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逃出宮(2)

夜風呼呼吹着,即使借着月光,路依然很難走。車簾被風吹動,如旗子般飄來蕩去。

“若是冷,車裏有被。”

車外的淩簫忽地開口。

“淩簫,你不用為我如此的。”

柳燕悠嘆息着說,她的身體雖然不若先前易疲累,可毒還在體內,早晚難逃一死,他又何苦為她犯這劫人出宮的戲碼?

“你是我的未婚妻。”

他只回這麽一句,話裏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因為她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責任,所以他來了。

“可是你知道我就快死了,何苦再……”

“你不會死,毒已經解了。”

“解了?”柳燕悠驚訝的反問,難怪感覺不同前幾天,原來是毒已經清了,可毒是怎麽清的,她怎麽會一點兒沒有印象。

“嗯。”

他低聲回應,沒再吭聲,聽起來情緒有些低落。

柳燕悠心裏不知該怎麽形容,毒清了,她可以繼續活下去了,她該開心的,可淩簫将她偷渡出宮,可是犯了大罪,他為了她冒了如此大的風險,教她以後如此待他?

“等到了地方咱們就成親。”

淩簫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

柳燕悠一怔,成親?是了,她本就是他的未婚妻子哪,是該成親的,可她可以嗎?她承認對他有好感,可那感覺分明不是男女之間的感覺,她該對他說明的,可一想到他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想要說出口的話又被她咽了下去。

“你不願?”見她久不開口,淩簫忍不住追問,聲調也高了幾分。

“不是。”柳燕悠忙開口,躊躇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你該知道青鸾和青虹都喜愛你吧?”

“你在意她們?”

“不是,你別誤會。我只是以為你有更好的選擇。現在的我,配不上你。”

柳燕悠看着飄動的車簾,一臉認真。

“我不在意。”

他答,聲音裏透着誠懇,想是要她了解他的堅持。

“可,我在意。淩簫,不如你我結拜兄妹如何?我知道你覺得對我有責任,可我一直認為男女之間該有感覺才能在一起,我對你有好感的,我想你對我也一樣,可那感覺決不是男女之情,我不想你因為一份承諾而娶我,我也不想因為這個而嫁你,你值得一份全心全意的感情。”

“就這麽不想嫁我?是因為他嗎?”

淩簫問出口,聲音涼了下來。

柳燕悠輕嘆口氣,“就算沒有他,我今天還是會說同樣的話。淩簫,難道你不期待一份相知相惜的感情嗎?”

“難不成你和他就能相知相惜?”

他不悅地追問,語氣有些不善。

“怎麽可能?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我自是不敢奢望。”

“哼,王爺又如何?你也是正正經經的公主,配他綽綽有餘。”

他冷斥,對她的想法很不以為然。

“一個國破家亡的公主,一個淪為青樓妓女的公主。”柳燕悠低嘆。

“我不準你自棄,公主就是公主。”

淩簫突然鑽進車來,冷着臉低吼。

柳燕悠看着他有些難看的臉色,嘆息着說:“淩簫,我知道你對我好,就讓我們當兄妹吧,當情人說不準以後還有有各種觀念沖突而争吵傷感情,當兄妹,你就能一直呵護我關心我,其實是我貪心了。”

他深看她一眼,沒吭聲,轉頭又鑽了出去。

馬車一路颠簸,柳燕悠被晃得有些困倦,畢竟大晚上的跟着他逃跑,這會兒真的累了。

終于,她在車輪咯吱咯吱的聲響中依着車壁睡着了。

聽到馬車內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淩簫看了眼車簾,彎身鑽進車裏,将被子翻開,小心的蓋在柳燕悠身上,然後又彎身出去,坐在車前趕路。

她剛剛說的話,他并不是沒有聽進去。

可他們淩家人一向守諾,爹娘臨去前一再囑咐他一定要找回失落的公主,不管她成了什麽樣子,都要他完成承諾娶她為妻,呵護她一生一世。

他出師下山後就開始大江南北的尋她,甚至為了找她不惜自毀名聲,到處去裝采花盜,踏遍女子香閨。

可如今終于找到她了,她卻要做他的妹妹!

呵,他搖頭低笑,想做他女人的一大把,想做他妹妹的偏一個沒有,如今他要娶的人卻偏生要做他的妹妹。

說什麽沒有相知相惜的感情?感情不是可以培養的嗎?哪對男女不是成婚後才漸漸培養出感情的嗎?難不成她對他就那麽的沒信心,又或者是對她自己沒有信心?

是了,她說配不上他,她以為他是那麽狗眼看人低的鳥人嗎?

若她有更好的選擇,若那人能善待她,也許他還會考慮成全他們,可顯然,那人根本不愛她!

