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心不由己(5)

柳燕悠醒來,天已經亮了,一轉頭,身邊已空,皇甫雲睿不知什麽時候走的,這會兒被子已經涼了。

她心下有些失望,裹着被子起身半依在床頭,聽着外面的風聲。

聽到動靜,如兒挑簾走了進來,笑着說:“夫人要起身嗎?王爺可是交待今天讓您多睡會兒,不讓奴婢們吵您哪。”

柳燕悠微紅了臉,想要掀被下床,才發覺身無寸縷,這下子臉更紅了,忙擺手說:“你先出去,我自己來就好了。”

“哎呀,夫人害羞啊,奴婢不會笑您的,快些吧,這可是奴婢們的工作,您可別害咱們沒活兒幹被王爺趕出府去。”

如兒嬉笑着說着,招呼後進來的紅梅幾個上前為柳燕悠穿衣。

柳燕悠赤身站在她們面前,很是不自在,好在幾個丫頭手腳利落,不一會兒就幫她穿好了衣裙,多少化去了些許尴尬。

“王爺可真疼夫人。”

如兒一邊兒替她梳妝一邊兒笑嘻嘻的說話,眼睛還意味深長的看向她的脖頸。

柳燕悠面色發熱,看着鏡中映出的頸間斑痕,那是皇甫雲睿留下的,身上同樣還有不少,只怕要讓這幾個丫頭取笑了。

想着她的臉更燙,好像自己這會兒子仍是光着身子似的,渾身都不自在。

“夫人知道嗎?昨晚聽說十夫人砸了東西哪。”

如兒細細的為梳着發,還不忘說八卦。

“砸東西?為什麽?”

“哈,還不是因為王爺昨兒個留在咱冷心苑,夫人沒來之前,就屬十夫人最得寵,如今王爺寵夫人您,自然冷落了十夫人,她自然生氣。”

紅梅在一旁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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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燕悠沉默了,昨晚教自己什麽都不想的,可她真能不想嗎?那些人是活生生的同她住在同一個府裏,她真的可以将那些人視而不見?

“夫人別在意,這府裏王爺最大,王爺相寵誰就寵誰,十夫人不得寵,自然是已經膩了王爺的眼,管您什麽事兒?您只管侍候好王爺,別的不用操心。”

如兒見她面色微沉,在一旁寬慰,可如兒那些寬慰的話卻好似一個警鐘敲在她的心上,那男人可以因她而冷落了明小小,将來又怎麽不會因別人而冷落了她?如今的明小小也許就是将來的她!

這麽一想,原本想要去府裏後花園轉轉的她馬上變得意興闌珊。待安靜的用過早膳,她教人搬了軟椅,坐在院中出神。

院中的菊花朵朵綻放,有的花形如球,有的碩大如輪,黃的、紅的、粉的、寬葉的,線狀的,有的紅中帶黃,有的黃中帶紅,有的雪白如棉,有的紅的發黑,竟然還有開得一碧綠若青葉,難得一見。

花香随秋風散在空氣中,讓人不自覺的想要放松身體。

院中的棗樹已經果實累累,個個挂在枝頭,有些已經開始變紅,想必不久即可入口了。

樹葉在秋風中簌簌而響,如同蝶在拍打翅膀,一切都安靜詳和。

只是她并未能安靜太久,院門口傳來明小小的聲音:“哎呀,姐姐這裏可真好,還是姐姐命好,妹妹想要賞菊,還得來妹妹這兒,妹妹應該不會嫌我叨擾吧?”

如兒壓低聲音嘀咕:“知道人嫌還跑來。”

柳燕悠橫如兒一眼,站起身來說:“花是為懂得欣賞它們的人開放,不是為我。”

明小小“呵呵”輕笑,“妹妹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姐姐我最喜歡菊花了,先前向王爺求了幾次王爺都舍不得給我,如今竟都給了妹妹,可見妹妹比姐姐會哄王爺,妹妹願不願教教姐姐?好讓姐姐也能借妹妹的光,得點兒王爺的歡心?只不過姐姐見過的男人太少,怕是不容易學會。”

她的話裏帶着譏諷,教人聽了很不舒服,柳燕悠自然聽得出她是在諷刺自己的出身,卻不想與她計較,只淡聲說:“王爺不過是圖新鮮罷了。”

明小小擡眼上下打量她一番,恨恨地說:“但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你不該回來。”

柳燕悠輕搖了下頭:“這不是我能選擇的。”

明小小喜上眉梢:“你是說若你能有機會選擇,你會再次離開?”

柳燕悠心下一驚,這話若是傳到皇甫雲睿耳中,還不知他會如何發怒,而她竟然差點兒就失言了。她忙正正神色,搖頭說:“十夫人想多了,如今我已經是王爺的人,自然不會再離開王爺。”

“哼,你是想一個人霸住王爺了?”

