,省得耿叔來回跑啦。”
喬瑞臣:“……”算了,交流什麽的應該沒必要,他就聽媳婦說就行了。
苗世仁不知道他的心路歷程有多曲折,只顧着拉喬瑞臣去堂屋噓寒問暖,順便考慮該怎麽最大限度的壓榨喬白勞。
“相公你坐在爹旁邊,炕頭暖和,我再跟你說說香皂哦,這個可是所有東西裏最貴的,爹也說要奇貨可居,相公你肯定比我聰明,我跟你說說促銷你肯定懂。”
“相公你渴不渴?喝糖水,你知道奶豆腐是怎麽做的嗎?哈哈哈,我跟你說,你可以吊吊北蒙人的胃口,光看方子沒用,奶還要提前煮熟了才能用,可以用來多換點東西呀。”
說起這個來,苗婉就有些囧。
她後世是買來鮮牛奶發酵,提前沒有煮這個過程,等發酵完才要煮。
但她忘了,後世送到客人手裏的鮮奶,那都是高溫消毒過的,跟現在完全是兩碼事。
她很懷疑自己第一次制作失敗,是因為她直接把半桶生奶用來發酵了。
第二次用的是于氏煮好了送來的奶,所以溫度合适,才會發酵成老酸奶。
喬瑞臣一直溫和聽着苗婉說話,在她揮手的時候,順其自然扶着她坐在炕上。
耿叔從瓦市調料鋪子裏淘換到了銀耳,堂屋小竈上一直溫着紅棗銀耳湯,等苗婉餓了随時都能喝一碗,整個炕都是暖和的。
等苗婉說的差不多時,連糖水都已經到了她手裏,被她喝下去大半杯。
在一旁安靜聽着的喬盛文瞧見這一幕,眼中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瑞臣這孩子早慧,從小就比旁人家的孩子沉默寡言,功夫也學得好。
被聖人放在禁衛裏,負責暗中保護聖人安危,所以他習慣了面無表情,但私下裏性子其實挺好,對家裏人也照顧。
以前兒媳婦怕兒子,動不動就紅了眼圈,如今瞧着,一個活潑一個沉默反倒剛剛好。
換個穩重賢淑持家的兒媳,說不準跟沉默寡言的夫君反倒沒話說。
喬盛文再次感嘆,這個兒媳婦是真娶着了。
喬瑞臣聽完後,大概明白了苗婉的意思,不過具體怎麽做,還有些細節需要跟父親商議,這些就沒必要讓苗婉操心了。
等苗婉開始打哈欠,他先将媳婦送回東屋,才又回去跟父親說話。
一夜好眠,等苗婉醒過來又是天光大亮了。
東屋的炕被能幹的耿叔修葺過,将通煙的磚道給換了新的,就算廚房燒着火,有耿嬸墊的厚褥子,她只覺得暖和,覺是越睡越香。
要不是肚子裏崽崽踢踢蹬蹬提醒她起床,她估計能起到半上午。
喬瑞臣和耿叔已經不在家裏了。
“娘,相公和耿叔走多久啦?”洗漱過後,苗婉喝着煨了一夜的銀耳羹泡奶豆腐,問耿氏。
耿氏看了眼天,“辰時中出的門,瑞臣說是早點過去,檢查下帳篷,三壯他們剛走,估摸着未時末(15點)就能回來。”
麻辣串生意已經漸漸穩定,雖然還沒上羊肉的鐵槽,可麻辣串也有素串,所以買賣比鹵肉真的好做許多。
每天一頭豬的肉和下水,連帶着五十斤左右的素串,早些過了午時就能賣完,大多時候未時中就能回來。
食材比原先加了一倍,每天的成本加上奶和炒大麥,控制在兩貫錢以內,少的時候能賺十五貫左右,多的時候加上打賞能有十八貫錢。
小半個月下來光張家就分了七十多貫錢,五十兩一個的大銀錠都換回來一個,給張娘子喜壞了。
要不她也不至于天天敲打兒媳婦。
張家人本來也都不算愛找事兒的,沖着銀子也全家上下齊心,一門心思就想着幹活兒,哪個都不嫌累。
喬瑞臣做帳篷跟急行軍是一個法子,就是去鐵匠鋪打了凹進去一個圓筒的鐵釘,底部做成上圓下尖樣式。
只要将鐵釘打進土裏,随便用結實些的木頭插進去,蓋上油布,就是結結實實的帳篷。
他檢查過鐵釘并無晃動,木頭是用的西北最常見的柏木,在寒冬也絲毫沒有變形的痕跡。
