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在衆人的笑聲中,驢蛋和狗蛋各挨了兩巴掌,委委屈屈躲張娘子身後去了。

但他倆還是堅持不肯把工錢和獎金交給阿姆。

倆人覺得,他們已經能跟阿達和三叔去出攤兒了,也算是半個大人,難道他們不要面子的嗎?

張娘子也覺得要給孫子們,尤其是大孫子留面子,幹脆她來收着。

“只要你們要錢的時候能說服阿奶,錢都是你們的,回頭叫耀祖給你們記賬。”

剛才被塞了一手錢有些懵的孫耀祖,發現驢蛋和狗蛋看他的眼神更加火熱了。

他略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唇角卻忍不住翹起來,攥了好幾下手,才忍下心裏的激動。

一直暗暗盯着兒子的孫老火,心裏又是酸澀,又是欣慰,兒子在喬家人身邊,确實比在孫家好。

過去他總在酒樓裏,哪怕兒子在家的時候,他回來兒子差不多也睡了,其實他跟兒子接觸時間不多。

見到面時,耀祖總是怯生生的,跟個小娘子似的,他總是恨鐵不成鋼,又滿肚子的不解,卻只得了兒子更多害怕。

現在耀祖雖然還是有點怯場,但看得出他很高興,這就夠了。

苗婉等孫耀祖給孩子們發完錢,聽他小聲提醒都畫好勾以後,才認真繼續往下念。

“尊老愛幼嘛,孩子們發完就該輪到長輩啦。”

“阿達是家裏最辛苦的,他除了要殺豬保證咱們每天的食材,還要去鄉下收豬,聽阿姆阿達還被豬拱傷了腿呢,所以阿達每天的工錢從原來的五十文上升到一百文,獎金十貫錢!”

她說完,孫耀祖很快就數出十三貫錢給張屠夫遞過去。

張屠夫不好意思接,只搓着自己的煙杆兒,“嗐,這不都是我該幹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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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做買賣的時候,他也要殺豬收豬,腰都被拱傷過呢。

苗婉在一旁勸,“阿達您就拿着,每一個人都有,因為咱要買鋪子,所以今年的獎金給大家的不會太多,等到咱們鋪子開起來,到時候咱們要按照鋪子賺的錢給大家發獎金。”

張娘子幹脆接過來,“給我收着就是了。”

于氏和楊氏幽幽盯着驢蛋和狗蛋,鐵蛋聰明,一早就把錢塞給捂得嚴嚴實實過來湊熱鬧的孫氏了。

驢蛋和狗蛋把阿姆的眼神幽幽轉給阿爺,阿爺你好歹掙紮掙紮?

張屠夫:“……”說的跟我掙紮有用一樣,還不是被小輩們看笑話?他才不幹。

苗婉立刻沖張娘子道:“阿姆的功勞是咱們所有人裏最大的,張家所有人都要聽您的安排,孩子們也有賴您看着,外頭那些親朋和街坊也都是您安排人情來往,就連我們家都少不了您的幫襯,也給您一百文一天的工錢,獎金十五貫!”

張娘子也不好意思了,“有點太多了吧?”

“哎呀阿姆您就收着,就當咱孝順您的就是了。”張三壯有些等不及,他也想趕緊發錢呢。

張娘子下意識道:“你可別說孝順,你一提這倆字我就想揍你。”

年前打孩子,可是老傳統,是個當娘的年前最後兩天,手都順其自然的癢癢。

張三壯:“……”

衆人哄堂大笑,似是老天爺也聽到了這裏的歡聲笑語,烏蒙蒙的天空開始飄灑起羽毛一般的雪花,也來湊熱鬧。

屋裏的人都還沒發現外頭下雪,只聽着苗婉繼續說。

“我爹每天要給孩子們寫開蒙的書,時不時還幫忙燒火,又要負責解決各處的突發狀況。

我娘要盤算着咱們的衣食住行,還要幫着阿姆照看孩子,也都是一百文一天的工錢,獎金都是十貫錢。”

“大哥要幫阿達殺豬,家裏劈柴挑水是大哥,廚房裏跺肉餡兒是大哥,出去撈魚送貨還是大哥,偶爾還要下鄉收豬。

大嫂要帶人清洗食材,洗洗涮涮,還要負責把食材給做好,也非常辛苦,工錢八十文一天,獎金各五貫錢。”

“二哥每天要出攤,回來也要幫着剁肉,還要幫三哥清點貨物,二嫂跟大嫂一樣,每天都要再廚房裏站許久,你們是咱家最不可或缺的人,工錢也是八十文一天,二哥獎金十貫錢,二嫂獎金五貫錢。”

“三哥就更不用說了,攤子那邊要你負責,回來後貨物的數量也得你來負責,還要跟阿姆和阿達一起對采買的賬。

三嫂生孩子之前也沒少幫着家裏幹活,所以三哥工錢跟長輩們一樣,一百文一天,獎金十五貫,三嫂就算一貫錢的工錢,獎金三貫錢。”

“最後是孫阿達,雖然孫阿達來的時間晚,但年底最賺錢的點心買賣是孫阿達帶着徒弟做的,甚至麻辣串和關東煮後面能賣那麽好,少不了孫阿達改良方子,因此孫阿達和徒弟們工錢都是一百文一天,徒弟們每人獎金十貫錢,孫阿達您給他們帶回去,讓他們也過個好年。”苗婉示意孫耀祖把徒弟們的錢先給孫老火。

然後她才繼續道:“若是沒有孫阿達,咱年底絕對賺不了這麽多錢,所以孫阿達,不給您算獎金了,點心的生意直接分給您三成,張家兩成,喬家五成,您覺得如何?”

