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總共九百六十五兩利潤,工錢是二十五兩,拿出四十兩來發獎金,留下一百兩做成本,剩下八百兩張家得一百六十兩,喬家和孫阿達各三百二十兩,阿姆覺得如何?”

苗婉話一說完,大家面上都露出喜氣,哪兒還有什麽如何,全都點頭。

雖然年前忙活那麽久,基本等于沒拿到銀錢,但這剛過完年兩個多月,家裏又能有餘錢了。

尤其是張娘子,一百多兩她就很滿足。

起碼過幾日叫驢蛋和狗蛋還有五歲的鐵柱去私塾,束脩還有筆墨紙硯是夠了,還能扯幾塊新布,給娃兒們做些進學穿的長衫。

只有孫氏關心,“阿婉,獎金怎麽分啊?”

食肆裏幹活兒,算上沒事兒就過去幫忙的張二壯,總共十五個人,那這夥計跟掌櫃還有掌勺師傅的,肯定拿錢不一樣吧?

一個是自家男人,一個是自家阿達,還有幹了快一個月的弟弟,孫氏比旁人都上心。

苗婉露出招牌小酒窩,沖婆婆眨了眨眼。

耿氏心神領會,起身,“估摸着淘淘該醒了,再不回去她要哭,要不讓阿婉和她爹仔細琢磨下章程,先跟夥計們說好,叫他們好好幹活兒,該發的銀錢肯定少不了他們的。”

張三壯心底不妙的預感加深,阿婉不是要親自去食肆吧?

他倒不怕苗婉去看看他們怎麽幹活兒,就是擔心,若苗婉覺得他做的不好,到時候罰錢……肉疼,臉也疼。

耿氏說完,苗婉也覺得胸前有些不大對勁,趕快起身,“忙活一個月啦,要不然咱明天歇一天,讓夥計們也緩緩。”

說罷她看向耿氏,“正好娘這幾天也有功夫,可以再去人牙子那裏挑幾個婦人,起碼能叫夥計們都輕松些。”

大家都沒啥意見。

從辛辛苦苦一年才能攢十幾兩最多幾十兩銀子,到如今家裏能開上鋪子,張家甚至孫老火都已經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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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掙錢,掙多掙少都聽苗婉的就行,他們更勤快多幹活兒,比啥都強。

但苗婉不這麽想,要真是賺點就夠了的話,年前喬家就已經收着一千兩上下的銀子,何必折騰個鋪子出來。

她想給淘淘蓋大房子,讓淘淘生活的環境能更好些,全家人都能過上舒坦日子。

當然,身為地道的西北姑娘,她也想幫鄉親們日子過得更好些。

如今還有許多吃不飽穿不暖的百姓呢,過上一冬不知道要凍死多少人,只是她沒見到,卻知道在西北苦寒之地,餓死的人一定少不了。

起碼,她想把條街到家裏這段路先修一修,自己做生意也能帶動許多人吃得上飽飯。

往後逢年過節之時,除了舞龍,那些煙花和燈會也能在西北熱鬧起來。

往遠了說,若喬家平反可以回京,除了聖人老兒賞的宅子,手裏有錢也硬氣些,可以繼續過舒服日子。

往近了說,她手裏剩下的銀子其實不夠一千兩了,喬瑞臣有時候需要銀子在外為家人奔波,淘淘出生她坐月子,耿氏也沒少給她買補品。

還要買輛騾車,也要起房子,能剩下五百兩銀子左右就不錯。

這些銀子在普通老百姓看來很多,可對喬盛文父子要做的大事兒來說,真未必夠。

因此,苗婉的緊迫感一直很強。

搞錢人手裏沒有五位數的存款,那還能叫搞錢人?

回到家,淘淘果然已經醒了,不過叫耿嬸抱在胸前晃悠着,她只腦袋左轉右轉的,倒是沒哭。

苗婉一靠近,淘淘聞到熟悉的味道,立馬啊啊起來,小手裹在襁褓裏,努力伸着還立不起來的脖子在娘親胸前蹭。

孫耀祖臉色發紅,趕緊低頭往堂屋跑。

苗婉喊住他:“耀祖你等我一下,待會兒喂完淘淘,我有些事兒想問你。”

耿氏勸她,“不是要休息?明天起來再問也來得及。”