明小小面色不善的質問,她氣恨自己竟然敗在一個青樓女子手中,更可恨的是這女子曾被別人擄子下落不明,身子分明已經不清不白,她實在想不通皇甫雲睿為何竟然還是要這賤人。

柳燕悠無聲嘆息,“王爺是活的,我自認沒那能力霸住他。”

“你現在是沒那能力了,看你現在那醜樣子,王爺早晚會棄你如敝履。”

明小小語氣惡毒地開口,那雙眼不屑地瞪向她面上的兩道傷口。就算她用了上好的傷藥,可免不了留下疤痕,這張臉上有了疤,再不複原本驚豔,皇甫雲睿還能寵她幾時?

“那就不勞十夫人操心了。”

柳燕悠淡聲回應,她臉傷了是事實,她早接受了事實,自然不會因她幾句刺激就反應過激,其實她更慶幸有了這傷,若是皇甫雲睿真的要她,不因這傷而疏離,那也算沒辜負她為他動了心。若他因此而厭棄了她,不正好合了她離去的念想?

“哼,你就得意吧,看你還能得意幾天。”

明小小氣哼哼的帶着丫頭離開,如同她來時一般突兀。

“十夫人太過分了,夫人,您也太好說話了,竟然就這麽讓她走了?”

如兒有些不解地替柳燕悠打抱不平。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了,沒道理得寵的還要怕着不得寵的吧?

“她也沒說錯,也許過陣子,我就會和她一樣失寵。”

柳燕悠心平氣和的回答,明小小話雖說得難聽,但未必就不會成真。

“哎呀,夫人說什麽哪?王爺這麽寵您,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就算是以前的王妃都沒這待遇哪,您不可能會失寵的。”

如兒在一旁斬釘截鐵地說,從她入府以來,還真沒見過哪位夫人讓王爺如此寵愛的,也就獨獨這位青樓出身的玉含煙了,想必她是不同的,就算她臉傷了,王爺還留宿在冷心苑哪,更別提平時對她噓寒問暖的,哪裏像是以往冷心冷面的王爺了?王爺這次八成是動了心了。

柳燕悠望着飛落的黃葉,淡聲說:“這世上沒有事情是不可能的。”

她閉上眼,靠在軟椅裏,感受秋風拂面,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睡夢中,看到皇甫雲睿對着她笑,他笑得好溫柔,好深情,她們兩個就那麽深情對望,氣氛美好的讓人心悸。突然,風雲突變,皇甫雲睿唇邊的笑變得邪氣,他大手一甩,将她推倒在地,大踏步從她身邊兒走過,攬起一位看不清面目的妖嬈女子,越走越遠,她想要喊住他,卻發不出聲來,掙紮間,人從夢中醒來。

“夫人,怎麽了?”

如兒拿布巾輕拭她額頭的汗,邊拭邊說:“夫人若是覺得累,還是進屋躺着吧,院裏涼,別染上風寒。”

柳燕悠愣怔了一會兒,拉開不知何時披在身上的毯子,搖搖頭說:“不了,我不想躺了。”

她說着,站起身來,走進那片剩開的菊花叢中。

看得出,這些花被人打理的很精心,盆盆葉片茂盛,花開嬌豔。她伸手輕撫花瓣,喃聲說:“花開得美,終有凋謝的一天,不知那愛花人,是愛你盛開的樣子,還是也愛你凋謝沒有生機的衰敗模樣。”

“夫人”,紅梅輕喚她,手裏拿着一管藥膏,揚聲說:“柳側妃讓人送來給您用的,說是上好的傷藥。”

柳燕悠走過來,接過藥膏,不解地問:“不是已經送過了嗎?怎麽又送了?”

如兒在一旁接口:“想必這管比之前那藥效果更好吧。”

柳燕悠不置可否,只将藥膏遞給如兒,請她收好。

午膳還是在房裏自己用的,用完飯,她無事可做,心血來潮來到院中的菜園裏摘菜。

這塊菜園被人打理的很好,比她和如兒自己種的還要好。

白白的蘿蔔已經長得挺大,頂着碩大的葉子,透着勃勃生機,除了蘿蔔,還有些青菜,菜葉青翠碧綠,如碧一般,惹人喜愛。

她幫着下人一起摘了菜,感受勞動的快樂。

等人将菜送去廚房,她身上已經沾上不少泥點兒,原來粉白的衣料這會兒看上去髒兮兮的,連臉上都沾上了泥,樣子十分可笑。

如兒她們幾個丫環想讓她去洗澡換衣,她一時心血來潮,抓把泥士往她們身上丢去,吓得幾個丫頭驚呼跑叫,她大笑着追她們,一邊追一邊恐吓,院子裏笑聲不斷,透過院牆直傳到老遠。

皇甫雲睿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境象,只見他的女人發絲撩亂,正提着衣裙追逐着發絲同樣散亂的幾個丫頭,暢快的笑聲不時從她們口中溢出,為這院落增添了不少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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