孫老火算了下點心大概賣出去的價兒,呼吸有些急促,整個人都有些呆。

算上他給兒子讀書的銀錢,這麽多年他也就賺了這些,但他在酒樓裏可是給于冒財幹了十幾年呢。

他難得有些局促地揮手,“不用,不用給我這麽多。”

“孫老哥,這是你該得的,你不如聽聽看阿婉後頭的安排?”喬盛文笑着勸孫老火。

喬蕊小聲提醒,“還有嫂子呢,嫂子還沒分錢呢。”

張娘子立馬反應過來,拉着苗婉的手,“對啊,你這孩子,旁人都分到了,你可是咱們所有人的大功臣,更得多拿些。”

苗婉心想,喬家的錢本來就在她手裏,發給爹娘錢,是怕他們總不好意思從她手裏拿錢。

哦,回頭她給自己發了,又拿回去用來買鋪子裝修鋪子,反正分成都是定了的,左手倒右手,何必呢。

創業時期,董事長拿什麽工資,是分成不夠香嗎?

她沖張娘子笑道:“我的錢我已經拿出來啦,我那屋子裝點的好看吧?就當我提前支取獎金了嘛。”

“那不行……”張娘子還是覺得不妥。

苗婉抱着她胳膊撒嬌,“接下來還要算幹利呢,我肯定不會虧待了我自己啦。”

這倒是,張娘子摸摸苗婉的腦袋,不說了。

反正論會花錢,家裏确實沒一個比得上苗婉。

發完了錢,苗婉才開始說最重要的事情。

當然,接下來的話就不适合孩子們聽了。

耿氏也不管這些,她帶着孩子們先出去,再讓其他人談正事。

一開門喬蕊就呀了聲,“下雪了,雪花好大!”

大家都湊到門口來看雪,苗婉不方便下炕,就叫張娘子扶着,打開窗戶縫兒看。

天早就黑了,但因為過年,提前買回來的紅燈籠高高挂在屋檐下,紅通通的光在牆上和地上搖曳,連白雪都染上了幾分喜慶。

雪花悄無聲息到來,扆崋等衆人發現時,已經舞出了薄薄一片銀輝,雪花翩跹落下,大概是想用純淨來覆蓋人間,叫這年格外嶄新些。

“來年定是個豐年!”張屠夫摸着肚子,笑眯眯感嘆道。

年根子底下的雪,冷是冷了點,但種地的老百姓們肯定都會更高興,明年能收獲更多糧食。

苗婉扒着窗臺望向夜空,瑞雪兆豐年呀,那明年什麽大豆,甜菜,青稞,小麥……都該豐收了,這可都是錢!

她屁股底下是暖烘烘的炕,手被張娘子粗糙卻溫暖的手捂着,只肉嘟嘟的臉頰接到了一點冰涼,冰得她縮了縮脖子,笑着靠在張娘子身上。

怕孩子們着涼,于氏她們幾個幹脆帶着孩子回去睡覺,左右說完了以後,回頭家裏男人也會跟他們念叨。

等屋裏只剩下男人們和張娘子,苗婉這才繼續,“我盤算了一下總賬,小年之前,光瓦市那邊的吃食,咱們就賺了一千兩。”

“這麽多?那算上剩下的幾天,豈不是一千一百多兩?”張三壯瞪大眼。

今天去搶錢那秦八,張嘴就要一千兩,莫不是派人盯着他們呢?

他心裏有點突突,突然也想到了一個人。

莫不是于冒財幹的缺德冒煙事兒,招了人來算計他們吧?

在張三壯咬牙的時候,苗婉點頭,“确實,但減去咱們今天發的錢,總共剩九百六十三兩。”

都忙活了許久,無論如何得讓人手裏攥着錢才踏實,沒人對這個有意見。

九百多兩也不少了,衆人心裏挺滿足的,這已經是張家和孫家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數兒。

至于喬盛文,想的更多些,這還沒算苗婉拿出來的奶豆腐,還有香皂和精油。

雖然沒賣錢,卻絕不止千兩銀子的價值。

若是沒有苗婉在,他們也許用好幾年時間,甚至多費許多銀錢,都沒辦法這麽快摸到守備府去。

苗婉又說到點心,“本來咱們算着點心差不多能賣七百多兩,但家裏少了許多活計,不用跟孫阿達搶竈頭,他們師徒不停火,多做出來不少,點心流水有九百四十二兩,去掉成本總共賺了五百六十五兩!”