“還是早點說了,我心裏更踏實點。”苗婉覺得要是不問清楚,她晚上覺都睡不好。

誰知淘淘可能是聞不到娘親的味道好一會兒,扒着自己的糧袋不撒手,一放下就吭吭唧唧要哭,明明看着也沒醒。

沒法子,只能第二天說。

經過一晚上的尋思,孫耀祖反倒沒了昨晚的遲疑不定,将每天出入賬的冊子推到苗婉面前。

“阿婉姐,我去之前二姐夫帳做的很亂,等我理順了以後,發現這支出有點不大對,采買的調料和價格是對的,可是取回來的調料數量對不上,甚至有以次充好的時候。”

這些是孫老火私下裏跟他嘀咕的。

孫耀祖性子和軟,也不愛多說話,人卻很細心。

大多時候他都安靜在食肆裏看着,發現有兩個夥計總是愁眉苦臉的,不太對勁,這些他也說了。

耿氏先皺起眉,“是夥計有問題?”

張三壯管着買東西掏錢,身為掌櫃總不能什麽都自己去取,肯定有夥計去跑腿的時候。

她挑人的時候還很肯定,幹活兒的夥計她都挑了老實的,她自認這點看人的眼光她還是有的,沒想到會出問題。

“娘你別着急,夥計未必敢欺下瞞上,他們是死契,圖什麽呢?”苗婉安撫耿氏。

喬盛文溫聲道:“這可未必,他們出門的時候若是出了岔子,為了不被主家賣掉,受人脅迫也不是不可能。”

古往今來,死契的仆從背叛的還少嗎?哪怕一開始的緣由不是想背叛。

苗婉鼓了鼓腮幫子,那就是外頭有人算計,還可以這樣?

“那要不我去一趟食肆?爹你……”苗婉話說到一半停下了,“你知道相公什麽時候回來嗎?”

不是她不想請公爹陪她去食肆,但論狐假虎威,公爹是老狐貍,她威不起來啊。

喬白勞,娃兒她娘需要你!

“嗬!子承兄弟好刀法!”

被媳婦念叨着的喬瑞臣正在離西平郡五十裏外的邊界殺敵。

與他一起出來巡邏的百夫長拍着喬瑞臣肩膀誇,“多謝子承兄弟,要不是你,說不定我剛才膀子要被削掉一半,這該死的西蕃人,忒會躲。”

喬瑞臣溫和笑了笑,收起滴血的刀,“只是僥幸,論殺敵經驗,定是陳兄更老辣些,只有你才能找到敵人出沒的地方。”

這倒是。

那位陳兄得意笑道:“咱上頭有人,這些賊寇翻過冬,正是窮困的時候,啥時候出來搶掠,想要去哪兒造孽,還是有跡可循的。”

喬瑞臣眼神閃了閃,笑笑沒說話。

賊寇的行動有跡可循,除非是在西蕃安排了探子,否則沆瀣一氣的可能更大一些。

“走走走,過了午時這邊就沒啥人了,咱們往河湟谷那邊走走,那邊有個溫泉,有批豆子該熟了,賊寇說不準會去,咱去看看。”陳百夫長拍着喬瑞臣,擠眉弄眼。

“要是他們沒去,咱買些豆子回來烤着吃,也暖和暖和手。”

喬瑞臣也想起媳婦來,他聽苗婉念叨過不止一次想要黃豆,可惜張家除了豬,沒養家畜,沒存豆子。

等到他帶着兩袋大豆回到西寧鎮時,已經是五天後。

天兒一暖和起來,淘淘這小家夥心都野了,不樂意總在屋裏躺着,只要吃飽了沒睡着,都要看着外頭啊啊叫。

耿氏心疼孫女,給淘淘做了好幾套漂亮的小衣裳,沒那麽冷,就不用總拿襁褓綁着她。

婆媳倆給淘淘擦洗過後,為她換上了小碎花襖子。

若非現在還紮不起小辮兒,褪去了後皮子後白白胖胖又五官精致的淘淘,整個就是後世的東北年娃娃。

苗婉總愛抱着她,就站在屋門口,眼巴巴盯着大門,期盼喬瑞臣趕緊回來。

她特別想去食肆,問過孫耀祖月初幾天的流水也沒起色後,就更想去了。

倒不是跟耿叔或者公爹去不了,只是前兩天她想去的時候,楊氏先迫不及待找上門來。

“阿婉,我娘家人過來送信兒,說是鄉下豬崽子都能出欄了,家裏的豬欄該怎麽改,豬崽子怎麽挑,你是不是能跟我和你二哥說說?”