他一進帳篷,張三壯就熱情迎過來了。
“喬兄弟,你看咱們攤子還成吧?你在京城見過大世面,許是能看出哪兒不妥當,你只管說,我和二哥還有耿叔保證改過來。”
喬瑞臣遲疑了下,“我只去過酒樓,在宮中當值時候更多一些。”
張三壯:“……”那豈不是跟聖人老兒一個鍋吃飯?打擾了。
他大為震撼,并不知道聖人自個兒都不只用一個鍋吃飯,好一會兒才唏噓着回過神。
“那今天狗蛋就負責伺候客人們洗手,若是有客人問起,這邊就交給喬兄弟張羅,你看……”
喬瑞臣和氣點頭,“可以,阿婉都與我交代過了,她的法子很好,後頭怕是三哥你們又要辛苦許多。”
那什麽‘促銷’的詞兒,喬瑞臣也從未聽過。
但促銷具體要做的事情喬瑞臣是明白的,按照媳婦的法子來,客人不但會更想要香胰子和肥皂香皂,麻辣串估摸着也要比現在賣的好。
張三壯只有驚喜,沒有驚吓,他搓着手嘿嘿笑,“真的?不怕不怕,回頭我就叫阿姆他們按照現在兩倍的食材來準備,就是忙到晚飯時候咱也不怕。”
小老百姓賺錢不容易,想要賺出能供家中尕娃子去私塾讀書甚至參加科考的銀子來,更是難上加難。
殊不知多少百姓家裏的聰明娃子,都是因為沒錢所以沒法子掙前途。
張家人不怕苦和累,能多賺些錢,他們就是夢裏都會笑醒。
等帳篷裏頭打掃完,提前調好的麻辣湯料和關東煮骨湯咕嘟着開起來,好多客人聞到熟悉的麻辣香味兒,熟門熟路往帳篷這邊來了。
“今天有鹵貨串沒有?有的話先給我來十串,再加五串肉丸子和五串素串。”
因為食材并不貴,賺得又多,張家人高興之餘也保留了厚道的秉性,麻辣串用料還是很足的,一串三個大肉丸,鹵貨也切得厚厚的,素串是一串四個。
小孩子估計一樣一串就能吃飽。
後頭有客人附和,“就是,昨天沒吃夠就沒了,你家原先不是做鹵貨的嗎?怎的不多準備些。”
張三壯立刻開始自己的表演,“這不是條街酒樓學會了咱家的鹵方,我老丈人在酒樓做大師傅呢,我這當女婿的怎好跟長輩搶生意,也就是咱自家吃的時候多鹵點。”
能十幾二十串吃麻辣串的,好多也吃過條街酒樓的鹵貨,聞言立刻撇嘴,“那你岳父手藝不行啊,偶爾吃着還成,都是用大油爆炒,吃多了膩,也沒你家原來賣的香。”【看小說公衆號:玖橘推文】
張三壯聽得心裏爽,這偷學和正宗的能一個味兒嗎?也不看常沢有沒有那個本事。
面上他笑得特別憨厚,“那肯定不是我老丈人的手藝,是酒樓裏姓常的師傅學會的。”
客人眼神了然,不用再說更多。
過來快的當屬在瓦市附近住着的行商居多,都是商人,誰不知道裏頭那點子機鋒呢。
他們覺得這殺豬匠家性子也太軟了些,叫人欺負到頭上都還要愚孝,實在太過那就是傻。
但他們很快就不這麽覺得了。
有客人吃完要結賬,沾了滿手油,剛想拿帕子擦擦手再從荷包裏掏錢呢,狗蛋眼尖,立刻湊過來請客人用香胰子洗手。
“這是我家姑姑看我們小孩冬天洗手洗臉總是凍皴皮,特地想法子做出來的,洗了手不但香噴噴的,還特別滑溜,您看我的手。”狗蛋一邊請客人去洗手,一邊伸出自己吃出了肉窩窩的小爪子。
客人愣了下,來了興致。
狗蛋這肉爪兒雖然黑了點,可肉嘟嘟嫩呼呼的,一點都不像老百姓家裏的孩子。
小孩子們皮子嫩,又在屋裏待不住,總愛在外頭跑。
西北風大,所以入了深冬後,孩子皮膚大都跟起了皮一樣,摸起來發硬粗糙,再凍厲害點就要生凍瘡裂口子。
他接過狗蛋遞過來的黑乎乎圓球,沾了點水洗手,洗完後立馬感覺出明顯對比。
先前油乎乎的手現在完全沒了黏膩感,但還是滑,有點像他家婆娘的皮肉了,那可都是拿護膚膏子抹出來的!