大家欣喜不已,這些天是真辛苦,可聽着苗婉說這一筆筆銀子,都覺得值了。

即便外頭下着雪,他們都覺得腚底下炕都有點燙得慌,直恨不能站起來蹦幾下。

苗婉道:“我問過孫阿達,阿姆也同意,咱拿出來十五兩銀子采買過年的東西,錢也好分。”

別看他們賺錢多,那是因為苗婉站在巨人肩膀上,她要是沒記住直播app上那許多主播帶來的智慧,兩輩子也掙不了這些錢。

老百姓們哪怕過年要吃好喝好,按如今的物價來說,十五兩,除了人參鮑魚、魚翅燕窩買不全,剩下想吃啥吃啥。

點心有了,肉有了,魚在湖裏,新衣裳也做好了,張娘子甚至都想不出還要花錢買啥。

苗婉知道啊,她早就列好了清單,就等着說是除夕會回來的喬白勞了。

“剩下的錢,張家得一百一十兩,孫阿達得一百六十五兩,喬家得二百七十五兩。”

她讓孫耀祖從錢箱裏,把張屠夫和孫老火去換回來的銀錠子,一個個擺放在各人面前。

看到真金白銀,在座的衆人心裏更火熱。

雖然就過個眼瘾,過不了多久就得花出去,可這都是他們賺回來的,往後能換回來個比張家還大的鋪子呢,還在鎮子中心。

張屠夫激動地眼眶都有點紅。

回頭得去給祖宗上墳,他一定要看看,家裏祖墳是不是冒青煙了。

苗婉又道:“阿姆這邊拿出三百九十兩,湊五百兩,孫阿達分的錢連原先在咱們家放着的一百兩,總共出二百兩,買鋪子剩下的錢還有裝修鋪子的錢都由喬家來出,鋪子落在張家名下,占兩層利,喬家與孫阿達分別是四層利,大家覺得如何?”

張家人都愣了,一千兩的鋪子就,就給張家了?

“不合适!”

“不行,太多了!”

張家人和孫老火異口同聲道。

孫老火可算是知道苗婉有多大方了。

怪道張家人死心塌地跟着喬家幹,照這個分法,張家呓桦人只要踏實肯幹,就能數錢數到手軟,換誰誰不樂意啊?

但孫老火不需要那麽多錢,只要喬盛文願意帶着孫耀祖,将來這孩子能考個秀才出來,開私塾也不少掙錢。

他一個當廚子的,往後有徒弟孝敬,也有兒子閨女孝順,要那麽多錢幹啥呢。

張家人也覺得這份饋贈實在太重。

才幹了仨月,張家加起來得五百多兩了,這已經比天上掉餡兒餅比還像做夢。

如今嘎噔一下,天上又落下來個千兩的大鋪子,往後還有分成……

按張屠夫的話來說,他怕張家接不住這份福氣。

這會兒就該喬盛文說話了,他先安撫下張家人和孫老火的激動,“大家先喝點水,這分成是我與阿婉仔細想過的,非常公平。”

他看着孫老火,“往後喬家不會插手鋪子的生意,喬家提供的方子只能你一人知道,在得到阮家同意之前,不能洩露給任何人,所以這廚房的活計全得由孫老哥來操心。”

說完他又看向張家,扔下個比較敏感的話題,“你們也該知道,喬家乃是被流放之身,鋪子只能落在張家名下。

到時怕是張家也要承擔一定的風險,我和瑞臣會盡量護着大家,可喬某也不敢大言不慚地保證,絕無意外發生。這鋪子算作給張家的賠禮,接受與否,張家自可考慮清楚,萬不可強求。”

大家都沉默下來,想起白天發生的搶錢事件。

張娘子夫婦和張大壯、張二壯都不說話,只有張三壯欲言又止,咬了咬牙還是壓着沒吭聲。

不是只願共富貴,不願共危難的問題。

是他們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如果真有危險,他們護不住喬家。

喬盛文沖想要主動攬下來的孫老火搖搖頭,孫老火若開口,就把張家給架在更尴尬的境地了。

“要不,咱們還是繼續在瓦市做買賣再看看?”張娘子遲疑道。

就跟年前一樣,其實也不少掙錢啊。

喬盛文其實也不急着開鋪子,只是話得說明白,“咱們暫時不開鋪子也無妨,只是瓦市的攤位太容易被破壞,不是長久之計。往後大壯承襲家業,二壯和三壯何去何從,老哥哥嫂子心裏也得有些成算才是。”

張三壯下意識擡起頭,看了眼沉默的大哥和阿達阿姆。

甚至張二壯都忍不住苦了臉,即便有了鋪子,大哥能殺豬,三弟能當掌櫃,他能幹啥?

外頭雪越來越大,漸漸帶來了屬于寒冬的氣息,叫張家人被錢烘暖的心窩子,瞬間沁涼下來。

作者有話說:

孫老火不适合做掌櫃,他只能是技術人員。

話說開不是有多大危險,本文沒有太多權謀部分,就是搞錢養包子。

坦誠是為了以後共患難,關系更緊密,能成為苗世仁的鐵杆班子,繼續往下走。

別擔心,苗世仁很快都給他們安排的明明白白,然後歡喜過大年了哩,過完年就該生包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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