耿氏抱着孩子在一旁笑得不行,“不是,二壯媳婦,阿婉也沒養過豬,你問她,她能告訴你什麽啊。”

苗婉心情微妙,可別說,論養豬,她可能比孩子養得好,但這話沒法兒說。

人家楊氏也不需要她解釋。

“喬阿姆您這就不知道了吧?這養豬跟做買賣是一樣的,豬欄起在哪兒,大概什麽樣兒,豬崽子怎麽挑,阿婉說的肯定比咱們自己琢磨有用。”

楊氏拉着苗婉的手,笑得篤定,“反正就算阿婉不懂,這財神爺挑的豬,肯定比尋常豬能掙錢。”

耿氏:“……”咋的,她還能挑出金豬來?

苗婉:“……”孫然但是,她怎麽感覺二嫂有點信邪·教似的。

“要不,我就去幫二哥他們看看?”苗婉還是想去,倒不是惦記那個銷魂的味兒,但是養豬她還真能幫上忙。

耿氏哭笑不得,“你走了淘淘怎麽辦?這要是去鄉下村子裏,你回來這小家夥能水漫金山。”

楊氏也沒少聽淘淘嗷嗷哭,比小狼崽子還有勁兒呢,鹵蛋完全不是個兒。

她想了想,“要不我和二壯去收豬崽子回來,到時候阿婉幫着看看?要是你覺得不行,到時候我和二壯再退回去重選。”

雖然折騰了點,但沒有苗婉蓋章認定,楊氏心裏真是不踏實。

沒看食肆完全聽阿婉的話來幹活兒,一個月能掙好幾百兩嗎?

她也不指望賺那麽多,年底能有幾十上百貫,她就給苗婉點長明燈去。

如此商量好了以後,有林家人在,起豬欄快得很,一天功夫就搞定。

也不用燒青磚瓦,就用土磚,聽苗婉的指揮,蓋了半封閉半敞開的豬宿舍,遠遠看着,就像是孩子過家家的小院子。

張家人看得目瞪口呆,孩子們在裏頭先鑽來鑽去玩兒上了。

“不光要住屋子,屋裏還要勤快着換稻草,往後豬食一定要煮熟了,可以添些酒糟,除了豬草還要添些草藥。”苗婉掰着手指頭數。

“一來預防豬瘟這些疾病,二來酒糟是糧食,營養也很高,只是別放太多,要是有豆渣就好了,還能更長肉。”

張大壯看了眼原先圈在木籬笆裏頭的幾頭肥豬,“我尋思着,咱可是掙着錢了,豬這日子也太舒坦了些,比阿達和阿姆剛成親那會兒過得還好,我記得二弟出生的時候,家裏還是泥磚破屋呢。”

于氏:“……”爹娘成親時候過得好不好,你咋知道的?

張屠夫在一旁聽見,背着手踹他一腳,“會不會說話?動不動跟豬比,你也是出息,豬還要被宰了吃肉呢,你羨慕啊?”

在一旁湊熱鬧的孩子們聽得嘎嘎樂,苗婉也笑得直不起腰。

第一天她沒耽擱太久,是趁淘淘睡着後出來的,回去後淘淘沒發現。

但第二天等豬崽子來了以後,她過去給楊氏挑完豬仔,再回來情況就不一樣了。

楊氏和張二壯沒敢買太多豬崽子,是連成豬帶豬崽子一起收回來的,有二十多只。

豬宿舍燒了艾草熏幹,也鋪好了稻草,直接就可以用。

苗婉挨個檢查過,還行,雖然豬崽子不算壯,但看起來都挺健康,沒有病豬。

怕豬崽子換了環境會拉肚子,是讓成豬帶幾頭小豬一起住。

等她安排好回來,淘淘已經醒了,來不及換衣裳,她趕緊洗漱幹淨就過去把孩子抱起來。

淘淘挓挲着胖乎乎的小手,剛被苗婉抱起來就驚呆了,嗷一嗓子就哭出來。

苗婉有些無奈,這小崽子性子真是太急了,耽擱一會兒就要哭。

“口糧馬上就來了,淘淘乖哦!”她緊着解了衣衫,想把口糧給淘淘塞嘴裏。

只是衣裳一解開,拂過淘淘的臉,她皺巴着小臉:“哇——”哭得更厲害了。

耿氏聽見動靜,趕忙過來,“怎麽了?是哪兒不舒服嗎?”

“我,我不知道呀,可能是回來沒看見我?”苗婉也有些手足無措。

豬哼哼,她大概能猜出是咋了。

淘淘哭,她真不知道是為啥,她閨女的槽點太多。

耿氏緊着湊過來,還不等安慰孩子,偏開頭深吸口氣,“老天爺,你身上這是什麽味兒?”