想到初見她時她身上的傷,他的火氣就直竄腦門兒,那人竟然那麽對她!他真不該這麽一走了之,至少也該想法子讓那人吃些苦頭才是。

轉頭又看看車簾,低頭微嘆,不是沒感覺出來她對那人的在意的,只是她怎麽就那麽想不通哪?那人一向霸道慣了,怎麽可能給她想要的呵護?

他閉閉眼,心下有了決定,至少在她沒有遇到更好的良人之前,她是他的責任。

緩緩睜開眼,柳燕悠看着眼前的帳頂有一會兒的恍惚。

很快,昨晚的一切湧入腦海,她記得淩簫帶着她逃出皇宮,記得他們趕着馬車上路,可如今,她坐起身來轉頭四顧,很明顯,她現在身處一間客棧。

擡腿下床,稍稍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她推開門走了出去。

才走出門外,吱呀一聲,隔壁的門也開了,淩簫走了出來。

“還好吧?”

他走近她低聲問。

“嗯,我們不是在趕路?”

“趕路也要休息。”

“那我昨晚……”她想問她怎麽睡到床上去的?才問出口馬上又打住,他們一行兩人,既然不是她自己走的,自然是他抱她上樓的,只是,她怎麽會睡那麽沉了?她不是一向警醒?

“我抱你上樓的。”

想是知道她想問什麽似的,淩簫回她一句。

柳燕悠緋紅了臉,想想真是丢人,有沒有那麽愛睡?

“走吧,吃完飯還要上路。”

淩簫瞟她一眼,不動聲色的牽起她的手下樓。

若她覺得要先有感情再成親,那他可以配合她先來培養感情好了。

他的大掌将她的手包裹,他溫熱的掌心溫度傳到她的手心,讓她的臉忍不住又紅了。

雖然以前并不是這麽扭捏的人,可也不知是不是換了時空的關系,連她也不由自主的害起羞來。

下了樓,在一張空桌前坐好,他卻沒有松開她手的意思,只擡起空閑的右手招呼小二上前了,專心的吩咐飯菜。

柳燕悠低頭偷看兩人交握的手,她用力想要從他手掌中抽出手來,可卻無功而返。

直到飯菜上了桌,他才看她一眼,松開了手。

她紅着臉低頭吃飯,有些不大明白他的想法。

她以為先前他們已經談過了的,難不成他還不死心?

悄悄擡眼看他,卻被他抓個正着,他對她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攏了攏發絲說:“快點兒吃吧,多吃點兒,省得中上餓。”

他的表現完全像是一個溫柔多情的丈夫在關懷深愛的妻子,教她低頭咬唇,不知如何是好。

他怎麽就不知道退卻哪?明明他們兩個并沒有愛上對方啊,為什麽非要因為那一紙婚約就定了終身?

“放心,我不逼你,你可以慢慢想。”

他不知何時湊過來,在她耳邊兒溫聲說。

他口中呼出的熱氣撫過她敏感的耳垂,癢癢的,讓人不由得顫栗。

心中有個聲音在叫嚣:這個人會對她好,會關心她愛護她,為什麽不接受?他是她早訂下的未婚夫婿,她該接受他,與他共效于飛有什麽不好?難不成還想着那不斷傷她不尊重他身邊兒還圍着一堆女人的皇甫雲睿?

她心下一個激靈,難道她愛上皇甫雲睿了?

不,不,那個人不是她該愛的人啊,她,也愛不起。

“怎麽了?臉色這麽差?就那麽怕嫁我?”

見她停下箸,面色忽晴忽陰,淩簫有些不悅的開口,難道她連和他培養感情都不願?他這個未婚夫就這麽差?差到讓她連嘗試和他在一起都不願試?

“不,你別誤會。”

柳燕悠急忙出聲,嘆口氣說:“我是想到了別的。”

“想到什麽?”

淩簫追問。

“沒,沒什麽。”

柳燕悠躲開目光,低頭繼續喝粥,總不能告訴他她在想皇甫雲睿吧?那不是她該想的人。

“你在逃避。”

他直言不諱,對她的行為很不贊成,他們若在培養感情,首先就要對對方誠實,而她,顯然有事情瞞着他。

“我……”

她啓口,卻不知要說什麽。

“算了,不想說就不用說了。”

他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看她為難的樣子,他就心煩,她可是他的未婚妻哪,難道信任他就這麽難?

“我在想皇甫雲睿。”

柳燕悠還是說出了口,如果這樣能讓他死心的話,即使自己會難堪也無所謂,他,值得更好的女人來愛他,那個人肯定不是已經是殘花敗柳的自己。

“想他做什麽?!你被他害得還不夠慘嗎?”他果然大怒,一拍桌子,聲音不覺擡高了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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