“這香胰子可賣嗎?多少錢一塊?”客人立刻問道。
狗蛋笑着答:“咱不拿這個賺錢,成本太貴了,賣不出去,這一小個足足要五文錢呢,我姑姑說就留給自家人用。”
這客人是大岳內陸來的行商,往常是走江南那邊的。
江南富庶,他雖然辛苦,可賺錢不少,尋常吃東西也舍得花錢,聞言笑了出來。
他還以為多貴呢,結果才五文錢,放在江南他能賣十文不止。
見他問,同樣感興趣的都湊過來看,聽狗蛋這樣說,好些人都想笑。
要是真跟護膚膏子一樣好用,就算自家用也能省下不少銀錢,要知道護膚膏子大都按銀角子來賣的。
哪家沒有女眷啊,女眷們花錢……算了,提就是心窩子疼。
狗蛋看不懂大人們的心思,他只按照姑姑教的,瞅了眼洗完手的客人,“還有能洗帕子的肥皂吶,洗完了又香又幹淨,就是沒有香胰子滑溜,我姑姑做來洗衣裳的。”
不等那客人說話,另一個西域商人湊過來,“洗我的吧,我帕子剛才掉地上了,怪髒的。”
狗蛋接過來,拿出一塊半透明的暗黃色肥皂,沾了水擦在打濕的帕子上,使勁兒搓了幾下。
見白色泡沫變污後,他麻溜用清水投幹淨,擰幹水在一旁煮大麥茶的小爐子旁烘了烘遞給客人。
這下子稍微有點腦筋的,眼神都亮了。
帕子被洗的幹幹淨淨,不過男人沒女人講究,帕子估計有點歷史,還剩點陳年的污點,也很淡了。
整體看起來比剛才幹淨不知道多少,不用捧在鼻尖就能聞到淡淡的香味。
瓦市什麽人最多?不是偶爾家裏缺了東西才來買的老百姓,而是擺攤的和行商!
擺攤子的也是盼着行商能把東西全收了。
西北這邊因為地理位置優越,窮則窮矣,但甭管是西域貨物,還是北蒙的牛羊,亦或是河湟谷各類染料和礦物,要進出大岳,必然要通過西寧鎮。
要不這窮鄉僻壤的,光靠老百姓們買東西,也不能興起個極具規模的瓦市。
在場有些是行商,還有行商家裏的人,都不缺乏眼光。
好些顧不得吃串了,呼啦啦圍過來,這樣的好東西甭管是運送到大岳內陸還是其他幾個國家,肯定都受歡迎。
有着急的人立刻問,“肥皂成本多少錢啊?”
他一問完,立刻有人噓聲,真好意思,這不是欺負小孩子不懂事嘛。
難不成你還想讓人家按照成本賣給你?
可噓聲後,也沒人出來說啥公道話,咳咳……商人逐利,能多賺點,誰也不會對诓小孩子有什麽心理負擔。
狗蛋也老實,他擺擺手,只按姑姑教的說,“做肥皂用的東西不好得,天熱了才能買到,咱家也是阿奶阿爺寵着姑姑,費勁巴拉才做出來,好像花了十幾個銅板呢。”
大人們可不覺得貴,他們吃麻辣串都不止這個價兒好嗎?
有個穿蒙袍的漢子立刻接嘴問,“十幾個銅板是香胰子和這個……皂角一共花了這麽多錢,還是光皂角就花了這些?”
“是肥皂,小娃兒你跟叔叔說,做肥皂需要用啥,叔叔走南闖北知道的多,說不定能給你弄了來呢。”
“對對對,那香胰子怎麽做的?要不你告訴我,我多做些送給你家如何?”
一直假裝在攤子前頭忙活的張三壯在心裏呸了好幾聲,臭不要臉,當我們狗蛋家裏大人不存在是不是?