苗婉:“……我洗過了啊。”衣裳上的味兒應該沒那麽重吧?

她就抱了幾只……十幾只小豬仔而已。

“好叫你知道,這兒呀,确實不嫌母醜。”耿氏哭笑不得把淘淘抱過來,退後些輕輕拍着安撫,聲音也輕,“但肯定嫌母臭!”

苗婉:“……”說的好像她少拉自己一屁股似的。

她氣呼呼擠了口糧出來,讓婆婆喂孩子,自己先去洗澡換衣裳。

剛收回來的小豬崽子要安安穩穩喂幾天,确定沒啥事兒以後,在豬食裏摻上點蒙汗藥,請師傅過來給劁了。

張二壯還沒學會,不過看着那師傅用個小刀片,輕巧一戳、一摁、一挑,出來兩個蛋蛋,他腿夾得跟尿急有一拼,完全來不及去學。

反倒楊氏,見相公這麽沒出息,自己湊在一旁,差不多給看明白了,還上手試了試,一次就成功,臉上特別得意。

這下子,張家所有的男人,包括楊氏已經記事兒的倆兒子,看兒媳/媳婦/阿姆的眼神都變了,多了些不可言說的敬畏。

苗婉聽來送豬的老農說了些養豬的事情,發現這個時候的豬崽子沒有後世那麽強壯,要是劁過後發炎,很可能就會死掉。

給豬用金瘡藥那有點浪費,她讓大嫂和二嫂給燒了些草木灰細篩出來。

劁過的小豬,用烈酒擦洗過後把草木灰敷在傷口處,等豬崽子醒過來,哼哼唧唧的倒是都沒啥事兒。

回到喬家,又是擠奶,洗澡,然後哄淘淘這麽一套流程,始終也沒空出功夫來去食肆。

等忙活完豬的事兒,她才帶着淘淘在門口放風。

心裏還想着,喬瑞臣要是再不回來,她明天就跟公爹和耿叔一起去食肆。

着實不能繼續等,好些人家早春在屋裏種的青菜已經開始往瓦市上送,是該上烤肉的時候了。

她剛想完,就聽到了外頭有人敲門。

苗婉眼神一亮,這人不會是不經念叨,回來了吧?

正是下午最暖和的時候,苗婉見耿嬸去開門,自己也抱着淘淘迫不及待跟過去看。

真的是喬瑞臣,他就站在門口卸門檻,見苗婉抱着淘淘立在天井裏,放下門檻就過來了。

“阿婉。”喬瑞臣大概有近二十天沒有見到妻女了,有些激動,“我給你帶了……”

他說話的時候,淘淘伸着胳膊揮舞,甚至連軟踏踏的脖子都有要擡的趨勢。

苗婉本來就扶着淘淘的脖子呢,見狀比喬瑞臣激動多了。

“相公你看,娘,你快來看呀,淘淘可能是知道爹爹回來了,她會擡脖子了!”

說完苗婉心裏還有點小醋,都說閨女是爹前世的情人,小棉襖也太給當爹的面子了吧?

喬盛文連同喬蕊跟耿氏一起出來了。

雖說小孩子也就是擡頭翻身那點子事,但對家長們來說,孩子的每個第一次都是不可錯過的大驚喜。

喬瑞臣也下意識看向女兒,還不到一個月,淘淘簡直是大變樣。

褪去褶皺後,小臉胖乎乎的,動作間臉上的肉好像都顫巍巍的。

一雙大眼睛随了苗婉的杏眸,眼珠子又黑又亮,烏溜溜的跟葡萄一樣,眼睫毛扇在嫩白的肉臉上,像兩把小扇子。

見女兒抿着嫣紅的小嘴唇,鼓着勁兒要擡頭,他也很激動,淘淘還記得他。

誰也顧不上趕進門的騾車,都圍在一塊,看着被豎抱起來的淘淘立住脖子,緩緩轉向剛回來的親爹。

好像只是喘了口氣的功夫,她閉上眼飛快偏過頭,哇一聲哭了出來,一邊哭還一邊沖耿氏伸手。

前幾天娘好臭,今天新回來的爹也好臭,請讓她離開這裏好嗎?

衆人:“……”

“噗——哈哈哈哈!”喬蕊實在忍不住,大笑出聲,拉着長壽就跑了。

作者有話說:

新生兒要2-3個月才能立脖子擡頭。

淘淘:我還不到倆月就擡頭,只是為了偏開頭逃離這裏!

喬蕊:哈哈哈哈……請給我侄女點贊!

50章啦,求評論,本章随機掉落紅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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