還在帳篷裏呢,就黑心肝兒哄我們家孩子。
不等張三壯看不過去往這邊走,喬瑞臣在瓦市裏轉過一圈回來了。
站在原地聽了會兒,見狗蛋被大人們吓得眼眶發紅,他立刻上前将狗蛋護在身後,淡淡笑着沖不知不覺已經圍了一圈的客人們拱手。
“孩子知道的不多,這東西是內子閑來無事偶然得之,若客人們想要,咱們也不是不能做,只是沒法子大量賣給客人,能做多少賣多少,只收個成本價意思意思就是。”
對上喬瑞臣這樣看起來氣質不斐的郎君,客人們稍微冷靜了些。
說成本他們是不信的,但是剛才孩子都透露出個差不離,他們若按差不多的價兒拿貨,賣到內陸、西域甚至是北蒙和西蕃,都有的賺。
現場安靜了片刻,有人道:“好說,既然這位小哥說了,那我要定五百塊香胰子,三百塊肥皂。”
“我要兩百塊香……”
喬瑞臣歉疚看着衆人,打斷他們的話,“實在是抱歉,內子有孕在身,很快就要生了,不能勞累,家裏最主要的還是麻辣串買賣,所以客人們要這麽多,咱們實在是做不出來。”
沒給客人火急火燎的機會,他又道:“客人們既然都是殺豬匠麻辣串的老主顧,也不是不能做,這樣吧,每天頭三位在殺豬匠麻辣串買夠一百文的客人,可定香胰子五十塊,肥皂五十塊。”
“那我已經吃夠了,我第一個結賬的!”最開始洗手的那個客人立刻道,但他很不滿,“這點都不夠我家裏女眷分的。”
誰還沒個七大姑八大姨呢。
喬瑞臣微笑,“客人可以早些來排隊,家裏每天最多也就做這麽多,不過累積十天,在殺豬匠麻辣串買夠一千文的客人,不但訂這兩樣數量能翻倍,還有比這兩樣更好用的香皂可以定,那個更難得些,雖然價格跟肥皂相差不多,實在是制作太困難,沒辦法定太多。”
嗯?客人們顧不得抱怨,眼神更亮了些。
有人下意識就開口問,“怎麽個更難得法兒?”
喬瑞臣為難了會兒,從懷中掏出一個昨晚苗婉給他塞荷包裏的香皂,狀似不自在地輕咳幾聲。
“這是內子送給我用來熏荷包的,香皂可以滋潤皮膚,又能清洗衣物,比香胰子和肥皂加起來都好用。”
不用他說更多,衆人看出來區別了,光憑顏值,香皂就贏了。
香胰子是黑乎乎的圓球,肥皂是暗黃色的透明狀,香皂呢?是漂亮的奶白色。
苗婉拿來給喬瑞臣做樣品的這塊,不光是奶白色,她還用耿叔雕刻的梅花模子定了型。
聞着有股子清涼薄透的薄荷香氣,形狀是漂亮的梅花,喬盛文還專門用竹簽雕了個臣字,漂亮得格外高雅。
若是擺在陶瓷盤子裏,估計就是貴人們都覺得賞心悅目。
好看又好用,這才是最賺錢的東西!
行商們比旁人都清楚,量大價低的東西雖然賣得快賣得好,可賺得也就是個辛苦錢。
若能有叫貴人們追捧的好東西,不用多了,光憑單價加上去,他們就能賺個盆滿缽滿。
這叫他們如何不心動?帳篷裏濃濃麻辣串香味兒就是他們的心聲,火辣辣的,又帶着賺錢的芬芳香氣!
“香皂能賣多少?我全要了!不用等十天,我直接花一兩銀子買這個資格!”
“當誰沒錢呢!我出三兩!買一個月的份額!香皂也要有我一份兒!”
“我出六兩!”
“嘿,那幹脆咱們價高者得,在座也沒幾個差錢兒的。”
默默坐在攤子前吃東西,得知成本後覺得太貴沒過來的客人感覺中了一箭。
張三壯想了想他們從早忙活到晚上一天賺多少,心裏也有點酸溜溜的,看來着不差錢和不差錢之間也有不小的鴻溝啊。
喬瑞臣比任何人都端得住,他從聖人還是皇子時就跟在聖人身邊,什麽大場面沒見過,這點熱鬧不算什麽。
他只淡定地搖搖頭,臉上愧疚得讓人覺得他特別真誠,也就在這種時候,他看起來才有點像喬盛文。
“各位客人家大業大自然不差這點銀錢,我們張家是做小本買賣的,家裏主要還是殺豬賣吃食,這些當做麻辣串的添頭還可以,若是單賣,只怕礙了誰的路,咱們可得罪不起貴人,望客人們見諒。”
他這話一出,有聰明的立刻就偷偷吸了口氣。
貴人?還能有哪個貴人?
西北最大的貴人不就是定北将軍?
生意做得大點的或者消息靈通的都知道,定北将軍看起來是個只管軍營的大老粗,實則瓦市和條街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他們在西寧跑生意,也都要給瓦市和條街的地頭蛇交錢買平安,這地頭蛇是誰的人還用猜?
不過是大家都知道,定北将軍出身京城陳國公府,他長姐乃是當今皇太後,侄女是聖人的嫔妃,雖說聖人并非太後親生,可他也算聖人的舅舅。
士農工商,商人位卑,誰都得罪不起這尊大佛。
至于西域商人和北蒙商人,他們在西寧做生意,當然也不願意得罪定北将軍。
聽聞西域貴族和北蒙貴族都與定北将軍交好,他們就是忿忿不平,雞蛋碰石頭還有個好?
喬瑞臣這話裏的意思他們也大概品出來了——
我們張家不準備憑這個賺錢,賣也是因為你們想要。
我們只想麻辣串攤子生意好點,要實在鬧騰太厲害被貴人們發現了,那方子我們只能拱手送上,以後也不敢再碰了。
竟然是北蒙商人先開口,人高馬大的漢子看了眼圍成一圈的人,低聲道:“那能做多少咱們就買多少就是,我們也不是圖這個,着實是喜歡吃麻辣串!”
立刻有人接話,“就是,既然是你們家中婦人折騰出來的玩意兒,我們吃飽喝足随手帶點回去給家裏女眷讨個新鮮,沒多少咱就意思意思呗。”
“是這麽個道理,那今天我是第一個結賬的,我就各要五十塊吧,誰家裏有孩子的,香胰子咱們分分,倒是有趣。”
實則都是聰明人,聽喬瑞臣說這麽明白,誰還能不懂。
家裏女眷做來玩兒的?沒多少?不能做太多?全特娘是套路。
剛才他們還覺得張家人憨傻,傻的分明是屁颠屁颠掏銀子的他們。
偷偷在一旁,想看看阿婉相公到底有沒有本事的張三壯目瞪口呆。
好家夥,喬兄弟前後總共說了幾句話?
沒人争着搶着不肯罷休,也沒人因搶東西罵罵咧咧打起來,明明看着都想要,竟勾肩搭背你好我好大家好,扭頭去搶着結賬了?
他忍不住偷偷跟耿叔感嘆,“我只當喬家就喬伯父厲害,沒想到喬兄弟口才半點不輸喬伯父。”
耿叔微笑不語,龍生龍,鳳生鳳,戶部侍郎的兒子會不會忽悠人?只看他願不願意開口罷了。
行商們在帳篷裏沒折騰的太厲害,就怕動靜大了引起旁人注意。
他們很知道今天拿出來的三樣東西多賺錢,誰也不肯把便宜叫地頭蛇給占了去。
平日裏搶貨源搶得烏眼兒雞似的幾個行商,傍晚時候偷偷坐到了一塊。
“既然每天只有前三個可以定,那等麻辣串攤子來了人,咱們派家仆排隊便是。”
“各憑本事,不許打起來啊,而且最好別當着人說要啥,那幾個狗腿子鼻子可靈。”
“對,最好是他們剛出攤兒,光麻辣串,回頭讓人送上門再定旁的,這樣更不引人注意。”
商量好了,大家笑呵呵散了場,扭頭就在私底下罵,一個個都是老狐貍。
“等攤子來了人?呵呵,老子要是信了他們的,屎都趕不上熱乎的。去,叫個抗凍的,帶着棉被守在帳篷旁邊,在離門最近的地方等。”
都是搶貨源搶慣了的,還因為是老饕彼此都熟悉,誰不知道誰啊?
所以等月上中天,夜深人靜之時,在西北風的呼號聲中,有好幾個披着棉被的身影,繞過在火堆前守夜的坊丁,弓着腰翻過了矮牆。
就在他們偷偷往帳篷旁邊躲的時候,毫無防備地碰上了面。
幾個人:“……”
“哈哈,這麽巧,我在附近喝酒,出來撒個尿。”
“呵呵,是挺巧,炕太熱了,我出來涼快涼快。”
……
彼此不尴不尬的硬着頭皮寒暄完,都是苦逼排隊人,大家裹緊了棉被,極為默契的挑着離攤子最近的地方貓下。
都暗暗鼓勁,等張家推着攤車進了帳篷,定要第一個站到門前頭。
西北的冬天格外冷,十一月數九寒冬,也就是沒下雪還稍微好受點,用棉被裹緊了起碼不潮。
可西北風西北風,不是說笑的。
幹燥凜冽的寒風幾乎能穿透棉被,往人骨頭縫兒裏鑽。
來排隊的家丁身子骨還算壯碩,懷裏也揣着熱水囊或者銅爐,開頭還算能頂得住,都昏昏欲睡。
可熱水囊總有涼的時候,銅爐裏的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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